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白丶稀饭】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宅斗系统不能这么无耻 作者:子醉今迷 文案 我叫杜九娘,每天都从难度高达SSS级的宅斗系统里醒来, 里面有几百几千个主线支线任务等我挑战。 面对着继母、庶姐、姨娘等一大波人形怪, 然而我并没有因为高额经验而感到满足。 我只希望能拥有离开游戏的船票。 走开,你们这些人形怪。走开,你这系统。 什么时候才能回到现实中去呢? 系统:满级之后包邮回城哟亲。 …… 【ps:本文第三人称,轻松文,女主酷霸拽,系统无下限。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系统 宅斗 搜索关键字:主角:杜九娘 ┃ 配角:一大波人形怪正在靠近 ┃ 其它:宅斗,系统 第1章 论群嘲的正确使用方法 有一天,杜九娘又被骂了。 “你个现实世界中的女*丝女汉子,没钱没男人才这么心理变态吧!这么喜欢杀人你干脆活到游戏里杀个够吧,傻逼!” 屏幕上的杜九娘淡定地擦了擦大刀。 屏幕前的杜九娘狞笑着,两眼闪烁着灼灼光芒,正兴奋地准备让杜九娘踏过面前那具尸体、给那败在她手中的人一个机会换句话骂她时,突然,整个世界频道停顿了。 她愣了下,才发现这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整个游戏都停顿了。 咦?卡了? 激烈地猛敲了几下键盘,见毫无起色,杜九娘正来回细看,琢磨着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突然,四周凭空响起了极大的嗡鸣声! 那声浪极大,呼啸着朝她的耳膜奔来,在她耳边尖利地叫着,刺激得她无法思考。 头痛欲裂,快要炸开了。意识,也一点点模糊。 晕过去的时候,杜九娘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 “恭喜你!杜九娘玩家,你加入笑傲四方游戏三年来,杀满四万四千四百四十四人次,实乃当之无愧的死神!你获得了游戏大神系统随机触发的终极奖励——穿越一生游!” “你在跟我说话?” “你好,请问你的游戏id是杜九娘吗?” “我本名也叫杜九娘。” “恭喜你!杜九娘玩家!你可以选择穿越模式,a末世丧尸,b异世兽人,c宫斗,d宅斗。” “我没兴趣。” “玩家你好,没兴趣将被系统判定为弃权,自动放弃生存权利,选择脑死亡,确定or取消?” “……取消!!!” “好的,玩家选择哪个模式呢?每个模式都是亲身经历,比全息更全息,真正意义上的用生命在战斗,痛感生死挑战都是一比一绝对真实哟。” 杜九娘眼皮一跳,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看上去最没有生命威胁的模式:“宅斗。” “好的,系统友情提示,挑战满级后即可获得返程船票,加油哟亲!” …… 江南四月,正是一片好春.色好风光。 扬州忠武伯府内,轻声细语的笑闹声隐隐从后花园传来,正是府里的几位姑娘聚在园中赏花。她们虽年岁不大,但一个个都是大家闺秀做派,举止从容文雅。 突然环佩声响,女孩子们齐齐变了变脸色,望向院门方向。 来人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娃娃,生得是粉雕玉琢。头上扎着两个小团子,小团子不足汤饺大,却负荷着三大串玛瑙珠,颗颗浑圆亮泽,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她身穿金线滚边的蝴蝶纹石榴红裙,外面罩了个红色缎面对襟褙子,左手一只通体透绿的翡翠镯,右手一个细腻白润的羊脂玉镯,脚踩攒珠绣鞋,颈子上套着赤金璎珞圈,通体收拾得那叫一个闪闪发光,简直白昼生辉。 这发光体悠悠哉哉地朝这边走来,抬脚迈步时裙裾间叮当作响,也不知她在腰间挂了多少串环佩,才能在行走间相互碰撞发出这样连续的清脆声,生怕人不晓得她已大驾光临。 明明天气还不热,女娃娃身边两侧却各跟着一个执扇子的丫鬟,身后则拉拉杂杂又跟了四五个丫鬟,气派十足。 杜五娘哼了声,“俗!” 杜六娘嗤了声,“傻!” 杜七娘撇撇嘴,“呆!” 只容貌艳丽绝伦的杜八娘抿了抿鬓发,含笑不语。 这时女娃娃走得近了,看到她们几个,先抬下巴,仿佛这样就能垫高海拔:“姐姐们又在这赏花啊?花有甚么好看的。爹爹前两日送了我一盒古玉棋子儿,端得是稀罕,整个江南都找不出第二份的,爹爹就送给我了!这样罢,姐姐去我那下棋,也见识见识这棋子儿的稀罕处?” “什么?伯父竟然把那棋子给了你?”杜五娘、杜六娘和杜七娘齐齐失声叫道,就连杜八娘也忍不住面露惊愕。 无怪乎她们这样惊讶。要知道这古玉棋子可不是普通街市上可以买到的寻常东西,且不说整套棋子都是用上好的玉石打磨而成,单说它是苦度寺的方丈大师生前用过的灵物,便已称得上是“价值连城”四个字了。 据说当年靖国公也想要这样东西,三次从京城来到江南去往苦度寺寻方丈大师,方丈大师都未答允。如今这好物被忠武伯得了已经甚是稀奇了,他竟然还将此物给了杜九娘…… 几位杜姑娘面面相觑,心中五味杂陈。 看着神色各异的四位姐姐,杜九娘心中暗爽,不动声色掐了一指。 顿时,四人的头顶都现出血条和自身状态。随着负面状态“嫉妒”的颜色越来越浓烈,她们的血条也在渐渐减少中,负三十,负五十,负八十,负一百! 八姐姐看上去这么淡定居然掉血最多?人不可貌相,嫉妒不可斗量! 杜九娘心里暗忖,笑得越发真诚,沐浴在涨经验的喜悦里,加三十、加五十、加八十、加一百! 宅斗宅斗,这精髓就在“斗”之一字上。 想当初,她被丢到这破宅斗系统的时候才是个婴儿,刚开始年龄太小没得斗:大人们让着她斗不起来,小孩子嫌她小不爱跟她玩没机会斗,于是一直到了三岁都还是一级,经验零,她急得嗷嗷直叫。 直到三岁半的时候,某天她不小心打破了杜五娘的宝贝琉璃珠子,杜五娘大哭大闹不止,那万年不动的经验条蠕动了那么一米米,她才发现了一条新型宅斗的康庄大道——原来让旁人不高兴也是能得经验的! 这真是再好没有了! 让人高兴不容易,让人不高兴还不容易么? 于是乎,杜九娘从三岁起就开始自学锻炼并实践这一点,目标就是看得到血条的“人形怪”。 当然,让人不高兴虽然容易,却是获得经验最少的,故而她现在的级别依然在个位数徘徊。 果然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要想一夜致富,经验暴涨,还是得“斗”票大的。负面情绪里最惨的是什么?焦虑、紧张、愤怒、沮丧、悲伤、痛苦……满满的都是经验。 不过,要获得这些,年仅七岁的杜九娘就有些力不从心了,一则,她要是主动作恶,游戏会有红名惩罚,人形怪群起攻之,以她现在的级数,要不多久就会刷成白板;二则,年幼如她再怎么开启嘲讽技能,也威胁不到谁的地位,宅门里的各位高级怪实在无心害她。她不被害,就无法反击,无法反击就无法获得经验,无法获得经验就无法升级,无法升级就不能回家! 万恶的宅斗系统! 杜九娘哀叹完,便着手准备开始下一轮刺激。 或许嘲讽技能还不够满点,她没能将几位姐姐忽悠到她的小院下棋,失去了继续得经验的机会。 “我们正准备去弹琴呢,九妹妹你去不去?” 弹琴是杜九娘的弱门,真要去了,那被嘲讽的就是她自己了,级数低防低血也低,经验绝对会被负数的。 这么一想,她就果断拒绝了几位姐姐皮笑肉不笑的邀请。看着四人欢快逃离的背影,她想到在屋中静躺着的上好古玉棋子,不由扼腕叹息。 那东西好是好,可是没法带在身上时时刻刻刺激别人脆弱的神经,激发不了对方负面情绪,利用它得经验的机会实在不多。 不行,下次她得好好刷刷她爹这重要npc的好感值,让他多爆点能搁在外边让人看的抢眼装备。有了好装备来拉仇恨,经验还会远吗? 第2章 刷好感度 四位姐姐都去了琴室上课,此时杜九娘无需再大张旗鼓,便遣了随行的丫鬟们去花园摘花。美其名曰是要给自己的卧房增添点亮色,实则是想求得片刻的安宁。 一路缓步悠然行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安苑院门前。杜九娘现下还不想回房,刚调转回去准备再出去溜达一圈,不经意间瞄见了杜大太太的身影。 杜九娘不愿给这个口蜜腹剑的继母行礼请安,忙藏到身侧的大树后,打算等杜大太太进了屋自己再现身。谁知杜大太太并未朝正房行去,而是匆匆环视了下四周就转进了旁边的那间小屋,她身后的那人也闪身跟了进去。 后者杜九娘也识得,是在杜老太太的宁苑伺候的个粗使婆子,平日里和安苑的人无甚来往。 见两人行事隐秘,杜九娘悄悄跑去了那间小屋的墙角处,脸不红心不跳地听起了墙角。 “……庄知州家的公子,当真那么厉害?”杜大太太端坐在椅子上,平静无波地问道。 “回太太的话,确实如此。老太太同孙妈妈说起的时候,老奴的小孙女儿正在门边擦地,听得真真切切的。”婆子偷抬了下眼,见杜大太太神色如常,似是不信,就又道:“听说庄公子八字极好与佛家有缘,虽然不过十岁却写得一手好字,加上他那过目不忘的本事,好多大户人家都想请他去抄经书呢。” 她神秘兮兮地看了看四周,贴近杜大太太半步,小声说道:“他给钱家抄了经书没多久,钱家姑奶奶就生了个儿子;叶家刚请他抄完经书,叶公子就中了举!可不是神了!” “有这种事?” “可不是!便不说这些奇事,光是看着这小公子抄经书,那也是舒畅心神得很。隔壁李老太太家的媳妇不是素来体弱无神么,但一陪着小公子抄经书,那便一个午头都不用睡,到了夜里也不急着上床躺着,谁也瞧不出她先天不足呢。足见这小公子原是佛祖前的金童转世,专程来造福有心向佛之人的!” 杜大太太眉心展开复又蹙起,“既然如此,母亲怎会不遣人去请?”她忽地面色一整,轻喝道:“我是在给母亲准备寿礼的,你可别拿这样的假话来唬我!” “哎呦太太,老奴怎敢糊弄您呢?若那小公子真那么好说话,咱们老太太不早就请了他来了吗?还不是听说他极讲究缘法,不是每家人去请都会去的。老太太生怕请了后他不来,就不太好了。” 听她这话,杜大太太微微颔首,语气也和缓了许多,“你让你们当家的出门办差时帮忙打听下。若是差办得好了,自有你们的好处。” 杜大太太可是府里头管家的,她这样一说,婆子忙不迭地连连道谢。 此时屋外的杜九娘忙小心地快步离去,佯装无事回了自己房间。不多久,她透过窗户看到杜大太太回了正房。 瞧见她脚步轻盈的样子,杜九娘认为自己不能坐以待毙、由着杜大太太将此事办成。 虽说杜九娘长成如今这副样子有她自己刻意为之的成分,但绝对和杜大太太的推波助澜脱不了干系。眼看这位继母大人七年如一日地对自己施行着“捧杀”政策丝毫不动摇,杜九娘深深觉得,绝不能让对方过得太顺心。 于是她决定用刚听到的消息去做目前的主线任务——刷npc的友好度。对象便是,忠武伯杜大老爷。 待杜大太太有事出了安苑,她就直奔杜大老爷的书房。 忠武伯虽名忠武,然到了当家老爷这一代,忠是忠的,武就不见得了。斯文如杜大老爷,对武这种粗活计是半点不肯沾的,人是不杀了,改在棋盘上杀子儿。 自家老爹整日里只爱画画下棋,杜九娘没了“用武”之处,坚决地从了文——她不喜弹琴,却爱学棋,尤其是缠着忠武伯学。 旁人只道父女情深,其实是杜九娘接到了主线任务,迫切需要寻npc刷好感度。可惜她现在只能瞧见低级怪的血条,看不见的那些,有可能是npc,也有可能是高级怪。她试探着刷了许久的好感度,最终敢拍板肯定下来是npc的,只有自家爹爹这一个。 望着那虚无缥缈不知何时才能进行到下一阶段的主线任务,杜九娘只能死缠爹爹到底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虽说忠武伯的棋风四平八稳,但杜九娘这样大杀四方的棋路却诡异地对了他的胃口,一来二去,父女两人倒是相处得极其融洽。 只是每每听到性子温吞的父亲称赞她“颇有为父年轻时的风范”,杜九娘心中好笑,面上却拍马十分。 此时忠武伯正执卷临窗而立,远远看见小女儿朝这边行来,忙吩咐人端茶倒水摆棋盘。等到杜九娘进到屋子里,茶香已经溢满了整间屋子。 杜九娘对自己的这位爹爹是很有好感的,平时她玩骄纵玩得微微有些过火时,都是忠武伯帮她掩下来。故而她在外人面前“跋扈”些,在忠武伯面前却很是乖顺。 老规矩,进门之后先杀一盘。 棋局进行到一半,杜九娘有些坐不住了,期期艾艾地唤了声“爹爹”。 忠武伯早看出她心不在焉。其实方才她有一子走错,早就该输了的,忠武伯偏偏不如了她的意,硬是拖到现在还是个半死不活的局。此时见杜九娘按捺不住了,他也不点破,拈着棋子盯着棋盘状似无意地问道:“何事?” “前些日子您不在府里,有一天,雨下得特别大!” “哦?然后?” “然后女儿还是去给祖母请安了!” “嗯……”忠武伯轻轻落下一子,抬眼看见杜九娘期待的表情,他失笑赞道:“很好。” 友好度增加,杜九娘心满意足,继续七分真三分假地胡扯:“当时我还给祖母念了段佛经来着,祖母夸我读得好。啊对了,听说七姐姐给祖母抄了段佛经的,只是祖母说七姐姐的字不如庄家公子写得好,所以我想,祖母应该更喜欢我读的佛经。” 忠武伯执着子的手在半空微顿,“庄家公子?” “是啊,庄知州家的公子,听说过目不忘,抄佛经一绝来着。” 忠武伯沉吟片刻,将手中之子丢回棋篓,快步走到门口,对着长随低语了几句。 杜九娘见状,笑眯了眼。 她这便宜爹性子虽慢,好歹也当了这么多年伯爷,如今她这一提点,孝顺如忠武伯必然要去寻那神神叨叨的庄公子。 若是连他都请不来人,那便宜妈就更不成了。当然,若是请来了,她又能看便宜妈“掉血”了。 怎么看,杜大太太都没法如意。她不高兴,杜九娘便开心了。 忠武伯的手下办事果然效率,第二天下午就把人给查清了,还带回了请人后的答复。那回复得是冠冕堂皇,佛来禅去的,但表达的却也只有一个意思——庄公子不肯。 在父亲这儿赖了一天总算等到了消息,杜九娘算是松了口气。虽说是在预料中,可偷听一回却换来如此结果,她到底有些不甘心。 忠武伯也是眉心微蹙,听完汇报后让长随退了下去。一转眼,见杜九娘正目光灼灼地望着窗外,他失笑问道:“在想什么呢?” “爹爹,那位庄公子,是极其讲缘法的,对吧?”杜九娘闻言抬头,一双眸子晶晶亮亮。 方才长随的汇报中提到了这点,忠武伯颔首说“是”。 杜九娘扬起下巴,笑得高深莫测,“那女儿有个方法可以一试。” 春季正是万物复苏之时,想要种植花草选在此时尤为合适。 忠武伯府也不例外。 只是今年府里需要栽种的东西较多,品种也稍繁杂,伯爷便没让府中的花匠去做,而是命人特意从邻城请了专人来负责此事。 这日到了约定的日期,李老汉带着铺子里的伙计们来到杜府做活儿,一半人负责栽种树苗,一半人负责种植花草。期间杜老太太特意过来看了一次,嘱咐他们小心着点儿,别把其他的花苗给伤着了。 李老汉连连应是。一个小伙计大着胆子抬眼看了眼老太太,轻轻“咦”了声又忙低下了头。 侍弄完花园后,一行人就转战到了另一处地方。这是杜府荒废许久一个院子,忠武伯的长随告诉他们,这个院子过不久要有客人来住,特意吩咐伙计们要好好收拾一番。 此时正是江南阴雨连绵之际,虽时有放晴,但很多时候都是笼罩在烟雨之中。院中的土在雨水的滋润之下,变得松软粘稠。 大家伙儿正小心翼翼地侍弄着,方才的小伙计四顾了下看着没旁人,就小心开了口:“刚才看到老太太的时候,你们有没有觉得有些眼熟?” 他这样一说,接着就有另一个伙计接道:“可不是,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其他几人正苦思冥想着,李老汉一拍大腿,叫了声:“像!” 伙计们连忙问他:“像什么?” “像菩萨啊!” 他这样一提点,众人齐齐悟了。 前些日子,他们在苦度寺中侍弄花草时,曾经挖到过一个铁盒子。盒子上锈迹斑斑,显然是搁了许久的。后来寺中僧人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是副观世音菩萨的画像,又见笔迹仿佛是圆寂了的方丈大师的,便将画像收了起来。 当时几个小伙计跟着李老汉看到过那画像,只是他们在干活儿时,李老汉又跟着众僧一起观摩画像,故而印象更深些。 不久后,城里纷纷传着一件事情。杜家老太太慈眉善目长得像观音菩萨一般,当真是佛门有缘人。 听到这个消息,杜九娘开心了。 自家爹爹果然有才,竟还真将方丈大师的手法学了个七八分像,让寺中僧人辨不出真伪! 此事沸沸扬扬传了一小段时日后,忠武伯再派人去请,庄公子那边便有了回音,答应来为杜老太太抄佛经。 忠武伯因了此事,对杜九娘越发好起来。杜九娘看着“刷好感度”成功,心中不由大乐。 只是她刚高兴了没几天,就发生了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情,让她的心情瞬间跌到了谷底。 第3章 支线任务倒计时中 杜十郎是个虎头虎脑的孩子,没遗传到忠武伯的半点儿儒雅风采,十足十地像极了生母杜大太太。 当年杜九娘的生母忠武伯夫人嫁过来后不久便小产了一次,自那时起身子就不太好了,连续许多年都未再有孕。故而杜八娘的母亲二姨娘被准许生育。可她运气不佳,只得了一个女儿,但令人意外的是这女儿的相貌极其出众,是杜府里一顶一的好,倒也宽慰了二姨娘失落的心。 许是大房添丁增了些喜气,杜八娘出生后不多久忠武伯夫人便再次怀了身孕。可惜她身子太弱,胎位也不正,竟然在生产时去世,留下了独女杜九娘。 过了两年,继室杜大太太就进了门,隔年便生了杜十郎。 盼了许多年才盼来这么一个儿子,杜十郎自然而然地受到了极致的宠爱。不过才三岁大的娃娃,杜九娘都会有事没事地对他刷刷友好度,杜十郎在家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忠武伯喜欢杜九娘是因为这个孩子“像极了自己”,而他疼爱杜十郎,根本什么理由都不需要,仅后者有长房嫡子这一个身份就够了。 杜九娘这件始料未及的倒霉事就与杜十郎脱不开干系。 且说这日阴雨连绵,杜九娘刚一睁眼眼皮就胡乱跳了几下。平时偶尔这样她也从不当回事,可偏偏此时有种怪异的感觉袭上心头……稍稍琢磨了下,手头上的事情都顺顺当当的,她实在想不出还能出什么岔子,故而也没将这转瞬即逝的感觉放在心上。 一大早去给杜老太太请安时,老人家对杜九娘格外热络亲切。杜九娘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伯爷爹将观音画像的真相告诉了祖母,故而享受杜老太太的热情时异常地心安理得。 “今日下午庄公子就要来了,你们几个不妨也来看看吧。” 听到祖母这样说,杜九娘暗自盘算了下。她对杜老太太刷友好度,有时成功有时失败,下午姐妹呼啦啦来上一堆,各个都想巴结好老太太,她这个时候凑上去,根本凸显不出自己的重要性来,友好度刷成功的几率更低。 有这个时间,她倒不如去难得在家的父亲那儿待上一待,好歹也能让主线任务进行得快些。 拿定主意后,她回到安苑首先就去寻了忠武伯。父女俩刚打上照面话还没说上两句、棋盘都未摆好,一个妇人匆匆赶了过来。还没进屋,在门口就噗通跪下了,语带哭腔地喊道:“伯爷,大事不好了!” 忠武伯见是杜十郎的乳母王妈妈,正要扬声问是何事,王妈妈就自顾自叫道:“十公子出事了!” 忠武伯腾地下站起身来,杜九娘眼皮一跳,紧跟在父亲身后出了门。 事出紧急,王妈妈顾不上礼节尊卑,慌张张地说了句“在这边”,当先小跑着领路,忠武伯大跨着步子急急跟上。两人低声说了几句话,忠武伯面现焦急。 杜九娘拧眉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见不是杜十郎所住的东厢房而是自己住的西厢房,颇为错愕。她正加快步履朝着那边走去,突然听到“叮”地一声响。 这声响来得毫无预兆,杜九娘愣了下,继而大喜——这是系统提示接任务的声音!当年出来主线任务的时候,就是这种声音! 她掐指调出面板,上面赫然出现了四个让她日思夜想的大字:支线任务。 杜九娘当真想仰天长笑,可是看到支线任务的具体提示后,那笑意硬是哽在了喉咙,半分也跑不出来了。 支线任务——抢救孩童。任务要求:将杜十郎救回。下面是具体操作办法的说明,是一种叫做“海姆利克氏急救法”的东西。 这些都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在这些字的后面还跟了几个数字和一行说明:此为限时任务,一旦失败,玩家将被npc和大小boss一起围攻,升级之路无法继续。 升级之路无法继续?满级才能回家,不能升级就是……回不了家? 杜九娘大骇。她对着这令人无语的支线任务默了默,又默了默,撇过眼看看那串数字…… 很好,是倒计时的秒表。还剩下……四分半? 呃,只剩下四分半了? 杜九娘大惊失色,提着裙摆一路狂奔。 忠武伯一进门,便见杜十郎单手扼住自己的喉咙、另一手不住地在脖颈处抓挠,平日里那张圆润的小脸此刻憋得通红,身边的丫鬟婆子一个个神色紧张地围在他旁边,却又不靠近。 听着儿子发出“呃呃”的闷哼声,忠武伯心急如焚,三两步跨到他的身旁抱住,对着四周怒吼道:“一个个做什么吃的!快去叫大夫!” 沙儿早就吓哭了,风儿还算比较镇定,哽咽着说道:“雨儿已经去了,十公子……我们不敢动他啊,一动他好像就疼得更厉害……” 她话没说完,忠武伯便发现了这一点。此时杜十郎的小脸已经憋得有些发紫了,眼看着眼睛要翻白背过气去,他忙松开搂着儿子的手,却因无计可施而怒火中烧,起身朝着屋里的人踹了几脚,吼道:“滚!一个个都给我滚!去!快把大夫给我喊来!”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吓得哭着跪了一地,忠武伯抬脚又踹,她们才反应过来,忙贴着墙溜向门边去请大夫。头先两人正要出门,却和匆忙赶来的杜九娘撞了个满怀。 杜九娘踉跄了下被风儿扶住,看到屋内情形,她怔了下,记起任务提示,忙几步跑到杜十郎身边。 忠武伯正要拦她,她却一把推开自己的伯爷爹,口中念着“我知道弟弟是怎么了”,迅速地转到杜十郎背后,按照任务说明从后面双臂环抱住他,一手握拳用拇指顶住他上腹部,另一手压在拳上,快速向内向上推压…… “不行!我力气太小!”短短的时间内,杜九娘已急得满头大汗,“你们谁来!照着我方才的样子做!” 沙儿嗫喏着说道:“我们不敢动十公子……” 众人觑了觑一直阴沉着脸的忠武伯,进退两难。 掐指看了看任务的剩余时间,杜九娘急得牙齿都有些发颤. 一个婆子却在此时瓮声瓮气地说道:“老爷三思啊,十公子如此金贵,还是等大夫来了再说罢。九姑娘虽聪颖,到底年幼,怕是好心办坏事呐!” 忠武伯面露迟疑。 那婆子因是杜大太太派到杜九娘屋里来的,平日里便总爱显威风,杜九娘本就不耐烦理她,如今见她煽风点火顿时怒了,抬脚向她踹去,又对众人喝道:“你们有眼看着罢,若照我的法子,只消救回了人,爹爹定然是少不了你们的好处去;可若十郎有半个好歹,你们一个两个的,全得扒了皮!” 语毕,她瞪着那人斥道:“王婆子,头一个就是你!延误我弟弟!” 王婆子一瑟缩,杜九娘已环顾着众人怒喝:“还立着不动,这是主人家指使不动你们这帮奴才了?” 风儿正要上前去试试,却被忠武伯的一记冷眼阻断了步子。 “你确定那样有用?”忠武伯方才本有些慌了,但是被杜九娘一打岔,却也恢复了七分镇定。 “是!”杜九娘肯定说道:“弟弟这是被卡住喉咙了!”她就不信系统提示的还能错了! 眼瞅着忠武伯依然在迟疑,杜九娘掐指看了眼倒计时的剩余时间,顿时焦急万分。 时间不等人。 生怕忠武伯继续犹豫下去,杜九娘下死手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登时眼泪就涌上来了。 抓着父亲的衣角不松手,她泫然欲泣道:“那可是我的亲弟弟,爹爹唯一的儿子,我怎能胡来!爹爹素来说我和爹爹性子像,爹爹是个忠孝礼义的人,做女儿的还能差了不成?” 她用力眨了眨眼,一颗泪珠顺着面颊滑落下去,“只是以弟弟的情形,若是不赶紧施救,怕是,怕是……”话到一半,就被她的哽咽声给截住了。 忠武伯深深地看了情真意切的女儿一眼,再不多言,当即将杜十郎揽在怀里,照着方才杜九娘的方法使劲推压。 杜九娘生怕他找不对方法,脸上挂着泪珠还不忘在一旁叮嘱道:“得快点!别伤了肋骨!” 忠武伯全副心思都在自己双手之上,顾不得说话只淡淡“嗯”了声。 他手上用力,一次,两次…… 在忠武伯第九次往上推的时候,杜十郎胸中之气终于顶得他绷不住呕了出来。一物混着些许的腥臭之物喷口而出,杜十郎猛地吸了几口气,大哭起来。 望着儿子白白胖胖的小脸皱成一团,忠武伯心疼极了,跪坐到地上将他揽在怀里,红了眼眶,双手因后怕而微微发抖。 眼看任务倒计时停在了七秒不动了,与此同时嘀地声传来任务完成的提示,杜九娘大大地松了口气。 望着新收到的经验值与任务奖励,她开心不已,正要去旁边坐下,身子晃了晃这才发现腿有些发软,忙扶着桌子稳住身形。低头一看,却是望见一物。 风儿见状要搀杜九娘坐过去,却被她制止了。 杜九娘忍住身体的不适扶着锦杌慢慢蹲下,望着那掉到地上之物,蹙眉不解。 出门前她明明将古玉棋子收好了的,怎地会莫名地跑出来一颗,还被杜十郎给吞下去了? 抬眼望向四周,杜九娘惊讶地发现杜十郎的乳母王妈妈头顶上出现了血条,其下还出现了个状态“洋洋得意”。 此时忠武伯已经将杜十郎抱到屋中榻上,他定下心神视线一转,也发现了这枚棋子,不由含怒望向杜九娘。 杜九娘与他视线相交便心知坏了,偏偏此刻无凭无据还不能说出怀疑王妈妈的话。 眼看刷了那么久好感度的npc要对自己发怒,杜九娘一不做二不休,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在忠武伯开口前就哇地下哭出声来,“我明明将棋子都收好了放在柜子上的,怎么会有跑出来的?而且我方才从祖母那儿回来后,并未回过屋子,直接就去寻了父亲,丫鬟们可都看见了呢。” 话说到一半,杜九娘眼角余光瞄到了此刻屋门处站着的人,于是话音一转,露出极其害怕的样子,上前几步揪着父亲的衣袖说道:“难道,难道就和祖母说的鬼怪故事一样,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跑了进来,乱翻我的柜子不成?” 第4章 主线任务敢不敢更过分些? “胡说!”刚刚赶来的杜老太太厉声说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们自有佛祖保佑,哪儿有不干净的东西敢进来!” 祖母发了话,杜九娘嗫喏着不出声了,松开父亲衣袖乖巧站在一旁。 杜老太太走到屋内,看着被忠武伯抱到榻上刚缓过劲儿来的杜十郎,心疼不已,忙疾走过去将他揽在怀里。杜十郎本是哭得累了停歇了片刻,此时见了祖母,又望见刚刚进屋的母亲,不由又哭了起来。 杜大太太面色铁青,一边强笑着安抚老太太,一边对身后的大夫说道:“麻烦您给诊治一下。” 老大夫常年行医,不只是杜府,城中的各户深宅他都去过,自是明白大户人家“杂事”较多,便也目不斜视,只当没看到屋内跪着的众仆,只给杜十郎好生诊了脉又开了调养方子便离去。 只是临走前他捻须叹了句:“幸亏小公子被救及时,故而只是受了惊吓又胃、喉有些不适。若是那异物再多卡片刻,只怕性命堪忧了。” 忠武伯方才听了杜九娘的辩解后怒气便去了大半,此时听闻老大夫之语,他对杜九娘的怒气彻底消弭,只叮嘱杜大太太一定要好好查查,必要将那心思龌龊之人给揪出来严惩。 杜老太太更是气极,“查!给我好好查!我倒要看看,是谁要害我的宝贝孙儿!” 身为杜十郎的生母,杜大太太听了夫君的叙述后更是愤怒,当即下令这满屋子的奴仆在事情查明前一个也不准离开,又怕审问众人惊扰了杜十郎,就吩咐大丫鬟冬云将杜十郎抱回东厢房,又让王妈妈跟去看看。 听到继母所言,杜九娘瞥了眼王妈妈。眼看对方血条下的状态闪过了个“放松”继而变成“窃喜”,杜九娘十分不爽。 想到刚才的事情,她也有些后怕。 难怪任务说明杜十郎必须救回来。他若是吞了这棋子一命呜呼了,不管错在不在杜九娘,只因杜十郎是吞了她的东西才出事的这一点,就能让杜老太太、忠武伯和杜大太太自此再也不待见她。那样一来,高级怪和npc齐齐联手,她这个玩家四面楚歌,想混下去继续升级可真是难于登天了。 虽不知王妈妈是受了谁的指使,单凭她促成了这一切,杜九娘也不能让她顺顺当当地继续待在杜十郎身边当定时炸弹。再说了,可面对一个刚刚现行的人形怪,她不“砍上几刀”的话,实在是愧对gm送她的“死神”称号! 眼看冬云抱了杜十郎已经离去、王妈妈应了声也要离开,杜九娘心知错过这次的话不知何时才能等到下次机会。 默念几遍“七岁而已,童言无忌”,杜九娘暗暗鄙视自己一把,定定心神后,突然面露惊恐,指了指王妈妈的背影,“啊”地尖叫了声腿一软差点坐到了地上。 风儿忙去扶她。 杜九娘瞠着双目死死盯着王妈妈,紧紧抓住风儿的手。 虽然才七岁,可由于她是下了死力的,风儿被指甲掐到忍不住吃痛惊呼后赶忙闭口。她担心杜九娘,转首去看,却发现杜九娘满脸惊惧,似是被什么吓到了。 风儿忙轻唤杜九娘,又急急地对忠武伯道:“伯爷,九姑娘怕是有些不对劲!” 这时她才发现杜九娘口中喃喃好似在说着什么,凑近一听,却是囫囵的词话,连不成句子。 忠武伯见她仿佛着了魔一般胡言乱语,就想抱过她来看看。谁知刚伸手碰到她,杜九娘就惊叫了声抖着身子避到一边,浑身瑟瑟发抖,看上去怕到了极点。 忠武伯试图轻声安慰她,杜九娘却不理会,只惊惶地朝王妈妈那边望了眼,又急急收回了目光,仿佛那儿有什么让她极其恐惧一般。 从始至终杜老太太都不言不语蹙眉看着,只是她此刻已将平时随身带着的佛珠拿出来握在手中慢慢拈着。 杜大太太正站在杜九娘身边,仅轻声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并无任何动作。当她看到杜老太太拿出佛珠后,忙使眼色给王妈妈。 王妈妈得令后便面带关切地向这边走来。谁知她刚朝着杜九娘迈了一步,杜九娘就忍不住叫了起来,她又走了两步,杜九娘边喊着“不要过来”边使劲往后退,贴到墙边后仍是动作不止,仿佛恨不得缩到墙里去一般。 忠武伯将王妈妈呵斥回去,怕杜九娘贴着墙着凉,便将她揽到自己怀里。察觉女儿仍不住抗拒与战栗,他将手臂紧了紧。 一直沉默的杜老太太终于发了话:“王妈妈,你近日可曾去过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吗?” 王妈妈慌忙辩解:“回老太太,最近都在府中,未曾……” 随着她话语的开始,屋中传来一声惊呼:“不要、不要、我会听话的!”只短短几字,戛然而止。 众人一看,杜九娘已经晕倒在了忠武伯的怀中。 杜老太太捏紧手中佛珠,止住了忠武伯命人将杜九娘送进房内的命令,问道:“你觉得九娘这是怎么了?” “怕是……梦魇着了。” 大白天的,杜九娘并未睡着,又怎会梦魇?只是忠武伯知道母亲最忌讳什么,便含蓄答了话。 杜老太太双目微合,默默拈着佛珠。屋中静默一片,忠武伯虽心急晕倒的女儿,可母亲没开口,他也不能催促。 这时有婆子来禀事,海棠撩了帘子出屋,婆子附耳低语了几句。海棠踌躇了下,进屋轻声说道:“老太太,庄知州家的公子来了。” 听闻来人,杜大太太的嘴角不自觉地抿紧了些。 杜老太太轻舒口气,道了声“阿弥陀佛”。刚刚先是杜十郎出了事,如今又是杜九娘。若是旁人来了,她或许就不去见了,可这庄肃郎非同寻常。 “伯爷尽可放心。九娘方才还好好的,此时虽然晕了,却也不应是得了什么病症,更像是……”杜老太太顿了顿,又道:“既然庄公子已经到了,我们也不该让客人久等。几位姑娘都先去花厅,芍药你去请庄公子到那儿。九娘的话,抱到那里的耳房去吧。” 语毕,老太太起身朝外缓缓行去,边走边道:“王妈妈身子不适,找大夫开几副药,好好休息几天吧。十郎屋子里的事情,就不用劳烦她了。” 杜大太太紧了紧手里的帕子,面上微笑着应“是”,轻轻看向满眼惊慌的王妈妈。 对上她平静无波的眼神,王妈妈越发心慌起来,忙对着老太太的方向端正行礼。待她起身,老太太已经走远了。 杜九娘恰好此时被婆子抱着出门。她眯着眼扫视王妈妈血条下,居然发现了“恐慌”的持续掉血状态,顿时心满意足了,乖乖继续装晕。 虽说杜老太太有听说过关于庄肃郎的传言,譬如有人说过他面相慈悲宛若佛祖身边童子,可老太太再怎样想请他,终究对于这话是存了几分怀疑的。但是当庄肃郎进到屋内后,老人家对于这句话的怀疑便消弭无踪了。 少年郎气度沉静,仅仅是站在那儿都好似将周遭的空气净化了一般,使得周围的人皆凝神静气。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他生得极好,比杜家最娇俏的八娘还要美上几分,眉间又有颗朱砂红痣,映着白净的肤色……除了佛祖身边的童子,当真想不出什么能形容得出他的神韵。 庄肃郎进屋后目不斜视,朝着杜老太太行礼问安。 寒暄一番后,杜老太太说道:“庄公子请坐。” 庄肃郎道:“‘请’字万不敢当,老太太唤我肃郎便可。”虽神情淡然,言语却恳切。 杜老太太很是受用,见他毫无倨傲之气,将最后的一点顾虑也收了起来。 说是请他来抄经书,却也不会只是这样,不然将经书抄好了送来也是可以的。庄肃郎对佛经理解颇深,主人家邀他到家中后必然要请他现场讲解一番。此时他落座后,杜老太太也选了几段与他谈论起来。 少年郎声音清澈如水不急不缓,带着平复人心的力量,不只是杜老太太,就连在场的四位杜姑娘也听得入了迷。 杜九娘躺在耳房的榻上,听着厅中不时传来的声音,庆幸不已。 得亏了她这一晕,方免去了“聆听教诲”的痛苦!如果一直待在那儿,不得郁闷极了么? 突然虚空传来嘀地声响,与方才杜十郎的支线任务完成时声音一模一样。 杜九娘暗自纳罕。她并未接到其他支线任务,这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此时她正面对墙壁躺着,有点什么动作旁人也看不甚清。掐指调出个人面板,杜九娘半眯着眼往那儿看去…… 什么? 耗时长达几年的主线任务居然完成了? 杜九娘狂喜了片刻后便冷静了下来。 她这会儿只顾着装晕没发生什么事情,那么刷友好度的任务进度是怎么又前进了些、从而使得任务完成的? 难道是忠武伯将她想出的画像主意告诉了杜老太太,如今杜老太太看到庄肃郎后增加了对她的友好度? 越想越有可能,杜九娘开心不已。如此一来,杜老太太是npc的可能性大大增加,那么家中潜在的高级怪少了一只,她又多了个宅斗的强大助力。 心满意足的她正准备合眼继续装晕,谁知叮地声响,新任务出来了。 瞄了眼见是主线任务有了新进展,想到上个任务的坑爹程度,杜九娘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往下一看,她的心立刻拔凉拔凉的了。 主线任务:一心向佛。 简而言之,就是要她看佛经读佛经写佛经,一切与佛有关的事情都要热情对待。 她一个生长在红旗下的四有五好女青年,从来都是以破除封建迷信为己任,如今要她一心向佛…… 这又是考验演技的关键时刻啊! 第5章 信系统得永生 身为大房长女,杜八娘是在众人的期待中出世的,虽说是庶女,却由于是长房头一个孩子而颇为受宠。 未出阁的四个姐妹中只有杜七娘与她一般是庶女,但是杜八娘更喜欢跟在其他嫡出的姐妹身边。偏偏厅中两边各有三张锦杌,杜五娘和杜六娘感情好年龄也相仿便挨在了一起,杜八娘若是硬凑过去颇有些突兀,只得耐着性子坐到了杜七娘身边。她不愿同杜七娘多讲话,只望着祖母那边作出认真聆的样子。 耳房处传来零星的环佩声响,不多时,声音渐渐向这边靠近。 杜八娘强忍着不快向走来的杜九娘笑着打了招呼,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的空位上。 虽说按照长幼之序杜九娘坐到那儿也没什么不可,但她却走到杜六娘身边的锦杌前站定。待到落了座,杜九娘方才朝着杜八娘微一颔首,就算见过礼了。 杜八娘看着那一排三个嫡女,颜色微变,紧抿着嘴角垂下了眸子。 见八姐姐有了负面状态,杜九娘犹不满足,轻咳一声扬手抚了抚自己头上的两个小团子,抬手时腕间的翡翠镯子便露了出来。 杜六娘与她离得近,闻声下意识地转首去看,一眼认出这是杜五娘从老太太那里没能讨来的那只镯子,忙用胳膊轻轻捣了捣五姑娘的手臂。 杜五娘转眸间正巧看见那翠绿之物,立马变了脸色,双眼在杜九娘面上和腕间游移地看着,难掩妒色。 看着两位姐姐血条下的负面状态,又看她们持续掉着血,心满意足的杜九娘笑得十分真诚——果然还是刷同级怪更爽些,方才和王妈妈斗的时候颇有些难办,绝没有让姐姐们生气那么容易。 这时杜老太太那边声音渐消,又到了歇息的时刻。 杜九娘忙过去给祖母行礼问安,末了还不忘主线任务,硬是做出好奇的样子询问起有关佛经的问题。 杜老太太道自己有些乏了,便请了庄肃郎为杜九娘讲解。 庄肃郎见杜九娘年岁不大,讲解起来深入浅出又结合了事例,十分好懂。杜九娘立在他身侧,直觉得心平气和,又听他说得有趣,那不情愿便去了七八分,渐渐也入迷起来。 杜老太太看着她神色放松的样子,微微颔首,这才接过茶盏吃茶。 杜五娘和杜六娘见杜九娘巴巴地贴到祖母身边,十分不齿地哼了声,两人便自去说悄悄话了。杜七娘思索了下却是行上前去,同杜九娘坐到一起聆听。 杜八娘正掂量着要不要跟过去时,就见贴身丫鬟春叶正在门边朝她招手。见春叶神色紧张,杜八娘只得先去到门外询问。 “怎么回事?” “姑娘,春林她、她被太太给责罚了!” 杜八娘面露不快,问道:“怎么?” “奴婢也不知道,只隐约听说她放的什么东西害了十公子,还连累到九姑娘。” 看看四处没旁人,春叶低声说道:“今儿早晨春林同我说她捡到了九姑娘的一枚棋子,便给九姑娘送回去搁到桌上了,不知是不是和此事有关系。” 春叶是二姨娘给杜八娘的,向来忠心。杜八娘当着她的面也不遮掩,美目圆睁轻斥道:“那边的事情也是好管的?也是她多事。捡了那物找个看不到的地方随手丢了就罢,何必非要做那好人?结果还害得自己招了祸!” 眼见杜老太太起身朝着门外行来,杜八娘急急同春叶说道:“旁人问起来你只当这事儿不知道,别好人做不成反倒是惹了麻烦回来!”便赶忙回了屋。 这边杜九娘正听得入神,“叮”地声响传来。 她下意识点开个人面板,只见上面显示着一个新的支线任务:闻香识美人。短短五个字,被分隔成了三个部分,“闻香”“识”“美人”。 杜九娘不知系统为何如此,但有任务不做是傻瓜。那主线任务还不知何时能完成,如今先将支线做掉得些经验也是好的。 依次点开这三项,前两个目前都没什么提示,只有最后一个带着说明:最美之人。 至于这“最美”是心灵美还是外在美,那就不得而知了。 看看刚回屋的杜八娘,杜九娘只迟疑了一米米的功夫便否决了刚刚冒出的想法。 系统再蠢笨,也不至于让她去寻人形怪吧? 于是,她要找的应该不带血条的、最漂亮的人。 杜九娘亮闪闪的眸子环视一圈,不多时便锁定了目标。 修眉清目,仙姿玉色,眉间还有一点朱砂痣……虽然年纪不大,虽然是个男的,可实打实是个美人! 她这个念头一出,虚空一声轻响,“美人”二字已经亮了起来。 杜九娘立刻斗志昂扬了。 庄肃郎正悉心讲解着,心中陡然升起异样之感。他偏头去看,发现杜九娘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 由于出众的外貌,他倒是习惯了旁人的凝视。只是杜九娘的眼神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像是欣赏也不像是嫉妒,反而有种类似于猫儿看到鱼的感觉。 半掩上书卷,他问道:“有何不妥?” 杜九娘高深莫测地嘿嘿一笑,朝他凑近了一点,使劲嗅了嗅。 ……没什么味道? 她疑惑,又卖力闻了闻。 庄肃郎一张小脸羞得通红。他四顾看了看,发现杜七娘已朝杜八娘那边行去,而杜老太太也离开了屋子,周围只他们二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想做什么?” 杜九娘不答反问:“你可曾熏了香?” 庄肃郎顿了顿,说道:“我惯不爱熏香,平素只燃点檀香。这便叫九娘妹妹闻出来了。” 杜九娘半信半疑地在心中默念了“檀香”二字,谁料系统无半点反应,任务中的“闻香”没有丝毫变化,便佯装笃定道:“檀香我晓得,祖母最喜欢,但你闻着不像。快说是个甚么香?” 庄肃郎见她声音颇大已经吸引了旁边几个姐妹都转首来看、像是也想知道一般,就有些恼了,漂亮的眼睛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死死地瞪着她。 杜九娘不知他为何那么大反应,可系统虽然向来坑人,却应当不会出错。 想到刚才对方的片刻踟蹰,她越发认定了是庄肃郎没说实话,就理直气壮不甘示弱地拼命回瞪他,做出“我就是猜对了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杜老太太更衣回来便看到两个小家伙大眼瞪小眼,不由莞尔,问道:“这是怎么了?” 庄肃郎笑得春风拂面,“这位杜姑娘印堂发暗乌云盖顶,怕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在给她默念经文。” 他的话好巧不巧地戳中了杜老太太的心事,老人家刚放松不久的表情又渐渐凝重起来, 叮嘱杜九娘道:“你要多学学肃郎,诚心向佛,洗涤本心才是。” 杜九娘自是明白老太太为何如此,但她既不能让祖母知道自己“唐突”了眼前这位“美人”,更不好当面驳了这位“半仙小公子”,不然定会好感度降低的。明明清楚杜老太太当真已经信了庄肃郎的话,她却半分反驳不得。 庄肃郎面上的笑容越发温和明媚起来。 杜九娘瞥他一眼,说道:“祖母说的是。孙女儿素来觉得佛家的檀香味儿最是宜人,往后定然要日日跟着祖母研习佛经,多沾染些佛家的香气。” 庄肃郎闻言,眉梢抽了抽。杜九娘下巴微扬,朝他灿然一笑。 两人很认真地敷衍了杜老太太几句,齐齐扭过头再不愿搭理对方半点。 大家又研习了会儿经文,直耗得杜五娘和杜六娘眼神迷离只差当着客人的面打哈欠了,庄肃郎离去的时辰终于到了。 杜老太太道:“肃郎平素可还得闲?这人一老啊就最不耐寂寞,尤其喜欢你们这些小姑娘小儿郎,肃郎可要多过来坐坐,那才最叫人高兴。” 庄肃郎笑着客套了几句。杜老太太心中明白答案,略有遗憾,却也不好勉强,只说让庄肃郎自便。 老太太有此言语是因了这庄家小公子的一个习惯。他到旁人家去是从来不收钱的,但为了体现主人家对佛祖的诚意,他会从主人身上收取一物当做诚意。 杜九娘对此有所耳闻,故而杜老太太如此说便也没在意,只庆幸庄肃郎不来杜家着实是好,不然她的主线任务有了他的搀和,完成起来定要困难千百倍。 不料庄肃郎板着小脸在屋内扫视一圈后,却将视线定格在了她的身上。 “便是它吧。此物通透纯净,正合佛祖心意。” 他所说的,正是方才杜九娘故意露出来气杜五娘的那个镯子。说起来,这可是此刻屋子里最值钱的一件首饰了,乃是当年杜老太太的嫁妆,比老人家手里的佛珠还要贵重几分。 杜九娘晓得祖母定是肯给庄肃郎的。若是此种情况下对上旁人,她肯定大大方方地就将东西给了。偏偏方才庄肃郎趁着旁人不注意时,朝她得意地扬了扬眉,搞得杜九娘十分不爽,这便点了火。 正犯浑着,旁人可都察觉了她的迟疑,尤其是杜五娘和杜六娘。她们相视一笑,对着庄肃郎说道:“你可选错东西了,我们这位妹妹,可是一顶一吝啬的。”又娇笑着朝了杜老太太道:“是吧,祖母?” 此言惊醒了杜九娘。 为了保住好不容易刷上来的友好度,她忙一脸欢喜地将东西塞到庄肃郎怀中,还热情说道:“原是因为老祖宗给的东西才舍不得,若是我自个儿的,只管看上了,给哪样都是为咱们府大家伙儿添福气,我有什么不乐意的?” 庄肃郎盯着瞧了她片刻,忽地一笑,“看不出九娘也是真有佛心呢。”然后转向老太太道:“先头老安人说要九妹妹同我研佛,我还怕九妹妹年纪幼小嫌闷。若待佛之心不诚,佛祖是要不高兴的,好事变坏事,岂非不美。不过现在好了,看到九妹妹是真有佛性的,我倒不愁给老安人答复了。” 此话一出,老太太着实松了口气,脸上笑出朵菊花,四位姐姐俱欢颜。 唯有杜九娘有苦说不出,从此开始水深火热的阿弥陀佛路。 第6章 高端大气的隐藏任务 入夜,忠武伯回到安苑便直接入了正房。 杜大太太正在冬雨的伺候下用茶点,见忠武伯进了屋,便遣了冬雨去给忠武伯端宵夜。待丫鬟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杜大太太这才为相公脱下外衫换了衣裳。 忠武伯眉心拧成个“川”字,问道:“十郎睡下了?下午大夫来时可曾说过什么?” “用过晚饭便睡下了。如今好多了,只是大夫说还需多静养几日。”杜大太太为忠武伯沏了杯茶,说道:“听王妈妈说今日母亲与我未到之时,九娘踹了王婆子一脚。”她面露自责,“说起来这到底是我的错。平日里只念着她的衣食住行,倒是忘了将女孩家需要注意的礼法说与她听。她如今行事这般泼辣,终究不美。” 她欲言又止,忠武伯倒是听明白了。那王婆子是王妈妈的远亲,故而他也有几分印象。但他只在抿茶的空隙随口“嗯”了声,不置可否。 杜大太太柔声说道:“不如妾身明日请个得力的嬷嬷来教导九娘,也省得我思虑不周误了她。” 忠武伯将手中的茶盏搁到桌上,略有不耐地道:“当时事出紧急,九娘也是为了十郎方才如此。她重情重义,危急下做出稍稍出格的举动也是可以理解的。” 忠武伯顿了顿,片刻后复又露出淡淡笑容,“她的性子与我有几分相像,乃性情中人。” 杜大太太张了张口,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了。 忠武伯却是面容一整转了话题,“说起管教来,你确实有不当之处。此次十郎出事,全是八娘屋里的丫头自作主张惹下的祸。若你平日里悉心教导过八娘如何管治下人,何至于今日连个丫鬟都敢背着主子私自做决定!” 杜大太太怔了怔,哀戚说道:“今日十郎遭了祸事卧病在床,妾身本想时刻陪着他,奈何庄子里的管事们恰好今日来送新鲜蔬果,苦于无暇j□j。妾身一天都在为十郎担忧心绪不宁,故而有些地方想岔了……” 语毕,她泪盈于睫,望着忠武伯,轻轻柔柔地又唤了声“伯爷”。 忠武伯想起杜十郎小脸憋得通红的样子,到底心软了。思量了下,他说道:“你不是说要请教导嬷嬷吗?那就请来教八娘吧,也省得你费心神去看管她。” 这日杜九娘去给杜老太太请安,一进门便看到杜五娘杜六娘精神萎靡,杜七娘杜八娘虽端正坐着却也小脸紧绷,细瞧她们的血条,每人都出现了个“愁云惨淡”的状态。 虽然状态是负面的,但她们一没掉血二没给杜九娘增加经验,故而杜九娘心中明了这状态是因了旁人而起。 有人给她做了铺垫,她不来火上浇油一番实在对不住这个机会,便笑盈盈说道:“今儿可真是个好天,清清爽爽的,连带着心情也能好上几分。” 杜八娘面无表情地继续呆坐着,杜七娘望望窗外灰蒙蒙的天,沉默不语。 杜五娘没好气地说道:“明明是阴天你却还说是好天,真是眼神不济。” “不如请个大夫来给九妹妹看看,也省得有了眼疾而不自知。”杜六娘在一旁接道。 杜九娘闻言满脸诧异,“怎么会?昨儿祖母才刚刚赞我近日研习经文后双目明亮了许多,还给了我一串赤金丁香花的链子作为奖励呢。” 杜六娘与杜五娘面面相觑后扭过头去再不理会她。 看着四位姐姐开始持续掉血,杜九娘心满意足了,笑眯眯地静坐在那儿一同等祖母。 待到杜老太太落座后,在老人家的言谈之中,杜九娘总算弄明白四位姐姐为何如此不开心了。 原来杜大太太请来教导杜八娘的嬷嬷昨日黄昏时分已经到了杜府。杜老太太与之详谈了许久后,发话让其他三位年长的姑娘也跟着去学习。由于当时天色已晚,便只告知了需要参与的四位杜姑娘,杜九娘那边并不知晓。 无怪乎今日杜九娘随便一句就惹恼了她们,原来杜大太太听闻四人都要去后,便来请示杜老太太要不要让九娘也跟去学习。但杜老太太以杜九娘需要陪着她这老婆子念经为由,拒绝了杜大太太。 杜老太太一番话叮嘱完,杜九娘发现四位姐姐添了个“苦不堪言”的状态,心中大乐,便时不时地“帮衬”上一两句话,直惹得她们齐齐迅速掉血方才作罢。 虽说当时爽到,可没几天杜九娘便纠结起来。原因无他,她,刷不到怪了。 往日里她去往杜老太太处,时不时地能碰到一两位姐姐,经常几句话下来她就能得上一些经验。如今她在祖母那里干坐了许久,也没有盼到姐姐们的身影出现,她刷怪得到的经验,零。 往日里她带着拉拉杂杂一大堆人去到花园,总能碰到其他姑娘在那边赏花。如今她带着一帮人站在那儿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只能在瑟瑟春风中无语凝噎。 丫鬟们均说是这园子里如今就姑娘自己,终于能想怎么玩便怎么玩了,真是太好了。 只有杜九娘一人听闻后越发郁闷,心说作为一个用生命在升级的玩家,在游戏里无法刷怪只能走路看风景,心情与太监上青楼没差。 几天下来,杜九娘看着雷打不动的经验条急得十分暴躁,几乎要去数字姐姐家们踢馆。好在理智犹存,主意便打到了之前收获颇丰的任务上。 虽说这系统发布的任务都看上去不甚靠谱,但好歹完成后有大量的奖励。越发闲下来的杜九娘别无他法,只得天天没事便去往宁苑缠着祖母,希望能加快主线任务的进程。 面对杜九娘的殷勤举动,杜老太太欣慰于孙女儿的“进步”,时常过来的庄肃郎却是发现了不对劲。 趁着杜老太太不注意时,庄肃郎看看全神贯注的杜九娘,唤了她一声,眉端轻扬低声问道:“这几日你可是出了什么事?怎地转了性子?” 杜九娘无语,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为了趁早套出支线任务的线索,她这些天待庄肃郎虽说不是特别亲近,但也算得上和颜悦色。虽说直到现在也还没获得有价值的信息,但他怎会觉得她不正常起来? 沉默的杜九娘感觉自己的形象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庄肃郎也只是心中好奇故而有此一问。两人向来不太对付,她不愿说他便也不多问了。 没多久风儿捧着古玉棋子进到屋中。 前一日庄肃郎到宁苑时,遇见了将要出远门、来与母亲辞行的忠武伯。忠武伯看他年纪尚小气度沉稳,好感顿生,与他闲聊了些许时候。听得他爱下棋,忠武伯就同一旁的杜九娘讲,要她今日必与肃郎大杀一盘方可。 “用我先前送你的那套便可。”临走前忠武伯如此叮嘱道。 如今风儿取来此物便是为的这事。 两人相对而坐,各执一子。杜九娘先行一步,正等着庄肃郎落子呢,便听他说道:“若是不爱惜,不如将此物送我,也好过于让它在你这儿白白折损了。” 杜九娘驳道:“你怎知我不爱惜它的?不要信口胡说。” “若是爱惜,你的棋子上又怎会沾染了蜂蜜的味道?”他拈着棋子慢慢摩挲着,又凑近闻了下,说道。 “蜂蜜?”杜九娘见他不似说谎,倒是真有些疑惑了。将东西要过来一看,只见此棋子边缘处缺了沙子大小的一块,正是卡住杜十郎喉咙的那颗。 它若不是方丈大师的遗物,怕是当场就被砸碎了。那时忠武伯纠结了半晌,最终还是让人捡起来洗净了,只是终究缺了这样一小块。 杜九娘凑近闻了闻,没有什么收获,半信半疑地说道:“真的有蜂蜜的味道?” “爱信不信。”庄肃郎说着,又添了句:“左右不是我的东西,我何苦骗你。” 杜九娘正沉吟着,系统出现新任务时的“叮”声响起。她掐指调出面板,就见上面出现了一行字:“是否信他?” 杜九娘没想到这个也能扯到任务上面,略思索了下,选择了“是”。 正要随手关掉面板,“叮”地一声紧接着再次响起。 瞥了眼新任务,她心中刚刚升起来的欢喜瞬间灰飞烟灭。再瞅了眼确认自己没看错,杜九娘无语了。 隐藏任务:被栽赃的棋子。 其实重点不在于“隐藏任务”这四个字,而是任务后面的备注和下面的那一排华丽的候选答案…… 为什么隐藏任务会是选择题!而且还是不定项选择! 这不科学! 第7章 这货是任务道具? 杜九娘抱着一丝侥幸,在心中默念“王妈妈”这个选项。 十秒后,个人面板上跳出一个问框:请问答案是否已经确定? 杜九娘连忙选“否”。 很明显,这次的选择题是要在开始答题后十秒之内一次选中所有正确答案才可,并不像“闻香识美人”那样,答对哪一项后那一项便会亮起。若是能像后者,倒是好办;如今这样她只能认真查一查了。 庄肃郎眼睁睁看着杜九娘朝自己看得目不转睛,小脸绷不住了:“怎么了?” 杜九娘方才是走神看了下操作面板,此时自然不能说实话,于是十分淡定地信口瞎说道:“哦,我瞧着你这朱砂痣不一般,于是看痴了。”为了表达她真的看痴了,她很正经的擦了擦嘴。 庄肃郎垂下眼睫,盯着棋盘说道:“不过是颗痣而已,有甚么不一般的。” “话不能这么说,”杜九娘琢磨着刚刚接到的另类任务,想起杜老太太形容庄肃郎的话,随口说道:“你这颗痣红得跟爹爹画画的朱砂似的,又跟用尺量过一般长得在正中间,就像是比着佛祖边童子长出来的,自然不一般啊。” 谁知庄肃郎腾地下站起,将棋子丢回棋盒中起身说道:“暂且休息片刻吧,等下我们再继续。” 看着对方一甩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徒留自己对着残局,杜九娘一脸莫名其妙。这小子平日里稳稳重重没个小孩样,这会儿倒忽然风风火火了,蛇精病。 一颗痣嘛。 稀罕! 杜九娘吐槽一句,但也懒得细究庄肃郎这是怎么了,惦记着刚刚的任务,就赶紧往外行去。 这几天碰不到姐姐们,杜九娘的性子就收敛了许多,也没让那么多人整天跟着,随她来宁苑伺候的也不过是风儿和沙儿两个丫鬟。主仆三人朝着院外急急行着,却差点和在院门外徘徊的一人撞了个满怀。 看清对方后,杜九娘笑了。当真是巧,正念着要去寻这人问话呢,对方就自己送上门来了,于是问道:“王妈妈怎地到这儿来了?” 王妈妈已经在院外徘徊了一些时候了,正琢磨着寻个什么理由去见杜老太太好呢,谁知就碰到了杜九娘。 想躲已经来不及了,王妈妈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来行礼。 她脸色苍白唇色浅淡,显然是在病中,与前些日子形成鲜明对比,杜九娘望着她血条下名为“惊恐”的持续状态,心中有数。 屏退跟着的两个丫鬟后,杜九娘问道:“王妈妈最近怎么样了?” 王妈妈的眼神左躲右闪,强笑了下,“托主子们的福,已经大好了。” 杜九娘点点头,负手说道:“这些天我看了好多佛经,肃郎哥哥也讲了许多佛家鬼怪的故事与我听,他说善恶有报,只有做坏事的人才有鬼来找呢。我却不做坏事,自然就没有鬼找我了。王妈妈,你说是不是这样?” 话说到一半,杜九娘转眸朝着王妈妈背后凝视了会儿,沉思了下,点点头忽地笑了,对王妈妈说:“王妈妈,你也别怕,鬼只找做坏事的人。母亲也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她还说,就是鬼不敲门,她也知道敲谁的门了。” 说到这儿,杜九娘哈哈笑道:“平日里倒看不出母亲也做半仙呀,能掐会算,还能作鬼。” 王妈妈摸摸手臂缩缩脖子,勉强笑了笑。 杜九娘抬头看看天色,说道:“我要回屋了。今儿肃郎来了,祖母这会儿应是没空。如今时辰尚早,你不如晚些再来吧。” 王妈妈应了声后折返,没几步,猛地回头一看,又忙回过身,快步走了。 眼看着她渐行渐远,杜九娘唤来较为机灵的风儿,吩咐她跟在王妈妈后面看看对方去见了谁。又让沙儿去“荔枝”与“陈妈妈”处查一查,看看她们与王妈妈可有接触过。 如此想来,是选择题倒也有好处,毕竟候选答案已经给出,若是无法从中选择,那么采用排除法将不可能之人去掉,倒也是个途径。 心中有事,听经时难免有些心不在焉。可杜老太太吃斋念佛,最看不得旁人不尊重佛学,杜九娘只得稍作掩饰,免得被祖母发现了。 谁知庄肃郎一改常态,拉着她大谈佛学中的奥义,并且所作讲解也不似平日那般浅显易懂,而是晦涩艰深。 杜九娘心知他是故意的,偏偏杜老太太在场发作不得,只得硬着头皮细听。这样一番下来,待到再次休息,她身上已经微有薄汗。 好在庄肃郎额上鼻尖也有了细细的汗珠,她才欣慰许多。 见两个孩子都有些热了,杜老太太便命人拿来温布巾让她们擦拭。庄肃郎推辞,杜老太太佯怒,说他见外。庄肃郎无法,只得接过。 杜九娘快速擦了擦脸,汗意一去,立刻清爽许多。 她扭头去看庄肃郎,却发现对方还没擦完。此时她站在他的斜侧边,能看到他慢慢地擦好了额头又细细去拭面颊,只是眉眼处绕了过去,并未沾水。 两人视线相撞,庄肃郎撇过脸去,将布巾丢给海棠。 杜九娘没甚所谓,坐下来继续 回屋后,杜九娘方才让早已回来的风儿和沙儿汇报情况。待两人都说明后,杜九娘心中有了计较,另交代了一些差事让她们明日去做。 晚上杜九娘躺在床上,越想越烦躁。 这个隐藏任务刚刚才接,一时完不成就也罢了,好歹有些眉目。那个支线任务“闻香识美人”是怎么回事?“闻香”她还算有点思路,“识”字指的到底是什么她完全没概念啊!庄肃郎这小子神神叨叨又情绪化,有他在,实在影响她做主线任务的心情。 思前想后,杜九娘都深深觉得自己必须要赶紧完成支线任务才行。狠狠心,她调出个人面板,选择了“帮助”一项,又选了“派送任务道具”…… 第二日一早醒来,杜九娘神清气爽,静等任务道具的到来。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从清早等到下午,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出现在她的眼前。 杜九娘有些待不住了,焦躁地在院子里来回地走。搭眼看见云儿又在逗弄小花猫,她转身准备回屋。 “姑娘不看看这小猫吗,多可爱啊!”云儿扬声说道。 杜九娘一心惦记着自己的任务道具,没有闲心再去管其他,只答非所问地道:“今日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送来给我吗?” 云儿伸出食指挠了挠桃腮,慢吞吞说道:“没有了,表少爷就派人送来了这只小猫。” 杜九娘深深叹了口气,继续朝屋里行去。一只脚刚踏进门槛,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她又退了出来,问云儿:“你是说,今天表哥派人送来的这只小猫?” “是啊!”云儿笑道:“今儿早晨送来的,那时姑娘说今日有要事要做,来日再细细地看。” 杜九娘扭头去看那只小花猫。白色的底儿,黄色和黑色的纹,小小的嘴巴小小的耳朵小小的脚。偶尔被云儿逗得舒坦了,它就眯着小眼儿缩着爪子打个滚,妥妥儿的卖萌。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杜九娘的心头。 这货,这货该不会就是她的任务道具吧? 她自降十分之一级的经验换回来的,就是这么一只小猫? 这一定是幻觉…… 第8章 被系统调戏了? 周通判家的嫡女周四娘已与杜九娘相识多年,两人初次相遇是在杜九娘三岁半时的某一天。 那日春风和煦阳光明媚,杜府办了赏花宴。当时的周二老爷还是知县,为人耿直颇得忠武伯赏识,杜大太太便邀了其妻周二太太来赏花,后者将自家四岁大的女儿一同带了过来。 周四娘杏眼圆脸皮肤白皙,很招人疼爱,但有些怕生,捏着衣角立在那儿不言不语。杜老太太见她孤单单一个人,就让姑娘们带上她一起玩。 原本杜九娘跟着众人只是为了应付杜老太太,无奈周四娘看到了年龄相仿的她后,就一直默默跟着她。其他几人巴不得摆脱这两个小不点儿,将周四娘丢给杜九娘后便各找各的玩伴去了。 杜九娘在电视上看多了小孩子丢失或者出事的消息,虽则这里安全系数颇高,仍怕周四娘认不得路或者出点其他什么事儿,便只好耐着性子哄着这个丁点儿大的小屁孩。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却让杜九娘对周四娘的印象彻底改观,深觉她是自己的福星,默默给她点了个赞。 午饭过后,杜五娘拿来了一颗琉璃珠子对着众女孩儿炫耀。那是杜二老爷从京城给她带回来的,很是稀罕。众女孩儿看着这晶莹剔透的宝贝,齐齐啧啧称赞。大家都想要拿来一观,杜五娘却不肯,只道这物什易碎,不可随意把玩。 琉璃这种东西杜九娘见得多了,压根不把它当回事儿。但周四娘想看,她自个儿怕生又不好意思去要来一观,便只眼巴巴地看着杜九娘。杜九娘被她水汪汪的眼睛瞧得心软了,愣是将东西要了过来,塞到周四娘手中。 事实证明,人小了果然不好握住东西。待周四娘小心翼翼看完将东西还给杜九娘后,杜九娘手一滑,那珠子就跌到了地上,摔坏了。 杜五娘哇哇大哭,说杜九娘是嫉妒她有个好珠子故而将它弄坏。 杜九娘绷着小脸,怔愣愣地看着杜五娘头顶骤然出现的正在掉血的血条和自己开始缓慢增长的经验,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在此之前,她的经验一直都是万年不动的零。 此次事件周四娘是最大功臣。即使杜九娘在往后的日子里都是一副傲娇无比的模样,但待周四娘却一直还算和善。 这天是杜老太太的寿辰,忠武伯府大摆筵席,周通判一家自然在被邀请的行列。 太太们都凑在一处说话,让孩子们自去玩耍。虽说杜九娘不耐烦跟着一帮小姑娘在那边文绉绉地卖弄诗词,但这次可以和姐姐们“重聚”,乃是得经验的大好机会,便一没装病二没寻托词,乐呵呵地搀和在众女之中,偶尔刺激刺激自家姐姐们,打打怪刷刷经验。 女孩儿们正在花园的一处亭台内轻声细语地说着话,远处少年们沿着回廊往水榭处行去。 杜九娘打怪打累了准备歇会儿,周四娘与她粘在一处,坐得离其他女孩儿们稍远。 周四娘知庄肃郎这些日子来过杜府多次,此时看到少年们的身影便悄声问杜九娘道:“那些人里面可有庄肃郎?我听爹爹提起过他,只是未曾见过。” 杜九娘听闻颇为诧异。庄肃郎的父亲是知州,周四娘的父亲是通判,两人同在此地为官,按理说两家人该较为亲近才是。 周四娘摇摇头,有些遗憾地说道:“一点也不熟,我未曾见过庄肃郎。爹爹曾经想请他来家里,可请不动。” 想想那小子的清高样子,杜九娘心中了然,说道:“见到了你就晓得了,不过也是一张嘴巴两只眼的人,没什么不同的。” 周四娘颔首,忽地指了云儿怀中之物说道:“那是什么?一只小猫吗?” 提到它杜九娘就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任务道具!分明是个好吃懒做的臭猫!镇日里除了吃就是睡就是玩,根本看不出这厮对她的支线任务有任何的帮助! 周四娘想要逗猫玩,杜九娘对此完全没意见,颔首示意云儿将猫交给了她抱着。 周四娘刚道了谢,杜九娘便见远处竹林的一角立着个身影,正是庄肃郎。只是他并未和其他少年一起,而是独自站在竹林中手执书卷,似是在仔细阅读。 有个少年上前去同他说了几句话,又指了指人群。庄肃郎摇摇头,点点书卷。那少年就又回到了人群之中。 “庄肃郎貌似不太合群啊。”杜九娘啧啧说道:“真是傲娇的家伙。” 周四娘随口接道:“那是自然。他爹是知州,外祖是靖国公,自然有骄傲的本钱。不过说起骄傲……”周四娘看看杜九娘,极其诚恳地说道:“我觉得他比你还好些。” 杜九娘:“……” 此情此景下,杜九娘当机立断带了抱着猫的周四娘往庄肃郎那儿走去,誓让周四娘认清庄肃郎的本质,以挽回自己那岌岌可危的形象。 说她傲娇她不介意,她介意的是自己居然赢了庄肃郎! 路过方才在庄肃郎面前受挫的少年附近时,她略停了停步子,唤了声“三哥”。 杜四郎是三房庶子,杜十郎又年岁太小,于是身为二房长子的杜三郎便负起招待这些少年客人的责任。 水榭这边离竹林并不太远,跟杜三郎打过招呼没多久,杜九娘便来到庄肃郎身边。 为二人作了简单介绍后,杜九娘随便捡了几个佛经中不懂的要点来问庄肃郎。 在庄肃郎讲解的时候,她已忘了自己来的初衷,转而不时地去看那只吃得圆滚滚的小猫,却见它正瞪着眼睛好奇地四顾去看,全然不见了方才的慵懒样子。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小猫根本没有发挥任何的神奇效用,也没有变身为巨大猫妖一掌拍飞庄肃郎,而是就这样精神奕奕地听完她们的对话,跳到地上蹦跶着跟在她们身后回来了。 前几次庄肃郎来杜府的时候,小家伙对着他时的反应也差不多只是这样而已。 杜九娘默默为自己的支线任务点了根蜡烛。 周四娘望着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小猫咪,将它抱起来笑呵呵道:“庄肃郎果然不是寻常人,就连猫儿见了他后都精神了许多。” 一语惊醒梦中人。 杜九娘暗忖,这几回猫儿和庄肃郎相遇的时候确实次次如此。说起来,有时她本略带困倦,见了庄肃郎后慢慢也会神清气爽起来。 该不会是庄肃郎用了什么澄心清神的熏香吧? 此种念头稍稍闪过转瞬即逝,杜九娘自嘲一笑并未当回事。只是方才顺手调出了面板,此刻便刚好看见“闻香识美人”的任务闪烁了下。 她疑惑着点开选项,任务中的“闻香”两个字已经亮了起来。 杜九娘直勾勾地瞪了它们好半晌,这才扭头去看那只正在卖萌打滚的猫儿。 难道这厮是只深藏不露的任务道具? 此念头一闪过,系统中冒出一行字:“恭喜你答对了!” 杜九娘怔了怔才反应过来。 她这是……被系统调戏了?! 今日是杜老太太的寿辰,杜大太太特意请来了戏班子来为母亲贺寿。午饭后大家便去到临时搭建的戏台子前,静等戏开场。 这个时候便体现了庄肃郎的人气之旺。 忠武伯府在本地是极有名望的,所以附近世家乡绅官员的太太姑娘们近乎都来道贺了。在场的太太们有的请过庄肃郎,便笑着与他攀谈。其他太太多数也想要请他只是未能如愿,此刻听闻这个长得玉人般的小少年便是传闻中人,均啧啧称赞,争相与他交谈。 庄肃郎不卑不亢,应对自如。 杜九娘已经明白,传闻中所说“仅仅与庄肃郎交谈便能凝神静气”是因了熏香的缘故,只不过那熏香应是味道极淡所以寻常人闻不出罢了。 很显然,庄肃郎非常坦然地接受了传闻,否则当初杜九娘问他时他为何不肯承认? 杜九娘虽心中不忿,却也不至于戳穿他。再怎么说,那是他的选择,与她无关。 周四娘在旁边望着庄肃郎不住赞叹,杜九娘转眸遥望戏台。 候了些时候,戏终于开演。 前几出是本就定好了的,如今太太们边在那里选着自己喜爱的曲目,边笑着谈论此时正上演着的。 一出戏罢,新的一出有人报说,是叫“一块玉佩”。 杜大太太唤来人问道:“这戏是什么时候加上去的?” 戏班的班主疑道:“这出戏的本子不是太太您送来的么?因为时间紧急,我们可是紧赶着排了好多天呢。” 杜大太太听闻,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看着戏子已经上场,她疲惫地挥了挥手。 班主赶忙退下。 戏不长。开头便是女子喊冤,说自家相公在给富贵人家做短工时,被人诬蔑盗窃给打死了,求青天大老爷明察。 青天大老爷传唤了那打死人的富家子,询问缘由。却原来富家子丢了一块玉佩,硬说是那已死之人给偷的,还说那人为了成功偷到玉佩,将他养了许久的一只小熊也给害死了。 女子泣言自家夫君绝不会做这种事情。 经历了一些查证取证的坎坷后,青天大老爷断出那玉佩本是富家子闲着无事涂了蜂蜜想要逗小熊,却因临时有事将玉佩丢在一旁。小熊想吃蜂蜜,无意间将玉佩也吃下去,结果玉佩卡到喉咙死了。女子得了公道,跪谢青天大老爷。 杜九娘冷眼看着周遭人的反应,特别是杜二太太和杜三太太的。 那隐藏任务的候选之人里有两人引起她的特别关注。陈妈妈是伺候杜三太太的,荔枝则是杜二太太身边的丫鬟。两位婶婶素来与杜大太太不睦,若荔枝与陈妈妈是受了自己主子的指使参与到杜十郎的那件事上,倒也说得过去。 虽然风儿和沙儿查出她们均有可疑之处,但苦无充足证据没甚把握。恰巧过了没多久杜九娘就接了个比较容易的任务,里面用到了出戏,甚至还给出了它的剧本。 杜九娘修修改改删删减减,愣是将一个哀婉缠绵的戏剧给精简改造成了如今的。 虽然剧情略坑了些,台词略崩了些,总体来说,杜九娘还是比较满意的。不管怎么说,“玉”、“蜂蜜”和“吞下去”几个重点是都提到了。 至于将这个夹在单子中会不会连累到杜大太太,就不属于杜九娘的考量范围了。 此出戏毕,杜二太太虽然面带微笑看上去气定神闲,但她双手紧拧着帕子指节都有些泛白了。荔枝在她身边低语了几句,却被她低声呵斥。荔枝退了下去,不多时端了茶盏回来,杜二太太接过,慢慢饮着,那帕子却是被丢到一旁。 反观杜三太太,倒好似全然无事。她生得娇媚,一双丹凤眼斜斜上挑着,平日里看人时总仿佛带了几分厉色。此时她正环顾四周,倒看不出有什么不妥来。 杜九娘调出面板,望着那几个选项、选出自己认定的几人后,面对任务询问的“是否确定”,有些犹豫了。 所谓不定项选择,就是所有选项的任何组合方式都有可能是正确答案。 此刻杜九娘不确定的便是要不要加上陈妈妈。虽然现在看上去杜三太太还算镇定自若,但种种迹象表明,她也许参与到了其中。 杜九娘扪心自问,她能保证自己现在的选择完全正确吗?要不要多查几日再作决定? 这隐藏任务的经验可是很多的! 她正犹豫不定,一旁的周四娘晃晃她的手臂,问道:“九娘,你看那个,是不是你家四哥?” 杜九娘下意识地瞥了眼,顺口答了声“是”。 任务区“隐藏任务”一项立刻闪了闪。 杜九娘愣了下,又愣了下,顿时狂暴了。 卧槽!她那个“是”字是对着周四娘说的啊,关你系统毛事啊,请别随意下结论好不好! 第9章 习惯真可怕 伤心欲绝的杜九娘极慢地扭过头去看周四娘,却被周四娘一把抓住手臂拽了起来。 “走,我们跟过去!”周四娘边拉着她离座边说道。 杜九娘还未从方才任务失败的打击里缓过神来,年纪比周四娘小、力气也不如周四娘大,竟就这样被她扯着走远了。直到去到临近院落的一丛树林外,周四娘方才止了步子。 “来这儿做什么?”杜九娘疑道。 周四娘作了个“嘘”的手势,指指树丛深处示意她噤声。 杜九娘还要悼念自己那失败的隐藏任务,没心思多管闲事,转过身子便要回去,才刚迈了一步却被周四娘死死拉住。 杜九娘无奈,回头正想对周四娘好生解释一下,这才发现她方才所指的地方站了两人。一人便是周四娘问起的杜四郎,另外一人素衣白衫,竟然是庄肃郎。 周四娘此时正死死盯着他们那边看,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杜九娘扶额,这才明白过来周四娘是不敢自己跑来看热闹,所以拖了她过来。 正准备将自己的手臂从周四娘的紧握中解救出来,树丛中的二人却是开了口。 “庄肃郎,我又没得罪你,你拿我姨娘的东西作甚?” 看着面前激动的少年,庄肃郎茫然问道:“什么东西?” “前日你去祖母那里时,姨娘也在场。老祖宗许她听些时候,怎知就是这一会儿惹了事。你临走之时,竟然将她的碧玺香珠手串给要了去!” 说起这个,庄肃郎有点印象,微微颔首道:“原来是那个。” 杜四郎面容带了几分喜色,焦急问道:“你还记得它?那快还来。” “不能。” 杜四郎脸色大变,“那又不是你的!叫你物归原主还错了?” “敬献给佛门的物件哪有要回去的道理,如此不尊佛主的事,我不能做。” “你这是想抵赖了?东西明明是你要……” “非是我要,是佛主中意要了去,你若想要还,那便诚心诚意求告佛主。” 他抬脚要走,却被杜四郎横臂拦住。 “你这是不肯了?那东西是姨娘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庄肃郎闻言蓦地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微蹙着眉偏过头去,“迟了。” 他伸手欲拨开杜四郎的拦阻,怎奈对方听了他的话后,气极之下扬起拳头便朝他袭来。庄肃郎未曾料到对方会动手,见状忙身子后仰想要避开。可杜四郎大他两岁长得又比他壮实,不待他完全躲开,拳头已经袭到他的面前。虽则他的躲闪避开了大部分的力道,却还是被对方怒极之下发出的一拳袭中了面部。 庄肃郎吃痛踉跄着后退了半步,杜四郎正欲乘胜追击,周四娘已经受惊“啊”地叫出声来。 杜四郎快速环视了下,未曾发现人影,却看清了庄肃郎如玉的面庞上现出的伤痕。 到底是半大的少年,头脑一热出了手,此时又怕被责罚。杜四郎快速地警告了庄肃郎一声后,也来不及细看来人是谁,转过身忙不迭地逃走了。 周四娘跑到树丛中,仔细看了看庄肃郎脸上的伤痕,焦急问道:“要不要紧?” 庄肃郎瞥她一眼,不置可否转身便要朝另一处行去,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立在原处不动的杜九娘,便驻了步子。 杜九娘暗暗后悔自己没有立刻逃开,此时被人发现了,就也只得硬着头皮慢吞吞行来,挤出个笑容,说道:“唔,好巧啊。” 庄肃郎抿紧了唇微微垂首,胡乱点了下头,又换了个方向再次准备离去。 周四娘拦住了他,说道:“你受伤了!别乱动!”又对杜九娘道:“你那儿有伤药吧?给他上上药吧?” 用袖子擦了擦鼻下,庄肃郎说道:“不碍事的。” 方才那一拳正巧打在了他的眉间和鼻梁上,那处有些青紫不说,鼻中也流了少许血。此刻被他一擦,白衣上便沾染了些许殷红。 周四娘见拦不住人,转而求助杜九娘。 杜九娘正要说“他既然要走你就让他走吧”,耳边却传来系统“叮”地声响。 被系统坑惯了的她下意识就改变了策略,答了个“好”字。 默默点开操作面板,偷觑一眼,果然,“乐于助人”四个大字赫然出现在了上面。 她都懒得去看任务说明了,直接将其关掉,对庄肃郎颔首说道:“跟我来。” 安苑闺房她是不可能将人带去的,杜九娘不过是领着她们到了更为僻静的一处。 “这儿没什么人过来,你们在这里等我吧。” 不多时,她带了个小的首饰盒子过来。将东西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打开来,竟然是一些伤药和布巾。 毫不客气地指使周四娘去旁边放风,杜九娘板起脸对庄肃郎说了句:“别乱动!”这才举起沾了药的布巾给他轻轻擦拭伤口。 庄肃郎本有些出神,直到那布巾挨得极近了方才嗅到药味。他脸色大变伸手握住杜九娘拿着布巾的手,却到底有些迟了,药粉已经沾到了他的额间。 他大力将杜九娘推到一边,低吼道:“你怎么会有这种药!” “你这人到底讲不讲理!”杜九娘气极说道:“这是大将军送给爹爹的上好伤药,我好心拿来给你用,你还这样待我!” 她气呼呼地将布巾丢回盒子,喃喃说道:“罢了罢了,好心没好报我算是知道了。” 不经意间偏头一看,她却发现了庄肃郎额间的异状。 “你的痣掉了……”杜九娘的下巴差点也掉了。 庄肃郎默默地拨开她放在盒子上的手,自顾自拿了块干净布巾,折成细细的长条,绑在自己头上,刚好掩住那朱砂痣的位置。 “你早知道了,还做这样子给谁看?”待到绑好,庄肃郎方才开了口。 杜九娘一脸囧态。 她早知道啥?她肯定自己不知道痣是可以擦掉的,如果她知道的话,一早开美容店,专营点痣业务—— 一擦净,只要九块八毛八! 她正欲再言,周四娘却是急急跑来,“快点,有人过来了。” 庄肃郎沉稳的表情这才显出一丝裂痕。 杜九娘三五下将东西塞进盒子收好,低声对二人说道:“跟我来。” 三人尽寻人少的小径疾走,若遇到有人经过时便稍作停留,待对方过去了再继续前行。这样停停走走,终于来到了杜府的一处偏门。 待到杜九娘掏出钥匙开了门,周四娘方才明白过来,杜九娘是要庄肃郎先走。 她的小脸上满是担忧,问道:“若是旁人问起来他为何不见了怎么办?” “那又如何?他一个大活人不见了,还会有谁专门来问你我不成?”杜九娘道:“再说了,他可是半仙童子,不见了有什么大碍的?到时胡乱扯上几句谎便好了。” 周四娘听出了她话语中的讥诮之意,不赞同地瞪了她一眼。 庄肃郎却是偏过头,默不作声。 杜九娘看看四周,生怕再拖下去有人经过,说了句“好走不送”后,指了门外示意庄肃郎快走。待到人出了门,她麻溜地关门大吉。 后知后觉的周四娘目瞪口呆问道:“你怎么会有偏门的钥匙的?” 杜九娘粲然一笑,心说穿越女的本事多了去了,弄几把钥匙傍身这种小儿科的事情,高调如她都不屑提起。 两人急慌慌地赶回戏场,大人们问起也只说去更衣耽误了些时候,其余的半个字儿也不多讲。 入座时,杜四郎有意无意朝着她们这边看过来。周四娘紧张地握住杜九娘的手,杜九娘递给她个安抚的眼神。 周四娘依然忐忑,但当戏场上有旁人从外面回来落座后,杜四郎狐疑的目光就转了过去,很显然,他也并不确定当时听到他们谈话之人是谁。 周四娘着实松了口气。 杜九娘倒是未曾担心过。 说实话,她并不相信在当时的情形下,杜四郎还能将她们二人看清,因此就算杜四郎怀疑她们,她也已做好准备死不承认。 寿辰的第二天,杜老太太便收到了庄肃郎亲自写来的信。他先是对之前自己身子不适中途离去道了歉,后又说自己染了风寒不知何时能好,生怕传染了老祖宗,故而过些时日再来。 杜老太太昨日知他中途离去的事情,却没想到他是病了,不由感叹果然人无完人,庄肃郎心思通透心智过人,身子骨却弱了些,忙让人包了许多药材给那送信之人让他带回庄府,又吩咐他告知庄肃郎,好好调养身子,万不可大意。 那人忙领命应是。 原本杜九娘可以不跟着嬷嬷学规矩,已经足够四位姐姐嫉妒的了。如今庄肃郎不来,杜九娘的日子便更好过了,只需跟在祖母身边听听佛经刷刷主线任务便可。 看着她这闲适的样子,杜八娘她们心中颇为抑郁,期盼着哪日自己也能悠闲一下。 于是没多久杜五娘和杜六娘便去缠着杜老太太,只说是衣衫不够用想要添置一些,盼祖母答应她们出府去购置衣衫。 府中一到了换季时节,自有绣坊的绣女们来给姑娘量体裁衣。如今她们这么说,显然是算准了杜老太太刚过完生辰心中高兴,若是找个托词出府去玩,十有八.九是能成事的。 果然,杜老太太听闻她们这样说后,虽心中明白她们是想逃过一天的课,但念及这些天她们还算乖巧,佯怒训了大家几句后就也准了众人出府,只一点,要听杜大太太的话,不准乱跑。 杜大太太听闻,便让人备好马车,第二日一早准备出发。 翌日,姑娘们齐齐起了个大早,就连杜九娘也不例外。 在这高门大户里头,常常好几个月也不见得能捞着出门一回,故而这次能够放风出去,杜九娘也是极其高兴的。 收拾停当后,在姐姐们羡慕的目光中,杜九娘骄傲地登上她自己独有的小马车。 这是去年她生辰之时忠武伯送她的礼物,虽然不大却胜在轻便,速度倒也不慢。后被杜九娘叫人彻底收拾了一番后,车子里面可坐可躺十分舒服,外观花哨无比十分扎眼,每次姐姐们看到,都少不得掉一些血。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杜府去往本城最大的绣坊。姑娘们自是不能随意朝外张望,不然被杜大太太发现了定然是要被说一通的。杜九娘也不好明目张胆着来,只偷偷地掀开一点往外看。 途径一处地方时,有个颇为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进了一家铺子。杜九娘“咦”了声后才反应过来,那不是庄肃郎的小厮吗? 他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第10章 亮瞎眼 杜九娘本无意多管闲事,谁料那小厮所进铺子的旁边恰好有个胭脂铺子,而她最近接的任务中有个需要些胭脂水粉做任务道具。迟疑了一下后,杜九娘唤人将马车停下。 杜大太太差人来问,杜九娘指了水粉铺子说道:“听说那儿的东西不错,我想去看看。” 杜大太太向来对她宠溺,闻言允了。其他几位杜姑娘也想同去看看,却被杜大太太制止。于是四位姐姐又有了“嫉妒”的负面情绪,看杜九娘的眼神便有些不善。 杜九娘很配合地趾高气昂着刺激了她们几句,只当杜大太太是在帮她拉仇恨助她打怪,至于目的,不作细究。 遥望着小厮所进铺子的布帘上大大的“当”字,杜九娘默了默,从车子里翻出来个银簪子。这簪子是某次外出时随手买了的,本也只是图它花色好看,根本没法戴着见人,那日把玩许久后便一直搁在车上,未曾拿回去。 她将簪子交给雨儿,让她等下跟着过去,到了那附近后去当铺将这簪子当掉,又对她大致描述了下庄肃郎小厮的样貌衣着,“你顺便看看这人做了什么。” 虽说庄肃郎来杜府的次数不少,那小厮却未曾见过雨儿。 带着丫鬟们前往胭脂铺子,杜九娘刚拿起一盒胭脂还未及细看,雨儿捏着簪子急匆匆跑了过来。 杜九娘让气喘吁吁的她暂缓片刻,方才问道:“怎么回事?” 雨儿惊疑不定地低声说道:“三太太也在那儿!奴婢生怕被三太太发现,就,就跑回来了。” 现在的杜三太太对杜九娘来说,一不是npc二不是人形怪,故而杜九娘懒得细究她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只是打听小厮一事,却到底是不行了,便也放弃。 已买好了东西,杜九娘正欲带人离去,刚迈下一级台阶,突然眼前凭空冒出一行字来。 “有新任务哟!” 这行字五颜六色巨大无比,闪着亮光晃动着飞过,惊得杜九娘一脚踏空差点栽倒,幸好风儿眼疾手快给扶住了。 恨恨地点开面板,杜九娘一眼就瞧见了新任务“探知真相”那匪夷所思的位置—— 这东西竟然出现在已失败的隐藏任务“被栽赃的棋子”下面、它的后续任务处。 失败了的任务也能激发出后续任务吗? 杜九娘觉得,自己原先对系统节操的估计,还是太过于保守了。 随意瞥了眼空白的任务说明,杜九娘果断关面板走人。 她刚才说错了。 这系统,压根就毫无节操可言! 一没任务对象二没任务完成标准,它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待到一行人来到绣坊,老板娘早已得到消息在门口候着了。 见几位太太姑娘下了车,老板娘忙喊人招呼、给大一些的四位杜姑娘上茶端锦杌,又亲自引了杜大太太和杜九娘坐下。 此人最是势力,每每见到杜九娘便殷勤到了极点,对杜五娘与杜六娘也很是热络周到,杜八娘乃是伯爷长女还颇为受宠,自然也得到她的青睐。故而往常只有身为三房庶女的杜七娘,她招待起来虽说客气,却总是少了一份热情。 谁知这次她将最新的花样子给了其他几人后,又亲自拿了份给杜七娘。别说心思敏感的杜七娘了,就连杜五娘杜六娘也发现了不对。 但出门在外比不得在家,杜家姑娘们自然之道不能什么话都乱说,便憋着一口气儿,硬是将这讶异生生压在了心底。 杜九娘最先选好了花样,待到量完身,她便去后院更衣。路过假山时,两个绣娘的窃窃私语声从另一侧响起。 “杜三老爷当真让杜三太太将七姑娘记到她的名下么?” “可不是!前些日子去杜府的时候,她们可是听得真真切切的,杜三老爷亲口说的,断不会错。” 杜九娘脚步不停,往前又走了几步后,那人声便听不甚清了。 她本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后来想到那失败了的隐藏任务,才发觉不对。 当时她没有选上“陈妈妈”从而导致任务失败,那么说,暗害杜十郎又妄想嫁祸给她的那件事中,必然有三房出的一份力。 那七娘的事情会不会就是新任务的线索之一? 想到通过新任务能寻出嫁祸自己之人,杜九娘重又燃起了熊熊斗志。 回去的路上,她唤过风儿沙儿细问,谁知她俩竟都不知晓假山后两人提及之事。 “前几日十郎出事后,不是让你们多留意下那边么?怎的连这个也不知道?” “奴婢,奴婢实在不清楚啊。”沙儿嗫喏说道:“那边都没有消息传出来。” 绣坊的人从七娘之事上得不到半分好处,应当不会在这件事上乱说,那便是此事被按下不提了。 至于原因……杜九娘无奈,只得先将此事搁在心里,回头再寻办法。 等回到自个儿的屋子,杜九娘只觉得全身都要散架了。伯府嫡女的身子果然娇贵得非同凡响,随便来次出游都能累到脱力。 有人掀帘子进屋,正歪在榻上的杜九娘头也不回,有气无力地道:“我要睡会儿,你们不用来伺候了。” “就算要睡,好歹也要喝完甜汤才行啊!”来人笑眯眯说道。 杜九娘猛地坐起身来,欣喜道:“妈妈您回来啦?她们可都还好?” 林妈妈将碗放到桌上,服侍着杜九娘靠坐到塌边喝汤,这才说道:“都好都好。她女儿顺利出嫁了,过了没几天,媳妇儿又给她家添了个大胖小子,可不是好得很!”又道:“多亏了姑娘心善准了老婆子的请求,方才能够去妹妹家待上这许久时间。” 见林妈妈问起这段时间可发生了什么事情,杜九娘也不避讳,简略说了下,最后还添了句:“在绣坊时有人嘴碎,说什么七妹妹要记到三婶儿名下了,也不知真假。” 林妈妈是杜九娘的乳母,又是她生母带来的陪嫁丫鬟,嘴严、忠心。有林妈妈在,旁的不说,那句话是否真的从杜三老爷口中冒出来过,却是能有个确切答案的。 一番话说完,杜九娘有些累了,便要继续躺下稍作休息。 谁知这时杜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海棠来了,说是杜老太太让杜九娘去宁苑一趟,还道:“庄公子也来了,还给姑娘带了礼物。” 杜九娘回到杜府后头一件事便是去见杜老太太,老人家还发了话要她好好休息晚上不必过去请安了。方才她还疑惑怎地这时却要她去,听到后来才知晓原来是那庄肃郎来了。 想到他的熏香,想到他的痣,杜九娘不情不愿地起了身。 行至宁苑,杜九娘掩口悄悄打了个哈欠,一抬眼正好对上庄肃郎探究的眼神。 瞥一眼殷红的朱砂痣和旁边白皙的皮肤,杜九娘说道:“肃郎好身体,病得那么重这几天便也好了,还能站在这院子里头吹风。” 庄肃郎笑道:“多谢佛主庇佑。” 杜九娘扯扯嘴角,正要从他身边擦过,忽又想起一事,问道:“你要来的那些个首饰……作甚么用了?” “自然是接济穷苦人家了。” 杜九娘“哦”了声,不置可否。 二人行至屋内,杜老太太叫了杜九娘去到身边。见杜九娘神色倦怠,老人家吩咐芍药去给她另泡杯茶。 示意孙妈妈将一物交给杜九娘,杜老太太说道:“这是肃郎昨日去寺庙时求的平安符,已是加持过的,你好生收着。” 杜九娘知道庄肃郎素来礼数做足、必不会只给了她一人,如今祖母发了话便欣然收下。 听着杜老太太和庄肃郎的说话声,杜九娘调出那“闻香识美人”的任务来看,怎么都想不通,为何那个“识”字迟迟不亮。 难道说,除了“熏香”和“朱砂痣”外,他还有什么是她没看清的? 庄肃郎本也是“病愈”后来给杜老太太请安,顺便表示自己能继续“抄经文”了,坐了约莫半个时辰便也起身告辞。 杜九娘刚出宁苑院门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不远处庄肃郎唤她。 她装作没听见,提着裙摆大步疾行而去。无奈对方个子比她高、腿也比她长,三两步就追到了她的前面截住她的去路。 这时再装就不太好了。 杜九娘干笑两声:“啊,好巧。” 庄肃郎说道:“想请九娘帮个忙,还请九娘行个方便。” “哦,我不方便。” 杜九娘想也不想扭头就走,却又被庄肃郎拦住了去路。 她打量了一眼对方的个子,又看回自己的小胖墩,说道:“你先说是什么忙,我看看再说吧。” 第11章 小boss现形 “药材,”庄肃郎说道:“有几种药材只有九娘才能帮我弄到。” 杜九娘问他是哪几味,庄肃郎一一答了。 他所提及的均是名贵药材,且整个城里也就忠武伯府备有。杜九娘闻言提防地问道:“你要它们做什么?” 庄肃郎说道:“有人生了重病,大夫说非这几味药不可。” 想到先前两人的对话,杜九娘问道:“这病人也是苦寒之家的?” 庄肃郎垂眼望着青石板地,一个“是”字缓缓出口。 杜九娘察觉了他的迟疑,睨了他一眼,道:“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你寻祖母去吧!” 刚迈开脚,庄肃郎瘦高的身影又挡在了她的面前。 再好的性子也禁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如此。 杜九娘微愠,庄肃郎却道:“其实这几种药杜府也已没了,我听闻药是林家送来的,所以……” “所以你就来寻我,让我找舅舅和外祖父要药?”杜九娘这时方才有些明白过来,“我不知你是从哪儿听说的,但是你说的那些,前些日子祖母问起时三婶都说还有,怎地这几天功夫就全都没了?莫要唬我,你自去问祖母要罢。” 庄肃郎说道:“那若是贵府真没有了的话,九娘可否帮我寻一些来?肃郎感激不尽。” 他话音未落,环佩声响起,杜九娘已经带着人走了。 杜九娘本是朝着安苑行去,不多时沙儿急匆匆追了过来,禀道:“姑娘,庄公子走了。” “走了?没有去祖母那儿要药吗?” 杜九娘这才信了他五六分。但她方才所言也句句属实,于是这事儿当真有些蹊跷,便改了主意即刻转回宁苑。 杜老太太正打算吃些果子,谁知东西刚端到桌上,海棠便来禀说九姑娘来了。话音刚落,杜九娘已掀了帘子进屋。 杜老太太对身旁的孙妈妈笑道:“这丫头最是嘴馋,八成闻到了果子的香味儿又折回来了!” 杜九娘笑嘻嘻地挨上去,孙妈妈见她去而复返,便朝着屋内的丫鬟们示意,带着她们相继退下。 待杜老太太问起来意,杜九娘直接提到庄肃郎要药材之事,又道:“他许是不好意思同祖母说,便同我讲了。” 杜老太太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知她今日累了,便道:“肃郎向来多礼,你却是不必为这事专程再跑一趟,让风儿她们来说一声就好。待会儿你写个单子给芍药,明日我让你三婶将东西备好送去庄府便是。” 杜九娘想起庄肃郎方才说的话,心中自有计较,说道:“三婶平日里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就不麻烦她了,我等下直接去平苑拿就好。肃郎寻药材也是为了做善事,我亲自去做也更好些。” 三房所在的平苑乃是主子们的居所中最小的一处院子,虽然偏了些却胜在清幽,竹林环绕溪水静淌,夏日里倒是极好的一个去处。 偌大一个伯府,杜大太太需要处理的庶务实在不少,就将管理药材一事交给了杜三太太。 其实她这样做也是仔细思量过的。 府中平日所需药材基本全是林家送来。林家乃是先头已逝的忠武伯夫人的娘家,林老太爷和林老爷父子二人都在太医院任职,他们所挑选的药材定然是顶好的。 杜大太太唯恐原配娘家的东西在自己手里出上一丁半点儿的岔子,又觉得这些东西无甚利可图,便寻了由头将它们尽数交给杜三太太打理。 杜九娘回安苑略歇了歇,便带着她的固定团队去到平苑。 听闻杜九娘来意,杜三太太显然非常惊讶,上挑的丹凤眼看上去都少了几分厉色,“……这些都是名贵之物,且是专程为老祖宗备下的,怎可随意送人?” 杜九娘说道:“三婶婶不必担忧,这是祖母允了的,三婶婶只管将东西给我就好。” “还是不妥。”杜三太太作思量状,说道:“等下我同老祖宗讲吧。” 待杜九娘走后,屋中一个形容清丽身材瘦小的妇人行上前来,担忧地说道:“既然太太与庄家的公子相熟,不如夫人与他说说,也好过那件事被老太太发现……” “我与他不过见了一次就被他坑了些好药过去,怎算得相熟?”三太太打断她,斜着眼睛睨了她一眼,不耐地道:“这件事无需你管,你只要想办法将那碧玺珠串给寻回来就好。虽说老爷提起要将七娘记到我的名下,但这事儿能不能成还要看我答不答应!” 司姨娘闻言,讷讷地应了。 她是杜四郎与杜七娘的生母。 杜三太太只进门第三年的时候生了杜六娘,往后再也未有孕过,前两年绝了生儿子的念头后,已将杜四郎记到了名下。 如今司姨娘好不容易说动了老爷替杜七娘向太太说项,她断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两人这番对话刚巧被进屋打扫的一个婆子听到了,当晚就由林妈妈转述给了杜九娘。 杜九娘没料到庄肃郎还能从铁公鸡杜三太太手里诓去一些药材,倒是对他“刮目相看”了几分。只是那么多好药,被庄肃郎弄去一些后应当还另有其他去处,需得好好查探一番。 第二日巳时,杜九娘收拾完毕去往宁苑,谁知半路遇到了庄肃郎。两人同行了一小段路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又遇到了早已候在那儿的杜三太太。 杜三太太看看杜九娘又看看庄肃郎,眉眼一挑,笑道:“九娘怎地和肃郎一起来了?方才老太太还念叨呢,说九娘先前抄的那段佛经字迹工整又漂亮,进步很大,等九娘来了,定要亲自好好夸赞奖赏一番。” 言下之意便是激着杜九娘立即去寻杜老太太了。 若是平时,杜九娘或许就会如此了。不管杜三太太找庄肃郎所为何事,左右与她无关。 此时杜九娘望着杜三太太的头顶,顿了顿后却是绽出个笑颜,说道:“祖母的奖励我可不敢独占,因为近日的进步都是多亏了肃郎的帮忙。”摆明了态度是非要等着庄肃郎一同前去了。 杜三太太脸上笑容不变,又暗示了一番。 可杜九娘软硬不吃,且平日里与她极其不对付的庄肃郎此时还很配合,立在她的侧方一动不动,大有“一切听从杜九娘安排”的架势。 杜三太太本就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人,如此一来就也恼了,甩甩帕子直接走人。 杜九娘望着她袅娜的背影,恋恋不舍。 血条啊,双排的血条啊…… 她来了那么些年,还是头一次发现有双排血的“人形怪”。这可是boss级的人物!. 可惜的是自己仇恨没拉稳,才打了几下小boss,对方就脱战了,还没得着多少经验呢,着实可惜。 杜九娘边走边暗自反省着,抽空瞅了眼悲催的主线任务“一心向佛”,突发灵感,偏头对庄肃郎说道:“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庄肃郎疑惑道:“你我可做什么交易?” “你看,我想学佛法,而你想要药材。”杜九娘一脸诚恳地说道:“不如你给我寻个能够增进自身悟性、快速学好佛法的法子,而我想办法问舅舅他们要些药材,你看如何?” 第12章 踢爆他 杜九娘说出此话后,庄肃郎侧头看了她一眼。 杜九娘知他心里的弯弯绕多,也不催他,只说道:“你且考虑考虑。只是虽然我可以等,病人却等不得,你可要想清楚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屋子门口,两人便也没多言。 本是有九成把握的事情,却横生了枝节,让杜九娘的心愿没能达成。 杜老夫人病了。 杜三太太闻言赶到宁苑的时候,杜大太太和杜二太太早已到了。见老太太有些发热,二太太提议去请大夫。杜老太太不悦道:“不过是梦魇了有些头晕而已,有甚么要紧的。” 二太太再三相劝,老太太终是不耐烦了,直言自己不碍事,不需要大夫来看。 大太太说道:“最近天干物燥,母亲莫不是上了火了?不如请肃郎来为您读读经,清心静气了,热度或许就也降下来了。” 老太太合着眼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杜三太太听闻老太太生病后便为名贵药材而发愁,此时听到杜大太太的提议先是一怔,继而大喜,附和说道:“大嫂这主意妙。庄家那孩子一看就讨人喜欢,读经解经又是一绝,请他来准没错。” 过了半晌,杜老太太缓缓点了下头。 庄肃郎到的时候,正好听到杜老太太在同三太太念叨:“前些日子总是梦魇心悸,自从肃郎常来后就好多了。这病啊,就得靠着菩萨来治,那些个大夫不懂,没用!” 杜三太太连连称是。 庄肃郎哂然一笑,隔着屏风向杜老太太请安。听闻老人家要自己治病,庄肃郎忙推辞。 “古经云,人病有四,一为生理,二为业障、三为因果,四为鬼神。老安人素来与人为善,自无业障,又性本宽厚,与人无怨,自无因果,又敬畏鬼神,想来也无那牛鬼蛇神相扰。这便只剩其一,乃是生理之病了。” 杜老太太却是不肯由着他,只说自己这不是病了,那些个庸医无甚用处,需得佛祖来治方可。 老人家语气坚定态度决然,庄肃郎无奈,正待细说,却见杜大太太示意自己一旁说话。 “先前母亲说过若是能喝到一杯‘涤心水’,必然病痛全除,小公子何不一试?” “涤心水?那是什么?”庄肃郎疑惑道:“若因业障、因果、鬼神而病,或念佛号,或放生、或诵经、或持咒,皆可医病。然,我从无听闻佛法中有外物如符水一类的救治之法。杜太太见谅,这并非肃郎所长。” 见杜大太太似是不信,他话锋一转,说道:“若是想要涤心水,太太为何不去苦度寺?” 杜大太太说道:“母亲如今只认准了你,苦度寺求来的怕是母亲也不放心的。” 庄肃郎闻言,嘴角微微勾起——自方丈大师圆寂后,苦度寺当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竟连‘涤心水’这种本不存在的东西也弄了出来。 见他作势要走,杜大太太思及管家所说之事,装作无意地说道:“回j□j堂乃是我的一位远亲所开。” 她本是想告诉庄肃郎,往后他去那边买药,她可以让人行个方便。但她这话到了庄肃郎耳中,却变了意味。半晌后,他到底是颔首答应下来。 焚香顶礼,费了好一些功夫,直到正午时分,庄肃郎终于在众人的注视下求得一杯涤心水。 礼毕后,他以“此水需要在静室内静置一段时间后方可服用”为由,捧着水去到花厅。 待到屋中只余自己,庄肃郎望着杯中之水,踌躇了下,终是将其尽数倒入一旁的花盆之中。他另倒了杯白开水,待到凉透了,方才说涤心水放置的时辰已够。 杜大太太看了看杯中之物,松了口气,“可算是成了。” 她本要招呼人将水端去,杜三太太却是来了。她与杜大太太稍稍说了两句话,亲自端了“涤心水”去到老太太的房中。 杜老太太本以为服用了水后身子会大好,谁知不过半个时辰过后,她便开始腹痛腹泻。 不顾杜老太太的反对,杜大太太忙让人去请了大夫来。须发灰白的老先生拈着胡须半晌,下定结论:吃了不洁之物所致。 待到大夫离去,杜三太太见杜老夫人想靠坐在床头,忙上前服侍,却被杜老夫人一把推开。 “老大家的,你过来。” 听闻杜老太太如此说,杜三太太就往旁边挪了挪。 杜二太太悄声问道:“你端着东西的时候,可有旁的什么人经过?” 杜三太太刚摇了摇头,方才反应过来杜二太太指的是什么。见杜老太太瞧都不瞧自己一眼,她有些反应过来,想要开口相驳,却发现无从驳起。 杜九娘在角落处冷眼看着,盯了会儿神色变幻的杜三太太,她转而将视线投到了庄肃郎身上。 此时是个人都知道问题出在那涤心水上了,可是怎地一个个的都没怀疑过那小子?此人看上去就那么地正人君子么?明明他的嫌疑更大好不好! 谁料庄肃郎也在看着杜九娘。两人视线相触,庄肃郎迟疑了下朝她走去。 杜大太太刚好经过那附近。她并没注意到角落处的杜九娘,见庄肃郎走过来便停了步子说道:“方才我提及的事情,定然会做到的,你放心。” 庄肃郎顿了顿,“嗯”了声,再抬眼,杜九娘已经扭过头朝另一处行去了。 其实杜九娘是打算离开这里回自己院子的。不管那事是否庄肃郎所为,不管杜大太太和庄肃郎“密谋”了什么,说到底,这些事都与她无关,既非系统任务又非打怪必需。 只是当她刚刚走到门槛前抬脚准备迈过去的时候,眼角瞄到有五彩缤纷的东西正朝自己这里快速靠近。 吃过一次亏的杜九娘忙收脚站好。果不其然,她眼前立刻闪过亮瞎眼的大字:“当真要离开吗?” 系统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坚决要离开的是傻瓜。杜九娘毫不犹豫选了“否”。 “于是,请好好享受这次踢爆某人的机会吧!” “闻香识美人”任务中的“识”字忽地开始闪烁起来,让杜九娘心中最后一点疑虑彻底消失不见。 扭头看了眼庄肃郎,杜九娘替他默哀了三秒钟。 这漂亮的熊孩子走了什么悲催运,居然惹恼了系统、非要揭穿他不可? 眼看纠结了许久的支线任务好不容易要完结了,杜九娘断不会错过系统提供的暗示。她十分淡定地唤过自己的几个丫鬟,让雨儿去自己屋里将那伤药拿来,又低声吩咐了其他人几句。 一切妥当之后,看着屋内众人为了杜老太太心焦的样子,杜九娘行到庄肃郎不远处,轻咳了声,一脸担忧地扬声说道:“祖母,您怎样了?还难受得厉害么?” 她这一问,大家都转首朝她那边看去,于是也就看到了正朝那边行去的沙儿。 沙儿捧着茶盏走向杜九娘,路过庄肃郎时一个手滑,茶水尽数泼到了他的身上。微烫的触感袭来,庄肃郎下意识便躲了下,刚好闪到了立在他身侧的风儿旁边。风儿说着“奴婢给公子擦擦水吧”,却是拿着布巾顺手朝上一抹,恰巧碰到了他的额间。 闻到布巾上的药味儿,庄肃郎僵立在那儿,不动了。 “什么?你的痣居然是假的?”杜九娘痛心疾首地望着庄肃郎,指着他额间乱作一团的殷红,说道:“说!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云儿抱着那只任务道具猫儿适时出现,“姑娘,咱们家的猫儿每次看到庄公子的时候都精神得很呢!大夫说,”她欲言又止,怯怯地望着庄肃郎,“说这种情况下,大体是闻到了什么提神的熏香。” 一语惊醒梦中人。 众人本就都觉得有庄肃郎在身侧时,精神尤其地好。若是旁的时候有人提醒说许是因了熏香的缘故,大家定然万万不会相信。可此时看着那额间凌乱的殷红,众人心中另有一番思量。 看到大家的反应,杜九娘暗暗为自己和丫鬟们的演技点了个赞。 这时,一声呵笑响起,在寂静的屋内显得尤为明显。 见庄肃郎面露笑容,有人按捺不住,嗤道:“你这小子倒是张狂,正大光明地骗了人,如今却还笑得出来?” 庄肃郎斜睨那人一眼便不再理会,转而踱到杜九娘面前,微微俯下身子,挑衅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这颗痣是假的,而且,我还用了熏香?” 杜九娘丝毫不惧两人之间的身高差异,努力挺直了自己的小身板,说道:“是!痣我们已经看到了,那熏香……我想只要找到调香好手来分辨一番,自然是能认出来的。” 庄肃郎便笑了。 “就算你猜的不错,那又如何?” 他缓缓扫视众人,“我何时说过我这痣是真的了?我又何时说过,自己从来都未曾熏过香?”最后,他将视线定格在先前那人身上,说道:“既然我从未亲口说过这些,欺骗一说又是从何而来!” 第13章 含蓄的系统 杜九娘被气笑了,当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她作出好奇的样子,说道:“这倒奇怪了,那怎么上回你说自己从不熏香、若有香气也只可能是沾染了檀香呢?难不成檀香还有让人忽然就平心静气的作用?至于那颗痣……十郎!” 胖乎乎的杜十郎扭着身子从向妈妈怀里挣脱,跑了过来。到了杜九娘面前,小家伙立正站好,对着自家姐姐傻笑。 瞧见他那副“一切听姐姐指挥”的小模样,杜九娘欣慰极了。 她笑得异常人畜无害,指了庄肃郎问他:“乖弟弟,来,告诉姐姐,你见过这个哥哥吗?” 小家伙将食指放在唇边,对着庄肃郎傻乐了一小阵,说道:“见过!十郎还表扬哥哥漂亮呢!” “然后呢?” “然后……我想去戳哥哥眉心的红点来着,可向妈妈说那是痣,不能动。”杜十郎小心翼翼看了眼杜大太太,“于是我就真的没有戳了哦!” “这位漂亮的哥哥说了什么?有没有告诉十郎这不是痣?” 杜十郎嘟着嘴很是用力地想了下,摇摇头,“没有,哥哥笑了笑就走了。” 杜九娘很是赞赏了他一番,顺手解下腰间一个挂了铃铛的小玉牌送给他玩。 杜十郎兴高采烈地收下来,看了眼杜大太太,垂着头钻回了向妈妈怀里。 四周人开始低语起来,庄肃郎接着说了句话,杜九娘却没有听清。 因为这时系统按捺不住了。 叮咚声响后,亮闪闪的大字带着五彩的光芒在杜九娘眼前飞过:“胜利就在前方,同志仍需努力!” 杜九娘完全被系统的“大手笔”给惊到了,一晃神的功夫,庄肃郎的话已然说完。 无暇顾及他,杜九娘心中疑惑,为何大家都怀疑那庄肃郎了,任务还没完成?可是有什么遗漏? 她快速环顾四周,见杜老夫人虽脸色苍白但神情依旧淡然如初,计上心头。一不做二不休,她深吸口气卯足力气猛地扑到杜老太太床边。身体与床铺相碰发出“砰”地声响,昭显出她十足的诚意。 “且不说其他的,那先前的涤心水呢?”杜九娘担忧地望着杜老太太,泫然欲泣地说道:“庄肃郎身上尽是些真真假假的东西,也说不准这水是不是真的。如今祖母腹痛,真不知是哪里的关系,九娘担心极了。” 杜老太太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的松动。 杜三太太凑了过来。眼前这事儿若是铁板钉钉了,别说刚才大家对她的怀疑,就连庄肃郎的药材之事她也不必再担忧。 她作出忧心状适时加了把火,说道:“那水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定然是在花厅里。方才我拿了水后,可是半刻不敢耽搁地给老祖宗端过来了。” 周遭低语声不断,杜大太太眼观鼻鼻观心静默不语。杜老太太在杜三太太和庄肃郎间来回看了几眼,最后指了杜三太太道:“年纪大了就是容易口渴。你给我端杯茶来吧。” 杜三太太闻言应了一声,掩不住自己的喜意,微笑着去了。 期盼已久的“嘀”声终于响起:“闻香识美人”支线任务完成。 杜九娘刚松了口气,主线任务“一心向佛”闪了闪。 她疑惑地点开,就见主线任务空着的大半进度嗖的下全填满了。随着完成任务的“嘀”声响起,面板上出现一行字。 系统:为了对玩家出色的演技予以肯定与鼓励,特此进行主线进度大奉送。请再接再厉,继续更好地完成任务。我看好你哦! 杜九娘笑眯了眼,兴冲冲点开新的主线任务“举手之劳”,戳开任务说明…… 任务要求呢?任务进度呢?任务对象呢?怎么又是一片空白! 这破系统,真是越来越含蓄了! 杜九娘愤愤地关掉面板,就听杜老太太轻咳一声。 海棠上前正要请庄肃郎离开,庄肃郎却是对着杜老太太行了个礼,看了眼杜大太太和杜三太太,不卑不亢说道:“宣扬佛法本就不拘小节,但求人人心中有佛,个个心中向善。肃郎原和老安人投缘,如今便是无缘了,肃郎也会为老安人祈福诵经,愿老安人离了真正的害命恶人,福寿绵长。肃郎这便不多打扰了,告辞。” 一席话说完,他对着杜老太太又是一礼,转身离去。 杜二太太见状正要开口,杜大太太已然发了话:“冬云,你去送送庄公子。” 杜三太太望着庄肃郎的背影,气得脸色铁青。方才庄肃郎说了那番话还特意望了她一眼,只差没指名道姓她就是那个害命恶人了。 平息了片刻好不容易才又做出温柔娴淑的样子来,杜三太太柔声说道:“母亲有所不知,知州夫人卧病不起,那孩子怕是有娘生没娘养,难免靠那小妇带大,自然贪财逐利,咱们也莫放在心上了,只当那些首饰银钱是打发街头耍杂的了。便说那耍杂的,怕都演不出他那精采的戏来,咱们看了这么一场啊,不亏! “只是可惜知州夫人,病中人若听了这等不肖之事,只怕要气得……哎哟,瞧我这嘴,便是知州夫人不知道,但拿菩萨来诓骗,却是最损阴德的,我看呐,知州夫人呀,有了这么个好儿子,只怕福薄的很呐!” 她刻意压低了两分声音,好似是在对着杜老太太耳语,实则是让屋内人听了个十成十。 众人的嗤笑声刚刚响起,那明明已经走远了的庄肃郎却忽地回了身。他迈着步子正在折返回来,谁知斜刺里猛然伸出一只脚,将气极的他绊得踉跄了下摔倒在地。 “哟,这是磕头认错呢啊?这礼可真大,我们受不起!”杜三太太轻笑出了声,眉梢微挑唤回尚在院中的杜鹃,又叫来俩婆子,说道:“庄小公子腿脚不太妥当,你们把人送出去吧。记住,可得扶、稳、了。” 两人躬身应是,上前就搀住了刚刚起身的庄肃郎。说是扶,其实两人是半拖半架地将人弄了出去。 看到庄肃郎狼狈的样子, 杜九娘暗暗感到惋惜。 本来多么神仙人物的少年,做什么不好,非要弄这骗人的勾当?真个糟蹋自己,却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她同情了。 左右任务已经完成,这里多待无益,杜九娘唤过风儿她们离开。走出院子一段路后,她便听到隔着墙的外头街上响起高声嚷嚷,显然是那俩婆子正在府外高声谩骂庄肃郎。 杜九娘走到虚掩着的偏门旁,透过门缝儿往外看了看。只见婆子旁已经聚集了稀稀拉拉一些人,庄肃郎被围在当中,具体如何却是看不甚清了。 “往日里总听人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回咱们可当真见识过了。看着挺好的个小公子,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专使了那下作手段来招摇撞骗的。” 听着身边丫鬟们的嘀咕声,杜九娘低斥了声让她们不许乱嚼舌根,又往外看了一眼,叹息了声便也回了安苑。 没了研习佛法的任务,杜九娘的日子骤然清闲了许多。虽说她依然经常去杜老太太那里给祖母读经、刷好感度,但不如以往频繁了。 好在杜老太太经此一事也没再严格要求杜九娘,也未再提起让她和姐姐们一道学习规矩的事情,杜九娘乐得自在。 一日她从宁苑回来,还未进安苑的院门,便远远看见林妈妈立在屋门前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两人进屋后,林妈妈掩了房门,神神秘秘地拿出一物给杜九娘,说道:“姑娘可认得这个?” 杜九娘看了一眼,是个碧玺的珠串,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了。 “这可是三房司姨娘的碧玺香珠手串!” 听到林妈妈的话,杜九娘恍然大悟,却又蓦地记起杜老太太寿辰时,树林里发生的那一幕。 “妈妈是从哪儿寻到此物的?” 杜九娘很是好奇。她明明记得当时杜四郎问庄肃郎要这样东西,说此物是司姨娘母亲的遗物。当时庄肃郎还说不可能还给他。 “这可不是寻来的,是旁人自己给的。”林妈妈笑道:“咱们林家的老太爷和舅老爷可是顶有善心的,往日里救过一个落魄之人,谁知那人如今竟然也发达了。方才去胭脂铺子的时候途径他家店铺,那人一眼认出奴婢,就将此物送了过来,说是给姐儿当个玩物。” 胭脂铺子旁边的店铺? “此人如今在做什么?” “他到这儿不久,前些日子刚接手了一家当铺。依奴婢看,这珠串十有j□j是被人当了死当,不然也不能这样随便拿了来。只是不知司姨娘当了这珠串作甚?” 杜九娘顿时悟了。难怪庄肃郎说不可能还给杜四郎,却原来是当了死当! 思量了会儿,杜九娘对林妈妈说道:“你寻个无人看见的时候,将此物交给司姨娘,顺便帮我问几句话。” 林妈妈办事效率奇高,当晚就将话给带回来了。只是她进屋的时候,面上总是带着的祥和笑意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气愤之色。直到看见杜九娘,她的神色方才和缓了许多。 “姑娘说的没错,陈妈妈果然与那事情有关,听说棋子是过了陈妈妈的手的。而且不只是三太太,就连二太太与此事也有些关联。” “到底怎么回事?” “司姨娘不肯多说,奴婢再问,其余的话她却是不肯讲了。不过……” 陈妈妈靠得近了些,轻声说道:“听三房那边的人说,最近三太太与二太太走得很近,三太太什么都听二太太的。就连司姨娘这手串,三太太仿佛也是准备送给二太太的。据说二太太最近运道不佳,找了道人看过,说是需要佩戴碧玺转运,年份越久的效果越好。” 杜九娘默了默。杜二太太信道? 杜家人的信仰可真是,嗯,兼容并包啊…… “那药材之事妈妈可曾打听清楚?” “这奴婢就不大清楚了,平苑里的人知道此事的极少。不过那里,”林妈妈指了指平苑的方向,“怕是空了。” “怎会如此?” “前些日子伯爷将交给三房打理的两个铺子一处庄子收了回来,三老爷又是那个性子的,三太太还不得多卖些东西才能填的上三老爷的胃口?” 杜三老爷爱赌,这是杜府上下皆知的事情。忠武伯特意分了一些赚钱的营生让他们三房打理,前段时间不知为何又收了回来。 三房散得最快的是钱财,缺的最多的也是钱财。如今三房主动向二房靠拢,恐怕也是与此有关。 “依妈妈看,十郎那次出事,到底是哪边起的头?” 林妈妈沉吟了下,说道:“奴婢也说不好。那两边儿都和咱们大仇恨没有,却又小矛盾不断。不过姑娘往后可要当心,若有什么时候疏忽了,怕是要给旁人顶罪了。” 杜九娘微微颔首。 那事儿是谁起的头不是最紧要的,如今既然系统判定三太太是小boss,那么当务之急便是解决掉她。伯爷收回铺子和庄子的缘由,定然不是杜三老爷好赌。查明这件事,或许便能搞清楚三太太为何如此了。 此念头闪过,后续任务“探知真相”却是完成了。取而代之的是新的隐藏任务——“三房不为人知的二三事”。 这就是要彻底探查三房的私隐了? 杜九娘默默关上面板,默默同情了自己一番,又默默鄙视了下无节操的系统。 人类已经无法阻止它八卦的脚步了…… 第14章 干戈玉帛 绣坊给做的衣物送来了,旁人的都还合身,唯独杜九娘的衣裳略显松了些。百年老店自然不会量错了尺寸,唯一可能便是她最近瘦了些。 想想这些天鸡飞狗跳的日子,杜九娘捏捏自己还有些肉肉的小肚腩,思量着是不是应该更加鸡飞狗跳些才好。 有借口不用是傻子。 她以只信得过绣坊店主为由,跟杜老太太说要带新衣裳亲去绣坊一趟,让店主给她重新量身修改。杜老太太便也准了。 在绣坊门口还未下车,远处传来吵嚷声。 杜九娘撩帘子朝那边望去,竟然是隔壁药材铺子。本不欲多管,却意外发现了老熟人的身影。 庄肃郎。 此地离城里繁华之地略远,若不是绣坊名声在外,杜九娘她们断不会大老远请她们的人来做衣裳。只是城中药铺有好几家,怎的庄肃郎却到了这么远的地方来? 杜九娘便没有立即下车,坐在车中悄悄看着。 药铺掌柜的是个浓眉大眼脸有横肉的高大汉子。 他将庄肃郎推搡着赶下了台阶,大喇喇拦在铺子门口,趾高气昂地对着面前的小少年说道:“对不住了,咱们这儿做的是小本生意,店子太小装不进您这尊大佛,你还是请回吧!” 庄肃郎抿了抿唇,说道:“药铺的药材明买明卖,我带了银子自不会拖欠你的,你又何必有生意不做?” 掌柜的朝他啐了口,嘿笑道:“银子?如今谁不知你的银子是坑来的骗来的?不然你怎地还要来我这儿抓药?怕是别家不肯给你,只好巴巴地跑我这儿来了吧!” “掌柜的说得好笑,我往常来你这儿时,你可是自诩自家药材又好又便宜,还邀我常来。如今……这钱怎么了?我自幼研习佛法,无论对着谁,但凡是我应了的,所抄佛经必然一笔一划皆用心,所讲经文定会一字一句皆斟酌。辛苦付出所得,有何不可!” 此时已有不少人围了上来,在旁窃窃私语。 掌柜的对了周围人说道:“听听!听听!我还是头一次见人将别家给他的东西当了钱后,还能如此大言不惭的!” 有人问道:“这漂亮的小娃娃是谁啊?” 掌柜的还未开口,另一人认出庄肃郎,便道:“就是大名鼎鼎的庄知州家的公子啊!” 围观之人“哦”了声,开始对着庄肃郎指指点点。 庄肃郎脸色变了变,正要开口,一个妇人从药铺中出来,手中拿着几个纸包。 掌柜的见是自家妻子,皱眉说道:“你出来干什么?进去进去,这儿没你的事。” 妇人踌躇了下,看见庄肃郎,唤了他一声,将几包药往前递了递。 庄肃郎还未接过,掌柜“啪”地将药打落在地。纸包承受不住大力,裂了开来,草药洒了一片。 掌柜的怒目而视,妇人瑟缩了下,垂着头说:“我,我给公子再去拿包。” “就他你还叫公子?东家太太怎么说的你全忘了?” 妇人低头嗫喏着说道:“公子人不坏的。还记得母亲上次病重时放在枕下的经文吗?其实是公子悄悄赠与……” 掌柜的不喜反怒,瞪着眼吼道:“原来你说是在寺中求得的,全是骗人了?他让你不要声张,你就帮他遮着掩着了?”说着将自家妻子朝屋内狠推了一把,“你给我老老实实屋里待着去!” 妇人没料到自己的话起了反效果,小声说了句“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你何必……”,被夫君又瞪了眼,只得低眉顺眼地回去了。 围观之人中传出个尖利声音:“我还当这小公子当真是小仙童,只给富贵人家动笔呢,原来咱们当初若是有个一丁半点儿的病痛,也能求了他的字儿来啊!” 有人附和了声,又有人不赞同道:“得亏了你没求来,不然现在知道那是小骗子写的,可不就后悔死了!” “没想到庄知州两袖清风为人正气,却得了这样一个儿子。” 庄肃郎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思及病重的母亲,看了看地上药材,弯腰正欲捡起,一只臭脚伸来,将那些药材狠劲碾了碾。 庄肃郎腾地站起来,眼中冒火看着掌柜的。 掌柜的神色睥睨地看着他,“怎的?还发火了?知道我们店东家是谁不?那可是知府大人的表舅子!你爹见了知府大人恐怕还得赔小心呢,我还怕了你不成!” 庄肃郎忽地笑了,“哦,原来是只懂得仗着人势的家伙啊!” 掌柜的愣了下,听到旁边有人笑了,才反应过来庄肃郎在骂他是狗,顿时火了。 他挽起袖子卯足力气正要伸手去推庄肃郎,谁知斜刺里哗啦啦跑出七八个衣着统一的家丁,将他团团围了起来。 掌柜的正要发怒,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山一样挡在了他的面前。 “你这儿有什么好药没?哥几个最近病了,需要弄点药来。”汉子一手勾了他的颈项,一手拽着他的手臂,将他掉了个个儿,硬是揽着他就朝里面行去了。 掌柜的扬声唤伙计,半天没动静,在汉子粗壮的手臂中好不容易扭了下头,才发现两个伙计一人面前挡了一个壮汉,其中一个吓得面皮发抖了,另一个正陪着小心,正开口说要给爷们端茶。 掌柜的顿时没了气焰。 其他几名黑衣家丁正在屋外掐腰而立,虎视眈眈地看着围观者。那些本就是好事之人,见这些人着实可怕,又看庄肃郎孤零零站在那儿没人和他吵嚷了,觉得无趣,啐了几口就也离去。 待到人散了,一个长了三角眼的家伙对着庄肃郎毫不客气道:“方子呢?” 庄肃郎早就细细看过他们的黑色短装打扮,此时闻言,便将方子拿了出来。眼看三角眼将方子交给那魁梧汉子了,他这才扭过头,四顾看去…… 杜九娘量完身,绣坊里喝了两盏茶,又挑了几条漂亮手帕,这才心满意足出了门。谁知马车行了没多久,在一处僻静地方被人拦住了。 听到对方清清朗朗的声音,杜九娘默了默,就也下了车。 铃铛的环佩声由远及近。庄肃郎迟疑了下,终究是半侧过身子,低声说了句:“多谢。” 与杜九娘相处多日,对方的习惯他还是知道的。 这位姑娘向来喜欢吸引人的注意,无论视觉还是听觉都不放过。平日里在伯府行走,她尚且要带上五六个人才算过瘾,若要出府,自然更是摆足了架势。 今日四个丫鬟坐镇,八个家丁护送,这还是她最低调的时候了。 杜九娘闻言看着少年倔强的侧影。 先前的庄肃郎有种刻意为之的仙气,有种淡漠疏离的感觉。如今他道谢时别扭的样子多了几分烟火气息,倒是可爱了不少。虽说他比她高上许多,但到底还只是个半大的少年而已。 此情此景下他依然能将“谢”字说出口,实在是出乎杜九娘的预料。 其实,杜九娘当时那么做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而且她觉得庄肃郎背景强硬,那事不会产生多大的波动,谁曾想…… 即便是他有错在先,但知错能改总是好的。 面对庄肃郎的感谢,杜九娘到底有些尴尬,好一会儿才“唔”了声当做回答。 她顿了顿,又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以你的身份,何至于做那坑蒙拐骗的事情?”见少年倔强的身影又往旁边侧了侧,她暗暗叹息了下,“往后抓药这种事情,让家丁去做吧,好过于那样受气。如果没旁的事情的话……我走了啊?” 庄肃郎本一言不发,听到最后一句方才偏过头看了她一眼。 杜九娘这才发现他额间没了朱砂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伤疤,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了一下,虽然伤口不大,但如今他眉间赤色半分都无,倒是能看清了。 她想起前几天自己交的任务给了个任务奖励,是个药膏,据说是“祛疤不留痕美容圣器”。当时她觉得暂时没什么用处就也没取出来,省得占地方——面板内搁置的任务奖励一旦取出便再不能放回去了。 如今看了他这疤痕,她想了下,对他说了声“稍等片刻”,去到无人的角落,将那任务奖励摸了出来,又回到原地交给他。 “试试看吧,可能有用处。”她指了指自己眉心。 庄肃郎会意,欲言又止了片刻,终是将东西收了下来,又道了声“多谢。” 两人就此别过。 只是道别之语刚刚说完,新任务的“叮”声响起。 回到马车杜九娘点开面板,才发现居然接到了个支线任务“干戈玉帛”,而任务对象竟然是庄肃郎。 杜九娘颇有些为难。 庄肃郎如今不来杜府了,她又不好常常出门,这可怎么办才好? 回到杜府后的日子里,有好几次她都打算去寻庄肃郎,顺便看看如何解决掉这个任务。可计划总是被打断,不是主线任务旧的完成接了新的,便是刚好有“打怪”的机会,一时抽不开身。 不知不觉,一个多月就也过去了。当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得出府一趟时,却猝不及防得知了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当时杜九娘正在宁苑同杜十郎、杜老太太一起吃水果。杜十郎拿起向妈妈剥好的葡萄,用短粗的小手指捏着伸到杜九娘面前,讨好地看着杜九娘。 杜九娘刚想接过,就听孙妈妈在杜老太太身旁压低声音说道:“庄知州病故了,据说是操劳过度引发急症。” 第15章 干掉小boss “听说了没,先前来咱们家的那个小骗子,家里头穷得连丧葬银子都拿不出。” 杜九娘午觉醒来,就听到几个丫鬟在外间窃窃私语。 “真的是这样?可我看着不像……再说了,他外家可是国公府。”沙儿疑道。 “骗你作甚?”风儿说道:“靖国公府与他们闹了矛盾早就断了关系啦!不然怎地到现在公府里连个过来的人都没?” 沙儿似是被说动了没有吭声,云儿却是不信了,“这也说不过去啊,堂堂知州官老爷家,怎么也会存些银子的吧。” “想要留住银子也得身体好才行的。庄太太一年里有大半的时间倒是靠着药才熬过去的,另一半的时间则又要靠着好药慢慢调养,再多的银子也禁不住这样折腾。” 雨儿这时开了口:“听说先前庄知州任职的地方可是出了名的穷苦,许是他们在那边熬了十年搞垮了身子。” “可不,庄知州两袖清风仅有俸禄可领,庄太太又不懂庶务,听说他们家在那边日子过得其实很是拮据,还不如咱们这些伺候人的舒坦呢。” 沙儿说道:“先前庄小公子来咱们杜府,可是穿的绸缎衫子,值上不少钱呢。” “他是打定主意要来骗人的,不穿得亮堂一点,哪能唬得了人?” “就是,那时候他穿得鲜亮不说,看人都是不可一世的样子,看起来……” “……看起来就跟个不住往自己身上贴金的花哨孔雀似的!” 四人齐齐掩口笑了,在那边冷嘲热讽了一番,云儿又问:“听说官府让他们搬出官邸?” 风儿忙着给杜九娘准备起床后要吃的果子,顺口说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不太记得了。” 杜九娘起身后,唤来林妈妈帮忙打听庄家之事。 这时杜九娘方才晓得,她“揭发”庄肃郎,只是添了把火而已,真正点火的,另有其人。 ——庄肃郎是靖国公外孙的事情,并不是庄家三人讲出来的,而是他们刚到此地不久后,旁人所言。后来也是此人,在不久前又来此地时,说出了先前丫鬟们讨论的那些“隐情”。 先前想与庄肃郎结交之人,多少因了他“靖国公外孙”的身份。如今知晓他们与靖国公府的关系并不好,“被骗”之人便恼羞成怒了。 杜九娘踢爆庄肃郎一事又一出来,他们到底是寻着了借口,以此为由对付起庄肃郎来。 知晓了这些后,杜九娘蹙了眉默不作声。许久后,她才说道:“我想去庄家一趟。” 林妈妈听了很是不赞同,说道:“姑娘何等尊贵的身份,怎能去那小骗子的家里?况且那家人正办着丧事,太晦气了。” 思及“干戈玉帛”的支线任务,杜九娘坚持如此。林妈妈见她主意已定,便只提了一点,不然就不帮她瞒着——等那边头七过了才行。 庄家分得的官舍个独立的小院儿,不过七八间间屋子大小。如今已是深秋时分,四周黄叶散布花草零落,看上去颇有些萧索。 “许久未曾打理过了。”庄肃郎说道,声音不复先前的清朗,带了些许的嘶哑,“伺候的人都走了,我也没什么时间。” 屋中传来连声咳嗽。庄肃郎焦急地紧赶着走了几步,忽地驻了步子回头看杜九娘。 杜九娘忙道:“你去吧,我自己过去就行。” 庄肃郎“嗯”了声匆匆进屋。 “你这孩子,怎么能把客人丢在外面自己进来?我没事的。” “您胸口还疼得厉害吗?娘!你别下来,我去喊她过来就是了。” 杜九娘在灵堂上了香,听到旁边屋里母子俩的对话声,便转去了那儿。 床边坐着个衣着朴素的美貌妇人,只是她脸色灰败唇色发白,显然是病得极重了。 杜九娘忙过去同庄肃郎一起扶了她靠坐到榻上,唤了声庄伯母说道:“您好好歇着。故人已去,还请保重身体。先前跟着肃郎一起研习佛法,肃郎帮我良多,伯母实在不必如此客气。” 庄太太微笑道:“我听肃郎提起过你,果然是温和良慧的孩子。” 杜九娘闻言,默默地看了庄肃郎一眼。庄肃郎正给庄太太整理靠背,并未留意到。 庄太太在枕下摸了片刻,最终拿出一个绣了花草的荷包,搁到杜九娘手里,“听说你先前帮过肃郎一次,伯母也没什么能谢你的,这荷包是我亲手绣的,你拿着顽吧。” 庄肃郎看这荷包未曾见过,登时有些急了,“娘,你又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绣东西了?你身子禁不得累,怎能再……” 庄太太微恼,斥道:“平日里我是怎么教你的,你全忘了?” 庄肃郎别过头,一言不发。 杜九娘见状,将荷包收好后寻了个借口退了出来去到书房。 说实话,庄家的书着实不少,在外间的架子上搁着,摞得整整齐齐。架子旁的案上摊开放着一本,纸张泛黄颇有些年头了。杜九娘拿起来翻了翻,上面的注解有两人的笔迹,一个方正苍劲,另一个挺拔隽秀。 不知何时庄肃郎已经转来此处。他立在杜九娘旁边,说道:“这是爹爹留下的。” 杜九娘颔首,“庄伯父的字很漂亮,你的也不错。伯母可是睡下了?” “嗯,”庄肃郎担忧道:“方才你来的时候,本也是睡着的。” 杜九娘听闻,也有些担心。 她听林妈妈讲,庄太太如今一天中大半时间都是睡着的,偶尔醒来,也基本是咳着度过。这可着实不是好现象。 庄肃郎有话要对她讲,生怕吵到庄太太休息,二人一同去了院中。 “前几天我听书墨说,你向他打听过杜三太太的事情?” 书墨便是先前去当铺的庄肃郎的小厮,只是如今他已离了庄家,在一家酒楼当伙计了。杜九娘没想到吃顿饭还会遇到他,想起雨儿说杜三太太在当铺里和书墨说过话,就问了书墨那时的事情。 杜九娘没想到庄肃郎会说起这个,惊讶之余颔首承认。 “那你知道三太太放利钱的事情吗?” “放利钱?有这种事情?” “嗯。往日我去别人家的时候,见到过她,隐约听闻此事。没过多久她像是又欠了人许多钱,急着将药材出手……”庄肃郎顿了顿,显然不想多谈,简略说道:“后来我就问她要了些药。至于其他的那些,许是被她卖掉了。” 庄肃郎说了几个名字,“这些人与她都有些联系,只是具体如何,你须得再费些力气查查。” 他这几句话信息量极大,杜九娘忙道了谢。 难怪杜三太太惹恼了忠武伯。杜三老爷好赌已经让忠武伯懊恼至极,杜三太太又来这么一出,忠武伯只收了铺子和庄子算是轻的了。 见杜九娘着实为了这个消息而欣喜,庄肃郎稍稍松了口气,便也笑了。 杜九娘看着他光洁的额间,不由地朝里屋的方向望了望。 说实话,庄太太当真是个很厉害的人。会调香,会做胭脂。庄肃郎所用熏香和眉间朱砂,都是出自庄太太的手笔。只是她没想到庄肃郎会利用这些做了些顺手推舟的事情,一气之下,病情又重了些。 如今庄知州病故,庄太太的身子更是大不如前。 杜九娘叹息着正欲告辞离去,院外传来吵嚷之声。 庄肃郎的脸顿时黑了,还不等杜九娘呵斥家丁,他已走到门口说道:“母亲需要静养,你们又来作甚?” 杜九娘紧跟过去,这才发现家丁们扣住了三个中年男子。 他们本在高声嚎叫着,口中嚷嚷着什么“有人要杀人了”“忘恩负义”“不顾亲情礼法只顾着自己快活”,甚至还有“小兔崽子”之类不干不净的话。 见庄肃郎出来,他们叫道:“你爹死了你就不顾这些叔叔们了不是?当年是谁供了你爹读书的?是咱们庄家人!你这小子,得了势就不顾族亲死活,有钱给你娘吃人参没钱给叔叔们吃口粥!” “庄家人?族亲?先前爹爹无钱下葬时你们又去了哪儿?当年出手相助的也不过堂叔祖一人,他老人家已过世多年。你们哪就……”庄肃郎此时方才意识到杜九娘还在,话到一半就卡在了那里。 杜九娘看那几人气焰嚣张本想叫人将他们丢出三条街外,此时见他们是庄家族亲,倒也不好那么做了,只问庄肃郎的意思。 庄肃郎紧了紧拳头恨恨咬着牙,微微偏过头去,说道:“你先回去吧,这些个腌臜事儿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清。” 杜九娘也知这是旁人的家事自己管不得,闻言就让家丁将人放了,与庄肃郎到过别后就也离去。 当天晚上她将平日里存下来供自己花用的银子拿了些出来,只道是让林妈妈出去帮她买些好的胭脂水粉,实则是叮嘱林妈妈悄悄给庄肃郎送去。 不管怎么说,庄肃郎告诉她的有关三太太的事情,着实帮了她的大忙,解决了困扰她多日的问题。 第二日林妈妈天一亮就出了门,直到天擦黑方才回来。 将放着胭脂的盒子搁在桌上后,看杜九娘屏退了其他人,林妈妈方才说道:“寻了个小院子,还算清净,租金一个月不过五百钱。奴婢只先给了头三个月的,也好多留点银子给庄太太她们花用。” 杜九娘便松了口气。 她没甚机会出去,往后的日子里也只是不时地让林妈妈悄悄送些钱物和药材过去。 虽说有了心理准备,可三九天时听到庄太太病逝的消息时,杜九娘还是不由深深叹息。 那样温婉和顺的人…… 唤来林妈妈,杜九娘轻轻说道:“那些事情妈妈可都安排好了吧?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日子早了也不太好,显得过于仓促了些,不如就在年后就行动吧。” 正月初八,本该是欢欢乐乐过年的时候,杜府宁苑却是安静得可怕。 杜三太太立在堂屋,在杜老太太的注视下,平时飞扬的眉眼也恭顺地垂了下来,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母亲,那些人的话,又怎能相信呢?我不过是……” “荒唐!”杜老太太厉声喝道:“过着年大清早的被债主追上门讨债,杜家的脸可都被你丢尽了!” 杜三太太强笑道:“那不过是,是他们的一面之词……” “一面之词?白纸黑字,借据可都搁在这儿了。非得他们将作保的太太抬出来,让人知道你连这么点儿银子都要赖住不给,把杜家脸面丢光了,你才肯说实话?” 杜三太太默不作声了。 她也不晓得事情怎会到了这一步。明明说好的过了年才算这笔账,谁知那些人提前就来了。 其实她也是被逼无奈才去借的钱。 当初与别家太太一起凑份子向外放利钱时,几人就约定好了,钱是大家一起凑的,到时候得了钱后便一起分。若是有人中途退出,后面的事儿可就没她的份了。 谁知那事儿走漏了风声被忠武伯发现,收回铺子和庄子断了她的财路。拿不出份子钱,她就只能退出。一旦退出,先前投进去的钱就等于打了水漂…… 她正在这儿苦思对策,海棠进了屋来,说春林有事求见杜老太太。 杜老太太想了半晌,才记起这丫鬟便是先前伺候杜八娘的,后来因为牵扯到杜十郎一事,被罚去做了粗使丫鬟。 “她来作甚?”杜老太太面露不满。 海棠说道:“春林说当初的事情她也是被人逼迫的。眼看这都过年了,想要将实情说出来,求得老祖宗原谅。” 杜老太太这才点了头。 春林一进来就噗通跪下,涕泪交流地说了许久。杜老太太被先前的事情闹得心烦,正要命人将她拖出去的时候,春林总算说到了重点:“……那棋子是陈妈妈吩咐奴婢搁到九姑娘桌子上的,奴婢当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陈妈妈是杜三太太身边的人。 杜老太太本就压了一肚子的火,如今闻言也不让人去叫陈妈妈了,直接责问杜三太太道:“可有此事?” 杜三太太咬紧了牙不松口,说道:“她们做过什么我哪儿知道?而且不过是一个棋子罢了,许是她看着是九娘的,就让人帮忙送回去。” 杜老太太盯着她半晌,忽地笑了,“好,好,当真好。平日里也没见你待九丫头那么亲厚,连个棋子还让人帮她捡了。老大收回铺子和庄子,你倒是和九丫头亲近起来了!” “说起这个,先前有件事情,也不知当不当说。”杜大太太语带迟疑说道。 “吞吞吐吐做什么?再差能差得过现在?一并讲了吧!” 杜大太太唤过一个丫鬟,却是常在花园那边伺候的。 小丫鬟甚少能一次见到那么多主子,跪下行礼后,说话不免有些磕磕绊绊,但到底是将事情讲清楚了。 “那天奴婢见到那仙童般的小骗……去了花厅,忍不住就去偷看。他当时拿了杯子里的水看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地,就把它倒在花盆里了,又取了些奴婢端过去的刚烧好的开水,倒进杯子里。然后,然后他就坐在那儿,什么也没做了。” 她说得含含糊糊,杜老太太却是听清了,她话语中的杯子里的水,分明就是那涤心水。 杜老太太蓦地坐直了身子,沉下声音问道:“你确定那小骗子后来没有再动过那杯水了?” “没有,那杯水一直搁在桌子上,连碰都没碰过。” 当时花厅除了庄肃郎和露了一面的杜大太太外,便只有杜三太太去过那儿了,而且水还是杜三太太一路端回来的。 杜三太太连忙辩解:“我没动过那水!我怎会有害老祖宗的心思呢?”又朝了那小丫鬟叫道:“你撒谎!你个背主的东西,诬蔑主子的事情你也敢做!” “够了!”一声厉喝打断了她尖利的声音。杜老太太一脸厌恶地看着她,说道:“先前你把过错推在那个小骗子身上的时候就是这副样子,如今反咬个小丫鬟也是如此。你看你,哪儿有一点的大家太太的作派!” “可是母亲,我一向最是尊敬您的,又怎会……”杜三太太噗通跪下,想要挽留住正要离去的杜老太太。 “是吗?尊我敬我……”杜老太太闻言,猛地从孙妈妈手中抽出借据朝杜三太太头上甩去,“看看你写的一手好字!可当真是尊我敬我啊!” …… 当天晚上,杜三太太便生了病。 小boss失了势,同时任务“三房的二三事”得以完成,杜九娘经验和奖励双重丰收。 她望着金钱那一块地方,心满意足地发现,数额总算是凑到一百多两了…… 这系统有个很纠结的设定,那便是取银子只能整百整百地取,不足的话半个子儿也拿不到。杜九娘努力了这许多年,也才存下这点钱来。 不过说起来这次的任务和打小boss多亏了庄肃郎方才得以顺利进行。 记起庄肃郎功课不错已经考过了童生,接下来还要学习和参加考试,杜九娘决定将银子给他用,毕竟她要的是经验,银子对她来说倒是可有可无。 眼看到了正月十五,家家户户都要看花灯的日子。 杜九娘却是去了一处僻静的小院子外。 她命林妈妈和随从都在街角处等着,独行到庄家门外将银子取了出来,这才拍门叫庄肃郎出来。将地上的银子尽数给了他,只说自己是借他用的,方才离去。 至此,“嘀”声响起,支线任务“干戈玉帛”完成。 【幼时部分至此结束】 第16章 助纣为虐的系统 盛夏的天酷热难当。 杜九娘一回到屋子,就让人端了冰镇酸梅汤来。林妈妈知道她的习惯,又吩咐人在里面多加了几个冰块。 冰凉的感觉入喉,杜九娘长长舒了口气,感叹道:“还是自己家里好。想吃冰的时候便吃,还不用忍受苦瓜的味道。” 一说起那物,唇齿间仿佛又被苦味充斥。 杜九娘忙端起碗来又饮了几口酸甜的凉汤。 林家老太爷和老爷都是太医,最是注重养生,就算热得再狠也不准小辈随便吃冰。又因苦瓜清热祛暑、明目解毒,林家夏季的餐桌上少不了它。 前段时间杜九娘去林家小住时先是水土不服小病了一场,而后又中暑。待到痊愈后,苦瓜便成了她碗中常客。虽挣扎抗议过可收效甚微,因此杜九娘在林家那段日子算得上是“苦不堪言”。 此时她刚刚凉爽下来,正要吩咐再来一碗,风儿进屋禀道:“姑娘,老爷让您去书房哩。” 杜九娘先前回来去宁苑给杜老太太请安时,忠武伯与杜大太太也在,那时长辈们都说让她先回房歇歇再去静苑。如今听闻父亲要自己过去,杜九娘颇有些不解。 忠武伯负手在书房来回踱着。下人的通禀声落下后,竹帘声响起。 见女儿如今容貌姣好身段玲珑、已经脱去了儿时的稚气,忠武伯暗暗颔首,却是笑道:“胖了不少,在林家可没亏待自己。” 杜九娘便顺着道:“怪不得去时的衣裳如今穿着有些紧了,只得换了在京里新做的。” 忠武伯示意她坐下,叹道:“当年你刚出生时才那么点儿,如今却是长成大姑娘了。” 这句话杜九娘听过无数次了,顿时提防起来。 果不其然,忠武伯念叨了一番二房已嫁的二娘和即将出嫁的五娘后,接着说道:“听说你舅母常带你去参加茶会花会,在京中结识了不少姑娘太太……九娘可有中意的人家?” 对着忠武伯希冀的目光,杜九娘只得干笑。 看她如此,忠武伯顿时恨铁不成钢起来。 “你怕羞作甚?咱们家里如今虽没武官,但祖上可是将门挣出的爵位,不兴那扭捏做派。你也晓得你爹爹,惯是个爽气大方的人,何况你又是我最疼爱的女儿,你若有喜欢的,尽管与你爹爹说,便人家不愿,爹爹大不了架起老祖宗那把汗血大刀……” “爹!那刀上的锈都比八姐脸上的粉厚!” 忠武伯一哽,换了句话谆谆教诲起来。 他的话自然叫人感动,但杜九娘却心知肚明,嘴上说是一回事,做起来便是另一回事了。不然,怎么每回大太太挑出的人选,他可尽管划掉了那许多不称意的,却没问过她这最疼爱的女儿。不过白说一句罢了,还真能让女人有自主权? 认真说起来,并非是那些人里没有杜九娘中意的,而是没有忠武伯中意的。 不过杜九娘也有自己的苦衷。 她知道十五岁在这个社会已经可以出嫁,眼看她没多久就要及笄,这个年龄却还没有定下人家实属罕见。 可她也没辙。 系统极为难得地提前给她显示出了“议亲”这个任务,可那任务是黑着的,很明显时机还不到。偏偏此任务是在主线任务栏里,杜九娘只能静待时机,等待那“议亲”任务亮起来方才行动——不然嫁错了人、后面一系列可能出现的主线任务全都出错的话,回不去了怎么办? 于是她只能一遍遍敷衍忠武伯。 忠武伯疼爱她,几句话被她哄了过去。待到杜九娘说明儿五姐姐就要出嫁了、女儿得去给五姐姐添妆,不慌不忙出了屋子,忠武伯方才反应过来,叹息了声,就也由着她去了。 林太太本就和杜九娘的母亲关系极好,如今见了杜九娘也很是喜欢。若不是五娘的婚期临近,林太太说什么都要再留她多住一段时日。前些天算准日子再不回来就迟了,她才送杜九娘上了车。 紧赶慢赶,中间碰上一场雨耽搁了些时候,眼看着明儿杜五娘就要出嫁了,杜九娘终于回到了杜府。 去到二房所在的静苑,几位姐妹大都在了,就连年幼的两位堂妹也被奶妈抱着过来凑趣,只缺了杜八娘一人。 杜五娘的夫君是杜二太太娘家的一个后辈,彼此知根知底,早几年便已定下了亲事。只是杜二太太舍不得小女儿,跟男方家里约定好了多留了她几年,如今杜五娘已十八岁眼看不能再拖下去,方才寻了日子成亲。 大红的喜字贴在门窗之上,杜五娘一改往日的活泼伶俐,满脸羞涩地与杜七娘低声说着话。 “恭喜姐姐了。”杜九娘说着祝贺的话语命人捧上自己备好的礼物,又将外家准备的贺礼亲自交给了杜五娘。 “多谢妹妹。” 与杜五娘语气平和地寒暄了几句后,杜九娘自去旁边坐下。本打算坐个片刻就离开,谁知杜六娘行了过来挨着坐下了。 “妹妹这衣裳的花样子瞧着没见过,”杜六娘说着,往正在窃窃私语的杜五娘与杜七娘那边看去,眼神黯了黯,复又扭过头来,朝着杜九娘笑问道:“可是京里的新样式?” 她母亲杜三太太自从几年前那次“生病”后,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后来杜老太太便发了话将她送去山上的庄子静养。 杜六娘思念母亲不免时常抱怨,杜五娘哄了她些时日后渐渐觉无趣,就与她疏远了。而杜七娘由于记在了杜三太太名下,又因生母司姨娘暂代处理三房庶务,再不复先前的小心翼翼,渐渐地现出几分嫡女的气质来。过了半年多,杜五娘反倒与她亲近了不少。 杜六娘的神色变化杜九娘看在眼里只做不知,似平常一般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闲扯。 当初杜三太太放利钱与借钱之事,是杜九娘想办法揭发的,就连借春林之口说出陈妈妈那件事,也是她安排的。 可那“涤心水”一事,当真与杜九娘无关,偏偏就是那件事,触了杜老太太的逆鳞,让她彻底厌弃了杜三太太——试问哪个婆婆能容忍一个暗算自己的儿媳? 左右是杜三太太她们想要嫁祸杜九娘在先,故而杜九娘对杜六娘也没甚亏欠之心。稍稍聊了一盏茶的功夫,杜九娘便道累了,先行离开。刚出屋几步还未出院门,就见杜八娘迎面行来。 杜八娘抬眼看到杜九娘先是一怔,继而笑问:“妹妹回来了?” 自杜七娘风光后,杜八娘便越发清冷了,如此热络实属罕见。杜九娘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随意“嗯”了声便要离开。 两人擦身而过之后,杜八娘却出声唤杜九娘。 杜九娘转过身,只见杜八娘拿出一个玉佩,说道:“这是前两天二婶给我们的,每人一个。二婶还说五姐姐出嫁时候咱们四人一起戴上,喜庆。当时你不在,二婶便让我先帮你收着了。” 似是怕杜九娘不信,杜八娘拿起挂在腰间的一个相似的玉佩说道:“我也有一个,已经戴上了。” 她们二人是大房仅有的两个姑娘,杜二太太如此安排粗粗看来也没甚奇怪的。 杜九娘望着杜八娘脸上的笑容,正暗自算计着,新任务出现的提示音响起。 不动声色调出面板,杜九娘看到新任务“来历不明之物”在闪。她眼睛一亮,笑容顿时真诚起来,高兴的接过玉佩,连连道谢。 见她如此,杜八娘顿时露出一副杜九娘吃错了药的表情。她正欲开口,却在往杜九娘身后扫了眼后将全部话语都憋了回去。 迅速收回手,杜八娘垂手抚抚裙摆,恰好遮住方才她拿出的那块玉来。 杜九娘心知有异,下一秒,杜大太太的声音已然在她背后响起:“怎么都在外面说话?不进屋去吗?” 杜九娘和杜八娘齐齐唤了声“母亲”,杜大太太随口应着,望了眼杜九娘手中的玉佩,又看看杜九娘,神色不变地进到屋中。 虽然杜大太太瞧上去没什么不同,可杜九娘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被那助、纣、为、虐的系统给坑了。 第17章 酷霸技能 “来历不明之物”任务要求:收下此物,速速处理。任务奖励:金钱若干,经验若干。 第一步已经完成,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将它赶紧弄走了? 看了眼新任务所给经验的数目,杜九娘将如今的情势快速分析了番,一边调出面板,一边扬声唤住转身欲走的杜八娘,“姐姐这是要去哪儿?” 杜八娘淡然自若地说道:“自然是去寻五姐姐了。”她边说着边看了看杜九娘手中玉佩,嘴角闪过不明意味的笑。 杜九娘本就不是肯吃亏的性子,先前旁人暗算她,她还得想办法报复回去呢,如今杜八娘这样明目张胆地坑她,自然更不能坐以待毙。 手指微动点开属性里的“个人称号”一栏,杜九娘狠狠心将其切换到“妙手空空儿”。 经验条倏地少了一小截,杜九娘正肉痛着,此称号附带的技能“探囊取物”已经亮起。 所谓探囊取物,简而言之,一个字,“偷”。此偷还非寻常偷盗,由于系统的帮忙,在这个技能生效的时间内,杜九娘偷什么都不会被人发现。 那称号是杜九娘某次做任务时得的,看上去非常好用,实际上相当坑爹。切换到此称号时视系统心情扣除经验,得到的技能只能用一次,而、且,无论称号还是技能,都有时间限定。 最让人郁闷的是,这时间是相当地短——如今技能刚刚被点亮,已经在闪动、倒计时中,杜九娘再不行动,它就要消失无影踪了。 时不待人。 杜九娘猛地靠近杜八娘,在她耳畔又轻又快地说了句话。杜八娘没防备,闻言不由自主怔了下。杜九娘瞅准时机,朝着杜八娘裙摆处快速摸去…… 冰凉的触感入手,杜九娘用力捏紧,忍不住嘴角轻扬。 杜八娘却不知发生了什么。 她只晓得自己愣神片刻的功夫,杜九娘已经忽地贴近又忽地撤离。等到回过神时,抬眼只能看到晃动的珠帘,而杜九娘,已经去到屋中了。 杜八娘迟疑了下,咬咬唇跟了进去。 杏儿抱着先前搁礼物的托盘,用手肘捣捣风儿,问道:“姑娘不是才刚出来么,怎地又进去了?” 风儿皱眉看看手肘,瞪她一眼,说道:“主子的事儿也是咱们能多管的?少问多做,有闲心想这些,还不如多跟着林妈妈学学伺候主子的道理!” 杏儿怯怯地“哦”了声。沙儿瞥她一眼,扯扯风儿衣袖,拉着她进了屋。 杜九娘和杜八娘正半侧着身相对而立。杜九娘掌中放着两块玉佩,一个是杜八娘给她的,一个是她刚刚从杜八娘那儿顺来的。 杜八娘死死盯着玉佩,嘴唇颤了颤,片刻后好不容易挪开了视线。她不动声色地伸手探探裙摆间,没有摸到系玉佩的绳子。 手指顿了顿紧抓手边衣裙,杜八娘浅淡笑着问道:“九妹妹这是何意?” 杜九娘本还不太确定杜八娘想坑她到什么地步。可进了屋借着说话的功夫细看了下,杜九娘才发现这两个玉佩竟是一对儿,先前杜八娘给她的那一个,雕琢手法更古朴个头略大些,分明是给男子佩戴的。 杜大太太想来也发现了这一点。 “八姐姐这是怪我越俎代庖呢。” 杜九娘说着,笑眯眯地将两个玉佩搁到杜五娘面前的桌上,又对杜大太太道:“刚刚在门口遇到八姐姐,八姐姐说想拿它们给五姐姐添妆,又怕这对玉佩不够好,让我帮忙看看。” 杜八娘睇她一眼,问道:“这玉难道不是九妹妹拿来给五姐姐添妆的么?” “八姐姐说笑了,想要给妹妹我脸上贴金也不用这样。”杜九娘笑道:“我方才刚从这屋子里出去,两手空空的大家可是都看到了。若我有将两块好玉藏着掖着,就活该被姐姐们骂‘小气鬼’。” 她这话一出来,众人都忍不住噗嗤笑了。 “小气鬼”这话是有来历的,而且还是杜老太太笑话杜九娘时说的。 那时候杜九娘觉得宁苑的芙蓉酥好吃,就大喇喇地自己拿出个油纸包来装些进去准备带回安苑吃。 杜老太太笑她,对孙妈妈说哪有九娘这样偷东西的。寻常人怎么着也得藏着掖着不让她这个主人看到才行,那样还能多偷些。 杜九娘边不住往纸包里塞东西,边一本正经说道:“我向来偷懒,东西都让丫鬟们搁在手里拿着。若是真偷了,放在丫鬟们手里定会被大家看到,一个两个地将我威胁一番,少不得要分给她们些吃。如今这样正大光明拿着,倒是能求个心安,也不惧旁人拿话来逼我分东西了。” 杜老太太便笑了,不住对孙妈妈说怎么养了这么个小气鬼,什么时候都那么护着东西。 如今大家想到“小气鬼”的来历,就也想到了杜九娘什么东西都让丫鬟们拿着的习惯。方才她和丫鬟两手空空地出去,这是大家都看到的。 况且,这俩玉虽好,可杜九娘全身上下的首饰随便拿个出来都是极好的,就连绣花鞋上缀着的玉石,品质也不比它们差,没道理先前给了那许多值钱玩意儿了反倒心疼这两样东西。 杜八娘和杜九娘向来不对付,两人互相讥诮一番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大家没多想什么,只当是俩丫头性子都上来了。 杜五娘微微笑着,顺口说道:“这对玉佩很好,多谢八妹了。” 杜七娘也凑趣地拿起玉仔细看了看,赞了声不错。一旁坐着的杜六娘也凑过去细看了番。 杜九娘便斜睨了杜八娘一眼。 ——很显然,杜六娘她们几人都是头一次见到这两个玉佩。杜八娘先前说的什么“二婶婶送的每人一块”,纯属胡扯。 杜八娘倒也沉得住气,目不斜视盯着脚前几寸的地方,面上带着淡淡笑意。 回到安苑,杜九娘遣了杏儿去给杜老太太送东西。 沙儿不解,“那杏儿看着就不是个老实的,怎地姑娘还放心让她去送东西?” 先前几人就察觉不对了。若是没人报信的话,杜八娘不可能出现得那么及时,刚好在院子里堵住杜九娘来了那一出,还恰好被杜大太太碰到。风儿沙儿两人跟杜九娘许多年了,知根知底,只有新来不久的杏儿最为可疑。且先前在杜五娘屋里的时候,风儿和沙儿一直守着杜九娘未曾离开过,唯有杏儿借口内急稍离过片刻。 “不让她送,她哪儿有机会通风报信啊!”风儿快言快语接道,又剜了沙儿一眼:“云儿雨儿都配了人了,如今姑娘身边就咱们两个得力的,你再这样傻不愣登的怎么行!” “可她到底是太太给的,若是罚了她惹了太太不高兴可就麻烦了。” “太太?若是知道她跟了八姑娘,第一个除掉她的就是太太!” 两个丫鬟你一言我一语着,片刻后杜九娘说道:“你们心里都有数就行了。咱们先前不在家,且由她在屋子里随便折腾。如今既然回来了,自然不能再让她在那边碍眼了。左右不过这几日的事情,你们有眼力些,看紧了,别棍子还没打下去,先把蛇惊走了。” 风儿和沙儿闻言,便消停了下来。 杜九娘又道:“我身边没合适的人,你们且多跟我段时间,到时我自会给你们安排妥当,让你们风风光光出嫁的。” 两个丫鬟喜不自胜,微红了面颊齐声应是。 杜九娘笑笑,不甚在意地赏了她们些碎银子,吩咐她们继续去查清那玉佩的事情,就让她们退下了。 杏儿有血条,杜九娘先前留着她是因为她是杜大太太派来的。与其灭了她后再换个人来,倒不如先用着杏儿慢慢磨着,毕竟打这样的低级怪对现在的杜九娘来说得不了多少经验。 可如今她暗投了杜八娘,那就又不一样了。 八面玲珑的墙头草最是麻烦,坑人的时候连点节操都没的。最典型的代表就是系统君了。方才若不是杜九娘反应快将烫手山芋及时脱手,难保不会留下后患。 杜九娘淡定地点开面板。 先前任务完成后都没看上一眼,如今瞧瞧—— 咦?这是怎么回事? 杜九娘怔了怔,不敢置信地看着上面。 任务“来历不明之物”已经完成。可那坑爹的经验进度是怎么回事? 虽然调用“妙手空空儿”后掉了一部分经验,可那时她看得分明,扣掉的经验应当比这任务奖励的要少很多才对啊! 怎地如今的经验比起先前来,不增反掉了? 没这样的道理! 眼前现出水纹样波动,一句话飘忽跳动着闪过:“亲爱的玩家请注意,忽略游戏规则,是会被系统处罚的哟。” 杜九娘火了。她哪儿不按规矩办事了? 东西她接下来了,也在短时间内速速处理掉了。哪里不合规矩了? 系统半晌没动静。过了会儿后,终于又蹦跶出来一句话:“任务要求显示错误。本应‘销毁’,误成‘处理’。” 杜九娘舒坦了,心说这回得把经验还给她了吧。 这时眼前飞快闪过一行字。 “此任务为一次性任务无法重复完成一旦提交任务系统便自动判定任务结果无论是错在系统还是错在玩家均无法更改谢谢您的大力支持请继续愉悦地享受游戏过程加油哟亲” 跟怕挨揍似的,这些字半口气儿都不歇、你追我赶地在杜九娘眼前窜了过去。等到杜九娘反应过来它想表达的意思后,心中顿时有千万头某泥马奔腾而过。 天惹噜! 系统犯错,她受罪? 下限! 系统的下限,在、哪、里! 第18章 惊到了 傍晚时分,杜九娘正斜倚在塌边悠闲地吃着果子,风儿掀了帘子禀道:“姑娘,王婆子来了。” 杜九娘顿时精神了,将啃了半边儿的果子丢回碟子里,边拭干净手边说道:“让她进来罢。”又问:“杏儿呢?” “奴婢瞧着今儿的果子新鲜,让她给八姑娘送些去了。” 帘子一掀开,凉爽之气扑面而来。王婆子一进屋就见杜九娘端坐在外间屋子里,旁边的案子上放着冰块,沙儿正执了扇子轻轻扇风。 王婆子搓着手,眯着三角眼腆着脸笑道:“姑娘真是有福气,能有这好物享受。唉,这天儿可真热。” 杜九娘看也不看她,只道:“风儿,你去给王妈妈端碗凉汤来。” 王婆子瞅着那些冰块挪不开眼,砸吧砸吧嘴说道:“听说姑娘这儿有冰镇的酸梅汤,不知道老婆子……” “哟,王妈妈您这是在八姑娘那儿受了气了?”风儿杵在王婆子跟前,笑着挡住了她的视线,“虽说我们姑娘一向是最温和最好说话的,可八姑娘比起我们姑娘来差得也不是太多,再怎么着也不会亏了妈妈的一碗汤才是。” “哎呦风儿姑娘,你可误会我了。我这不是怕九姑娘在这天儿里喝凉物伤了肠胃,想要给姑娘提个醒儿么!” “那还真是谢谢王妈妈了!” 看着风儿脸上的讥笑,王婆子恨不得猛抽自己几个嘴巴子。在那边尴尬地陪笑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听杜九娘慢悠悠地开了口:“坐。” 王婆子摸了个杌子坐下了,却也只敢沾个边儿。 此人便是当初杜十郎出事时,被杜九娘踹了一脚的那婆子。 虽说她如今能被人称一声“妈妈”,也不过是仗着资历老些罢了。当年她的亲戚、杜十郎身边的王妈妈因病出了府后没多久,她就因吃酒误事而被杜九娘罚了。本该是遣出去的,后杜九娘发了善心,王婆子就领了个倒夜香的差事,一干就是一年多。 当她被派到杜八娘那里做个扫院子的粗使婆子时,虽然没人提起她换差事的因由,但是王婆子心中有数。再后来杜九娘偶尔私下里寻她问事,她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爱占便宜的性子到底是深入骨髓了,被杜九娘晾了几次后依然死性不改。 “听说……八姐姐最近得了块好玉?”杜九娘问道。 “咦?姑娘怎么知道?” 等了半晌没见杜九娘再开口,王婆子自顾自说道:“是有这么回事儿,就前儿的事情。不过不是一块玉佩,是两个,装在信封里一起送来的。” “妈妈如今也不过是个侍弄花草的,怎地知道这些?可别拿假话来哄我们姑娘。”风儿快言快语道。 “老婆子待姑娘的心可是实打实的!前些日子姑娘去了京里不在府中,老婆子少不得要帮姑娘注意着周围的事情。那天刑家少爷来的时候,老婆子特意寻了他小厮说了几句话,谁知这就攀上了交情。前儿刑少爷遣人来送信的时候,刚好就是叫的那小厮,这不,那孩子就特意寻了老婆子来递信。” 她这话半真半假,说什么为了杜九娘去找刑家小厮套近乎,八成是她仗着自己在杜八娘院里伺候,糊弄了刑家人几句想从他们那儿讨点好处罢了。 “那玉是什么样子的?” “两个玉佩样子花纹差不多,只是一个稍微大点一个小点。”王婆子瞅瞅四周,往前探了半个身子,神神秘秘说道:“保不准啊,是个定情用的东西。” 杜九娘横她一眼,只摸了手边的茶来饮着。 王婆子一拍大腿,说道:“真的!老婆子可是摸得清清楚楚的!” “哟,王妈妈好手力,竟有这等功夫!”风儿给杜九娘添了茶水,将水壶搁回桌子时头也不抬地说道:“用信封裹着呢,妈妈您连花纹都摸得清。” 王婆子讪笑道:“当年大太太扭伤了脚还是老婆子给按捏的呢。” 她又絮絮叨叨说自己手上功夫如何厉害,杜九娘却耐不住性子去听。 吩咐风儿给王婆子点碎银子,杜九娘懒得等欣喜的王婆子行完礼,自去屋里了。 随手摸了个果子慢慢吃着,杜九娘静心将事情梳理清楚。 遣人送信的刑家少爷早两年就和杜八娘订了亲,先前两人并没什么私下的来往,如今刑少爷却忽然主动起来还让人送了信,保不准是见到杜八娘的美貌后动了心,巴巴地就将定情之物送来了。 只是佳人转手就将东西“送”了出去,还想将“私相授受”的好名声一并“转送”,看来这刑少爷很不合杜八娘的意。 不过…… 杜九娘猛地啃下一大口,恨恨地咬着。 这位八姐姐当真好算计。一个字儿也不多说将自己撇了个干净,只让杜大太太看到杜九娘和人“私相授受”的实证。 若不是杜九娘当机立断将那俩东西送了人,杜大太太要是真凭着那惊鸿一瞥琢磨出点事儿来,有她在一旁推波助澜,杜九娘少不得要招惹到许多麻烦。 当然,不管杜九娘会惹到什么状况,杜八娘的目的是达到了,刑家的少爷再怎么也不可能成为她的夫婿。而杜九娘名声受损遭到长辈斥责,杜大太太也喜闻乐见。 真正是一箭双雕。 不过听说那刑少爷是官家嫡子且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当年不到十四岁就中了秀才,方圆百里百年之内比他考中更早的也就庄肃郎一人而已。 如今他不过二十出头,虽然年纪稍大了点,但怎么说也是个青年才俊,怎地杜八娘就排斥到这个份儿上了?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不待杜九娘细想,叮叮当当的连续响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杜九娘戳开面板,才发现发出这动静的竟然是助手小秘书:亲爱的玩家,接下来有一个掉节操的任务将会出现,请选择查看or取消。 杜九娘想也不想,点了查看。 系统:确定吗? 是。 不后悔吗? 是。 不能反悔的哟! 知道了。 那你还一定要接吗? 杜九娘火了,随手关了面板懒得再理它。 谁知“叮”声响起,系统提示新任务出现。 任务名称:“挑拨离间”。任务要求:挑拨杜八娘和杜二太太的关系。 另附:上一次由于系统的失误影响了亲的心情,故而方才开个小小的玩笑博君一笑。望亲继续加油、奋勇前进哟! 杜九娘:“……” 第二天天未亮,杜府就热闹欢腾起来,喜庆的气氛充溢在整个大院之中。 这是二房嫡女杜五娘出嫁的日子。 杜二太太从杜五娘屋里出来的时候眼圈泛着红,眼珠上也带了血丝,显然是哭过了的。杜三郎立在母亲身侧神色担忧,杜二太太同他低语几句后,杜三郎细细叮咛了番,就也同杜二老爷一同招呼客人去了。 杜二太太立了片刻正要跟过去,忽地想起一事,回转身推门问道:“苹果可曾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丫鬟莲雾说道:“不过昨儿八姑娘说如果在上面用金箔粘些吉祥话儿会更吉利,等下八姑娘来了后这个苹果许是就用不到了。” 杜八娘是府里出了名的心灵手巧,昨日她自告奋勇说亲手来做此事时杜二太太也在,如今听闻便微微颔首。 杜二太太正要退出门去,看一眼屋外天色,又拧起了眉。 “二婶,要不然我去八姐姐那儿看看吧。八姐姐到现在还没来,许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也未可知。若是苹果准备好了,我就先将东西带来。”杜九娘说道。 杜二太太松了口气,“也好。”又怕杜九娘和杜八娘再拌起嘴来,就遣了莲雾跟着。 杜九娘刚走到安苑外不远处,就见杜八娘低着头往外走,行色匆匆。 杜九娘忙扬声唤她。 杜八娘迟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驻足抬眼看是杜九娘,眼中不耐一闪而过,随口应了一声就要继续行去。 杜九娘心中有数,知她已经收到了那封伪造的、要求见面的“刑少爷的来信”,却故意问道:“姐姐这么急是去哪儿?” 杜八娘顿了顿,说道:“自然是有要忙的事情了。” “啊!那姐姐你快去忙。不过,五姐姐的苹果八姐姐可准备好了?” 杜八娘愣了下,瞥见莲雾,笑得有些勉强,“昨儿本是准备好了,今早却不见了。等下我自会再做一个给五姐姐。” 杜九娘暗暗给王婆子点了个赞,笑容越发灿烂起来,“那姐姐先去忙吧。五姐姐那边自有我们姐妹帮衬着。” 杜八娘生怕刑少爷当真如信上所说那般、寻了忠武伯提及玉佩之事,就也顾不得多想五姑娘那边,丢下一句“那就有劳妹妹”了,便匆匆离去。 回到杜五娘房里时,杜二太太正巧也在。 不待杜九娘开口,杜二太太看到她们空着手,便直接问莲雾道:“没寻到八姑娘?” 莲雾是个实诚人,也不会多绕弯子来叙述,直接将方才遇到杜八娘时的情形、杜九娘和杜八娘的对话一个字儿不落地描述了一遍。 杜二太太便笑了。 杜九娘长长叹了口气,说道:“若是换了旁人去,八姐姐许就没那么忙了。” “怎么可能?方才莲雾不是说过,刚才你们去的时候八妹妹已经急着出院子了吗?要是我去,九成九也得是这个结果。”杜七娘在一旁说道。 杜五娘扶了扶头上发簪,温温和和地说道:“早知道八姐姐那么忙,昨儿就不该劳烦她才是。” 杜二太太说道:“是这个理。” 锣鼓声响,杜五娘在热热闹闹的气氛中出嫁了。到最后,她也没等到杜八娘的“吉祥苹果”。 杜八娘是在杜五娘要上轿子前才赶到的。虽然她极力掩饰,但眼睛尖的还是能发现她鬓发微乱神色有些紧张。 杜二太太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也没说什么。 等到送走了新娘,杜九娘方才有空去忙旁的事情。 说起来刑少爷虽然来过杜府一次,但是见过他的人寥寥无几。 王婆子虽和他的小厮搭上了话,却没见到正主儿。杜九娘又遣了风儿去问忠武伯的长随,也只听说那少爷待人极其和蔼可亲,是个没脾气好性子的大好人,旁的也没问出什么来。 如今看着杜八娘焦虑的样子,杜九娘心头那股子疑惑又冒了出来—— 杜八娘原先还没排斥这门亲事,前段时间刑少爷来了一趟后反而闹出了这些来,甚至不惜“为了他”而坑害自己的好、姐、妹,那刑公子必有其“过人之处”。 可是,也没听说他身体有疾啊,杜八娘怎地就这么不乐意了? 听闻刑少爷今日也来了,只是一直待在忠武伯的书房里未曾出来,杜九娘忙派了得力干将林妈妈去探查敌情。 林妈妈很快就回来了,望着杜九娘欲言又止,欲言又止,最后憋了句道:“姑娘要不亲自去看看?” 杜九娘掐指一算,林妈妈这速度得是只看了一眼就回来了,而且还是小跑着回来的,就也起了好奇之心,去到书房扒着林妈妈搞出的窗户缝儿往里那么一瞧…… 呵! 杜九娘惊得后退了两步,又忍不住上前再看仔细一点。 现在忠武伯屋里统共就俩主子。除了儒雅的杜老爹外,另外那人仅看背影是清俊挺拔温和淡雅。 可转过身来…… 那奇峰陡峭怪石密布的侧脸,那杂草茂盛泉眼遍布的面孔,是怎、么、回、事? 虽说男人不能光看样貌,最重要的是才干,可这系统配对的也太随机了点吧! 杜八娘和他明显不是一个画风的啊! 第19章 生命不息宅斗不止 当晚杜八娘被禁足的消息传来时,杜九娘正吃着燕窝粥。 “是爹爹说的还是母亲说的?为了何事?” “是太太,缘由不太清楚。”林妈妈收起空碗说道:“听说往后一个月内只许八姑娘去宁苑请安,旁的时候只能待在屋子里不准出来。” “这倒是奇了。” 第二日一早,大家照例去给杜老太太请安。 杜九娘一行正朝宁苑走着呢,远远瞧见三房的两个大些姑娘停在一处不知做什么。只是瞧着两位小主子的样子,像是在争吵。 林妈妈看了后颇为不齿:“这三房也真是的。姐不姐妹不妹,嫡庶还分不零清,三老爷也不好好管管。” “管?怎么管?”风儿压低声音说道:“如今三老爷统共就四少爷一个儿子,七姑娘又是四少爷的亲妹妹,一屋子人疼都来不及呢,怎么舍得让六姑娘压到七姑娘头上去?”话语里也满是嘲讽之意。 杜九娘喝止了她们,带着自己手下人呼呼啦啦从三房人旁边的道上目不斜视地走过。 谁知她懒得搭理他们,对方却主动找了过来。 杜七娘扬声说道:“九妹妹可是要去祖母那儿?” 杜九娘顿了顿,侧过脸轻飘飘“嗯”了声。见杜七娘朝她招手,杜九娘踌躇了下,就也走了过去。 “七姐姐有何事?” 杜七娘拿着一支珠钗放到杜九娘手中,说道:“这个送给妹妹了。” 杜九娘莫名其妙,杜七娘说道:“昨天下午哥哥回来时路过银楼,顺手买了两个回来。” 杜九娘便去看杜六娘。 “不用问六姐姐了,”杜七娘在一旁语气凉凉地说道:“哥哥给我们俩一人一个,本来好好的,谁知六姐姐一早将东西还给我了。” 杜六娘本也是快言快语的性子,只不过杜三太太去了庄子上后内敛了许多。如今听到杜七娘这样说,她再也按捺不住,说道:“我本以为你们是好心所以才收下,谁知你们竟然是这样欺负人的!” 她指了杜七娘头上珠钗,转过头对杜九娘道:“九妹妹,你看,她头上戴着的是个牡丹却给了我个芍药,这不是明显觉得她能压过我去么!” 杜七娘冷笑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样都能给你挑出刺来!” 杜六娘说道:“既然这样,我更喜欢牡丹那个,你将那个给我好了!” “凭什么?这是我哥哥买的,自然是要我先挑!” “呵,这个时候同我分彼此了?当初你们想要记在我娘名下的时候,可是一个两个的都低声下气巴着过来的!” 眼看两人越争越厉害,杜九娘望着她们血条的眼睛也越来越亮。 终于,她瞅准两人说话的空档,中气十足地嗤了一声。 两人便都扭头来看她。 杜九娘将珠钗丢到杜七娘手里,不屑道:“六姐姐都瞧不上的东西,七姐姐倒是想起来给我了……我可是不要的。” 眼看杜七娘脸色黑了下来,杜九娘又对着杜六娘说道:“六姐姐这是怎地了?三婶婶不过是去了庄子上养病罢了,姐姐何至于此?我可是自小都没见过娘亲一面,不也过得好好的?身为嫡女就该拿出嫡女的气派来,别到时候三婶婶回来了,六姐姐却忘了自己先前是什么样子的了!” 杜六娘怔在了那里,杜七娘跺跺脚,哼了声奔往宁苑。 杜九娘遥望着她掉血的速度,甚是满意。 一路无言继续前行了半晌,风儿终究按捺不住了,不解道:“姑娘怎地帮六姑娘不帮七姑娘?如今看来,三太太少不得要一直在那边住下去了,姑娘帮了六姑娘也得不了什么好处去。” 杜九娘面带惆怅深深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明白。” 林妈妈说道:“你们几个丫头还是看得太浅了,不如姑娘看得深。七姑娘再记到三太太名下也改不了庶出身份,寻的亲事看似不错,却是丝毫都越不过六姑娘去。且司姨娘是小户人家出身,又怎比得过六姑娘外家势大?不过是一时强悍罢了,外强中干,成不了气候。” 风儿她们顿时恍然大悟。 杜九娘暗暗给林妈妈点了个赞。 方才她不过是看着打击杜七娘得到的经验更多些罢了,故而临时决定来此一着。林妈妈却能从大局着想硬生生将理由给掰扯成这样,实乃真·神人是也。 有好处不占是傻子。 杜九娘适时地作出高深莫测状,颔首说道:“正是如此。” 林妈妈满脸欣慰,丫鬟们肃然起敬。 杜九娘去到宁苑之时,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就连杜七娘也已经端坐在屋内,唯有杜六娘比杜九娘还稍晚了些。 杜老太太到了后,就昨日里杜五娘出嫁一事发表了一番感慨。晚辈们纷纷对老人家点了赞,杜老太太稍稍自谦后就也接下了小辈们的赞美。 原本气氛和谐,眼看着再说上两句大家就要各自散了,杜七娘却是朝着杜四郎之妻、杜四奶奶微微一笑。 杜九娘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昨儿吃了五妹妹的酒,也不知九妹妹的我们何时有福气吃到呢。”杜四奶奶半喟叹着半玩笑着说道。 众人都觉得杜九娘这般年纪还没定亲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杜老太太也因为此事明着暗着提点过她几次,故而杜四奶奶如此说,杜九娘立刻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心理准备。 谁知杜老太太这次听了杜四奶奶的话后,却是微微笑了。 杜九娘就愣了下。 这是什么节奏? “这倒不急。”杜老太太说着,意有所指地看向杜九娘,“……说起来昨日广望侯家的小子来给我请安,我瞧着倒是不错。” 广望侯家的……那个小胖墩? 杜九娘满头黑线。 “许久没见程家哥哥了,不知如今他是什么模样?我还记得小时候程哥哥和我比身材,他足足胖了我两圈来着。” 杜老太太笑道:“可不是小时候那样子了!前些天他来的时候还问起你呢,可惜你去了京城,没碰到。昨儿他来的时候本遣了人去叫你,谁知当时没寻着你,他又走得急,只得作罢。” 杜九娘这才记起来,当时她寻完杜八娘回到杜五娘屋里后,风儿说海棠来找过她,说是杜老太太让她去宁苑一趟。杜九娘惦记着杜八娘的事情,磨磨蹭蹭过了好一会儿才去的。那时人很多,她和杜老太太说了几句后见没什么事便也离去。 没想到中间竟然错过了这么一茬。 杜九娘顿时无语。 这算是古代变相的相亲吗? 她干笑着去看杜老爹,忠武伯和自家女儿早就达成了默契,顺着杜老太太先前的话茬说道:“程家世子是不错。说起来昨儿李侍郎也来了,同儿子说起一事……”就这么把话题给岔了开来。 杜九娘松了口气,在众人各异的眼光里,挺直了腰杆坐端正了。 杜七娘转眼朝她望过来。 杜九娘看杜七娘血条下的负面状态快要消失,便扬着下巴朝她挑衅一笑。 杜七娘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负面状态又重新“鲜亮”了起来,艳红如燃烧的火焰。 杜九娘顿时舒坦了。又隐约觉得有人目光不善地望着自己,便循着望过去。 居然是杜八娘,且负面状态…… 嫉妒?怎么会是嫉妒? …… 昨日忙了一天大家都累了,众人闲说了会儿话就也离去。 杜九娘刚出屋门就被杜二太太叫住了。 “今日也没看见十郎……他的病可是好些了?” 虽说昨日里杜二太太的成功表现帮助杜九娘完成了任务,可杜九娘心中有数,杜二太太和大房的人一向不太对付。不然昨日的时候,莲雾她们也不会早就备好了备用的苹果了——分明是杜二太太提前吩咐过,做好了杜八娘不会信守承诺的打算。 如今见杜二太太问起杜十郎的事情,杜九娘摆出礼节性的微笑,说道:“好多了,谢二婶关心。” 杜二太太笑道:“那就好。”说罢,带了人离去。 杜九娘一行往回慢慢行着,半路上林妈妈突然冒出一句:“二太太前儿才问过奴婢十少爷病情的事。” 风儿随口说道:“每次十少爷生病的时候,二太太都很关心来着,有时看到奴婢也问上一两句。” “当真如此?那就有些蹊跷了。” 杜九娘听了两人对话,转念一想,也觉得不太对劲。 杜二太太这么关心十郎的病情做什么? 难道有什么隐情不成? 此念头一闪过,系统叮地来了新任务。 竟然是隐藏任务——“八年前的隐情。” 杜九娘狠命想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八年前她七岁时,约莫就是她拿到古玉棋子之前的事情。 可是那么古早的事,就算她有心要一探究竟,怎么入手去查啊…… 出现这种逆天的任务,系统是在坑她呢还是坑她呢还是坑她呢? 懒得理会系统在面板上冒字卖萌的样子,杜九娘恶狠狠戳掉面板闷头朝安苑行去。 谁知刚走进院门,她就被人给拦下了。抬眼看去,竟然是杜八娘。 若是以前,杜九娘必然要趁着对方生气之时狠狠虐上一番。但此刻她心中有事,又想到杜八娘往后日日夜夜将要面对的夫君的模样,便难得地仁慈了一回,撇过脸准备带人另择路而行。 谁知杜八娘却不领情,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臂。 杜九娘挣了挣,没挣开,反倒是让自己的袖子多了点褶子。 这可是她前段时间做的几套衣裳里面最喜欢一件,还没穿过几次可不想就这么弄坏掉。默了默后,到底心疼衣裳得紧,杜九娘决定暂且留下。 两人去到一处角落说话。 “说!那信到底是不是你写的!”杜八娘美目含怒,俏脸上满是悲愤之色,“是不是你不乐意程哥哥待我好,故意写了假信引了我去见刑家那人!” 杜九娘非常莫名其妙。 虽说杜八娘的怀疑非常正确,那信的确是她弄出来的,可是那和程世子有毛关系啊? 她都多少年没见过那可爱的小胖墩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更何况对着个不讲理的人。 杜九娘扭头就要离开,谁知系统提示忽闪而过。 “杜大太太正从两点钟方向走来。请好好把握,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哟!” 下面另有卖萌文字若干,一概被杜九娘无视,只是系统为了平复她的怒气、附送的一次性技能“一叶障目”倒是让她多看了两眼。 回想着系统前面那句话,心念电转间杜九娘改了主意,冷哼着大声道:“八姐姐你说的是什么?我可是半个字儿也没听懂。”边说着,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杜八娘死死看着她,不知不觉紧跟着她转了下方向,说道:“昨日早晨那封信,是不是你仿了刑少爷的笔迹写出来的?” “刑少爷?怎么可能!他的字苍劲疏狂,我那水平怎可能仿得像?而且,我根本没见过他的字。” 余光中看到人影,杜九娘作势要走,再次被杜八娘拦了下来。 眼见杜八娘的丫鬟春叶要开口唤她,杜九娘忙抛出技能“一叶障目”,将杜八娘的感官屏蔽掉片刻。 果然,杜八娘没有听到春叶的声音。 “没见过?”杜八娘嗤了声,自顾自说道:“要扯谎的话好歹寻个像样点的借口。你若没见过那人的笔迹,又怎知是苍劲疏狂的?” “懒得跟你烦。”杜九娘欲拨开她拦着的手臂,却又被杜八娘一把抓住手腕。 杜九娘眼睁睁看着自己漂亮的袖子又多了几道褶子,肉疼得紧。 “你是不是看过他先前送来的那封信了?所以才知道他的笔迹如何。”杜八娘垂眼望着地面,“是了就是这样,定然是你做的。先前我还有些怀疑,方才见祖母说起程哥哥你那样欢喜,我就知道,定然是你怕我抢走他故而如此。” 杜九娘当真想仰天长笑。 她刚才高兴是因为气到了杜七娘,跟那程世子…… 算了。和眼前这人讲道理是没用的。 杜八娘想要嫁给程世子就使尽手段想尽办法嫁过去好了,有本事别往她身上使啊! 关她什么事! 杜九娘自认是睚眦必报之人,没道理旁人怀疑她到这个份上了,她还替人遮着掩着。 用余光看了眼旁边,杜九娘故意疑惑道:“姐姐说的刑少爷送来的是什么信?我怎么不知道!” “少装无辜!”杜八娘恼了,低叫道:“自然是装了两块玉佩的那封信!” 正等杜九娘反唇相讥,杜八娘却看到她嘴角闪过一抹笑意。 杜八娘愣了下,突然听到背后响起一道声音:“所以说,你果真收到那封信了?” 这声音温温和和的,听在杜八娘耳中却不啻惊雷,使她当场僵在了那里。 杜九娘拨开她的手臂,绕过她走到杜大太太面前行礼问安。 杜大太太身后跟着的半大少年行上前来,掩唇咳了两声后,说道:“九姐姐好,八姐姐好。” 听闻自己被排在了杜八娘前头,杜九娘十分欣慰地朝着杜十郎笑了下。 杜十郎嘿嘿笑着,苍白的脸色看上去倒是转好了几分。他摸摸自个儿的后脑勺,说道:“八姐姐,你错怪九姐姐了。刑少爷字写得好,是我同九姐姐说的。” 杜大太太叮嘱了十郎几句,转而问杜八娘道:“刑少爷的信,你当真收到了?” 她声音不大,语气也如往常一般和缓,但是听在耳中,自有一股子压人的气势。 杜八娘默默转过身来,行礼后说道:“好巧,母亲怎地来了这里?” “昨日我将你禁足,是因你私下里去寻他。只是那信既然是刑家姑娘开她兄长玩笑送来的,且你说并未收到那封信、那两块玉佩不知为何出现在桌上,你当是旁人送去的小玩意儿顺势送给了五娘,我便罢了,只说日后慢慢寻出是谁将玉佩放过去的。如今看来……却是不必寻了!” 杜八娘微不可见地颤了下,唤了声“母亲”还想辩驳,被杜大太太冷冷看了眼,只得将所有话语咽了回去。 “往后你好好待在屋里。别说是给老祖宗请安了,便是天塌了下来,也不准出来!” 杜大太太说着,转身离去。 杜八娘使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嘴角憋出个“是”字,斜过眼愤恨地去看杜九娘,冷笑道:“妹妹可真是好算计,明知母亲来了,也不和姐姐说一声。” “姐姐说的什么,妹妹可是没听明白。”杜九娘笑道:“不过姐姐当真厉害,妹妹什么都还不知道呢,姐姐就自己全都说出来了。妹妹啊,实在佩服得紧。” 看着杜八娘阴沉的脸色和飞快的掉血速度,杜九娘通体舒畅。 忽然,眼前七彩光亮闪过。 杜九娘惊讶地发现,原本空着的那点儿经验条,居然被她打怪所得经验给填满了—— 她,竟然升级了! 生命不息,宅斗不止。 在宅斗中就应该像柯南那样,有一种走到哪就让别人死到哪的霸气! 第20章 这杀千刀的系统 这天晌午,天依然热得人心烦。 几个小丫鬟恰好当值,眼见杜九娘歇下了,便凑在屋外小声聊会儿天。 “……三少爷还没娶亲吗?”一个新来的小丫鬟正慢慢了解着府内情形,顺口问道。 另有待了些时候的小丫鬟啐了口说道:“你没见四奶奶么?怎么可能四奶奶都进门了,三少爷还没娶亲呢!”她压低声音道:“三奶奶早就进了门的,只是前两年生产时候……没了的。” 女子生产极其凶险,葬在此上的年轻女子不知有多少。新来那个听了后便感叹了番。 几人都是此事之后才来府里的,虽对那事略有耳闻,却知之不深。仅有一个丫鬟迟疑着说道:“我姨母说,三奶奶生产时可蹊跷得很呢。” 她是家生子,知道的比旁人多些,其他几个便问道:“怎么个蹊跷法?” “姨母也只是听人说的罢了,不过……” 她话到一半,沙儿的声音骤然响起:“你们都杵在这儿做什么呢?整天说人闲话,到时候怎么惹了祸的都不知道!况且在这个地儿说话,若是吵醒了姑娘,你们担当得起吗?” 几个小丫鬟唯唯诺诺地应了声后四下散了,屋里正偷听着的杜九娘暗道可惜。 她这几天接了个任务是和二房有关系的,可是对于任务怎么完成却毫无头绪,故而没事时特别喜欢听到二房的八卦,如今却被沙儿给搅了。 左右再也睡不着,杜九娘唤来沙儿准备起身。 刚穿上衣裳正系着带子呢,杏儿匆匆进了屋,说道:“姑娘,六姑娘来了。” 杜九娘望着杏儿提高了一米米的等级,蹙眉沉思。 沙儿头也不抬问道:“怎么你来了?风儿呢?冰儿霜儿呢?” 杏儿讷讷说道:“风儿姐姐被林妈妈叫去了还没回来,冰儿和霜儿去给六姑娘沏茶了。” “那不是该你做的活儿吗?”沙儿说着,就听杜九娘懒懒地道:“你那手钏倒是漂亮,哪里来的?” 沙儿低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手臂,方才反应过来杜九娘说的是杏儿,便偏头看了她一眼。 “这是前两日奴婢的老子娘送给奴婢的。” 杜九娘随口“嗯”了声,这事儿便好似揭过去了。 只是等到杏儿退下后,沙儿问杜九娘道:“姑娘,她那东西可是不妥?” 杜九娘笑笑,说道:“没什么不妥的,只是有些奇怪罢了。也不是过年过节的,她老子娘倒是给了她那样的好东西,比你头上的簪子还重了不少。如今八姐姐出不得门,定不是她送的了。” 沙儿闻言便朝门外多看了两眼。 杜九娘过来时,杜六娘已经喝了三四盏茶下去。 她这几日精神焕发了不少,有事没事就来寻杜九娘。杜九娘自是知道她想借了自己的威风来打压杜七娘,可她没有与人形怪“组队打怪”的癖好,故而明着暗着拒绝了不少次。 但是她再坚定,也坚定不过杜六娘。对方不知怎地就认定了她,一遍遍碰壁还面不改色。 今日杜九娘坐下后,本打算与前几次一般聊聊天气说说花样子打几个哈哈就糊弄过去,谁知中午几个小丫鬟的对话忽地冒了出来。 想起已故的杜三奶奶与杜六娘颇为投契,杜九娘下一句话便转了个弯儿。 “我知道姐姐这几日为何来寻我了。” 杜六娘问询着看她。 杜九娘望着窗外垂柳,说道:“眼看就要到三嫂生辰了,六姐姐许是想三嫂了,故而不想独自待在屋里吧。” 杜三奶奶嫁来后,和活泼的小姑子杜五娘不太说得上话,反而与三房的杜六娘亲近许多。 此时杜六娘听闻杜九娘提起三嫂,略有怔忡,“九妹妹怎地说起来三嫂了?” “只是想起来那时候三嫂刚加进来时多么风光,如今故人已去,新人又要进门,有些感慨罢了。” 她说的倒是实话。当年杜三郎和杜三奶奶多么恩爱,如今杜三奶奶去了这几年,填房的人选却已经定了下来。 杜六娘抓紧帕子笑得有些勉强,“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正常?且不说如今了,单说三嫂那时……”杜九娘冷哼一声,搜刮着记忆将话题转了过去,“当年三嫂去的时候,大家只说是一尸两命,再多的却不肯多说,也不让我们去看上一眼。如此想来,怎么都有些蹊跷!” 杜六娘的脸色就变了。 看着她血条下突然跳出的“恐慌”状态,杜九娘眉梢微扬,朝她侧了侧身子,悄悄抛出个“扰乱心神”的技能,轻声说道:“上天真是太不公平了,三嫂那么好的人,竟然遇到这样的事情。” 杜六娘揪紧衣襟,双眼直愣愣地盯着身前地面,嘴唇颤了颤,说道:“是啊,她怎么会……我当时……” 杜九娘嘴角刚刚翘起个小小的弧度,门外突然传来了杏儿的声音:“姑娘,海棠姐姐来了。” 她这一出声,杜六娘血条下的“心神不宁”和“恐慌”齐齐消失。顿了顿后,她面色渐渐恢复如常。 杜九娘恼了。 自己方才不是加了技能了吗?怎么不管用? 不对……这杏儿什么时候多了“打断”技能了? 系统跳出来的字明显底气不足,小了很多也不忽闪了,缩头缩脑地带了几分期期艾艾的小媳妇模样:她又有新主子了哟。 杜九娘:“……” 送走杜六娘后,杜九娘将杏儿唤进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问道:“方才海棠说了什么?” 杏儿唯唯诺诺地道:“老太太让姑娘赶紧去宁苑一趟,说是程世子来了。” 程世子? 那个小胖墩? 杜九娘略一思索,遣了杏儿出去,又唤来沙儿她们给她梳妆打扮。 穿上最艳丽的衣裳,画了最娇美的妆容,又戴上了最相衬的首饰,杜九娘才又唤过杏儿,问道:“我这样漂亮吗?” 杏儿赞道:“姑娘像是天仙下凡一般!” “那和八姐姐比呢?” “八姑娘又怎比得过姑娘天生丽质呢?” 杜九娘违心地说道:“我也觉得如此。”又重重叹了口气,指了桌上一叠糕点说道:“唉,八姐姐不能出门,妹妹我着实难过,可又无法替她分忧。这些你给八姐姐拿去吧,左右等下去了宁苑后,我要和程世子一起在那儿用点心,这些也用不着了。” 见杏儿端了点心离去,杜九娘这才带了人浩浩荡荡地去往宁苑。 进到房内,杜九娘规规矩矩行礼问安。 杜老太太指了旁边的少年说道:“这是你程家哥哥。” 少年郎一身锦衣面如冠玉,与儿时已经是大不相同。他见杜九娘看来便是一笑,温温和和说道:“九妹妹好。” 杜九娘就脆生生唤了声“程哥哥”。 来之前她就没打算给程世子留下不好的印象。 从上次的情形看来,忠武伯并没瞧上这个女婿。左右有杜老爹在前面挡着,她无需担心会与他议亲,可若和他熟稔起来还能气杜八娘一气,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杜九娘待程世子时态度那叫一个和蔼可亲。 “多年不见,程哥哥倒是与记忆里不太一样了。” “妹妹也是。”程世子淡笑着,越发显得人如暖玉。 杜九娘边笑着边搜肠刮肚想着说点什么好。 “听说世子棋艺极佳,”忠武伯及时解了围,“九娘也会点皮毛,不如你们二人切磋一番?” 杜九娘正想推辞,系统叮地传来新任务。 任务说明处一片空白,但杜九娘想了下就也接了下来,顺口答应了忠武伯的提议。 待到丫鬟们去拿棋子了,杜九娘才发现任务说明已经显示出来。等到瞧仔细了,她顿时火冒三丈差点掀桌子走人。 任务“三局两胜”:若任务完成,则奖励金钱若干,经验若干;若任务无法完成,则跳转到主线任务“议亲”。 议亲?议亲? 难道任务完不成的话,她还得被迫嫁了? 这杀千刀的系统! 第21章 系统找存在感中…… “三局两胜。”杜九娘坚定说道。 一个“好”字缓缓出口,程世子示意丫鬟将白棋盒放到杜九娘手边。 杜九娘毫不推辞,大大方方接受了。 ——执白先行,虽然四周有座子大大削弱了先手优势,可如今任务在此,能让赢的机会多一分也是好的。 忠武伯望着杜九娘,朝程世子那边微微侧了下脸。 杜九娘会意,回给他个自信的笑容。 忠武伯便欣慰地笑了。 杜九娘收回全副心思拍下一子,程世子黑子紧跟着落下。 两人你来我往一番,眼看杜九娘头也不抬紧盯着棋盘,程世子笑得无奈,“妹妹不必如此紧张。不过是切磋而已,胜负算不得什么。” 杜九娘一本正经说道:“我觉得胜负还是很重要的。” 毕竟这是关系到她今后宅斗路程发展方向的大事,马虎不得。 “既然如此,那妹妹赢了便是。” 程世子说得干脆,杜九娘半信半疑。 两家对弈的渊源可追溯到祖父那辈。到了父辈时,广望侯程侯爷甚是精通棋之一道,年轻时的忠武伯在他手上虽吃过不少亏,但那时两家关系还算融洽。 直到后来皇上试图推行新政,程、杜分属两派,两方人马因政见不合终是起了大冲突。虽说后来新政没有继续下去,但两人的梁子却是结下了。后来再碰到,明枪暗箭的统统都会朝对方招呼过去。 这也是杜九娘多年未再见到程世子的最大原因。 两家“渊源”颇深,如今程家主动示好多次让程世子登门,已经在意料之外了,现在程世子居然满不在乎地说要让自己,杜九娘怎么想都觉得难以置信。 程世子盯着她看了片刻,突地朝她探身过来,压低声音说道:“某尚记得当年妹妹出手相助之事,一直感激不尽。” 虽然他话中带了几分笑意,却不似作假。杜九娘很努力地将往事仔细回忆了下,直到小胖墩面带泪痕的样子跃入脑海,方才记起一事。 那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当时杜九娘不过三岁大小,程世子五六岁。 小胖墩爱玩,偏偏眼界极高,二房三房的孩子看不上,大房的庶女也入不得他的眼。 这可苦了杜九娘。 身为伯爷的嫡女,满杜府的小家伙们只有她的身份够给小胖墩当玩伴的。忠武伯和杜老太太齐齐发了话,杜九娘只得舍命陪着他。 刚开始小胖墩拉着她四处里玩,到了后来,他觉得无趣了,便想找个隐秘处藏着让丫鬟们着急。 他拉着杜九娘七寻八找,最终选择躲到一处假山下。 小胖墩兴奋极了,正手舞足蹈炫耀着自己寻到的这处有多妙,不小心手挥到假山壁上。 他脸色一变,一只粗大的、毛茸茸的毛毛虫就掉了下来,而且好巧不巧地在他肉呼呼的手臂上滚了下落到了他的衣襟上。 小胖墩鼻子一皱吓得大哭。 小孩子哭起来中气十足,杜九娘被吵得脑仁疼,抄起手边一截树枝将毛毛虫挑了下来,随手捡起一块大石猛地砸了下去…… 肉汁崩裂,毛毛虫一下子就呜呼了。 不多时丫鬟们循着哭声赶到,忙问怎么回事。 杜九娘深知隐藏实力的重要性,努力掐了自己一把疼得眼眶发红,又将事情颠倒了下,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是自己被吓哭了,而那脸上还带着泪痕的小胖墩见义勇为,将虫子砸死了。 小胖墩愣了下,用袖子抹抹脸,适时地摆出了个英雄造型。 这事儿的过程就这么一锤定音下来。 小胖墩被大人狠狠表扬了一通,又被奖励了若干好吃的好玩的,足足高兴了一整天,临走时特意寻了杜九娘,拍着胸脯说往后必会报答她这次的相助之情。 杜九娘随便点了下头应付了几句,压根没当回事儿。只是没想到这小子到了如今竟还记得。 想起这些缘由,杜九娘便放松了些许,颔首道:“那就多谢世子哥哥了。” 不管他们二人谁更强些,这个时候她任务在身,最需要保证的是胜率。如今对方主动相让、能有机会百分百赢了,她干嘛硬要推辞? 可显然有“人”不这么认为。 系统开始乱叫个不停。 杜九娘恼了,点开来看,原来是催她看面板上一句话:不得耍诈哟,亲! 杜九娘挑衅一笑:我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管得着么?! 系统顿时没声了。 于是杜九娘就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两人静静对弈,三四位大人在一旁说着话,气氛一时间极为和谐。 意外往往就在不经意间发生。 杜九娘刚刚赢了一局,第二局才开始没多久,有丫鬟匆匆来报。 “不好了不好了,莲姨娘她,莲姨娘她……” 杜老太太斥道:“慌慌张张是什么样子?好好把话说全了。” 小丫鬟虽然神色急切,可朝程世子瞄了好几眼后,她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孙妈妈正要示意小丫鬟上前过来附耳细说,程世子却发现了小丫鬟的异状,立刻起身告辞,只说自己还有事急着要去办。 “世子哥哥这就走吗?不如我们去别的屋?”杜九娘苦苦挽留。 笑话,她的任务还没完成呢!怎么能让他就这么走了啊! 程世子沉吟了下,说道:“过几天周家的赏花会,若是妹妹也去的话,不如到时再对弈一番。” 这就是说他一时半会儿地不会离开本地了。 杜九娘就也答应下来。 系统响起轻微声音,杜九娘一看,这被中途打断的一局,竟是算她输了。 任务要求三局两胜,如今是两局一胜。如此说来,杜九娘必须赢了那最后一局才算完成任务。 眼前闪过耀武扬威的大字,杜九娘顿时明白了几分。 敢情因为她方才无视了系统的挑衅,因此系统故意将这局算她输、在她这儿找存在感来了? 这系统是有多缺爱啊! 杜九娘不甚在意地关上面板,就见程世子侧过脸微微一笑。 “下一次咱们可要凭真功夫了。” 杜九娘便笑着回道:“好。” 左右赏花会还有好几天的功夫,她总能想到法子让自己必赢无疑。 程世子就与众人道了别,缓步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杜九娘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为何他从始至终都未曾提及杜八娘一丁半点儿呢…… 客人已走,小丫鬟便垂首说道:“莲姨娘她、她小产了。” “什么?” 一屋子人震惊不已。 莲姨娘是杜三郎的房里人,当初是杜三奶奶的陪嫁丫鬟,由三奶奶做主开了脸。 虽说杜三奶奶过世已久,但杜三郎不过二十多岁,眼看着填房也要进门了,故而长辈都没有发话让他身边的姨娘生育。 只是杜家子嗣单薄,如今听闻这个消息后,大家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责问莲姨娘怎敢随意怀了身孕,反而是她怎么会突然小产了。 杜老太太沉了脸色问小丫鬟:“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地就没了?” “莲姨娘她说,她说……” 小丫鬟正低头嗫喏着,杜九娘却忽地有了不好的预感。 “……莲姨娘她说,她是去了九姑娘那里,又吃了九姑娘给的点心,这才,才小产了的。” 众人齐齐来看杜九娘,又零散着收回目光。 杜九娘倒是真被气笑了。 “不可能,”她断然说道:“这几日我根本未见过莲姨娘。” “可莲姨娘是那样说的啊。”小丫鬟声音越来越低,听上去极为委屈。 杜九娘正欲再讲,突然,她发现杏儿的血条下显现出“幸灾乐祸”的状态来。那状态颜色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与她脸上那恭敬的神色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杜九娘心中了然。 莲姨娘所说之事,铁定和这杏儿脱不了关系,保不齐现在回到安苑,还能在自己那儿找到莲姨娘去过的证据来。 看也不看面板、随手接下刚刚出现的新任务,杜九娘硬生生将视线从杏儿身上挪开,慢慢扬起了嘴角。 这人的胆子当真是不小啊,竟敢和那新主子在她眼底下搞小动作。 不过……幸灾乐祸是吧? 且看她两天之内,妥妥儿地让这俩人深刻体会一下什么叫“飞、来、横、祸”! 第22章 技能书? 虽说日后自会将杏儿好好处置一番,但此时的境况下,杜九娘也不打算让她好过。 调出面板快速扫了几眼,杜九娘故作迟疑着说道:“祖母,或许莲姨娘当真去过我那儿也说不定。” 此时听她话锋一转,不说杜老太太,就连忠武伯和杜大太太也有几分不解。 杜九娘好似没看到他们的神色,直接问那小丫鬟道:“莲姨娘说的可是今儿晌午去的我那里?” 小丫鬟仔细想了想,点头说道:“应该是的,因为莲姨娘说是从姑娘那儿回去后就开始腹痛了。” “那就是了!我说怎么完全没有印象。”杜九娘便道:“当时我正睡着呢,什么都不太清楚。”一句话把自己撇清后,她转向杏儿,笑得十分和颜悦色,“不过我隐约听你在外间说有人来了……是不是就是莲姨娘?” 杏儿明显一愣,忙讷讷地反驳:“不,不,奴婢没,奴婢一直在屋里绣花来着。” “当时我睡得正熟,”杜九娘打断了她的话,对杜老太太说道:“听见杏儿在外间叫我,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也没能醒来,”她瞥了杏儿一眼,含笑说道:“八成杏儿以为我听清了,就自去好好招待莲姨娘了。” 杏儿神色紧张地搓着衣角说道:“没有,奴婢哪敢自作主张。” “没有?可我分明记得当时莲姨娘来时,是你同我说起的啊。”杜九娘蹙眉看向身后,说道:“难道是我记错了?是你们几个见到莲姨娘的?” 身边其他几个丫鬟见杜九娘问来,忙道:“没有。” 不待杏儿开口,丫鬟们有条不紊地一个个讲了起来。 先是风儿说着她去寻了林妈妈中午一直不在,后又有冰儿霜儿说六姑娘去寻九姑娘了,她们就留在了厅里伺候六姑娘,最后沙儿慢吞吞说,她去给杜九娘准备起床后要吃的果子了,又看见那些个小丫鬟一直在廊下偷懒聊天,后来忍不住了还去训斥了她们几句。 她们的话七分真三分假,真的是所做之事和见证之人,假的是她们做这些事所花费的时间。 于是杜老太太她们接收到这些信息后的想法就是:当时莲姨娘晌午去找杜九娘时,杜九娘身边伺候的这些丫鬟,除了杏儿外一个个的都忙着做手头的事情、都有不在场证据和目击证人,而且沙儿最后那句话最妙,不只是她,就连几个小丫鬟都没有“作案嫌疑”了。 于是这么说来,莲姨娘去的时候,招待她的也只可能是杏儿,毕竟剩下的那些个粗使仆妇是不允许进屋伺候的。 杏儿快速抬眼看了看主子们的神情,刚要反驳,杜九娘已经又问她了:“我午睡的时候,你一直在房里绣花?” 杏儿顿了顿,低着头答了声“是”。 “有别人看见吗?” “……没有。不过奴婢真的……” “我相信你那时正在屋里绣花。”眼见杏儿松了口气,杜九娘扬眉展笑,很是诚恳地说道:“不然怎地莲姨娘来的时候,独独你看见了,旁人没看见呢。说起来你那屋子的窗户位置不错,恰好能看见咱们院门那边。” 杏儿想了半天才从这话品出点味儿来,忙急切道:“姑娘,不是那样的!” “那是怎样?”杜老太太沉声喝道,见杏儿张了张口最终是低下头闭口不言了,又对先前的小丫鬟说道:“你去将莲姨娘叫来,看看她怎么说!” 小丫鬟来之前在静苑是亲眼看见一盆盆血水往外端的,此时带了哭腔说道:“莲姨娘刚刚小产身子太弱,可经不起来回折腾啊!” 杜老太太这便记起了莲姨娘自作主张怀孕一事,不由冷哼道:“怎地?她这会儿还摆起主子的谱来了?” 小丫鬟吓得噗通跪下了,连连磕头,只说是自己嘴笨,不干莲姨娘的事。 杜九娘忙道:“她也是护主心切,不如……让风儿去吧。” 杜老太太看到杜九娘面上的委屈之色,颔首说道:“也好。这丫头伶俐,省得那些个不中用的什么也问不出来!” 杏儿隐在衣袖下的双手握紧又缓缓松开。她深吸口气,跪到地上说道:“不如奴婢陪着风儿姐姐一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不必了,”这次开口的却是杜大太太,“你既然是我屋子里出去的,如今惹了事儿,便是我管教不力,今后少不得要好好教导你一番。这两日你且在安苑的柴房里好生待着,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哪儿也不许去!” 杏儿面色灰败,嘴唇微抖着去看杜大太太。她先是喃喃说着“冤枉”,继而出声大喊。 杜大太太却是瞧也不瞧她一眼,神色平静地叫了两个婆子掩住她的口拖了她下去,又叮嘱风儿快些去快些回。 “这便散了吧,”杜老太太神色疲惫地说道:“我也乏了,有什么事儿,晚些再说。至于刚才那丫头……叫什么来着?若是看着实在不妥,便发卖了吧,省得留在府里再搞出些事儿来。” 杜大太太连忙应下。 忠武伯甚少插手后院之事,先前只旁观着不开口,此时也跟着应了声,又关切地问询杜老太太的身体状况。 杜老太太同他言语了几句就走了,众人便都散去。 杜九娘得了不少经验心情着实不错,就暗暗赞了系统一下。 ——她若使这一招对付杏儿,必须有个前提,当时杏儿得是独自一人待在一处。若是不成立的话,她就得用旁的法子了。故而在言语相逼之前,杜九娘特意提前问过系统,确定了杏儿那时的确是独自在房里绣花,这才用了方才的办法。 没想到她的赞扬刚一出来,系统便按捺不住,激动地催动着闪亮的大字去杜九娘眼前活蹦乱跳起来:亲,必须给好评哟!不给好评下次不帮你了哟! 看着晃瞎眼的大字,杜九娘郁闷得脸都黑了。 不过是帮了她一下下而已,这厮怎么就得瑟成这样。 况且灭掉杏儿也是她刚才所接任务的任务目标,帮她本就是系统的分内活儿,如今却要拿这些来要挟她……系统到底是要闹、哪、样? 真是一点作为金手指的自觉性都没有! …… 也不知风儿去了静苑后是怎么说的,总而言之,到了最后莲姨娘那儿传来消息,当时的确是杏儿招待的她,没有旁人。 杜老太太又派了孙妈妈去问莲姨娘,得到的回答也是一样的。 当晚,杏儿刚穿上不久的粗使丫鬟的衣裳就被人扒了下来。她哭着叫着说自己是冤枉的,刚喊了没两句,就被王婆子用个破布塞住了嘴巴…… 事情刚刚过去一两日,这天杜九娘正在宁苑的厅里同两位姐姐一起吃果子,年幼的两个堂妹则被乳母抱着在院子里看花。 廊下的丫鬟们笑着互相打趣,有一个圆脸的大声说了几句话,被另外一个容长脸的嘘了声后,推搡着低语了两句,前者便变了脸色,也压低了声音说话了。过了不久,说话声远去,显然是她们怕屋里的小主子听到,特意去了远些的地方。 杜九娘隐约听到“杏儿”两字,再瞅瞅自个儿身旁的杜七娘,就也笑了。 杜七娘在几人之中文采最好,才名早已传出了杜府,故而她平日里也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坐得最是端正不说,听到嬉闹之声也刻意不会去看,生怕扰了自己端庄大方的模样。 此时听到杜九娘笑,明明知道是朝着自己笑的,她也目不斜视地问道:“妹妹这是笑什么呢?” 杜九娘拿起一颗果子慢慢地剥着皮,懒懒地说道:“没什么,不过是听到了故人的名字,有点怀念罢了。” 杜七娘方才也听到了丫鬟们在外面的笑闹声,如今听闻杜九娘如此说,她也只是往碟子旁稍稍挪了下视线,“哦”了一声。 杜九娘见她这个样子,暗暗嗤了下。 杜七娘这副样子若是让外人见了,少不得要狠狠夸赞一番。可是杜家人是看着她长大的,自是知道她其实脾气不小,不发则已,一发惊人。如今在自个儿家里还要装模作样的,累是不累? 不动声色调出面板查看周遭情况,杜九娘微微拧眉。 怎地还没来?眼看着时机就要到了。 杜六娘一双凤眼在两人间来回扫视了一番,从桌上的小竹筐里挑出了个果子放到杜九娘的碟子里,“妹妹吃这种罢,味道很是不错。” 杜九娘刚要谢过杜六娘,杜六娘的丫鬟恰来寻她,说是有要紧事需要杜六娘去处理一下。 杜六娘看了看杜九娘,又瞥了杜七娘一眼,便也离去。 这时杜九娘盯着面板地图的双眼猛地一亮。 说曹操,曹操终于到了。 不过她已经和自家丫鬟说好了,“曹操”来了后也不会大声嚷嚷出来就是。 杜七娘却没发现这些。 她听得杜六娘离去的脚步声,这才抬眼在屋中环视一圈,又忙垂下视线,嘴角极快地弯了下,说道:“我知道九妹妹身份高心气儿也高,自然是瞧不上我们这样身份的。只是好歹姐妹一场,面子上总要过得去才好。” 杜九娘一听这话,都懒得掩饰了,直接斜睨了她一眼,“这话居然能从七姐姐口中说出,可当真是万分不容易。六姐姐呢?啊,原来走了。我说呢,若是六姐姐在,怕是七姐姐这话也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杜七娘顿时又羞又恼。她腾地下站起来,怒目看向杜九娘,俏脸憋得通红,“杜九娘,你不要欺人太甚!” “姐姐在说我么?我怎么欺负人了?倒是姐姐——”杜九娘看到孙妈妈衣裳的一角在门边闪过,顿了顿,又道:“……姐姐当真是好雅致,雅致到连自个儿手底下的人都护不好,这主子,是怎么当的呢?” 杜七娘扶着桌沿慢慢坐了回去,“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真不知?” “我怎知你想说什么?” “再怎么说,也是得力之人被处置了,”杜九娘用指尖捏着果子慢慢把玩着,盯着杜七娘悠悠然说道:“但姐姐看上去倒是悠闲得很,全不当回事儿。有些人当真是命比纸薄啊,选错了主子,一个不小心,就成了弃子了!” 杜七娘看看四周见没有旁人,便浅笑着说道:“妹妹这话说得好笑,那杏儿如何与我有甚关系?饭可以乱吃,话可不得乱说。” “咦?我有说是杏儿吗?” 杜七娘怒极反笑,“那你说说看,你说的是谁?” 杜九娘不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轻轻地嗤了声。 杜七娘眼中带了怒火,顺手拿过的果子都被她指甲抠出了汁液,“就算你说的是杏儿又怎么样?不过是个丫头,要死要活,还不是主子一句话的事儿!” 杜九娘笑得更是灿烂,“七姐姐当真厉害,不愧是咱们杜家的嫡女,光是这份胆气,就是不同旁人了!不过呢,我这性子姐姐也是知道的。旁人害我一分,我便要还她十分。如今有人冤枉我害死了一个小孩子,虽说还未成型,可这罪过当真是太大了,我自是要让她一入深渊不得翻身的。” “就怕是没人冤枉你,你自己心里有鬼才是。” “怎么会是我呢?我什么都没做啊。”杜九娘甚是惋惜地叹息了声,“可惜杏儿倒是个烈性子的,到最后也没供出来她主子是谁。啊,要不然我派人去寻她一寻,或许能问出点什么来?” 杜七娘随手将果子丢到一旁,拭了拭手上汁液,看着杜九娘冷笑道:“杏儿的主子可不就是妹妹你吗?想折腾的话,倒也可以,只是别算计旁人不成,反倒是砸了自己的脚!” 杜九娘微扬着下巴,神色倨傲地说道:“姐姐最后这句话说得好!妹妹原话奉还!”她猛地凑到杜七娘耳边,低语道:“姐姐最近要当心啊,可千万别捡什么石头,不然砸了自己的脚,那当真是麻烦了!” 杜七娘紧咬贝齿刚要反击,杜九娘却突然撤回了身子转身离去,只将一阵欢快的笑声留在了屋里。 杜七娘恨恨地跺跺脚,正要追上去,杜六娘却是回来了,同时进屋的还有孙妈妈。 “午饭已经摆好了,姑娘们都去用饭吧。” …… “她当真如此说?”杜老太太手中拈着佛珠,沉声问道。 “是,”孙妈妈恭立在一旁,“杏儿说那事儿原是七姑娘吩咐她做的,她什么都不知道,连那药粉是哪儿来的她也不清楚。她还说自己是个忠仆,若不是老太太提起七姑娘,她断不会做出出卖主子的事情的,想求老祖宗给她条活路。” “忠仆?好一个忠仆!身在安苑心在平苑,可当真是忠仆!” 杜老太太说完道了声佛号,合上眼半晌没言语。 孙妈妈在一边恭敬站着,许久后,她的腰都弯得有些酸疼了,这才听到杜老太太又开了口:“你说那莲姨娘为何要这样做呢?” 孙妈妈揣摩着老太太的意思,说道:“许是她知道自己冤枉了九姑娘,故而在知道杏儿背地里与七姑娘有联络后,特意告诉了九姑娘。” 听得老太太拨珠子的声音停了下,孙妈妈思量了下又道:“再或者……再或者她和杏儿本就是串通好了的,演这一出戏来,既能诬蔑了九姑娘又可以拖七姑娘下水,一箭双雕。就算是两个姑娘都没事,但是也能挑拨得两个姑娘互相看不顺眼。”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这老奴就不知道了。老奴年纪大了,那些个弯弯绕绕的想不太通。不过她既然能忤逆了老祖宗偷偷怀上身子,也没什么不敢的了。只是……”她犹犹豫豫地,声音也低了两分,“只是大房和三房的都不得安宁的话,她们二房多少能占些便宜。” 杜老太太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问道:“那九丫头呢?你怎么看?” “九姑娘是在老太太跟前儿长大的,老太太比老奴更清楚才是。” “你且说说看。” 孙妈妈斟酌了下,说道:“九姑娘向来是心直口快的性子,若是她看莲姨娘不顺眼,直接让人将她打了都有可能,却不会想到用那等阴险法子。只是九姑娘的性子到底有些欠妥当,不然也不会被莲姨娘一挑拨,就和七姑娘对上了。” 她忐忑地等了半晌,终于听得杜老太太轻轻“嗯”了声,这才一颗心放了回去。 “是这个理。九丫头做事总是欠思量,不会想到那些下作手段,这事儿应当是和她没关系。不过她这性子也好,省心。” 孙妈妈低声称是。 此时她们口中“心直口快无心机”的杜九娘正躺在床上,戳着面板细想怎么暗害杜七娘才是最妙的。 若是不出意外,这次的事情会以莲姨娘和杏儿双双被处罚为结局,她自己毫发无伤,而杜七娘则会被训斥一番。 这可不是杜九娘想要的最终结果。 人都算计到她头上来了,她若不来个强力反击将对方扳倒的话,那也太对不起面板上这些个风骚技能和自己多年历练出的高超演技了。 可怎么扳倒,也得讲究技巧。 她正这样想着,无耻的系统又开始拼命刷存在感了: 亲!顶尖技能书限时热卖中!经验一时爽,技能永流传。拥有最新的技能,便是拥有了最快的获取经验的方式。经验?小意思!宅斗?一次过!若是您…… 杜九娘忍无可忍无需再忍,飞起一掌将面板给拍掉了。 她要再信这个就是傻子! 几年前这东西头一次出现的时候,她还满怀热情地真去买了个技能。结果花掉她一级多买的个技能,竟然有、缺、陷! 那是一个能加强自身仇恨稳定度、短时间内让自己仇恨值骤然飙升的技能。 杜九娘欣喜地在打怪时用上了它。 结果,好家伙,别说是杜老太太杜大太太她们,技能持续时间内,就连忠武伯杜老爹都看她各种不顺眼了—— 这技能直接让npc的仇恨值都飙上去了。 还有比这更坑爹的事情吗? 从此那技能就被杜九娘尘封起来,多一眼都不愿意瞧。 这次杜九娘可不想再出岔子。她要的是既能打击到对方,又能让自己安然无恙自在脱身的办法。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无脑的事情,杜九娘是不屑去做的。 她的宗旨是,就算自己芯子里蔫儿坏蔫儿坏的、黑心黑出了汁儿的,也得让人看她一眼之后不由感叹,啊,真是好一朵纯白的带刺玫瑰花啊! 内黑外白、黑心白皮儿,这才是宅斗的高端玩家。 第23章 “有则”的系统 “可都收拾好了?”杜老太太扬声问道。 “都好了。”几个孙辈齐声答道。 “那便走吧。” 大家正要离开,芍药突然匆匆进了屋,禀道:“八姑娘来了。” 她话音刚落,一位少女款款走进房内。她身穿浅绿色银纹绣百蝶度花上衣,又着白色烟笼梅花百水裙,头戴白玉簪腰系莲花绣带,端的是清丽动人、好似出水芙蓉。 只是她一出现,方才还在嬉笑的众人便齐齐闭了口。 杜大太太说道:“今日的一百遍女戒,你可抄好了?” 杜八娘纤指伸出,身后的丫鬟便将一厚叠纸放入她的手中。她捧到杜大太太跟前,恭敬说道:“母亲,女儿都抄好了。” 杜大太太神色不动,任由杜八娘捧着东西立在那里,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杜二太太便笑了。她轻叹一声,看了看杜大太太的脸色,说道:“大嫂,八娘不是病了么?这回病全好了?” 她说的“生病”指的是杜大太太先前用的一句托词。 办赏花宴的周知府家便是多年前曾经在这边任职过的周通判家。忠武伯与周知府多年来关系一直不错,周太太昨日特地又来了杜府一趟,专程来请杜家人去今日的赏花宴。 周太太对杜家的孩子们很是熟悉,那时见到杜家各位姑娘们,便问起了并未露面的杜八娘。杜大太太便说杜八娘身体微恙留在房内,赏花宴怕是也去不得了。 周太太本也是客气地随口一问,听了杜大太太的话就只关切了两句,便笑着对杜九娘道:“四娘这几日特意让人准备了许多你爱吃的,明日你可得去。” 杜九娘笑着应下,话题就也转去了旁的事情上。 此时杜二太太提到昨日杜大太太的推辞之语,杜大太太却是微微笑了。只是不等她开口,杜老太太说道:“都愣在那里做什么?收拾好了就走罢。”当先出了屋子。 忠武伯紧跟着出去,杜大太太冷冷看了杜八娘一眼,也就出去了。 待到屋内人都几乎去到院内,杜八娘毫不在意地笑笑,捏着帕子婷婷袅袅地跟上了。 杜九娘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些惊讶她竟然会这样不顾往后如何、逼着长辈带她同去。 杜八娘与杜七娘不同。 杜七娘出身较低,自小就会看人眼色,虽存在感不强却时刻在悄悄地讨好杜老太太。看似默默无闻,实则是在暗暗使劲儿。在她记到了杜三太太名下后,此类表现更是明目张胆,因此在杜老太太心中,杜七娘的分量还是不弱的。 这也是为什么前几天那次事件发生后,杜七娘不会受到太大惩罚的最大缘由。 可杜八娘就不一样了。她性子清高,虽说一直比较受宠,却因不太去懂得讨好这些长辈的缘故,与长辈们关系看上去很好实则不太亲密。 因此杜大太太禁了她的足,杜老太太也只是感叹了下往日乖巧的女孩儿怎地突然犯了这样的错误,却不会帮着她说几句话。 一行人乘车去到周府外,早有人在外面专程等着杜家人。 大家陆续下了车,杜四奶奶眼尖,看到不远处有个小丫鬟在那边探头探脑,就掩着帕子笑道:“九妹妹,那小猴儿怕是寻你来的罢?” 杜九娘闻声看去,可不是么,那小丫头是周四娘身边的丫鬟。 杜七娘跟着嫂嫂下了车,看到这一幕,对着杜九娘说道:“有时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有的不过犯个小错就得被禁足,有的却是什么坏事都做尽了旁人还巴巴地倒贴过去。” 杜九娘听了杜七娘这话往旁边一看,果然就瞧见杜八娘正在不远处立着,这话能听个十成十去。 她抿嘴一笑,说道:“是啊,人比人真是气死人。有的不过是犯个小错就得禁足,有的坏事做尽了,旁人还只当她是被人暗害的。谁让人端、庄、大、方呢……你说是不是啊,七姐姐。” 杜七娘气得贝齿紧咬,杜九娘不在意地笑笑,跟长辈们说了声便准备去寻周四娘。 杜大太太将她叫住,指了杜八娘说道:“你跟着你九妹妹去吧。” 杜九娘和杜八娘同时一愣,“为什么?” 杜大太太说道:“今日人多,你们姊妹一起玩也好过于走散了。” 虽然她说得含蓄,但杜九娘倒是听懂了。杜大太太无非是怕杜八娘再去乱跑,认为让她跟着自己妥帖一些。 杜九娘望望自己身后的丫鬟们,不得不承认,自己带着这么一大堆人,想要弄丢一个人还是比较困难的。 不过多了一个人而已,是不是杜八娘都无甚要紧的。杜九娘便应了声,与杜八娘一起向里行去。 行至半路,杜九娘身边一空,杜八娘突然没了身影。她回首去看,却见杜八娘将身影隐在了众多丫鬟之间,不注意去看还真不太找得到。 杜九娘正兀自奇怪着,就听旁边有人唤道:“请问……你们可是忠武伯府的?” 这清脆的声音从未听过,杜九娘就让身边的丫鬟礼貌地回了一句。 说话的少女来到杜九娘跟前,捋着发辫盯着杜九娘看了下,笑嘻嘻问道:“你是杜家几姑娘?” “九。” “咦?”那少女便好好打量了她一番,说道:“原来你就是杜九娘啊。” 对方的态度实在算不上好,杜九娘还未怎样,风儿已经上前护主道:“你又是何人?” 那少女不屑地看了风儿一眼,说道:“小小一个丫鬟,口气倒是不小。” “惠儿,不得如此无礼。”一人从旁边匆匆行来,说道:“这是舍妹,被宠坏了有些不懂礼数,还望姑娘不要介意。” 待他行至跟前,杜九娘不得不承认,虽说已经看过一次,可再次面对这张面孔,对方所带来的震撼依然是太强大了…… 杜九娘垂眼看着地面,说道:“……原来是刑家姑娘和刑家少爷啊。” “你认得我们?”刑惠娘奇道:“先前我是看你从杜家马车上下来,所以才知道你是忠武伯家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沙儿指了刑少爷后面跟着的小厮说道:“他那时候在伯爷的书房外待着,大家可都看见了的。” 刑惠娘“哦”了一声,问道:“那杜八娘在哪儿呢?我可是听说你们要来这赏花会才特意赶过来的,就是想看看杜八娘什么样子。” 杜九娘就笑了,“若你想寻八姐姐,自去寻她便是,来堵我又是怎么回事?”语毕,朝她们说了句“告辞”,不顾刑惠娘的一再拦堵,直接带着丫鬟们走人。 离得挺远了,还能依稀听到后面刑惠娘在说杜九娘不懂礼貌不讲理之类的话。 杜九娘毫不在意,丫鬟们倒是愤愤不平。 杜八娘轻轻说了句“多谢”,却是再未上前半步,只将身子在丫鬟中好好隐去。 她想怎样那是她的事,杜九娘不甚在意地“嗯”了声,就也随她。 刚远远能看到周四娘的院子,就见周四娘快步行来。 两人汇合后,周四娘亲密地挽住杜九娘的手臂。杜九娘却绷不住笑了,指了不远处的院门,佯怒道:“怎么,舍不得让我进院子,所以看我来了赶紧把我堵在外面不成。” 周四娘没好气地跺脚道:“得得得,好心好意来接你都不行了。” 看她杵在那儿不动了,杜九娘哈哈笑着,把她拽进了院子。 “今天我有些事情,想问你借个人。”进屋关上门后,杜九娘说道。 “谁?” “你三哥。” “他?他个呆子能帮你什么忙?”周四娘疑惑道。 杜九娘笑着将自己和程世子还有一局棋要比的事情告诉了她,又道:“后面的倒也罢了,这第一局棋我必须要赢,所以想请周哥哥帮个忙。旁的都不用,只要看着我下得不对的时候,轻咳一声提醒我再多想想就好了。” 杜九娘行棋大杀四方,周三郎的棋路更为稳妥保守。 “不行不行,万一他把你的好棋给搅了就麻烦了。”周四娘摇头说着,想了想,忽地拊掌笑道:“我知道有个人,肯定能帮上你的忙。” “谁?”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周四娘笑得神秘莫测,“他的棋艺可是极好的。” 周四娘向来不会坑自己,杜九娘就也放下心来,暗道事情进行得还算顺利。 可有的家伙就不那么认为了。 系统的叮当声咆哮着响起来,杜九娘无法,戳开稍稍溜了两眼意思意思,就给关上了。 闪亮大字就又冒了出来:作弊不对的哟!这是错误的亲! 杜九娘冷笑:上次是谁作弊、将那几局棋硬生生中途打断了的?要错的话,也是你有错在先! 系统顿时安稳了。 片刻后,不甘寂寞的大字又冒了出来:本系统可是很有原则的! “你的原则是什么?” “勇于认错,坚决不改。” 仿佛为了表明决心一般,后面还跟了一串亮闪闪的颜文字。 杜九娘:“……” 第24章 超凡脱俗的技能 夏日炎热太阳高照,宾客们大都聚在亭中廊下,或坐或立,赏花观鱼。 杜九娘和程世子将对弈之处设在了水榭的一处八角亭中。见两人摆上棋盘,四周不少的姑娘少爷都聚了过来,准备观棋。 程世子看看四周,说道:“这么多人看着,妹妹等下不要紧张到输了棋才好。” 杜九娘笑道:“虽有人看着,但你我当中若有一人露怯,却必定不会是我了。” 思及儿时之事,程世子就也笑了。 依然是杜九娘执白。 落子之前,她环顾了下四周。 虽说围观之人自动让出来四周三尺的位置显得松散了些,可由于人较多,她一时间无法找出周四娘所说出手相助之人是谁。左右周四娘不会出尔反尔,介绍的人应当也是靠得住的,她便转了心思专心下棋。 两人大战正酣,突地一声轻咳传入耳中。 杜九娘下意识地就把即将落下的棋子握在了手中。她定了定神,思索了片刻,将棋子落在另一处…… 战局过半,这般之事也不过出现了一次。谁知就这一次还被程世子发现了。 他身子微微前倾,看似在低眉细思棋局,实则对杜九娘悄悄说道:“先前是谁?怎地没再出声了?” 杜九娘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不知道世子说的是什么。” 程世子一声轻笑,偏头笑看了杜九娘一眼。 怎知这时就忽地出了乱子。 杜九娘身后有人低低叫了声,猝不及防,一个身影从她斜后方直扑而来。 杜九娘专心看棋盘并未在意,程世子脸色瞬变急急说了声“小心”,却苦于在石桌对面无法立即相助。杜九娘只觉得袖子被人猛地一扯身子不由得歪了下,那身影便扑到她原先坐着的地方,刚巧双手撑住棋盘、身子半伏其上。 棋子哗啦啦散落一地,棋局便乱了。 杜九娘眉角抽了抽,点开面板一看,暗道好险,系统居然还没给她判输,实乃奇迹。 结果就有大字在她眼前跑来跑去:马上就要输了马上就要输了,不能继续下去的话,便是输了! 杜九娘撇过脸,无视它。 既然现在还没显示任务失败,那便是还有转圜余地。理它作甚! 方才的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先前的丫鬟们反应过来后,忙围成半圆将杜九娘护在其中。杜九娘这才想起寻那出手相助之人,环顾四周,却不知是谁了。再低头一看…… 呵,这不是她那美艳绝伦的八姐姐么? 杜八娘双眼带着雾气,迷蒙地看向程世子,声音带了两分颤音地唤道:“程——” “哥哥”两字还没出口,就被程世子打断了。 “你这婢子是怎么伺候主子的?怎有丫鬟站不稳了还往主子身上扑的道理?” 程世子一改平日里的温和模样,对着伏在棋盘上的娇弱少女怒喝道:“便是九妹妹性子再好,也断不能容忍这样欺侮主子的下人!” 他正要示意杜九娘严惩此人,便见杜九娘神色古怪地问他:“世子,你不认得她?” 程世子看了眼那面容娇美、脸色苍白的少女,说道:“你身边跟着的风儿沙儿两个丫头,我倒是还略有印象。这个却是不认得。可是妹妹新收的丫鬟?”他蹙眉打量了对方一番,“衣着有些逾矩了。” 趴伏着的杜八娘的脸色更白了几分,近乎透明了。她紧紧抓住手边一把棋子,指节都微微泛了白。 周围有在此地长大的别家姑娘识得她,凑在一处悄声低语,不时传出笑声。 杜八娘纤指紧握,慢慢站起身来,将手中棋子丢回石桌。有两个棋子滴溜溜转到了桌边掉到了地上,发出接连两声声响。 她看了看棋子,又抬眼朝程世子望去,见对方正关切地闻讯杜九娘可有无受伤之处,美目中更是怒火燃烧。 杜九娘并未理睬杜八娘。此时她正一边应付着程世子,一边朝风儿那儿瞧了眼。见风儿做了几个手势,杜九娘就明白杜八娘方才是故意假摔了。 不得不说,杜八娘这一招用得不好。 先前程世子的表情杜九娘看得真真切切,半句都没说谎。杜八娘都没确定人家是否记得她就贸贸然如此,这回,面子可真丢没了。 她转眼去看杜八娘,却正对上对方愤恨的眼神。 杜九娘无所谓地调转视线,示意丫鬟们带杜八娘去休息。 听到她的一声“八姐”,程世子满是疑惑。 风儿上前解释道:“禀世子,那是我家八姑娘。” 程世子思量了下,恍然大悟地“哦”了声,礼貌却疏离地朝杜八娘道了声抱歉,又同杜九娘说了好些个解释与抱歉的话,便邀杜九娘重新落座了。 早有丫鬟将棋子一个个捡回棋盘之上。 “你等着瞧!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杜八娘俯身到杜九娘耳边愤愤道。语毕,冷着脸将扶着她的丫鬟们甩开,这才神色清淡地走了。 杜九娘挑挑眉。她本不欲搭理杜八娘,但听了方才那句话,倒是来了几分兴致。 想起好奇心极重的刑惠娘,杜九娘唤过风儿,如此这般叮嘱了一番。 风儿双眼骤然明亮起来,兴高采烈地应了声,便领命离去。 程世子根本未再往亭外多看一眼。此时他正指了桌上棋盘,对杜九娘说道:“如今棋局已乱,我们不如另外开局。” 杜九娘听着系统不安分的叮当声,心说若真如此可就如了系统的愿了。 对方若有张良计,她便自有过墙梯。 不慌不忙地将棋子一个个放回原位,杜九娘粲然一笑,“我会复棋。” 所谓复棋,就是把棋子按照先前落子的顺序一个个摆回去。 程世子一愣,笑道:“那就有劳妹妹了。” 系统的叮当声便停歇了,只几个大字扭扭捏捏地飘过: 算、你、狠…… 杜九娘舒坦了,摆出居高临下的气势、客气地回道:承让承让。 系统又飘过委委屈屈的一些字,却因挡了杜九娘视线、妨碍了她复棋,被她一把拍飞。 后面的局势有惊却是无险。 一局战罢,程世子叹道:“愿赌服输。”又低声对杜九娘道:“若是先前那一次不改,妹妹或许就要苦战一番了。” 杜九娘知他说的是有人轻咳提醒她一事,便自信地笑道:“虽则会苦战,却是必然会赢的。世子棋路太过于温和,扛不住我的杀气。” 程世子一怔,摇头笑叹:“你这个说法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他提议再战,杜九娘见自己得到了任务奖励,就也放松下来,准备与他随意对战几局。 谁知不多久风儿急匆匆跑来,面色焦急。 “出了什么事?”杜九娘示意她慢慢说。 “姑娘,奴婢没有去寻刑姑娘。”风儿低声道:“因为刚刚八姑娘和七姑娘吵起来了,六姑娘去劝架,恰好碰到四奶奶来找六姑娘论理,结果四个人,四个人就都吵起来啦。” 杜九娘甚是无语。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四个人在别人家一起吵起来了? 虽然风儿压低了声音,可程世子离得近、听到了六七分,便问:“九妹妹要不要先去处理家中事务?” “唔,等我把这局棋……” 杜九娘这句话刚冒了个头,新任务的“叮”声响起。杜九娘立马站了起来,口中的话也转了个弯:“……事情紧急,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程世子本还想跟着,但杜九娘深深觉得此人的出现会带来反效果,便好声好气地将他安抚住了,让他该干嘛就干嘛去。 去到事发地点,杜九娘看着气呼呼的四个人,问清了事情的缘由后,默了默。 她悄悄点出面板,细瞧上面的一个技能。 这技能很bt。 它的另类不只是体现在它触发的效果上,还体现在它坑爹的成功率和失败后的附加状态上。 技能名称:晕眩。 技能等级:一级。 技能特点:成功率百分之三十,一旦失败,对方便会出现“狂暴”的负面状态。 杜九娘望着这技能超、凡、脱、俗的特点,嘴角轻轻扬起。 系统本还无声无息,此刻忽地不淡定了,急急忙忙飘过一行大字: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准备使用技能了。” 系统极不确定地发了个极小的问号。 “答案很明显呐,”杜九娘回给它个灿烂的微笑,“我自然是打算使用那百分之七十成功率的狂、暴、状、态啊!” 作者有话要说:杜八娘太惨了,真是太惨了,一厢情愿什么的,真是太可怜了。 请看作者君同情的目光:(#‵′)凸 【泥垢…… 第25章 太狗血了 事情的起因其实非常简单。 到了周府后,各人就分散开了,太太姑娘们去寻各自相熟之人,杜七娘则去了姑娘们举办的诗会。 谁知杜七娘在诗会上过得并不顺当。 她的诗作在本地的姑娘里是极为出挑的,故而来之前,她打算一鸣惊人,让远方来的客人们也瞧瞧她的本事。 怎奈这次广望侯家的姑娘也来了。 程姑娘素有才名,作的诗自然不差,旁的姑娘们便纷纷推崇程姑娘之作为首。 “久闻雪娘的诗极好,如今一见,才知先前的传闻所言不虚。” “我们之中,若是雪娘称第二,怕是没人敢称第一了。” …… 听着纷纷杂杂的赞叹之声,杜七娘不悦,轮到她点评时,便说程姑娘的诗“立意不够深刻,落了下乘”。 杜七娘的性子,大家都是知道的。如今她心中那“上乘之作”是哪一个,大家心知肚明,只用帕子掩口低笑、互相交换着眼神,却不明说。 刚巧杜八娘路过此处,就有姑娘唤了她来,拿了程姑娘的诗作让杜八娘评判。 这些姑娘身份都不低,杜八娘虽在气头上,却也不想得罪她们。 仔细看了下后,她说道:“此诗另辟蹊径、新奇别致,又用词精妙、妥帖,极好。” 谁知这就惹恼了杜七娘。 杜八娘刚离开不久,杜七娘找了托辞离去,径直去寻杜八娘。 “八妹妹当真厉害,在家的时候踩自家姐妹还不够,如今到了旁人家里也要向姐姐示威不成!” 杜八娘其实并不知事情原由,可她本就一肚子火没处发,如今见杜七娘来势汹汹,就也不甘示弱地回击。 丫鬟见她们在别人家的地盘上吵起来了,忙去寻杜老太太,让老祖宗做主劝劝这两位。可杜老太太她们正与广望侯夫人说着话,丫鬟们不敢惊扰。 而杜九娘……罢了,她们怕这位小主子越帮越忙。辗转地,丫鬟们寻了杜六娘来。 杜六娘刚进屋没多久,杜四奶奶气势汹汹而来,说什么先前她特意拿来送人的东西搁在马车上不见了,定然是杜六娘拿了。 杜六娘不承认,杜四奶奶一口咬定,杜七娘不时地帮杜四奶奶一句,杜四奶奶也帮她抽空贬杜八娘几下,杜六娘和杜八娘见状,就也结成了暂时的联盟一致对着她们姑嫂二人,结果一堆人就在屋子里对上了。 杜九娘到的时候,这乱成的一锅粥正沸腾得热火朝天。 “我问心无愧!”杜八娘理直气壮地道。 杜七娘冷哼道:“问心无愧?你明明是借着捧她的诗来踩低我的!” 杜四奶奶道:“可不是,我们七娘的文采那是一等一地好,连伯爷都会夸赞两句的。” 杜六娘笑道:“大伯父那是怕七姐姐面子上抹不开,好心赞两句,你们还当真了。” 杜七娘道:“当真不当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不帮着咱们这边倒是帮起大房的人了。” 杜八娘冷哼,“也不知谁先提的爹爹。” 杜四奶奶道:“谁做错了事谁心里清楚!” …… 杜九娘立在外面,透过微微敞开的窗户看了片刻。 战况如此激烈,她深深觉得自己身为杜家人绝不能坐以待毙。于是她细细思量后,决定在火上浇一浇油。 ——她若不搀和进去,里面斗得再激烈,和她没半点儿关系,依然没经验可得。 点开技能,她望着那“晕眩”技能仅仅几秒的调息时间,当机立断,点了它就朝杜六娘丢去…… 杜六娘“哎呦”一声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字儿连同半个音儿,就咣当倒下了。 杜九娘手下不停,技能冷却时间一过,立刻点了它朝杜八娘扔去。 哈!杜八娘血条下立刻多了个“狂暴”状态! 杜九娘喜不自胜。 系统叮当乱响开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先扔给杜六娘! 因为你会捣乱,第一次肯定会“晕眩”成功。 ……那你为什么还用了第二次! 我有说过只用一次吗? 系统半晌无语,片刻后慢悠悠飘出几个字:原来你都算好了。 “废话,”杜九娘暗暗说着,乐滋滋去看里面的战况如何。 狂暴了的杜八娘再不复先前的冷静,她一对二居然还有余力。 “你们这些人!就是欺负人!我明明什么都比你们强,结果你们一个个地都骑到我头上来!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一顿,声音居然和缓了些许:“……对,没有这样的道理。我长得比你们漂亮,受到的宠爱比你们多,没有那样的道理的。是你们太得寸进尺了!” 杜七娘嗤了声,杜九娘正要细听她说的是什么,谁知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九妹妹可需要帮忙?” 杜九娘一个激灵,机械地一点点转回身去…… 卧槽!这程世子什么时候出现的? 怎么神出鬼没的? “你不是去找侯爷去了?”杜九娘干笑着,偏了偏身子,试图挡住自己正在观赏着的一幕。 “可是听闻妹妹这边出了岔子,我便过来了。”程世子比杜九娘高了大半个头,很轻松地就越过她的头顶朝里看去。 只一眼,他就摇头叹息:“妹妹你何等身份,怎能和这样泼辣的恶女处在一起。不要和她们一般见识,我们再来两局吧。” 杜九娘严词拒绝,一脸真诚:“不行,这是我的姐姐们,我有照看好她们的义务。” 笑话,人形怪掉血的时候可是能得到大量经验的,她如果跑远了,经验可就得不着了! 她本想程世子走掉就算了,谁知对方听闻后,却是赞了她一声“有情有义”,又道:“长辈们都不在,某就在这儿陪着妹妹罢,不然妹妹若是有个一丁半点儿的损伤,某心中难安。” 杜九娘一面敷衍着他,一面暗暗点开面板,心说用个什么技能让这家伙赶紧走人才好。 谁知程世子不过短短几句话,却是被耳尖的杜八娘听到了。 “程哥哥!程哥哥你来了是不是!” 她慌忙跑了过来,却见程世子横过一只手臂挡在杜九娘身前。 “你莫要再往前,若是惊扰了九妹妹,我可是不会饶你的。” 他话说得绝情,可他的表情却是柔和的——他正微微低着头、温和地看着杜九娘。 杜八娘看看他,看看杜九娘,狂暴状态一层层叠加。 杜九娘听到杜八娘来了,便关上面板。谁知一抬头,却见杜八娘的狂暴状态已经到了九重。 这些状态最高时能到十重,虽然九到十只一个数字之差,但是真的到了顶级后,那所得经验的提升却是翻了一番的。 眼看如今已经九重了,杜九娘欣喜不已,当机立断仰起头,对着程世子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憋着嗓子叫了一声能激起无数鸡皮疙瘩的“程、哥、哥”,末了,还特意拐了个极其甜腻的弯儿。 杜八娘的“狂暴”抖了抖,没到十重。 杜九娘冥思苦想,正研究着怎么再刺激她一下为好,身边的程世子开了口:“以后你莫这样叫我了,不如……九妹妹这样叫我罢。” 他前半句是对杜八娘讲的,后半句却是微低着头、笑着对神游天外的杜九娘说的。 系统叮当乱响,显然是在激动。紧接着,闪亮的大字飘过:十重了!快看!十重了! 杜九娘愕然抬头,就见杜八娘眼喷怒火,带着恨意地看过来,口中喃喃说道:“好,好,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这样待我。好!好得很!” 屋里的杜七娘和杜四奶奶听闻外面的是程家世子后,便未再开口。 如今杜八娘与杜九娘她们隔窗而立,对峙片刻,杜八娘忽地哈哈大笑,指了杜九娘说道:“这次暂且算你赢了一回!” 她又对着程世子叫道:“你以为你是侯府世子就了不起了?你以为你温和亲切、貌如潘安就了不起了?告诉你,刑少爷,他,他比你好千倍万倍!” 杜九娘一脸震惊地抬头。 狂暴到十重后……能导致神志不清么? 杜八娘看她这样,却笑得更是开心,“怎么?我说程世子你不高兴了?告诉你,刑少爷才是真的好人!他比程世子温和多了,待人亲切不说,还更体贴、更平易近人!不只如此,他还更……” 杜八娘拧眉苦思,“……更什么来着?” 她这迟疑的功夫,门那边响起了个清脆的嗓音。 “哥哥,哥哥,杜八娘她赞你极好呢!” 众人这才发现,刑少爷和刑惠娘不知何时来到了门外,而他们身后,站着的是杜老太太和杜大太太。 杜九娘看看眼神迷茫的杜八娘,再看看面上杂草密布瞧不出来、可耳朵脖子却是红透了的刑少爷,默默地给杜八娘点了个蜡。 这世界真是……狗血到玄幻加魔幻的程度了…… 作者有话要说:刑少爷其实也很萌的有木有?Σ(っ °Д °;)っ 【不许砸作者君砖头!!不许!!会流血的! 【还是鲜花砸过来舒服……咦?很香…… 第26章 敢偷笑? “八娘,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杜八娘听到杜老太太的厉声责问,下意识循声去看,结果就对上了…… 对上了刑少爷既欣喜又羞涩的面孔…… 由于杜九娘这一会儿没能继续打怪,叠加的“狂暴状态”便慢慢减弱直至消弭。 脑中一丝清明忽地闪过,杜八娘不可置信地看看刑少爷,双眼猛然一闭华丽地晕了过去。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丫鬟们离得稍远没有防备,杜八娘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杜大太太忙叫人去搀起她来,杜老太太命人去喊大夫,一时间屋内众人忙成一团。 刑少爷急得满头大汗,却插不上手。刑惠娘拉了他跑到杜九娘这儿不住地问:“杜八娘有没有事?她到底是怎么了?” 程世子不悦地稍稍往前半步将他们隔开,刑少爷和刑惠娘不以为意,依然只关心着杜八娘的事情。 杜九娘方才得经验赚了个盆满钵满,十分舒畅。如今没她什么事儿了,就急着脱身。见刑少爷和刑惠娘问个没完,她便顺口答道不知。 刑惠娘想了想后,语出惊人:“难道是哥哥的到来给了她太大的惊喜,她承受不住故而晕过去了?” 杜九娘和程世子面面相觑,同时去看刑少爷。 刑少爷怪石嶙峋的面孔动了动,看上去好似在笑。 “若是以前,我定然不敢相信。”他声音舒缓地说道:“如今看来……或许当真是这样。” 杜九娘:“……” 程世子:“……” 系统:“……” 周家帮忙请来的大夫乃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他给杜八娘把了许久的脉后,说道:“脉象平稳不浮不沉,并未生病。” “那怎会突然晕厥?且她先前出言无状,似是病糊涂了一般。”杜老太太担忧道。 老大夫吩咐侍童收拾着医药箱子,又捻须说道:“绝对无事,静养一番便可。” 语毕,这便离去了。 众人皆松了口气,只杜老太太拿出佛珠慢慢拈着。 杜大太太派了人将杜八娘送回家中,杜老太太又让海棠跟着,吩咐她到了家后再请了大夫来给杜八娘看看。 原本其他姑娘们还可留在周府继续参加宴会,杜七娘却自告奋勇说要送杜八娘回家。 “我们姐妹一起来,如今八妹妹病了,我又怎能在这里安心玩耍?不如回去陪妹妹,若是她无事我便安心了,若是她病了,我也好照顾一二。” 杜七娘神色语调皆是十足十的诚恳,全然看不出先前和杜八娘吵得最凶的便是她。 杜老太太赞了杜七娘一番,就也答应下来。 杜九娘目送着杜七娘她们离去,神色看上去很是不舍。 程世子问道:“九妹妹何故如此?” 杜九娘深深叹息了下,说了声“你不懂”,便一脸怅惘地与程世子道了别,去寻杜老太太她们了。 程世子见她神色不似作假,便望着她的背影扬声道:“某知妹妹所为何事。妹妹与某一般,皆是感情内敛之人,只将关切放在心中、并不表露在外,但妹妹也不要过于担忧,免得伤了自己的身子。” 杜九娘边走边叹,杜七娘这一离开,她安排的戏码就没法上演了。 着实可惜啊! 原本还想稍稍回击她一番呢。 思及此,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转而对风儿低声说道:“杜四奶奶的那些东西,找个机会弄回去吧。记住,别让人给发现了。” 风儿领命离去。 系统忽然欢快起来,蹦蹦跳跳地跑出一串字:其实这次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嘛! 杜九娘:收获?你指的是杜八娘的事? ——非也非也,回头看看便能知道了哟亲! 杜九娘猛地回头。 程世子正在远处看着她的背影。见她回头,他原本寂寥的神色突地一转,眉目舒展开,瞬间变得阳光灿烂鸟语花香…… 杜九娘默默地朝他扯了扯嘴角,默默地转过身。 听到系统叮叮当当乱响、好似正偷笑般的声音,杜九娘狰狞一笑,下死手狠揍了面板一下! 世界瞬间安静了。 杜九娘心中阴霾顿消,终于觉得神清气爽。 虽说杜八娘闹出的动静比较大,好在周家与杜家熟识,故而帮忙掩了下去,旁人隐约听闻杜八娘生病离去,却并不知个中缘由。 杜九娘懒得去应付程世子,只和周四娘窝在一处,直到宴席散去。 待回到杜府,众人才发现杜八娘竟然醒了,且正在宁苑里静等杜老太太回来。 杜老太太拈着手中的佛珠,神色关切地问道:“可是好全了?” “是,祖母。” “先前那是怎么了?” 杜八娘疑惑道:“我也不记得了,只隐约觉得当时又一股子气迎面扑来,然后我便什么都不知晓了。待到我醒来,却是已经回到了家中。” 杜九娘眼观鼻鼻观心静默不动。 杜老太太又问海棠:“大夫可是请了?” 不待海棠回话,杜七娘适时插道:“请了两位德高望重的大夫看过了,都说八妹妹没有生病,祖母不必挂心。” 杜大太太问道:“八娘可是一点都不记得当时的事情了?” “是的,母亲。” “那你可记得自己曾说过什么?” 杜八娘神色茫然,杜七娘垂下头,嘴角闪过一丝讥笑。 杜八娘正要细问,杜二太太在一旁清清凉凉地说道:“八娘这听起来,倒像是魔怔了似的。别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吧!” 她这话一出口,屋内许久没有声音。 众人都知老太太信佛,她这样说,是明摆着让老太太不喜杜八娘了。 杜老太太合目轻拈佛珠,半晌后,道了声佛号,深深叹了口气,说道:“今儿大家都乏了,都回去歇着吧。“又对杜八娘道:“这几日好好补补身子,许是身子太弱了。” 杜八娘谢过杜老太太,再起身,杜老太太却已经走远了。 大家便也各自离去。 谁知第二天一早,杜九娘刚刚醒来,却听到杜老太太昨夜病了一宿的事情。 “怎么回事?怎地没人知会一声?” 吩咐丫鬟们赶紧梳妆打扮,杜九娘问道。 “老太太不让人吱声,说是会扰了大家歇息,孙妈妈也只得将事情按下来不许人说。不过听海棠芍药她们讲,老太太这次病得奇怪。” “奇怪?怎么说?” “老太太也没烧起来也没咳嗽地,可是一直觉得胸口发闷,而且请了几个大夫都说没事,就跟……” 沙儿苦苦回想着,一旁的风儿接道:“就跟七八年前那次似的?” 沙儿闻言眼睛亮了亮,“可不是,得有这些年头了。” 杜九娘没想起来她们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见已收拾停当,便带了人去宁苑请安。 路上细问两个丫鬟,风儿和沙儿却都记不太清了。 “当时咱们跟着姑娘去舅爷那儿了,不在府里头,也是后来回家后听人说起了的。” 这样一提,杜九娘也略略有点印象了。 这时林妈妈迟疑地道:“你们说的难道是八年前的那次?我倒是有几分印象。当老太太病了,请了好些个大夫都束手无策,后来有个和尚路过,不知给老太太开了什么方子,倒是把病治好了。” 她话音刚落,新任务的叮声响起。 杜九娘听到这声音,联系到方才她们提及的“八年前”,忽地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新任务是先前所接隐藏任务“八年前的隐情”的分支任务。 任务名称:八年前的和尚。 任务目的:寻找八年前的那个和尚。 任务奖励:金钱若干,经验若干。 杜九娘火了。 这系统也忒过分了些。八年前的一个路过杜府的和尚,怎么去找? 大海捞针也不过如此了! 她边走边关上面板,正要鄙视系统一番,却听到杜七娘在一旁低声说道:“难怪妹妹一直不肯定亲呢,原来是早就打好了主意。昨儿看程世子,倒是与妹妹亲近得狠呐。” 此时正好到了宁苑的院门外,杜七娘说这话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是恰好能让杜九娘和也刚巧走到这里的杜八娘听到。 杜八娘瞬间脸色煞白,显然是已经知晓昨日在周府之事。 杜九娘的心里头也堵了一口气。 看着先是得意洋洋、进了宁苑就换上担忧神色的杜七娘,杜九娘咬着牙扬起一个笑来。 不就是找个八年前的和尚么? 她就不信自己找不着! 她不仅能找着那人,她还能在寻人的过程当中,顺带着把杜七娘给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九娘到底能不能治得了杜七娘呢? 嘿嘿嘿嘿,妹纸们要对她有信心哈! 谢谢 劫火100 妹纸投的雷!~~~嗷嗷嗷~高兴╭(╯3╰)╮ 第27章 又一个分支任务 杜老太太卧病在床,后辈们给她请安的地方就转移到了她的卧房。 诸人关切地问过杜老太太的病情后,杜二太太说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母亲如今的症状,倒是与七八年前那次有些相似。” 孙妈妈给杜老太太正了正靠背,老太太又挪动了下,长舒口气,这才说道:“是有些相像。” “当年那位大师可还请得到?” 杜老太太抚了抚额上勒着的抹额,有气无力地说道:“那位大师惯爱在四方云游,那时候我再三挽留,他也不过多待了半日。如今大师的去向,却不是我们能够知道的了。” 杜九娘任务在身责任重大,连忙说道:“虽说大师行踪不定,但祖母与佛祖有缘,是极有福气的,不如派人四处找一找,或许能在这几日寻着他也说不定。” 杜老太太重重叹了口气说道:“听天由命罢。” 杜大太太思量了下,说道:“林家嫂嫂医术了得,不如我们将她请来,给母亲看看?” 她口中的“林家嫂嫂”,便是杜九娘的舅母。 林太太乃是林老太爷同僚之女,自幼在父亲身边当男孩儿般教养着学习医术。后嫁到林家,夫妻琴瑟和鸣一同研习,医术更为精进,尤擅治妇人之症。京中许多官家太太生病后皆喜寻她去看。 杜老太太迟疑了下,说道:“京城路途遥远,那样会不会太麻烦她了。” “我觉得这主意不好。”杜二太太说道:“林家的舅奶奶再厉害,也不是说能够百病全消的。先前那么多大夫看过后都没有起色,我看倒不如去庙里拜拜菩萨,求佛祖保佑。” 杜九娘听到“庙”字,眼前一亮。 她正想煽风点火怂恿几句,杜老太太已然说道:“这倒是个法子。只是我看过日子了,这几天不适宜去庙里,若是无端惊扰了菩萨倒是不好了,不如过几日再去。” 杜老太太看了眼杜八娘,转向杜二太太又道:“你那院子里那几株番邦的花儿极有灵性,等下你让人剪几朵给八娘送去,给她压压惊。” 杜二太太院子里多年前不知怎地长了好几株特别的花儿,后来有人认出来说是番邦之物,杜二太太便待它们更为上心,轻易不拿它们送人。如今正是那花儿开放的季节。 杜八娘听闻,明知杜老太太的意思是她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进来,却也只得忍着,挤出个笑来谢过杜老太太和杜二太太。 虽说杜老太太先前拒了杜大太太的提议,后来也不知杜大太太说了什么,杜老太太又改了主意,同意让林家太太来一趟。 等到林太太赶到杜府的时候,杜老太太已经病得下不来床了。 早先时候她虽病着,却还能偶尔起床活动一下。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病情一天天加重,除去刚开始的胸闷外,又渐渐多了胳膊和腿酸疼,再后来,腰也开始疼了起来。 等那“适合去庙里”的日子到了后,她却没有精力去了。 好在这个时候林太太到了。跟着林太太一同来的,还有林公子和林姑娘。 林姑娘同母亲兄长一起见过杜老太太后,就拉了自家哥哥来了安苑。 林公子去了忠武伯书房,林姑娘则来寻杜九娘。 年方十三的林姑娘圆脸大眼,微微有一点胖,看上去甜美可人,让人没来由地就生出亲近之意。 表姐妹俩前段时间在京城里同吃同睡,如今分别不过些许时候倒也没有半点儿生疏。 林姑娘跑到杜九娘这边,兴奋地拉着杜九娘说了不过几句话后,眼看着四周没旁的什么人,她大眼睛灵动地转了转,凑到杜九娘跟前小声说道:“你那祖母明明没什么病,看上去倒是真跟病了似的。稀奇,稀奇。” 杜九娘奇道:“没病?但是我们都瞧着祖母当真是病了的。” “哥哥说了,许是癔病。”林姑娘说道:“就是自己乱想给吓出来的。哥哥听母亲提起过这个,说富贵人家的太太们有出现这种状况的,我倒是头次见着。” 杜九娘忙问怎么治为好,林姑娘颇不在意说道:“这是明明没事儿、硬生生自己给琢磨出事儿来了。哥哥说了,若是没意外的话,母亲应当是随便开点补身子的药忽悠过去也就罢了。” 杜九娘佯怒道:“先前你们逼着我吃苦瓜的时候,可是丁点儿都不给通融的。怎地到了这个时候倒是这样不当回事儿了。” 林姑娘便嘿嘿笑了。 杜九娘正要继续控诉,系统叮叮叮地又来了新任务。 她狐疑地点开面板…… 怎地还是隐藏任务的分支任务? 刚刚点下接受,林公子匆匆而来,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脸上,此刻却是带着焦急与紧张。 “妹妹,你们过来看看。” 他朝杜九娘稍稍颔首示意了下,便催促着林姑娘随他而去。 杜九娘急忙跟上,一行人往杜八娘那边行去。 林公子一边疾走一边急急说道:“刚刚这位姑娘来书房的时候,我就觉得她衣裳上带着的味道不太对劲,似是沉香,却比沉香多了两分酸涩。后经了伯爷同意后,我去她房中一看,却看到这样几株花。” 说话间来到了杜八娘的门外。 他拦住林姑娘和杜九娘不让她们进门,只指了窗台上花瓶中插着的几株花问道:“你看那是什么?” 林姑娘仔细看了几眼,细细想了下后,不由自主退后两步,“怎地是那种花?夜寒潭?” 杜九娘忙问:“这花可是有什么不妥?” “此花极恶,能让妇人不孕,也能让胎儿滑落。”林姑娘一改先前乐呵呵的样子,肃容说道:“这东西,不能留!” 忠武伯一直静立在一旁,这时说道:“关于此花,我听说的倒是另外一个名字。” 待他报出那番邦之花的名字后,林公子说道:“那是与此花极为相似的一种,只是那种番邦之花无味且花瓣颜色单一,而这种花,香味奇异且颜色更为艳丽。” 林家乃杏林之家,见孩子们说得斩钉截铁,忠武伯这才变了脸色,忙吩咐丫鬟们将这种花扔掉。 杜九娘赶紧拦住他。 她唤回丫鬟们,快速看了看四周,扬声叫过几个年纪颇大的婆子,指了那些花说道:“你们去把那些花弄出来。” 眼看着婆子们进到屋中去,杜九娘忽地想起一事:“爹爹,二婶那儿还有不少这种花。” 忠武伯方才在细想另外一事,此时听闻,颔首说道:“我去那边知会一声。”语毕,便急急离去。 林公子说道:“伯爷不妨让母亲先过去一看,再做定论。” 忠武伯脚步不停,微微颔首。 杜八娘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不言不语,眼睛直直地望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思及杜二太太种的那些花,杜九娘有些了然。 难怪,难怪二房那边子嗣极为单薄。有此种恶花在那儿,想要顺利有孕,都是极难的;就算是真的怀上了,想要顺利生下来,却也不太可能。 杜三奶奶生产时的异状、莲姨娘的小产,想来都和这种花脱不了关系。 可系统发布任务让她寻这花的来源……却是为的什么? 几年前的隐藏任务到最后顺出了个小boss,这次难不成也会出现boss级人物? 想想这个,杜九娘有些兴奋了。 林公子和林姑娘远远看着婆子们将屋子的花清理干净后,又去吩咐婆子们怎么将它们处理掉。 杜九娘正要跟上去,杜八娘突然走上前来,发了疯一般地拽住她的袖子,扯着她就往屋里去。 她动作太过于突然,杜九娘一个不妨被她拉了进去。 杜八娘将门插好,一脸愤恨地看着杜九娘。 林公子和林姑娘在门外拍门唤杜九娘,杜九娘想要上前将门打开,杜八娘动动步子拦住了她。 杜九娘将面板点开,调出几个技能随时准备着,这才大声应了句让林姑娘她们不要担心,又笑看着杜八娘道:“姐姐这是何意?” “何意?”杜八娘语气里带着满满的恨意说道:“你抢走了程哥哥也就罢了,我不跟你计较。如今你却非要连我最后一丝希望都给毁了才高兴吗?” 杜九娘只觉得好笑,“我毁你什么了?” “这些花在我屋子里待了那么久,我若是不知道它们有多恶毒就也罢了,依然能带着希望嫁人。如今倒好,我都已经知晓自己以后怕是……又有何希望可言?”她喃喃说道:“若是不能怀有子嗣,那我这辈子岂不是更没指望了?” 杜九娘气极反笑。 先不说杜八娘现在还不知道身体有没有受到影响,就算是有影响了,说出这些花恶毒之处的不是她,将这些花送给杜八娘的也不是她。杜八娘却谁都不怨,偏偏扯了她来将一切罪过都推到她的身上……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系统乐坏了,屁颠屁颠地溜出一行欢快的大字:恶有恶报啊恶有恶报,谁让你给人家上狂暴呢? 杜九娘冷笑:狂暴那技能怎么来的? ——晕眩失败后的结果啊。 谁把晕眩的失败率定那么高的? ——自然是风流倜傥的系统君了。 那不就成了?狂暴几率高是你定的,狂暴技能也是你弄出来的,所以,是你害她狂暴起来的。 ……咦?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呢亲……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友情提示:那花儿的名字啊香味啊样子啊什么的,纯属作者君杜撰,妹纸们切勿考据。 系统狂暴ing,怒对作者君:泥垢,能接受我存在的妹纸们会接受不了小小一个杜撰的花么?太小瞧妹纸们了! 作者君orz:我错了…… 第28章 血条消失 通过和杜八娘这番说话,杜九娘深深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当一个人看你不顺眼的时候,你就算只是呼吸,她都会觉得你是错的。 看着这个样子的杜八娘,杜九娘忽然没了与她多说的兴致,挥手拨开她就要往外行去。 杜八娘扣住她的手腕,怒道:“你想怎样?” 杜九娘笑了,“应该是我问姐姐要怎样才是。” 她瞅瞅杜八娘抓得死紧的手,暗忖这位姑娘怎地如此喜欢探手扣腕?上次这样,这次还这样。 “今儿你不给我个交代,就别想出这个门!” 杜八娘说得霸气十足,杜九娘见她不依不饶,却是火了。 戳开面板本想用技能,杜九娘转念一想改了主意,左手微动从面板上取出的一把名为“吹毛断发”的匕首,手腕翻转将它亮了出来。 她气定神闲地对杜八娘道:“你信不信,我能现在撕了你的袖子、还让最后挨责骂的依然是你。” 杜八娘看到匕首后眼中闪过慌乱,但听她这样说,反而颇为不屑地笑了。 杜九娘掂掂匕首,忽地大声说道:“八姐姐!你想做什么!”趁杜八娘愣神的刹那,她对准杜八娘长长的衣袖,左手快速一横。 衣袖发出轻微响声,瞬间被划下了一块。 杜八娘气道:“你这是做什么!”她急忙去看自己衣袖,不经意间松开了杜九娘。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杜九娘扬声说着,换了只手再次将匕首挥出。快、狠、准,又划下一段衣袖。 杜八娘一看心爱的衣裳连续两次被毁,怒从心头起,伸手就猛推杜九娘一把。 杜九娘本想稳住身子,可仔细听了下屋外的动静后,她当即将匕首丢到地上、立刻卸了防御的气力。 后腰实打实地撞到了桌子上,生疼生疼的。杜九娘没料到杜八娘用了这样大的气力,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吸气声响起的同时,门被从外面大力踹开。 “这是怎么回事!”杜大太太立在门口正中央,厉声问道。 她身旁的林公子、林姑娘看看地上的杜九娘,再看看匕首,一个闪身进屋去拿匕首,另一个忙去扶杜九娘。 杜八娘望着大家看她的眼神,似是明白了什么,跺跺脚指着杜九娘说道:“她拿出的匕首,她又撕了我的袖子,与我无关!” “八姐姐好计谋,”杜九娘嗤笑道:“谁不知方才我是被姐姐拖了进来的?姐姐这样说,倒像是我故意要害姐姐一般了!” 不待杜八娘辩解,杜九娘又指了林公子手中匕首说道:“大家伙儿的眼睛雪亮,我方才进屋的时候,手里可是没有匕首的。至于这东西哪儿来的,我哪里知道!” 她这番话说得毫不犹豫义正辞严,由不得人不信,杜大太太便问询地看向四周之人。 不只是林家兄妹,就连杜大太太跟前得力的丫鬟婆子,凡是先前留在安苑里的,也全都证实了杜九娘的说法。 特别是杜大太太贴身伺候的一个丫鬟,这日她要留在屋里收拾杜大太太的妆奁,便没出去。 方才她将一切看在眼里,此刻也站了出来,恭敬说道:“九姑娘是被八姑娘硬生生拽进来的,林公子和林姑娘拍门叫了半晌八姑娘都不开门。而且奴婢瞧着,九姑娘先前进去的时候确实没带着匕首。” 杜大太太闻言,神色冷淡地看着杜八娘。 先前她本是禁了杜八娘的足,赏花宴之时杜八娘摆了她一道非要跟了去,结果在那边让杜府好大没脸面,回来后杜八娘仗着老太太的关爱并未继续乖乖留在屋里,如今又闹上这么一出…… 杜九娘说道:“左右那些花是祖母赏了姐姐的,姐姐若是因了它们而不乐意,大可以去寻祖母说理,断不能因为我没沾过那些花就将气都撒到我头上来!” “是这个理,”杜大太太轻轻颔首,问道:“你伤得如何?” 杜九娘摇头说道:“女儿没事,谢母亲挂心。” “那便好,”杜大太太说着,吩咐了两个婆子留在此处看好八姑娘,然后就走了。 半个字儿都未和杜八娘说。 杜八娘慌了,上前几步想要辩解一番,杜大太太却已走远。那两个名义上“看好”她的婆子,则是用粗壮的身子拦住了她,让她无法继续前行。 杜八娘气极,望着杜九娘连说了三个“好”字,最后嘶吼道:“你给我等着瞧,我断不会饶了你的!” 杜九娘笑笑,与林姑娘往外行去。没走几步,突然柔和的叮当声传来,她收到了大量奖励。 杜九娘回头去看,却见神色颓败的杜八娘头顶上的血条闪了闪,消失了。 眼前忽地冒起绚烂光芒,杜九娘本以为是自己升级了,谁知却是系统在那边弄的“仿真焰火”。 ——恭喜恭喜,恭喜您又攻下了一个人形怪! 杜九娘默了默,问道:为什么没有男的人形怪? ——等你成亲了后自然就有了亲!现在就开放男性人形怪的话,万一被你看到血条、知道要和谁成亲就没意思了亲! 杜九娘挥掌拍掉面板,系统急急地道:怎么了怎么了? 杜九娘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没事,我只是知道你会在亲事上也大大地坑我一把后,看你不顺眼罢了。 ——这样是为了你好哟,以后你就知道了亲! 杜九娘一拳砸下去,看看眼前澄清一片再无大字,瞬间舒爽了。 半晌后,几个大字哀哀怨怨地跟了上去,在她身边飘忽不定地上上下下。 ——别这样嘛亲…… 那些名为夜寒潭的花着实在杜府内掀起了不小的波浪。任谁也想不到,平日里如珍似宝疼爱着的名贵品种一转眼就变成了恶毒至极的毒物。 一时间,静苑之内人人自危,好些人在疏通关系想要去别的院子伺候,不过短短一天时间而已,静苑便乱作了一团。 杜老太太这时却已大好。 她由孙妈妈搀着,行至二房处呵斥林二太太:“好好管管你院子里的人!看看都成什么样子了!” 杜二太太神色有些飘忽。她讷讷地道了声“是”,抿了抿有些杂乱的鬓发。如今的她面容憔悴眼神空洞,全然没了平日里大家太太的端庄样子。 杜老太太瞧了瞧二房现今的状况,叹了口气,吩咐孙妈妈留下来帮衬着,就让丫鬟搀着回了宁苑。 杜二太太倚着院门目送杜老太太离开,正要转回屋子,却是看到林太太朝着这边行来。。 “这方子你们先使着,应当是能改善一番的。”林太太将一个方子交到杜二太太手中,又扬声对静苑内正不住朝这边观望的众人说道:“大家都喝着药慢慢调养,总能慢慢好转的。” 诸人感激不尽,杜二太太的脸色也稍微好看了些许。 她眼神涣散地问道:“当真有用?” 林太太叹息一声,笑道:“自然是有用的。”只是效果大与小、极好与极差的差距罢了。 她长久沉浸在医术之中,自有股沉静和婉之气。虽样貌算不上极其不出众,但是笑容很是吸引人,仿佛只要看到她那样静静笑着,心中有再大的怨气怒气,也能平静下来。 此时杜二太太亦是如此。她稍稍镇定了些许后,轻声道了谢。 “多亏了亲家太太,若不是您,我们这房怕是不成了。” 林太太多少也知道点杜家的情况,闻言说道:“左右新三奶奶还没过门,二太太不必如此担忧。” 思及还没过门的填房,杜二太太脸色到底是好转了许多。 林家母子在这里待了不过七八日,杜老太太已经基本痊愈。小辈们来给老祖宗请安的时候,林太太正给老人家把脉。 “老祖宗这是平日里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郁结于心故而身子不爽利。如今想开了,自然大好。” 杜九娘看着自家舅母一派镇定地扯谎,偷偷和林姑娘交换了个眼色。 林公子瞧见了,故意板着脸瞪她们。 两个女孩儿压根不怕他,齐齐扭过头再不理他,俩人你推我搡轻轻笑作一团。 杜老太太问道:“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杜九娘惦记着“找和尚”任务,这几日天天想着去庙里的事情,此刻顺口说道:“我想着咱们这些日子虽风波不断,但最终都能转危为安,实在是倚仗着佛祖的庇佑。如今祖母大好了,便和妹妹商量着去庙里还愿。” 林姑娘知她撒谎,偷偷挠她痒痒。杜九娘忍了许久才硬生生绷住脸没有笑场。 “我也正有此意。”杜老太太说着,好好琢磨了下,说道:“明日不错,不如就明天吧。” 能够出门儿,姑娘们皆都欢喜。 一出宁苑,杜六娘便拦住了杜九娘,踌躇了下,面带希冀地问道:“不知明日我可否和妹妹共乘一车?二婶那边,如今不太方便。” 她是三房的孩子,平日里出行乘车基本上都要同杜七娘、杜四奶奶她们一道,有时候杜二太太会准许她跟在身边坐同一辆车,但是依着杜二太太如今的境况,怕是没这心思顾念着她了。 杜九娘正要开口拒绝,却见杜七娘本是朝前走着、见她俩在说话后忽地转了弯朝她们行来,便对杜六娘慢悠悠说道:“妹妹说过了,姐姐既是嫡女,便要拿出嫡女的气势来。左右受气的日子也没剩下多少了,又何必惧怕她们?” 杜六娘面露不解,杜七娘脚步一滞。 “六姐姐如今快要出嫁了,既然要出嫁,父母双亲自然都要在场……” 杜六娘本是低着头神情懊丧,如今神色一喜,不待杜九娘说完,便拉了她的手急切问道:“难道你是说,我母亲会回来?你是说真的吗?” 这事儿是杜老太太一锤定音决定了的,只是杜三太太在杜六娘大婚后能不能留在杜府,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左右她现在没了血条,杜九娘也没了对付她的心思。 杜九娘轻轻抽出手,瞥了眼杜七娘,微笑着说道:“我可什么都没说过,六姐姐可别听错了。” 杜六娘便欢喜起来,“不会的不会的,妹妹什么都没听说,姐姐也什么都没听到。” 杜七娘脸瞬间黑了下来。杜九娘瞧着她中了个“生气”的负面状态,越看越欢喜。 望望杜七娘长长的血条,杜九娘暗下决心,这次出去后怎么也得将计划好好施行才可以。 这么多的经验,不赚过来多么可惜! 至于杜六娘那边么……有些事情杜九娘目前还不太确定,先观察几天再说。 她这边计划得极好,却忘了有句话叫“天有不测风云”,还忘了她身边有个超级坑货叫做“系统君”。 这时的杜九娘再怎么着也想不到,这次出行她将面临一次重大危机。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发了发了~这一章挺早的吧? 嘿嘿嘿…… 啊!有人么? 第29章 这不科学 第二天杜九娘被沙儿唤醒之后,一睁眼看到窗外灰蒙蒙的,便道:“左右时间还早,我再多睡会儿。”翻过身便合上了眼。 沙儿不依不挠地继续叫着,风儿拿了衣裳来,边行边道:“可不早了。因老太太说免了今儿的请安、等下收拾好了一起去宁苑,便比寻常晚了半个时辰叫的姑娘。只是天阴得厉害,看不出时辰罢了。” 待杜九娘穿上衣裳,冰儿打开窗户,一股凉风扑面而来。杜九娘透过窗户往外瞧,果然,天空中云层密密地遮住了太阳,看不到一丝亮光。 “把窗户关上吧,那么大的风,当心凉着姑娘。”沙儿说着,将窗户合上了。 去到宁苑时,众人基本都到了——除去杜八娘外。她被杜大太太留在了家中,美其名曰,绣嫁妆。 如今要比她早出嫁的杜六娘与杜七娘都收拾齐整准备出发了,可见杜大太太这次当真是气恼了,连个像样的借口都懒得帮杜八娘找。 前些日子杜八娘那事情闹得着实有些过火,杜老太太也很满意杜大太太这个决定,便没多说什么。 杜二太太姗姗来迟,由丫鬟扶着也进了屋。 杜大太太关切问道:“你怎样?若是身子不适,不去便罢。” 若是往日,杜二太太必然反唇相讥。 岂料这次她顿了顿,却是对杜大太太说道:“多谢大嫂关心,如今身子大好,无碍了。” 屋内众人神色各异齐齐看她,杜二太太又道:“老太太可真会选日子,今儿当真是出门的好天,一点都晒不到。” 这便把话茬转过去了。 杜大太太担忧道:“这天看着好似要下雨。” 杜老太太不以为意:“不过是天阴得厉害了些罢了。” 大家都知道老太太这次是铁了心要去拜佛,便齐齐附和了下。 一行人准备出发,却在吩咐人备车的时候出了点小插曲。 老太太常坐的车有两辆,都宽敞舒服用料上乘,只是一辆车身花纹乃是请了名家所雕,装饰也是特意请了银楼名匠所做,华丽高贵;另一辆则是没有多余装饰,质朴大方。 往日里老太太去山上拜佛时,两辆都曾坐过,管事的婆子便来请示今次用哪一辆。 杜九娘说道:“我觉得贵气的那辆好些。祖母坐这车子出去,气派十足,旁人一看就知道是咱们杜家的老祖宗了。” 她绷着脸说得一本正经,众人却都笑了。 杜老太太本也喜爱华丽之物,闻言笑着点了点她,正要同管事婆子说就选那辆了,一旁的杜七娘却突然说道:“我却觉得另一辆好些。” 杜老太太也不开口,只笑望着她。 杜九娘说道:“那一辆好在哪里?比这个旧一些,也不如这个做得用心。” “谁说不华丽的就是不用心、不好的了?”杜七娘温温雅雅地说着,目光一片柔和,“素面不好看,却能填饱肚子;皂角貌丑,却能洁净衣物。九妹妹性喜华丽,自然是瞧不上这些东西的,平日里许是看都不肯多看一眼,但是姐姐却认为,那些实实在在的物什更为妥当。” 不待旁人反驳,杜七娘又诚恳说道:“咱们到底是去拜见佛祖的,何至于那样抢风头?倒不如低调些,更显得我们心诚。” 杜六娘说道:“心诚不心诚单看一个‘心’字,用不用心佛祖自有明断。”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我们既然能做到十分,又何至于只做到八分呢?” 杜九娘面无表情地和杜七娘对视半晌,忽地笑了,“那七姐姐是非要祖母坐这辆车不可了?” 杜七娘语气和缓地说道:“自然是祖母乐意坐哪一辆便是哪一辆。只是如今我们是上山拜佛,不是去参加什么赏花宴,自然一切以朴实为妙了。” 姐妹几个在这边争论着,杜老太太却是在旁边一锤定音:“那就选素净的那一辆吧。” 一件事揭过,杜老太太又吩咐起其他事情。 杜九娘目不斜视看着杜老太太那边,杜七娘微微探身,对杜九娘说道:“妹妹不必看了,与其将心思搁在祖母身上,不如多费点心担心下自己。就算想学祖母管家,也得先定下亲事不是。” 杜九娘奇道:“七姐姐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我在看祖母又怎么错了?难不成我与祖母同处一室,一眼都不去看祖母才是对的?倒是姐姐,不知为何非要让祖母坐那辆马车,明明另一辆坐着更舒坦。” 她声音颇大,但杜七娘估摸着她是在赌气,反倒笑了,也不接话茬,自端庄大方地坐定。 马车在路上平稳行驶着。 苦度寺离这边约莫有两个时辰的路程,大家太太姑娘们出行,少不得要带许多物什,杜家这次也不例外,主子丫鬟仆妇、又加上吃食用具,拉拉杂杂足用了十多辆车。 杜九娘正悠然地吃着葡萄,眼前突然飘过大字:还没开始吗还没开始吗? 杜九娘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它指的是什么:急什么?这才多久的功夫? 系统:非也非也,杜七娘用小斧头砸亲的车轴都能砸出个大豁儿了,亲砍老太太车轴那么久岂不是都快砍断了?怎么说也该出问题了才是。不对不对,亲你是不是砍错车了哟! 杜九娘甚是无语:她那是劈我那是一点点用小刀子戳,能一样? ——唉,可惜匕首被亲用掉了。不过!咱们的小刀子虽说是一次性的,可也是质量过硬、比古代的好太多了哟!亲的小刀子乃是现代高科技产品,坚硬无比防水防油。小小一个刀子,平日里可以切菜切肉,若是遇到贼人匪徒还能作为自卫武器,实在是杀人灭口、打家劫舍…… 杜九娘一掌拍散,顺势伸手捞了个葡萄来吃。 系统控诉的大字刚冒出来,车子猛然一停。 杜九娘没瞧见系统的大字,探身去掀车帘,不注意间手肘正好把那些刚跑过来的大字给撞碎了。 系统:…… “外面这是怎么了?”杜九娘问赶了过来的丫鬟道。 沙儿扶了她下车,“老太太的车子出了问题,大家伙儿都停下啦。” 这时已经行到城外,稀稀拉拉一片树林,中间一条小道上是杜家停着的马车。 “不知怎地,车轴儿裂了,幸好人没事。”杜老太太惊魂未定地说道。 杜九娘点点头,使劲地鄙视系统一把:瞧见没,车轴没断,裂了,人没事!你以为谁都像杜七娘那样黑心,恨不得车轴断了才行?而且,虽然豁口小,但是用把小刀子却要弄成是斧头的印儿,你以为容易吗? 系统扭了扭,不吱声了。 杜老太太虔诚,既然决定了要去拜佛,便不会中途放弃。吩咐车夫留下想办法把车子弄回去,她则另外乘别的车过去。 杜九娘便请杜老太太去自己车上坐,“我那儿宽敞,左右没什么人,祖母不妨同我一起坐。” 杜七娘死死盯着杜老太太那车轴,脸色白了白,后听到杜九娘邀请杜老太太去她车上,她的脸色更白了几分,强笑道:“九妹妹这次可当真大方,竟然肯让人坐你的车子了。先前多少人想稍坐一下妹妹可都是不答应的。” 眼看杜老太太不高兴了,她这才想起来是老太太要坐,忙改口道:“如今看来,也就祖母能压得住九妹妹的脾性了。” 杜老太太这才面色和缓了点。她正要开口答应,杜七娘却又是一拦:“别……” 这回不只杜老太太,就连杜大太太她们也觉得不对劲了。 杜七娘咬着唇心思飞转,杜九娘笑道:“七姐姐这是舍不得祖母坐别的车呢。早晨我就说让祖母坐另一辆,她不肯,非要祖母坐了这个。如今虽说这辆出了事儿,可姐姐还是觉得它好罢。” 她这话虽然说得夹枪带棒好似在为早晨的事情愤愤不平,可听到其他人耳朵里,却不这么想了。 “刚才车夫说车轴像是被人动过手脚?”孙妈妈迟疑地说道:“昨儿晚上我听海棠说,她看见七姑娘和芳草去过车子那边,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有什么事。”说着,看了眼杜七娘和她身边的大丫鬟芳草。 芳草低着头不说话,杜七娘故作镇定地说道:“我们去那边作甚?许是海棠看错了也说不定。” 她期盼着海棠不记得了,杜九娘却十分肯定,海棠一定能记住。 其实早几天杜七娘偷偷准备小斧头的时候,杜九娘就盯上她了。挨到昨儿晚上,杜七娘终于提着小斧头行动了。 当时轮值的车夫爱喝酒,每天晚饭后一段时间都会醉醺醺神志不清。杜老太太杜大太太她们这些人自然是不会注意这么个小喽啰,但是杜七娘通过司姨娘知晓了,便有了一个计划。 杜九娘察觉她的用意后,特意给老太太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海棠用了技能,让她发现杜七娘的行踪。 虽说杜七娘她们只点了一个小小的灯,但是海棠在技能的帮助下,可是将芳草给杜七娘放风、杜七娘跑到车子那边看得清清楚楚,估计连杜七娘手里的小斧头都看清了。 凡事点到即止,到了那步,杜九娘立刻收回技能,海棠顿时想起还有事情要办,就也回了宁苑。 今日海棠恰好家中有事回家一趟,没有跟来。但是老太太不是健忘的性子,绝不会放过今日的疑问,等到回去后必会查明。 待到知道那晚杜七娘做了些什么,老太太再联想到今日她坐这辆车也是杜七娘提议的,事后杜七娘就算不受眼里处罚,也必会失了老太太的欢心。 杜九娘看着杜七娘阴晴不定的脸色,想到自己到时可以得到不少经验,顿时心情大好。 虽然孙妈妈不太确定,但杜老太太到底是没再搭理杜七娘,却也没坐杜九娘的车子,而是选择同杜大太太一起坐。 大家继续上路,行至半路,却是下起了小雨。 这是到了半途中,当真去也困难回去也困难。 杜老太太极其虔诚又认死理,一个字“去”字说出来,大家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赶路。好在车夫们看着阴天,早就准备好了蓑衣,丫鬟们也备好了伞。 雨越下越大,眼看苦度寺就在不远处了,大家都松了口气。 谁知这时,杜九娘的车子却开始发晃。 她的车子越跑越慢,渐渐落到了后头。 风儿沙儿打着伞来说老太太挂念着,问是怎么了。 杜九娘探头一看大家都停下了,又见雨忒大,就道:“没什么事,许是车子上装饰太多,雨一大就坠得走不动了。大家不用等我,先去了吧。” 沙儿去说了,不多时,大家就都陆续前行。 风儿不肯走,硬是陪着杜九娘在她这辆车上待着了,“老太太她们也真是的,一个个看着好像多疼姑娘似的,结果遇到这种情形还不是丢下姑娘不管?若是太太还在……” 她话到一半赶紧截住,面容一变转而笑嘻嘻道:“这雨看着怪瘆人的,奴婢不敢在旁的车上待着,在姑娘这儿蹭蹭胆气。谁让姑娘胆儿最大了呢!” 杜九娘没好气地塞给她一杯热茶:“赶紧喝!好堵了你这张嘴!” 车子行了没几步,沙儿也顶着雨跑回来了。 上车后她接过杜九娘递过去的布巾,边打寒颤边擦,似是抱怨又似是安慰杜九娘:“若是伯爷在,伯爷肯定要等姑娘的。” 杜九娘不甚在意地一笑,吩咐她们多喝几杯热茶。 这时的雨已经极大了,雨点似冰雹般,砸得车顶砰砰乱响,好似每一下都恨不得将它砸出个大窟窿。 车帘子早已挡不住风雨,哗啦啦的大雨直往车里灌。 马嘶鸣着不肯前行,车夫驯马的声音一声声传来。 摇摇晃晃间,杜九娘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了。 车轱辘怎么像是在飘似的? 车夫也在外面扬声说道:“姑娘,咱们车子好像出问题了。” 杜九娘忙问系统:昨儿你给我的粘合剂管用吗?那破裂的车轴可是靠它撑着呢。 ——必须管用啊亲!高科技粘合材料!绿色环保型!凡是它黏上的东西,十匹马在两边扯都扯不开啊亲! 杜九娘:……绿色环保……怎么个绿色环保法? ——啊!就是遇上水后它便会慢慢软化直至成液体,总而言之,是可以重复利用的啊亲!您见过可以重复利用的粘合剂吗?没见过吧,请试试我们的…… 杜九娘:打住!你确定那东西一遇着水就不行了? ——是的!呃……? 这时系统也发现不对劲了。 只是不待它开口,车子咣当一下,歪了。 杜九娘冷不防被猛甩出去,头撞到车壁脑袋嗡嗡直响。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杜九娘扒拉了下湿了的头发,想要爬起来,被湿透的裙子一绊,没能起来。又一阵晕眩袭来,她忍不住一阵干呕,扶着湿滑的车壁喘息半晌。 头昏沉沉的,眼前的东西也开始乱晃。偏偏身上凉透了,寒意入体,恶心的感觉更加明显。 她正想着自己这是怎么了,系统颤抖着冒出来:你好像轻微脑震荡了亲,你要晕过去了亲。 风儿沙儿在耳边絮絮叨叨说了什么杜九娘听不清。她缓缓阖上眼睛,耳边隐约传来车夫的惊叫声:“那、那是什么?难道是泥石流!” 杜九娘用尚存的一丝意识努力思考。 泥石流? 那是什么…… ……神马?泥石流?! 于是她玩个宅斗竟然还碰到了自然灾害? 这不科学! 系统颤抖着说道:亲,挺住,人家立刻去探探情况…… 杜九娘十分想吼它,可这念头刚刚闪过,她意识一黯,真的晕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是亲妈! 九娘必须会没事! 请相信我!【正色脸 刚发现这章字数还挺多啊!骄傲状~ 不过,系统这家伙是真的太坑了有木有…… 第30章 山寨人民很行 杜九娘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眯着眼坐起身来。 阳光正好,秋意渐近,大片的美人蕉和菊花竞相开放。在这样的花氛中,就连石桌上那个执笔慢书着的少年侧影也看上去妖娆了几分。 杜九娘深吸口气,暗暗感叹果然待在鸟语花香十分舒服,清新的空气进入肺腑,就连心情也爽朗了许多。唯一遗憾的就是那少年美则美矣,表情太过于紧绷,让这美景弱了几分诗意。 不对。 等等…… 少年? 她讶然失声:“你是谁?” 少年笔一顿,头也不抬,只说道:“平常人这个时候该问这是什么地方吧?” 他声音清清凉凉的,听起来自有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感觉,语速不急不缓,又有平复人心之力。 杜九娘哂然一笑,“这时候我担心自己在哪儿有用吗?无论到了什么地方,我都不会奇怪了。” 天知道那杀千刀的系统在她死后把她给丢哪里来了! 死于泥石流……这算不算宅斗玩家的最新死法? 谁料少年将笔一丢,偏过头来拧眉看她,说道:“多年不见,你倒是越发痴傻了。” 杜九娘细看他,少年身姿挺拔气度沉静,相貌艳绝比杜八娘还要出众几分…… 半晌,她迟疑着问道:“难道你是庄肃郎?” 庄肃郎睨她一眼,又拾起笔自去写字了。 杜九娘这才知道,自己居然还在那宅斗系统中! 她低头在竹床边寻觅片刻,庄肃郎紧盯着眼前书卷,只抬抬笔杆朝着竹床尾遥遥一点,“那儿”。 果不其然,杜九娘在床尾处找到了自己的鞋子。 虽说多年未见,但两人交手多次,深知对方是个什么德性的。 杜九娘就也懒得再装,慢悠悠起了身,慵懒地踱着步子行到他跟前,拿起旁边一张纸,“咦”了声道:“你的字倒是越发飘逸了,”又问:“我那俩丫鬟呢?她们也真放心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庄肃郎抬眼睇她,哼笑道:“敢情我是透明的?” “对杜家人来说,你若是透明的,那就真的太好了。”杜九娘毫不客气说道。 他倒是没反驳,大大方方认了,“这倒也是。” 话一说开,两人相视一下,就都笑了。 庄肃郎便道:“你那俩丫鬟日夜不休伺候了你几日,早已累极。左右我今日无事,就让她们搬了你到这儿,这样我看书时照看一二,她们便可去小歇片刻。谁料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你却醒了。” 杜九娘环顾四周,才发现这地方荒凉得很,仅她先前入目之处生气勃勃,显然那片花是被人悉心照料过的。 “……僧人们都去听禅了,惟有我是闲人一个,她们无法,只得将这差事交予了我。” 僧人? “这里是……” “一个寺庙,极小,比不得苦度寺。去苦度寺的话需要翻过一个山头,再有好几里地的路程。前些日子那边暴雨着实严重,我们这边却只是下了几场大雨。” 说话间庄肃郎的声音渐远又渐近,已然去又复返。 他将手中的竹杯搁在石桌上,只说了“喝了它”三字,便自去继续念书。 杜九娘倒也真渴了,拿了杯子小口小口啜着。山泉水甘甜清冽,一杯饮完,她自己又去旁边泉眼再接了杯。 见庄肃郎已经沉浸到书中,杜九娘便在院子里稍稍逛了下。 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上颇为干净整洁,但是旁边泥土湿润泥泞,显示着这里曾经经历过怎样的大雨洗礼。 那些娇艳的花儿能够在大雨后保存如此完好,养花之人…… 杜九娘回头看了看那少年。 ……养花之人该是费了多大的心思。 院子不大,却比庄肃郎先前与庄太太同住的地方宽敞些。东西距离不长,但南北之间距离却颇远,两头各有三间屋子。南边三间用些矮竹杆拦了起来,显然是当做暂时的篱笆所用。其中有两间关着房门,想来是风儿她们所住。 杜九娘立在门边,听着两间屋内传来微微的鼾声,笑笑,便转去了对面。 北面三间里有两间干净整洁毫无多余装饰,只余最角落那间清洁无尘又堆了大量书籍,屋内窗台上有个破竹杯插着支娇艳的花,添了一点趣味。 杜九娘在门口踌躇了下,见庄肃郎朝这边看了眼后偏了偏头,便知他是允许她进屋了。 她踱到窗边拿起那支花,正想赞庄肃郎在这等状况下竟还能存有雅兴,谁知庄肃郎却道:“你喜欢它?我却不会给你。无垢和尚扫地时将它折断了,虽只能插在水中赖活着,却也养了不少日子。你若喜欢,从这边另折一支吧。” 眼看他拿笔尖指着那些鲜花,杜九娘嗤道:“你这人,旧花舍不得送人,倒是许我摘你新开的。” 庄肃郎恰好看完一页书,就在翻页的时候,很是顺便地横了她一眼。 杜九娘只当没看见,将手中之花好好插了回去。 四周一片祥和宁静,这时杜九娘方才听见隐隐传来的诵经声。 她暗暗疑惑,想不通自己怎地来了这里。虽然庄肃郎肯定知道,但他在读书,她想着还是尽量不去打搅他的好。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缩了许久一直没胆子亮相的系统君终于冒了头。 ——亲,你,你醒啦…… 省略号后跟着活蹦乱跳的颜文字无数,借以表达它此刻的无限欢喜无限激动。 杜九娘咬牙切齿地露出个笑容,趁着系统君卖乖的时候,很是将它猛揍了一顿。 系统君哭诉:亲!有木有奇怪为什么会被那些和尚救?有木有觉得头不疼了?有木有发现全身上下木有不得劲的地方了?那全是人家努力的结果呐亲! 杜九娘冷笑:敢情你还有功劳了? 系统君得瑟道:那是当然…… 杜九娘眯着眼笑了笑。 系统君抖了抖:……当然、没有的啦…… “呵!这泥!又废了老和尚一双鞋!” 粗哑的声音传来,杜九娘惊了下,这才发现有人正朝这边走着。 一个圆头大耳虎背熊腰的和尚单手拎着双沾满了泥的草鞋,低头看着自己踩进泥里的光脚,不住叫道:“小公子小公子,今儿还要您帮忙,老和尚这边……” 他一抬头,正对上杜九娘探究的双眼,怔了下,嘿嘿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啊,姑娘您醒啦。” 庄肃郎扬声问道:“她家车夫如何了?” “好些了,已经能下床了。只是路上全是泥,根本没法走人,他若想回去报信,那可要费好大的劲儿了。” 庄肃郎微微颔首,大耳和尚三两步跨到他跟前。 和尚落脚之处全是泥脚印,庄肃郎皱了下眉,大耳和尚嘿笑道:“公子,今儿听禅师父布置了些功课,无垢实在听不太懂,还望公子爷指点一番。” 庄肃郎“嗯”了声,说道:“老样子。” 无垢和尚摸了半天掏出两个铜板,惨兮兮地说道:“公子,您那么有钱,就不用我这点了吧?” 庄肃郎点点头,“确实不缺。”就回去坐下了。 无垢和尚立马谄媚起来,好说歹说,硬塞到他手里让他收了这两个铜板。 杜九娘疑道:“那些银子就你一个人用的话怎么也够你使上好些年了,怎地还贪出家人的两个铜板?” 她说的是当初给庄肃郎的那些银子,无垢和尚却道:“什么银子?” 庄肃郎开口欲言,杜九娘对着他摇了摇头。庄肃郎偏过头,就也不说了。 无垢和尚自顾自说道:“哟!老和尚知道姑娘说的是什么银子了。公子的这层关系,老和尚以为外面只有咱一人知道,如今看来,姑娘也是知道的。” 庄肃郎重重咳了声,狠瞪了无垢几眼。 无垢浑然不觉地道:“话说七年半前,上元节晚上,公子得了一笔横财,然后被山贼给盯上了。” 杜九娘掐指一算……七年多前上元节,可不就是她给庄肃郎那一百两银子的时候? 她惊讶地去看庄肃郎,却见庄肃郎正拿起笔杆要去敲无垢和尚。 少年见她满脸讶异,说了句“不要紧”,顿了顿,收回笔杆。 无垢和尚还在那儿自言自语,“……原本公子说自己是知州之子将那些人吓退了,谁知来了个不长眼的家伙,一眼认出公子是谁,当众说出他父母已经过世、如今孤身一人之事。那些山贼眼冒贼光,就把财物贪了,又将公子爷给抓去了!” 杜九娘哪知道自己一片好心给他招来祸事?忙问庄肃郎道:“你没事吧?他们没为难你吧?” 庄肃郎摇摇头,看了眼无垢和尚,欲言又止,最终深深叹了口气,抱起书本背过身,自顾自回屋去,不理他们了。 杜九娘只得去瞧无垢和尚,恰逢无垢和尚猛地一拍桌子,惊了她一小下。 “没为难他!谁敢为难小公子啊!后来小公子日日给山贼们念经书讲佛法,他们就被小公子给感化啦!” 杜九娘心说被感化了好啊,“于是他们都不打家劫舍了?” “不啊,怎么会呢,”无垢和尚用“姑娘你见识太少”的同情眼神看着杜九娘,“那些山贼被小公子感化了,直接认了他当二当家的,时不时就送银子给他来花。就连小公子去参加什么什么考什么什么试,都有山贼的人暗中跟着一路护送。你说,小公子又怎么会缺钱呢?” 杜九娘十分无语地望了望庄肃郎关上的房门。 系统君说出了她的心声:……我去,兄弟你真行啊! 这边无垢和尚浑讲了半天后终于回过神来,“姑娘,敢情你不知道这茬啊?” 杜九娘笑得温和大方,“大师,您是不是觉得庄公子不适合在山寨里过活,所以将他带来寺庙的?” “那可不!”无垢和尚又重重一拍石桌,“我就琢磨着二当家的这样的谪仙人物是要赶考、是要做官的,可不能一直在山寨里住着。再说我自被他感化后也一心向佛,就干脆遁入空门,顺带着将二当家的给安置在这里了!” 杜九娘:……敢情您老以前是山贼? 系统君:……这位兄弟你也很行啊! 作者有话要说:啊哈哈哈~~~作者君果然亲妈对不对!! 于是作者君也很行啊!啊哈哈哈~~~ 挺胸,叉腰狂笑! 【给点掌声呗。。。 第31章 任务居然这样完成了 庄肃郎本就打算近日上京为来年的春闱做准备,只因天气恶劣方才推后行程。如今天气转晴,他便重拾先前的计划,开始打点行装。 杜九娘没想到他年仅十八竟已是举人了,感叹一番后,左右闲着无事,便帮帮他的忙。只是整理书的时候,她经常能翻出些颇有趣味的,在一边翻看着就忘了时间。 见她喜欢,庄肃郎便大方地借给她,让她得以打发闲暇时光。 这日杜九娘刚进他那儿,庄肃郎便递给她一本书,“应当是你喜欢的,拿去看罢。” 杜九娘稍稍翻了下,果然合眼缘,谢过他后便去了院子细看。 这时无垢和尚蹑手蹑脚地来了。 杜九娘听到丫鬟们的低语声,也只当他是来寻庄肃郎的,依然自顾自地在石桌前看书。 谁知无垢和尚朝庄肃郎屋里快速瞅了眼后,却是飞快地朝她跑来,胸口处还鼓鼓的好似有什么东西,被他极力掩着才不至于跑得掉出来。 在杜九娘主仆三人直直的注视下,无垢快速从怀里掏出两物塞到石桌下,侧头瞄了眼,又用脚往里踢了踢,搓着手颇不好意思地对杜九娘道:“老和尚有一事相求,不知姑娘可否答应。” “你先说什么事情。” 无垢嘿嘿笑着,压低声音说道:“老和尚刚才下山的时候碰到了两只不长眼的野鸡。那野鸡跑啊跑啊,嘿,没看清路一头撞到树上给撞死了!老和尚无法,这就把它们给拿回来了。” 杜九娘笑得温和大方,“这树得多好的运气啊,能一次撞死两只鸡。” 无垢和尚拍案说道:“是啊!老和尚也弄不明白啊!”又嘿笑道:“还烦请姑娘让两位姐姐帮忙收拾下,一只给姑娘和姐姐们尝鲜了,一只分成肉脯,给公子爷带上。” 风儿便啐他,“你叫谁姐姐?” 沙儿扯扯她衣袖,对无垢说道:“咱们姑娘待菩萨向来心诚,在这庙里头烤肉,总归是不太妥当的。” 杜九娘好不容易得了几天的闲散日子,不耐烦搞这些,就也想严词拒绝。 新任务的叮声悄然响起,杜九娘立刻肃容说道:“庄公子这些天怎么待咱们的,你们可都还记得?不过是烤些肉食罢了,又有何难?” 杜九娘说着,不动声色戳开面板,才发现这是支线任务,并未在先前的隐藏任务下。她便松了口气。 系统欢快地蹦跶开来。 ——亲,喜欢不喜欢?惊喜不惊喜?人家可是准备得很齐全哟!亲可以好好享受美味时光的哟! 杜九娘懒得理它,先去翻任务说明。 呵!竟然烤具调料一应俱全! 可是…… 杜九娘点点面板上的烤具,嗤了声问道:你要让我用这些东西? ——是的哟亲!人家为了准备这些东西,可是费了一番心思呢! 杜九娘:很好,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和她们解释‘不锈钢’这种东西吧。 系统君:…… 最终烤架和调料还是无垢和尚偷偷摸摸弄来的,鸡也是他寻了盆子和热水来收拾好的。 这家伙本就块头大,来来回回折腾了几次,庄肃郎想装没看见都不成了。 “你们这是作甚?” 在无垢哼哧哼哧来了又离去后,庄肃郎出屋行至花边,看了眼娇艳欲滴的美人蕉,这才转去杜九娘那边问道。 俩丫鬟早就私下里商量过想让庄肃郎帮忙烤鸡,此时风儿便道:“庄公子有空么?不妨一起来……” 她话说到一半就被杜九娘制止了。 杜九娘生怕有外人插手自己的任务就完不成了,左右也不是多难的事情,就眼神示意俩丫鬟不必开口,又对庄肃郎高深莫测地说道:“这是个秘密。” 庄肃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一笑,就也没再追问,只是低声提醒杜九娘道:“今儿早点去见方丈吧,别去太晚了,省得呛到了老方丈、漏了馅儿。” 寺庙的方丈大师是个精瘦的老人,笑起来一团和气,非常慈祥。杜九娘醒来的当天下午就带着两个丫鬟去向方丈道了谢,自那时起,她日日都会去老方丈那里一趟,有时候是蹭杯茶喝,有时候听老方丈谈一会儿佛经。 杜九娘听庄肃郎这样说,先是怔了下,尔后才反应过来,庄肃郎这是暗示她别烤了肉后再去见方丈,省得让人家闻见烤肉味儿给发现了。 …… 傍晚时分,寺里灶上开了火,杜九娘这边就也烤起了鸡。 此时风刚好从寺院前院往这边吹,这里有点什么味道,也很快跟着风消散了,不会去到前面。 杜九娘以前是烤过鸡,可那时候用的是烤箱,来了后一直做大家姑娘没动过手,故而这样原汁原味做烤鸡,她还是头一回。偏偏她若是不亲自参与进去的话,任务或许就完不成,因此行动之时她比两个丫鬟还卖力。结果不多时,手上就被弄了几个燎泡出来。 无垢和尚说送给她们一只,但鸡烤好了后,杜九娘却吩咐丫鬟们将两只都收拾成肉脯。 ——她也不是特别重口腹之欲的人,庄肃郎比她更需要这些,索性全给他罢。 俩丫鬟将烤肉割开晾上,这才听到杜九娘小小的抽气声。仔细一看,竟是有了燎泡了。 两人见了,心疼得不行,这个时辰了还不能去前面借药,便只好去寻了庄肃郎。 庄肃郎正端坐在房内,透过窗户遥望夜空,手边搁着一本翻开的书。 丫鬟们在他门口垂首站好,向他行过礼,风儿这才说道:“咱们姑娘为了做那些肉脯,可是将手都弄起了泡了。” 沙儿说道:“无垢说给姑娘一只,公子一只,但姑娘一个都没留,全给公子做肉脯用了。” 俩人最后齐齐说道:“姑娘待公子爷可是极好的。”又眼带希冀地看着庄肃郎,轻声问道:“公子您这儿有药吗?” 庄肃郎闻言,终于动了动,起身行至门边,侧倚着门框偏头朝杜九娘看去。 杜九娘正疼得甩手,突然觉得脊背没来由地一阵发寒,抬眼去看,却见庄肃郎正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大黑天的,她愣是从那目光里看到了两小撮火苗。 汗毛直竖,杜九娘正要努力凑起个笑容来,对方却转了视线,待她愣了下再去看,就只能看到关着的门板了。 等到俩丫鬟回来,杜九娘忙问:“你俩和他说了什么?”看把那小子吓得,都眼冒火光了。 风儿郁闷道:“奴婢们跟他说姑娘手都伤了,暗示他给姑娘弄点药膏来抹手呢。” “谁知他一声不吭地,理都不理。”沙儿气道:“亏得姑娘还给他亲自做肉脯呢!” 她俩愤愤不平,但杜九娘是为了任务才去那样做、而不是为了他,便也不甚在意地道:“无妨,人家救了咱们已经该感激了,还求那许多作甚。” 俩丫鬟想想也是,虽心情不好,却也各忙各的去了。 晚上杜九娘睡得正好,隐约听到有人在敲门,却又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那敲门声持续不断,杜九娘不堪其扰地醒来,才醒悟真的有人在敲门,只是那声音一下、一下的,带着些许迟疑,却又不肯放弃。 杜九娘问了声是谁,见无人答应,便披了衣服起来看。谁知一开门,就见庄肃郎清隽的身影正大喇喇地立在面前,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你这是做什么?” 他一向长得高,如今她才到他肩膀,只能拼了命地仰着头和他说话。 “这个忘了给你了。”庄肃郎将一物塞到她的手中。 指尖相触后,冰凉的感觉袭来,杜九娘就着月光低头看到是个瓷瓶,由内而外透着股子药味儿。 “你等下抹上,会好得快些。” 杜九娘刚应了一声,再抬头,人已经走远了。 丫鬟们正睡着,杜九娘便也没叫醒她们,自己慢慢上了药。这样一折腾,就过去了许多时候。第二天醒来,便到了日上三竿之时。 穿衣之时她才知道,庄肃郎竟已走了。那些晾得仅仅半干的烤肉,也被他带走了。 “公子一早和方丈辞行后就离开了,都没见我一面。”无垢和尚早早地就来寻了她。此时两人在石桌前说话,无垢和尚面容哀戚。 杜九娘颇有些哭笑不得。 “他不过是去赶考罢了,过些时日必然还会回来的。” 无垢说道:“老和尚家里人死的四散的散,这些年对老和尚最好的就是公子了,老和尚一直当他是亲人。如今公子走的时候却见都不见一面……” 杜九娘倒是没料到这一层,默了默后说道:“他许是怕离别的时候会伤心罢。” 正在这时,风儿欣喜的声音由远及近:“姑娘,姑娘,您看谁来了。” 杜九娘抬眼去看,就见孙妈妈正由两名出家人引着朝这边行来,面色焦急,后面拉拉杂杂跟了好几个丫鬟婆子。 “感谢菩萨,感谢菩萨!姑娘您没事真是太好了!”孙妈妈大老远地就用帕子拭着眼角、大声说道:“那时候发现姑娘不见了,老太太都急病了。昨儿听到车夫回去说姑娘安然无恙,大家高兴坏了,老太太特意吩咐老奴将姑娘好好带回去,若是有丁点儿差错,唯我是问。” 杜九娘忙起身迎过去问道:“祖母可安好?” “好多了。老祖宗本想亲自来接姑娘,只是那时咱们都被困在苦度寺好些天,家中遭了灾乱成一团,如今刚回去不久,老太太与大太太、二太太在家里主持事务走不开。咦?这位是——” 孙妈妈疑惑问着,杜九娘便顺着她视线看去。 “大师,是您吗?”孙妈妈迟疑着道。 无垢和尚先是莫名其妙,继而脸色一白。 嘀声响起,杜九娘戳开一开,竟然是“八年前的和尚”那个任务完成了。 杜九娘愕然,有没有搞错?他会是那个和尚? 系统默默爬过:看来是这样的了亲…… 可他那时候还是山贼啊! ——问题、问题就在这儿啊,亲……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没赶在十二点前…… 昨天收到留言,有人说系统君是“史上最惹人厌的系统”,我觉得……还不至于吧?! 啊!肃郎的人气终于比系统君高一点点了吗? 大家现在喜欢肃郎多点还是系统君多点呢? 哈哈哈哈~~ 第32章 附加奖励 无垢和尚面容一整,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说道:“贫僧从未见过施主,施主许是认错了。” 孙妈妈就有些踌躇。 带着孙妈妈来的两位小沙弥便问孙妈妈无垢大师像谁,得知是八年前的一位云游僧人后,小沙弥笑道:“八年前大师尚在家乡务农,离此地甚远,这位妈妈怕是认错人了。” 孙妈妈这才放下这些心思。 杜九娘有任务完成,自是知道无垢说谎,见他要离开,便给风儿使了个眼色,说道:“大师近日对我们诸多照拂,你去送大师一程。” 山上所用物什不多,除去杜九娘昏迷时风儿沙儿从马车上拿过来的几件衣物,再无其他,稍作收拾便可。 杜九娘去拜别老方丈,出来时风儿已与沙儿一同在门外候着。 孙妈妈她们离得稍远,风儿便趁着慢走的空档速速说道:“无垢说,八年前他确是寨中山贼没错。那时机缘巧合下他救了一位姑娘,对方跟他说有大买卖可做,只需照着她说的办。无垢第二日拿了她给的花去杜府,只说此花可治好老太太的病,但需种在东南方向处,因东南方向有人中了邪,需用此花镇住。” 静苑便是在杜府的东南方向。 杜九娘万万没想到,花竟然是杜老太太让人种下的。也难怪老太太笃定此花有灵性,想要将花给“中了邪”的杜八娘送去。 “那位姑娘他可还有印象?” 风儿难得地犹豫起来,吞吞吐吐道:“他倒是还记得,奴婢听他描述,约莫是以前大太太身边的冬雨。”语毕,她接着斩钉截铁说道:“就是冬雨了。他说那姑娘生得漂亮他多看了两眼,发现她颈后有颗痦子,和冬雨颈后的那个一样。” 沙儿低声道:“冬雨不是七年多前由大太太做主嫁去外地了吗?” “可不是。” “那这事儿还是和大太太有关系了?” 杜九娘轻斥道:“多嘴,当心回去罚你们。”又叮嘱道:“无垢之事不要传出去。” 俩丫鬟齐齐说道:“奴婢省得。” 这些年杜府内部暗流涌动,不然当年也不会出现杜二太太与杜三太太算计杜九娘、谋害杜十郎之事了。虽不知缘何会牵扯到子嗣上面,但二太太千算万算,却没料到杜大太太会“送”了她们这种花,二房到底是棋差一招。 前有三房人心怀不轨,后有二房虎视眈眈,杜九娘深深觉得,自己的宅斗生活真的是太丰富多彩了。 这时,隐藏任务“八年前的隐情”及其分支任务齐齐完成,大量经验与金钱涌来,杜九娘顺理成章地再次升级。 系统扛着小彩旗发来贺词:恭喜哟亲!贺喜哟亲!另有附加的奖励可以选择哟亲! 杜九娘望着附加奖励的包裹看了半晌,决定稍后看看需要再做选择。 这时孙妈妈她们已经迎了过来,杜九娘关掉面板,随着大家上车回府。 拉风小马车自然是没了。它本就半路歇菜,后又连日里遭受暴雨冲刷,等到天放晴后根本连残骸都未寻到,想来是成了碎片不知顺着大水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于是杜九娘便琢磨着改日得整出个更好更扎眼的来。 暴雨过后的街道惨不忍睹,路边随处可见的残垣断壁,无一不在昭示着近日所遭受过的灾难。 “姑娘看这街道,可是程家与咱们府里一起派人给修整的。”孙妈妈面带自豪地说道。 “程家?”杜九娘看到孙妈妈的神色后瞬间就反应过来,“程世子?他又来做什么?” 孙妈妈便笑,“程世子这些天每日都来,次次问起姑娘身子可有好转,可是关切得很。” 杜九娘察觉出不对劲来,面露疑惑,一旁的海棠说道:“伯爷去接老太太的时候未见到姑娘,便让大家都封了口,谁也不许说姑娘不在,只对外说姑娘日日照顾老祖宗病倒了,需要卧床休息。” 孙妈妈笑得意味深长,“这次姑娘的孝名可是传出去了。” 杜九娘有些疑惑,忠武伯若是当真想帮她遮掩,为何不直接说她病倒了,非要说她是照顾老太太病倒了。只是孙妈妈是杜老太太的人,她就只笑笑没有接话。 回家之后自然要先给老祖宗请安。 暴雨来时,杜府里老太太与两位太太都出了门去,家里没有主心骨乱成一团。忠武伯虽尽了力却到底无法面面俱到,等到杜老太太她们回去之后,杜府虽说不至于狼藉一片,却也大半需要修葺了。 宁苑此刻看上去已经好了许多,残花断树已经被清理过,房顶也已妥当,杜九娘去的时候,墙壁刚粉饰完毕,四处弥漫着一股子涂料的味道,偏房那边正有匠人在修整损毁了的两面墙。 此时大太太还在各处忙着吩咐事宜无暇分.身,二太太身子一直不见好正在静苑歇着,两人派来的丫鬟一前一后在宁苑遇到杜九娘,行了礼后各自去回话了。 杜九娘这便进了屋。 老人家一见到她就忙唤她过去,搂在怀里心疼了半天。 “这些天你怎么过的?可有受什么委屈?” “能在寺中居住乃是天大的福分,感恩还来不及又怎会有委屈呢?寺里的大师们都是极好的人,为了方便我们在那边居住,特意在后院一处辟了一块地方拦了篱笆。平日里无事之时,我便寻了方丈大师听他讲禅,悟得了许多道理,更是对佛祖的庇佑感激不尽。” 杜老太太闻言,神色中透出赞许,“如今咱们这处遭了灾大家却都平安无事,是得好好谢谢佛祖!” 祖孙俩正和乐融融着,屋外传来几声娇咳。门帘晃动,一人进到屋内,正是杜七娘。 杜老太太一见到她,立刻起身说道:“你怎么又来了?怎地不好好歇着去?”竟是关切在意得很,好似全然不记得先前车轴断裂之事。 杜九娘见状,挑眉细看。 杜七娘平日里端庄大方,此时面带病容,倒是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她又咳了几声,这才娇喘着说道:“听闻妹妹回来了,我欢喜得紧,自是顾不得休息,定要看着妹妹安然无恙方才放心了。”又转向杜九娘道:“九妹妹近日可好?姐姐身子不爽利,也未能去接你,还望妹妹不要怪罪。” 杜九娘就也露出了真诚至极的担忧神色,“姐姐先顾好自己的身子才行,妹妹当真不中用,又要姐姐担心了。” 杜老太太看着姐妹情深的戏码,赞道:“你们姐妹一心,我也就放心了。” 杜七娘又咳了几声,孙妈妈说道:“前些日子七姑娘照顾老祖宗损了身子,如今过了这些天了,看来还是并未好全。” 杜九娘一顿,关切问道:“祖母怎么病了?” “不过是些微的伤寒罢了,倒是累得七丫头日日照顾我,熬坏了身子。” 孙妈妈说道:“七姑娘也是个体恤人的,先前还是七姑娘向伯爷提议,只管对外说是九姑娘照顾老祖宗熬坏了身子、病倒了,这样既全了九姑娘的名声,也能有足够的时间来寻九姑娘。” 杜九娘闻言,看了孙妈妈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笑得越发真诚起来。 待到与杜老太太说完话,姐妹俩一起出了宁苑。 杜九娘懒得理杜七娘,只管朝着安苑行去。 谁知杜七娘却叫住了她。 屏退了跟着的人后,杜七娘神色倨傲地望着杜九娘道:“先前那事儿是不是你做的?” 杜九娘明知她问的是两个车轴出问题之事,却也不答她这话,只气定神闲笑眯眯地看着她,说道:“姐姐看这样子倒是好全了,对着妹妹的时候,咳嗽也没了,气也不乱喘了。” 杜七娘不屑道:“对你这等手段卑劣的人,我也无需多说什么,只是好心告诫你一声,别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石头砸了脚顶多疼一疼罢了,车轴那么重的东西,若是砸了脚,那才真正是疼呢。” 杜七娘讥道:“九妹妹若是将这番心思都用在选婿上,怕是早就觅得如意郎君了。就怕妹妹的心思不用在正道上,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还好还好,”杜九娘笑得无懈可击,“真的找不到如意郎君的话,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从有意向的那些人里挑个身份最高的嫁了。” 杜七娘最在意的就是出身和身份,一听此话,终于变了脸色,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不多时,远处开始传来隐隐的娇咳声。 杜九娘悠悠哉哉点开面板,望了下杜七娘离去的方向,又暗自琢磨起来。 这附加奖励,到底选哪一个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完了……刚才趴着睡着了,然后现在才发。。。。 谢谢 布丁味的橙子 妹纸投的雷!嗷嗷嗷~~好高兴~o(n_n)o 第33章 想坑她?没门 当外界传闻传到安苑之时,杜九娘正在听孙妈妈唠叨着有关她生辰时宴请的事情。 杜九娘乃是正合十九年九月初九所生,这次是十五岁生辰,按理说本不该大办,但杜老太太发了话,这些日子发生的糟心事情太多,索性借着杜九娘生辰之时喜庆一番。 老人家说做就做,早已让人将帖子给相熟人家送了去,今日还特意让孙妈妈来同杜九娘说相关细节。 杜九娘前两日就接到了“生辰宴”的任务,上面有宾客名单,她若是有需要点开一看便可,根本不用详记。至于细节方面,生辰宴请本就差不太多,有关注意事项她早已知晓。 如今见孙妈妈说得详细,杜九娘难免有些不耐烦。作出认真听讲的模样后,她悄悄点开了面板,细看某次做任务得的一本小说。 “……程世子自然是请了来的,程老太太回了话说也要来……” 孙妈妈这边说着,沙儿急乎乎地跑进门来,一抬眼看见孙妈妈,忙驻了步子立在一侧。 杜九娘眼角余光瞄到了沙儿急急而来,只是小说正到j□j处,她就一眼都没挪开,紧盯小说不放。 待到孙妈妈讲完一大段、去饮茶小歇片刻时,杜九娘不好继续呆坐着,只得关上面板。她借口更衣,唤了沙儿过去服侍,细问缘由。 “怎么回事?” “外面有谣言传出来,说的可当真难听。”沙儿愤愤道。 “哦?” “她们说,她们说……”话到嘴边,沙儿反倒是有些犹豫了。 她抬眼觑了杜九娘一眼,见杜九娘含笑望着她,这才闷声说道:“她们说当时明明是七姑娘照顾的老太太,日夜不休地,都累病了,怎么一转眼又成了九姑娘的功劳了?明摆着是姑娘仗势欺人,七姑娘无法,只得将这功劳全送了人。外头人还说姑娘,嗯,张扬跋扈惯了,在府里头是一顶一的厉害,难怪嫁不出去。这些话还是周府的丫鬟悄悄告诉我的,说外面都传遍了。” 她声音越来越小,杜九娘却也听清了。 看着沙儿一脸担忧的样子,杜九娘就笑了,“你担心的就是这个?其实我也想过或许会有这么一出,只是没想到那么快。” 沙儿见她满不在乎,就稍稍松了口气,继而气愤道:“姑娘最是实在了,有就是有没就是没,做什么都是搁在明面上的。哪像她们这些人?当着面不敢说什么,背地里竟是搞些小动作,也不怕做多了折寿!” 她这样说着的样子全然不似平日里稳重的模样,倒是极像风儿,杜九娘真被逗乐了,“你管她们作甚?旁人说什么咱们还能管得了她们的嘴不成?” “可是她们这样诋毁姑娘,姑娘也不生气?” “气有什么用?”杜九娘边走边道:“打蛇打七寸。与其费劲心力去管这些流言蜚语,倒不如将制造流言之人给捏住了,让她没得折腾。过段时日,外面那些人有了旁的道听途说的事情,自然就将这话头给止住了。” 沙儿想想,确实是这样,但到底有些不甘心,“那咱们就不管那些嚼舌根的了么?她们损了姑娘的闺誉,实在可气!” 杜九娘正要开口,耳边叮当声胡乱作响,眼前啪啦啦窜出一串大字。 那些大字闪着金色的光芒,还以怪异的角度扭动着,像是惊到了极点。 ——啊啊!系统君听到了什么?闺誉受损了?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居然要成零了吗?不用怕,还有系统君哟。亲!想挽救您那所剩无几的名声度吗?想让大家眼中的你变成一个乖宝宝吗?请用系统君牌‘名声度一次满’系列。系统君牌系列产品秉承着服务玩家、顾客至上的宗旨,一向制作优良品质可靠…… 杜九娘木着脸抬了抬手,只在空中停了零点一秒的时间、都还没来得及挥出去,闪亮大字“咻”地声一下子窜没了,空中只剩下隐约的光点残留。 沙儿见她神色不对,忙问:“姑娘你怎么了?” 杜九娘咬着牙笑道:“你知道为什么我说流言蜚语不重要吗?” “为什么?” “因为那些东西是在外面流传的,我看不见听不着,就也罢了。不像某些镇日里在我眼前耳边乱晃的,整天下死手坑我不说,还没法打、没法摔的,那才是真正愁人。” 系统君:…… 沙儿一脸迷茫。路过的风儿只听到杜九娘最后一句,顿时眼睛一亮:“姑娘您想对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六姑娘七姑娘八姑娘四奶奶五姑奶奶……她们做什么?您吩咐一声,奴婢立马去做!” 杜九娘:“……” 杜九娘这边按下不动,杜老太太却是从海棠她们那儿也听说了此事。待到孙妈妈回来,杜老太太便问起她来。 “当真是坏话传千里!这才几日功夫,那话竟是在外面都传遍了!”她稍稍喘息了下,问道:“你怎么看?” 孙妈妈恭敬地垂首立在一边,说道:“今日老奴将规矩讲给九姑娘听的时候,九姑娘见是老祖宗吩咐的,很是认真对待,一直认仔细听着。就连沙儿急慌慌跑进来的时候,九姑娘也一眼都没搭理。后来老奴去看望七姑娘,七姑娘说身子不适,只在里间让人传了话,并没让老奴进去。” “你的意思是……” 孙妈妈揣摩了下杜老太太的语气,说道:“九姑娘一向最为尊重老祖宗,不管家中如何作为,在外面之时却是顾及家中脸面,从未失了体统。七姑娘虽然也尊重老祖宗,上次却也与八姑娘在周家争吵开来,想来也是有些小性子的。” 杜老太太微微颔首。 其实外面的流言蜚语一出来,杜老太太就知道了。她立刻让人查了是谁在乱嚼舌根,然后叫了人一个个来问。后来查到了杜八娘院子里的王婆子头上,就也将人唤来问了。 “老祖宗明鉴!老婆子一直在八姑娘那儿伺候,平日里都没个人说说话,又怎么有机会到处乱说这些呢?不过是听了旁人所说,后来跟其他人抱怨了一句罢了。” 她卖力嚎哭了几声,又道:“这话本就是奴才们私底下说一两句的事情,过去也就罢了,至于传出府……给老婆子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杜老太太心中明白她所说的都是实话。这王婆子向来好吃懒做、是个没脑子的,让她弄点小风波都得靠着误打误撞,怎能搞出那许多来? 不过是听人说起她,故而循例叫来问话罢了。 问清告诉她那话的人、搞清楚她跟谁说过那些话后,杜老太太下令罚了王婆子半年的份例又打了她几个板子,就也让她回去了。 根据王婆子提供的线索,顺藤摸瓜,竟然查到了杜七娘身边的人上。 “你说七娘这是为何?”杜老太太此时声音中充满了疲惫,“我一向待她不薄,她何苦要将咱们府里的脸面踩到地上让外人笑话?” “有些话老奴不知当不当说。”孙妈妈迟疑道。 “你是跟在我身边几十年的老人了,有什么说不得的?” 孙妈妈顿了顿,说道:“先前海棠同我提过,司姨娘身边的一个丫鬟口无遮拦,说若是三太太回不来就好了,司姨娘便能扶正了。” “荒唐!”杜老太太厉声说道:“小小一个妾侍竟然暗咒正妻?这样目无规矩,怪不得教出的女儿也不识大体!” 孙妈妈神色越发恭敬起来。 杜老太太歇了片刻,问道:“你上次说海棠提起七娘晚上去车子那儿……是怎么回事?” 孙妈妈神色一凛,低声说道:“老祖宗不妨叫海棠过来问问。” …… 是夜,杜九娘正翻看着新送来的衣裳,王婆子来了。 看她猫着身子鬼鬼祟祟地进屋,风儿啐了口说道:“你看你这样儿,可真拿不出去见人。” “那是,那是,”王婆子陪着笑道:“风儿姑娘这样的才拿得出去。” 风儿跺跺脚,沙儿拉了她一下,对王婆子道:“妈妈请坐,姑娘马上过来。” 王婆子应了一声,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刚捡了边上坐下,一看杜九娘来了,又赶紧起了身。见杜九娘坐下了,她才神色紧张地坐下。 “姑娘当真神机妙算,前儿老太太真的去问老婆子那些话了。老婆子可是认真听了姑娘的吩咐,照着做了。” 王婆子说着,看了眼杜九娘让风儿端过来的茶,嗅了嗅,透着一股子新茶的清香,忍不住连着吧嗒了两口。 杜九娘当时只是想着或许会问到她,便提前做了准备,谁知竟然有了效果,便赞了她两句,又问:“前些天你媳妇儿给你添了个小孙子?小家伙可还好?” 说起这个,王婆子笑得神色飞扬起来,“是是,可结实可胖乎了,壮着呐!” 杜九娘看到她的笑容后一怔,就也笑了,吩咐风儿拿了八两银子给她。 王婆子没想到竟有那么多银子可拿,接过后千恩万谢地走了。 风儿有些不忿,“姑娘怎给她那许多?” 沙儿却是奇道:“原来姑娘早就知道那些传言了?怎地王婆子来过我不知道?” 风儿就也换了话题,说道:“就前几日你病了的时候她来的。姑娘听说你身子不爽利睡着了,就不让叫你。” 略一思索,她又道:“幸亏姑娘寻了王婆子来说话。七姑娘肯定都算计好了,那些话一出来,她定然能把自己撇得清清的,到最后六姑娘八姑娘和咱们姑娘这儿一准都跑不了。如果不是咱们姑娘先下了手插了这么一下的话,八成最后查出的结果得落到六姑娘头上。” 沙儿惊道:“那岂不是一箭双雕了?”又赞杜九娘料事如神。 其实杜九娘也没对王婆子多说什么。 那时杜九娘也不确定杜七娘会不会走这一步,只是防患于未然地唤来王婆子,说万一老太太问起来,她就尽管扯上几个和她一样碎嘴的婆子供出去,最好能和杜七娘那边搭上边儿的。 纸包不住火,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只要和杜七娘那里扯上关系、让杜老太太开始怀疑杜七娘,杜九娘相信,杜七娘做的那些小动作还是瞒不过去的。 如果对方敢造谣坑她,她就必须得反击!没道理别人出了招,她就得硬生生受着。 两个丫鬟自在那儿聊着,杜九娘一边想着这次老太太到底会不会将车轴的事情翻出来重新算账,一边调出面板,将附加奖励点开,粲然一笑,选中了其中一个,按了“确定”键。 东西刚进入面板上,一排华丽大字蹦跶了出来。 ——黑!真黑!此物一出,对方必然痛苦至极,真真没见过比亲还黑的了! 杜九娘洒然一笑:你没见过比我还黑的吧?我见过! ——是谁呐亲?一定要告诉人家哟亲! 杜九娘:你啊。 系统君:…… 第34章 黑真是太黑了 杜老太太当天将海棠叫去之时,只有孙妈妈一人在场,故而三人在屋里到底说了什么,杜九娘并不知晓。待她听说这事的时候,杜七娘的生母司姨娘已经也去过宁苑了。 “司姨娘被叫去宁苑了?当真?”沙儿给杜九娘净手时疑惑着问风儿:“老太太不是不喜欢司姨娘、不太让她去那边的么?” “可不,听说七姑娘也被叫去了。”风儿端着净手的盆子刚答了前半句,又听了她后面的问题,便说道:“谁说叫去一定是好事了?我看呐,八成是要挨罚的。你没听芍药说么?七姑娘出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她身边的丫鬟关心地问她几句却被责骂了。估摸着是没什么好事,那样的话司姨娘定然也讨不了好去。” 两个丫鬟嘀嘀咕咕着,杜九娘却轻轻拧眉。 海棠去过,说明车轴的事情已经被老太太知晓了。而司姨娘也会出现……难不成老太太竟是将杜七娘的过错推到了司姨娘“管教不力”这个缘由上? 她调出面板,看着附加奖励的属性说明,微微出神。 转眼就到了九月初九那天。 杜府所在之地遭灾一事早已上报京中,各处均已知晓。忠武伯为嫡长女办生辰宴的用意不言自明,相熟人家都回了话说是一定会来。 于是到了杜九娘生辰这一日,杜府热闹非凡。不只是本地的客人们来了,便是身在外地的,也有许多赶了来。 杜九娘一大早就被拽了起来,收拾齐整跟着杜大太太招呼宾客。一个多时辰下来,她笑得脸都有些僵了,心中燃起的怒火小苗蹭蹭蹭往上窜,恨不得当场甩手走人。 偏偏系统君还不安生,时不时地冒上几句上来,更是火上浇油。 ——亲,坚持住哟!只有坚持,才能达到成功的彼岸! ——亲,笑笑更健康哟!笑一笑十年少,若不笑,就会老。 ——亲,你…… ——亲,…… 杜九娘起先还恼它一下,等后来笑僵后,再看到那花里胡哨的字她反而淡定了,到最后更是直接不管它,甚至到了能在万千闪亮大字中穿行而过、却丁点亮光也不沾身的奇异水平。 至于系统君找存在感的叮当乱叫声……杜九娘权当是和太太们说客套话时候的伴奏了。 “九娘!” 周四娘轻呼声传来时,杜九娘也差不多到了极限了。循声看去见周四娘正遥遥地朝着这边挥手,杜九娘索性拿了她当借口,说道:“母亲,四娘来了,我去陪她走走。” 杜大太太看宾客到来的密集阶段已经过去,如今只是隔段时间才来几个,就也没再拘着她,由着她去了。 两人避开人群多的地方稍稍往旁边走了下,周四娘就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交到杜九娘手中:“恭喜你啦小寿星。” 起先她送人礼物也是不包着的,后来见杜九娘喜欢将礼物搁在好看的小盒子里,周四娘就也养成了这个习惯。 杜九娘谢过她后将小盒子交给沙儿拿着,边掏出帕子轻轻拭汗边同周四娘说了几句话。见对方毫无反应,她才发现周四娘正心不在焉地四处看着。 杜九娘跟着她一同看了几眼,没发现什么问题,顿时奇道:“你这是怎地?心不在焉地看什么来呢?” “啊?啊,没看什么。哥哥!三哥!这边!”周四娘瞅了许久好不容易看到迟了片刻到来的周三郎,忙扬手唤他。 杜九娘便笑:“你若是找你哥哥什么时候不行,非得到了我这儿寻他?这倒稀罕。” “带你见一个人,”周四娘回首一笑,显得神秘莫测:“等下你就知道了。” 杜九娘看她那样子,嗤了声:“稀罕。” 周四娘抿着嘴直乐,也不说话。 周三郎本是打算拜见忠武伯的,没找到人便往花园行去,刚巧就路过这边。见周四娘唤他就行了过来。 周四娘一直往他身后瞧。确认许久见果真空无一人,她忙问道:“庄公子呢?你不是一大早就去叫他了吗?” 周三郎起先拧眉不解,此时恍然大悟,说道:“他已经不在寺里了。我方才去寻他,僧人们告诉我他已进京去了。” 周四娘失望地“哦”了声,垂下头喃喃道:“他怎地也不说声。” 周三郎憨憨地摸摸后脑勺,说道:“他与我们也不甚熟悉,不说也是正常的。” 杜九娘原本在一旁默默听着,直到“庄公子”“寺里”两词入耳,她心中突地冒起了个念头,单刀直入地问道:“你们说的……难道是肃郎?” 周四娘猛地抬首,周三郎“咦”了声说道:“杜姑娘与庄公子很熟?” 杜九娘先前是叫惯了故而脱口而出,此时才反应过来两人已经长大,再在外人面前用“肃郎”这个称呼显得有些过于亲昵了,便笑道:“儿时叫惯了的。” 虽说庄肃郎当年在杜家的事情闹到人尽皆知,但后来因了他才华出众,大家佩服不已,那些事儿便渐渐淡了。而后再有人提起,大家才想起庄家那时生活实在艰难,庄太太身子不好常年卧病在床,庄肃郎一个半大少年却要掌起全家庶务,着实不易。慢慢地同情他的人多了,就更没人提及那些往事。 只是周家与杜家关系颇好,周三郎自然记得杜九娘儿时与庄肃郎一同研习经文之事,此时杜九娘稍稍提及,他便了然,轻轻颔首。 周四娘却是讷讷地道:“先前我求他帮忙,他不肯,后来他听说是帮你,就立刻答应了。想来就算多年未见,你们的关系也是极好的。” 杜九娘一怔,方才明白过来周四娘说的是什么事情。 “我与程世子对弈之时,出手相帮之人,竟然是他?”杜九娘不可置信地问道。 周三郎拊掌笑道:“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一茬。果真是他没错。怎么样?他棋艺比你好不少吧?” 杜九娘与他同在寺中住过一段时间,却从未一起下过棋,当真不知他棋艺如何,故而摇头说道:“不知道,我也只是那次时听他咳了这么一声,却从未和他对弈过。” 周四娘这才面色和缓了下,点点头露出笑容,“也是,你都没甚机会碰到他的。你可不知,他与人对弈还从未失过手,若是你们对战,十有八.九你也要输掉的。” 杜九娘听闻后,竟然没有觉得惊讶。 那家伙智力超过常人,十八岁都能参加春闱了,有了这么逆天的智商,若说他比她棋艺高许多…… 嗯,她稍稍忍一忍也就认了。 “九姑娘,九姑娘,大太太让您赶紧去花厅。广望侯家的老太太来了,指名要见您呢。” 三人说话间,有丫鬟匆匆来禀。 周三郎拱了拱手走了。 周四娘本也要去寻旁人顽,杜九娘听闻是位陌生的老人家要见自己,只当说个两句话就好,就扯了周四娘陪着去,说是见过老人家后两人也好一起说话。 待到去了花厅那儿,俩人才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一屋子的太太们。 她俩都没料到有那么多人,登时面面相觑。周四娘也是耐不住听人唠叨的性子,见状连借口都没寻,直接脚底抹油溜了。 杜九娘努力动了动面部肌肉,这才又摆出个标准笑容鼓起勇气进屋。 当中坐着的老人家和中年妇人她都不认识,但很显然这两位是身份最高的了。 杜九娘径直向前,杜大太太在一旁介绍说道:“这位是程老太太,这位是靖国公夫人凌太太。” 程老太太乃是先广望侯的夫人,现今广望侯的母亲。 杜九娘行礼的时候飞快地看了她们一眼,只觉得两人眉眼间隐约有些相似。暗暗调开面板上的宾客说明,才知道凌太太竟是程老太太的女儿。 “看看这姑娘拘谨得,怕是不认得我这个老婆子了吧?”程老太太心宽体胖眉眼柔和,笑起来更是添了几分慈祥。 杜大太太说道:“与老太太相识是九娘的福气,她怎会忘了呢。”边说边不动声色地望着杜九娘。 杜九娘不明所以抬头去看,仔细搜遍脑中记忆却是半点也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这位程老太太。 狠戳了系统好多次想问个清楚明白,结果那厮临时放她鸽子,于是杜九娘只能干笑。 凌太太也是个眉眼柔和的,只是面色发黄看上去反而不如母亲程老太太精神。 此时她笑着提示杜九娘道:“夏日在原尚书家做客时,母亲中暑晕倒,多亏了杜姑娘出手相助。” 程老太太亲昵地拉过杜九娘的手,对着屋内众人说道:“那时候我在后院走了没几步就觉得头晕得不行,眼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还是这姑娘死命掐我人中把我救过来的。” 她笑着点了点杜九娘,又道:“这姑娘可真是一点水分都不掺,下了死力气,硬生生把我给疼醒了!” 她说得随意,众人便也哈哈大笑。 经她一提点,杜九娘这才记起来确有其事。 当时她跟了林太太在尚书府做客,说了会儿话后杜九娘内急,便让丫鬟给她引路去目的地解决问题。 谁知还没到地方就接到了个任务,最要命的那还是个限时任务:救助中暑的病人。 杜九娘当时急着要解决个人问题,哪儿还有心思去做这任务? 虽说任务给的奖励相当丰厚,但她想着个人问题更加要紧,便决定先快速解决完这个再说。至于那任务,到时看看还有没有剩余时间,再打算要不要做。 就在她拿定了主意后,花坛那边突然传来惊呼声。 “老太太,老太太您怎么了!” 虽然刚才快速做了决定,可如今任务对象近在眼前、大量经验唾手可得,杜九娘到底动摇了。 狠了狠心,杜九娘转了道儿快速冲到那边,按照任务说明对着病人的人中就是一番折腾。 起先她用的力气并不算大,但看着没有效果,这才下了狠手。 眼见老人家幽幽转醒,她吩咐周围欢喜着的丫鬟将老人家扶到阴凉处,就急吼吼地跑走了。 此时程老太太说道:“那时我被人扶着去屋里歇着了,一时间也未能去寻你。晚些再去找,却找不到你了。” 说起这个,杜九娘的脸稍微黑了黑,强撑起笑容说道:“其实那日,我也……中暑了,故而很早就回去了。那时我头有些发晕,并未看清是程老太太,还请见谅。” 她这话倒是大实话。 那日杜九娘原本身体无恙,谁知去解决问题的时候开始不对劲起来——她腹泻了。 回屋时她脚步发飘口唇发白,还干呕了两下。林太太给她一把脉,断定她已中暑,直接带着她回了林家。 然后杜九娘就开始了吃苦瓜的艰难历程…… 凌太太听她这样说,忙问:“你那日也中暑了?” 杜九娘便将她后来怎样被林太太诊断出来、又是怎样回林府说了一遍,只隐去了腹泻那一块。 程老太太唏嘘不已,“怪道后来左右都寻不到你。我也只在京城待了一小段时日,病愈后便回了家乡。还是前些日子再去京城时,与林家太太说起来这些事情的时候,她说看衣裳样貌与那当机立断的性子像你,这才有了定论。” 杜九娘笑得端庄大方,心道这回总算知道程世子那家伙有事没事就往她这边贴是因何缘由了,九成九和他祖母脱不了关系。 凌太太沉吟了下,忽地眼睛一亮。 她握起杜九娘另一只手,捏得紧紧地,将杜九娘上下左右好好打量了一番,说道:“这孩子我越看我喜欢,真是知书达理……” 系统夺目的大字亮起:那是杜七娘吧? “……娇俏可人……” ——这绝对是杜六娘。 “……相貌出众……” ——杜八娘也出现了哟! “……果然极好。” ——亲,她怎么说了半天别人,就是不提你呢? 杜九娘怒了,一巴掌把它拍了个灰飞烟灭。 “这丫头的性子我喜欢,”凌太太对程老太太说道:“大郎是个耳根软的,就缺个能干的管管她。” 凌太太可是靖国公夫人,她口中的“大郎”自然是说靖国公府的世子爷,故而她这话一出来,仿佛一块巨石砸到屋里,顿时众人都不淡定了。 诸位太太窃窃私语,杜大太太这样沉得住气的都忍不住面露错愕。 程老太太笑容一敛,拉着杜九娘的手紧了紧。 刚刚进屋的杜老太太强压住面上的喜色,随后跟过来的林太太面色不虞,只杜九娘一人十分淡定。 她心道那议亲任务都还灰着、没有开始呢,她想议亲也得…… 咦? 什么?那任务什么时候亮起来的?! 昨日她去看时,明明都还是暗着的啊! 到底是因为她满了十五岁可以嫁人了、故而亮起来的,还是说,凌太太方才提及的靖国公府世子就是她要嫁的人、所以亮起来的? 一时间,杜九娘也有些不太确定了。 “妹妹原来在这儿啊,让姐姐好找。” 温婉的声音传来,杜九娘抬眼一看,果然是杜七娘。 说起来杜七娘当真“运气好”。 那日责问过司姨娘与杜七娘后,杜老太太就禁了杜七娘的足、让她在屋里头乖乖抄佛经。原因杜老太太未明说,府里众人也就心思各异地去猜。 可是杜家年长未嫁的姑娘们本就还四人,除去小寿星杜九娘外就还三个。 如今杜七娘和杜八娘都被禁了足,那么杜九娘生辰宴时只有杜六娘能够出现了。可若是真的如此,三个姑娘有两个“病了”、只一人出现,怎么看面子上也过不去。 杜老太太权衡许久,最终发话到时让杜八娘出来一日,为此还特意让孙妈妈教导了她两天。 谁知昨日杜八娘就真病了发起了高烧,杜老太太无法,只得让杜七娘今日暂且出来露露脸。只一点,不准她乱开口。 如今杜七娘头一句话便是针对杜九娘说的,杜老太太本扬起的笑容就停滞在了那儿,但杜七娘盯着杜九娘看,没发现。 杜老太太看了看凌太太,轻轻咳了声。 杜七娘并未留意到,杜九娘也仿若不觉,只关切问杜七娘道:“姐姐身子可大好了?” 见杜七娘要接话,她伸手就挽住了杜七娘的手臂。 凑着杜七娘一愣神的功夫,杜九娘笑着对周围的太太姑娘们说道:“那时原本是我们二人陪着祖母的,谁知七姐姐身子弱,倒是也跟着病了。祖母怜惜七姐姐,让她多休息几日,谁知她见我今日过生辰,硬是给我来庆祝,当真让我过意不去。” 她轻轻巧巧几句话,就将当时“照顾杜老太太”的事情说成是两人一同做的。只是杜七娘病了,她没病而已。 诸位太太们露出了然神色,杜老太太面色一缓,赞许地点点头,又对杜七娘语气偏冷地道:“你暂且坐下歇着吧,可别再病了,让你妹妹担心。” 杜七娘本欲通过与杜九娘对话来勾起其他太太们对流言的回忆,此刻见状,很是不情愿地应了声“是”,不甘不愿地去一旁坐了。 杜九娘早就发现杜老太太对杜七娘还是存有怜爱之心的,不然也不会只禁了杜七娘的足,却寻了个借口把司姨娘狠狠责罚了一番,想来还是把杜七娘做错事给推到了司姨娘身上。 不过……这样也好。 若杜七娘没法出现在众人面前,那附加奖励的效果可是发挥不出来的。 杜九娘笑笑,在杜老太太的明示暗示下,挨着程老太太坐下了。虽然在和长辈们谈笑风生,但她无时无刻不在注意杜七娘那边。 方才杜七娘和她说话的时候,她就拿出那附加奖励,对着杜七娘洒了一些——任务所给的奖励,若是她取出来时特意叮嘱过系统的话,旁人是看不到瓶子的。 此时她怀里揣着的小瓶子上,有仅她一人能看到的如下说明。 附加奖励:痒痒粉。 药效持续时间:五个小时。 物品附加属性:打喷嚏。若是痒痒粉发挥效果后刻意忍着不抓,则有一定几率被触发。 其实这东西没什么特别的,这也是杜九娘选择时犹豫的地方。 这件东西,只用在杜七娘身上最有效果。她为了故作端庄,必然不肯去抓痒,这样一来,就会触发“打喷嚏”状态。 若是旁人,可能不会在意自己打不打喷嚏。 但杜七娘不一样。 她那么爱惜形象的,怎么忍受得了自己在众人面前作出不文雅的动作呢? 刚刚杜九娘将药粉洒到杜七娘身上的时候,由于动作不能太大,故而只沾在了衣袖上。如今杜七娘坐下来整理衣襟、鬓发的时候,行动间就将粉末蹭到了肌肤之上。 看着她脸色一变,杜九娘便知,药效开始了。 系统叮当作响:黑,真黑,亲,没见过您这么黑的了。疼还可以忍,痒可怎么忍呐亲! 大字还没来得及消失,一道石破天惊的喷嚏声在屋中响起,震得屋顶都快抖三抖了。 听着这仿若巨雷般的响声,杜九娘默了默,心道杜七娘得忍得多厉害啊,怎么闷了个那么响的喷嚏出来? 这事发生得太过突然。 周围的太太们还在低声细语说着话,程老太太与杜老太太正寒暄着,凌太太与林太太还有杜大太太刚搭上了话茬。 屋内一片和谐之际,这声响亮的喷嚏显得尤为突兀。 原以为这声过后怎么着也得隔段时间才能等到下一声喷嚏,谁知喷嚏声接连不断地传来,一声比一声响。 眼看全屋的人都为之侧目了,杜九娘心有不忍地问道:“七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杜七娘从牙齿缝儿里挤出一句:“不用你管!” 于是杜九娘就十分顺理成章、十分心安理得地没管了…… 不过她也有些疑惑。 虽说打喷嚏有一定的几率被触发,可看着这几率也着实太大了点、效果太响亮了点,她忙戳系统细问。 系统沉默半晌,最终跳出几个字来,扭捏着说道:据统计,那几率的数值也是无法预测、很随机的哟亲! 杜九娘:……你能更坑一些吗…… 杜七娘最终被杜老太太派人送了回去。 因为她不断打喷嚏,林太太还特意给她把了脉,确认过她并未生病,虽有郁结于心、肝火旺盛之症,却与打喷嚏无关。 众人见杜七娘粉面憋得通红,说她许是累极了需要休息,齐齐建议杜老太太送她回屋歇着。 杜老太太正觉得杜七娘的喷嚏声扰乱宁静、想要找个冠冕堂皇点的托词让她离开,见状顺水推舟,让海棠送她回去。 杜九娘看着不断掉血、正往外冒着经验的杜七娘,很是肉痛,自告奋勇说要送杜七娘回屋,却被杜老太太给拦住了。 “你多陪长辈们说会儿话吧。” 杜九娘眼睁睁地看着经验离自己远去…… 林太太这次出门是为了探访一位故友,恰逢杜九娘生辰又听闻此地遭了灾,她便顺道来看看,并未带林公子与林姑娘同来。关切地问了问杜九娘最近的身体状况后,林太太就还是同杜老太太她们说着话。 唯一一位谈得来的长辈没了空闲,杜九娘略坐了会儿只觉得烦闷,就说道:“我答应了四娘陪她看池子里的锦鲤,如今承诺还没兑现,也不知她现在在做什么,我去寻她了。” 程老太太并不知道周四娘是谁,见杜九娘如此说,便对杜老太太笑道:“瞧瞧,定是觉得陪咱们老婆子无趣了!”又转向杜九娘,说道:“快去吧,等会儿玩累了再来陪我们说说话。” 杜九娘被戳中心事也不羞不恼,乐呵呵地答应下来,行过礼后便出了屋。 她正欲派人去看看那些姑娘们在哪里,就见有小丫鬟探头探脑朝这边望过来。 风儿见小丫鬟穿着杜府粗使丫鬟的衣裳,便呵斥道:“做甚么的?鬼鬼祟祟的,也不怕冲撞了主子!” 岂料风儿不识得她,她却认得风儿。 小丫鬟嗫喏着说道:“风儿姐姐,有人给了我一张纸,说是要交给九姑娘。我……我……”她望了望杜九娘,瑟缩了下,往风儿身后挪了挪,双手捧出一张纸笺。 杜九娘乐了。 敢情这小丫鬟怕自己更甚于怕风儿?却也不为难她,只让风儿将东西拿过来。 风儿将东西接过的时候说道:“旁人让你递你就递?外人的东西往后可不能随便拿来!” 小丫鬟快被吓哭了,泫然欲泣地道:“他说他家主子是姑娘的朋友,需要帮忙,我这才,这才……” 教训小丫鬟不是自己分内的事,杜九娘就也不去管,自顾自将信笺打开。 入眼便是刚正规矩的字迹,一笔一划用力很足。 杜九娘想了半晌才记起来这是程世子的笔迹,就草草看了下。结果程世子说他一个朋友遇到了点麻烦,想要杜九娘帮忙解决下。 杜九娘不想理这茬,正准备将信纸扔了装没看见,系统适时地响起了“叮”地一声…… 别无他法,杜九娘狠狠鄙视了系统一番,接下任务,点开面板用了技能把信纸悄悄烧掉,这才扬声对那已经开始落泪的小丫鬟说道:“你先带路罢。” 小丫鬟低着头在前面走着,肩膀一抖一抖地,显然在哭。 沙儿低声对风儿道:“你也留点口德,看把人吓得。” 风儿满不在乎地道:“明明是她做错了。今日是张信纸,明儿难保会不会是阿猫阿狗的。什么都敢替姑娘接、给姑娘送,那岂不是乱了套了!” 一行人七转八绕地,竟是到了个有些偏的小林子外。 杜九娘恍然记起,这是多年前看到杜四郎打庄肃郎的那个林子。她都已经很久没来过这边了。 小丫鬟瞅了半天没看见原先外面站着的小厮,只得抽噎着大声说道:“公、公子,我们姑娘来、来啦。” 有人从林子里钻出来,果真是程世子。 他望望四周,见没外人在旁边,就掏出了个碎银子丢到小丫鬟手中。见小丫鬟走了,这才对杜九娘温文一笑,“九妹妹,有些事需要你帮一下忙。” “好说好说,”杜九娘回给他个笑容,“世子先说是什么事情。” 程世子给了她个“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温和眼神,激得杜九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才含笑说道:“有朋友得了怪病,想让九妹妹帮忙看看。” 杜九娘继续笑,“我舅母正和你祖母、姑母一起说话呢,不如我叫舅母过来看看?” “万万不可!”程世子急道:“祖母她们并不知他来这儿!” “怎么那么慢?”程世子话音刚落,一人抱怨着从树林子里行了出来。 他年岁比程世子稍大一两岁,身穿锦衣头戴玉冠,腰上还斜插了把折扇,本该是个风流倜傥公子哥儿的模样,偏偏他撸起了袖子不住地抓挠,身子还歪扭七八地不住拧着,整个的气质便一落千丈。 抬眼看到杜九娘,他朝她那边扬了扬下巴,问程世子道:“这漂亮小姑娘是谁啊?” 程世子瞬间变了脸色,紧张道:“这是杜家九姑娘,你可别,你可别……” “行了行了,没看我正痒着吗,哪顾得上其他。喂,小丫头,有没有什么止痒的药?给我来点儿。” 他一双眼睛不住地在她身上上下打量,毫无善意又肆无忌惮。杜九娘被他的目光瞧得十分膈应,侧过脸去直截了当地道:“没有。” “嘿你这小丫头,还有几分脾气啊。” 他嚷嚷着上前走了两步,程世子不动声色地将他拦在半道,扭过头对杜九娘说道:“九妹妹当真没有好药?” 杜九娘本想随口敷衍两句就直接走人,谁知那人被程世子这样一拦,手中抓挠的动作就停了一下,紧接着一个大大的“阿嚏”便从口中蹦了出来。 杜九娘偏过头眯着眼看了他片刻,忽地笑了。 “敢问这位公子,您这痒症是怎么来的呢?” “什么怎么来的?莫名其妙来的!”他边说边用手不住地上下挠着,白生生的胳膊没几下就多了好些个红红的指甲印。他“啧啧”两声,又打了个喷嚏,当即换了手去挠另一边。 杜九娘此时心中已经十分确认了,却还是问道:“公子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位气质端庄、知书达理的姑娘?她当时应是在不住打喷嚏的。” 那人目光闪了闪,矢口否认。 杜九娘转身就走。 程世子急急跨了几步将杜九娘拦下,问道:“九妹妹可是知道怎么回事?若不想告诉他,不妨说与我听。” 那人哼了声说道:“问她?她能管什么用?点大的丫头,能懂得甚么!” “懂什么?好歹我也是半个林家人,不领情就罢了!”杜九娘对程世子说道:“见了没?人家不领情!”又作势要走。 那人正要再出言相讥,被程世子一个眼神瞪了下,悻悻然地住了口,又开始往脖子上抓去。 程世子好声好气地道:“九妹妹不和他一般见识,你且将治疗的法子告诉我吧。” 杜九娘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让他在凉水里一直泡着,等两个半时辰后,体内的毒素被清干净了,自然就好了。” 两个半时辰便是五个小时。这种痒痒粉药效只有五个小时,无论他这五个小时怎么过去的,届时都必然不会再有事。 听到需要被水一直泡着,程世子迟疑了,“这能行吗?” 杜九娘听见系统完成任务的“嘀”声传来,就真是一句话也懒得多说了,当真直接走人。 程世子忙道:“我信我信,我即刻就带了他去治疗,多谢妹妹了。” 听着那人又在那边乱叫,杜九娘不耐烦与他们唠叨,头也不回,很随意地挥了挥手权当道别。 风儿、沙儿自是知道自家主子有几斤几两重,离得稍远了后,很是疑惑地问道:“姑娘您何时学会了医术的?” 杜九娘高深莫测地说道:“久病成医。在林家的时候病得久了,就也会了点。” 两个丫鬟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杜九娘本要去寻周四娘她们,行了半晌,又改了主意。 方才她不愿搭理那个陌生人,不只是因为他的目光让她感觉很不舒服,还一个原因——她可不信那人是什么正人君子。若真的是堂堂正正的好人,怎会让杜七娘身上的粉末沾到自己身上? 指不定他做了些什么事情! 不过有痒痒粉在,能痒成那样,他也无法做出太过分的事情就是了。 这么个人留在府里终究是祸害,杜九娘当即拿定主意,带了风儿沙儿悄悄折返回去,看看那人准备去干吗。 若是他想在杜府乱来,可别怪她饶不了他! 系统活蹦乱跳起来,斗志昂扬的大字欢腾着飘过。 ——您想做什么呐亲!系统君可以帮忙哟!有系统君在手,什么都不用愁!有需要系统君帮忙的地方吗? 杜九娘想都不想,便道:有。 ——亲!您想让系统君帮什么忙呢?但说无妨哟!系统君可是无所不能的哟! 杜九娘:不让你出手的时候你别乱出手,这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过了半晌,系统发了个嚎啕大哭的表情,大字一抖一抖地飘过: ……人家的心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留下来的妹纸们,我们又见面啦~~~系统君还是很坑有木有! 多谢 lucky 妹纸投的雷!抱抱~~~\(^o^)/ 第35章 惩治登徒子 “表兄,不如我们去寻条隐蔽的小河?亦或是寻间客栈暂且住下,吩咐他们弄些凉水来,只说是要沐浴便可。” 远远地,传来程世子问询的声音。 杜九娘四顾看了下,寻了个隐蔽的地方掩住身形,侧耳细听。 在她的周围,系统大字飞过来飘过去,五彩字体一会儿凑成花的形状,一会儿拼作树的模样,甚是欢腾。 杜九娘无动于衷、视而不见,凝神注意着程世子二人那边。 系统竟也好似已经习惯了被无视,在那边跳来跳去地自得其乐。 听到程世子的建议,“表兄”哼了声道:“那小丫头的鬼话你也信!” “话不能这样说。”程世子温和说道:“九妹妹外家乃是林家,林家人的本事表兄你也是知晓的。况且表兄这病来得凶猛,若是不及时治疗,恐怕……” “行了行了,别一口一个九妹妹了,烦是不烦?不过,那小丫头虽然年纪小了点,但脸蛋是脸蛋身材是身材的,你小子倒也有几分眼光。”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时候语调下流、眼神猥琐,这边杜九娘膈应得不行,那边程世子也黑了脸。 那人却话锋一转道:“那你赶紧想办法吧。客栈根本没法住人。若是旁的地方能落脚,我犯得着非得来杜家?也不怕我娘和外祖母看见。此地刚刚遭灾不久,方圆几十里中也就这伯府收拾得还有点样子了!” “遭灾……灾后之地常有瘟疫横生,难道……” “我呸!你小子,少在这边危言耸听了!”那表兄嚷嚷了一句后,顿了顿,语气虽不耐烦却和缓了许多,想来也是有些怕了,“去去去,赶紧给我寻条干净的小河去!” 程世子刚刚离去,杜九娘这边有轻微的悉悉索索声传来,却是风儿过来了。方才在路上的时候,杜九娘吩咐她转去杜七娘那边一趟,探探风声。 “如何?” “奴婢不敢问得太明显,只听说七姑娘回去后就一直在哭,还不停地拿布巾一直擦手。她那边的丫鬟还说,听七姑娘低声咒了句什么‘登徒子’。” 风儿虽然句句都没明指,但是句句又都讲得明白。 杜九娘听了后就也知晓,杜七娘定是被那“表兄”摸了手的。只是不知那人用了什么来威胁她,故而她只奔回屋子气极而泣,却未声张。 系统欢快的大字突然出现,晃来晃去。 ——啊啊啊,杜七娘这算是因祸得福了么? 杜九娘正看着程世子回来与那“登徒子”耳语,便没理它。 系统大字索性自问自答: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她不停地擦手,所以不用打喷嚏了哟亲! 杜九娘:……需要我为你点个赞么? 系统扭捏半晌还没个定论,新任务的“叮”声却是骤然响起。 杜九娘扫了眼正在离去的程世子和那“表兄”,随手点开了新任务细看。 任务名称:惩治登徒子。 任务目标:当他“治病”之时,盗走他的衣物。 任务要求:不可让npc或是人形怪帮忙拿走衣物,否则任务失败。 任务奖励:经验若干,金钱若干。 欢快的大字再次亮了起来,一个个耀武扬威地抖来抖去,在杜九娘眼前晃着。 ——亲!需要自己去偷了哟!有木有觉得困难?需要不需要系统君帮忙?系统君可是很有能耐的哟! 杜九娘先是狠狠鄙视了它一番,心说偷衣物这样的老梗它竟然也敢用。继而不再睬它,盯着任务说明反复地仔细看了两次,便忽地笑了,斩钉截铁表明态度:没觉得困难,不需要帮忙。 ——亲!自己偷很危险滴!可是有系统君帮忙就不一样了哟! 杜九娘笑得阳光明媚:谁说需要自己动手的?信不信不用你帮忙、也不自己动手,我照样完得成任务? 系统大字飘来荡去得瑟万分,显然是不信的。 杜九娘扬起个分外灿烂的笑容,右手微伸,打了个响指。 系统的大字便停了一瞬。 一只圆滚滚毛茸茸的大家伙屁颠屁颠地飞奔过来…… 它一露面,系统顿时萎了。 大字的亮光猛然消失,几个蔫蔫的字排在了一起:算你狠…… 杜九娘笑看着大字无力地消失,心中分外舒坦。她摸了摸在脚边不住地蹭她的毛茸茸的大脑袋,和它低语了几句,然后说道:“去吧!” 大绒球不买账,躺在地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杜九娘没辙,狠捏了它几把,疼得它嗷嗷叫,然后它……很心满意足地走了…… 杜九娘满头黑线,这家伙就是个欠虐的。 其实这大绒球也有过娇小可爱的时候。 当年它是作为杜九娘某个任务的任务道具出现的,那时它还是个一丁点儿很可爱的小猫咪。只是时光飞逝、岁月如梭,当年的小不点儿一不小心就长成了如今的壮硕样子。 别看它外表和大了一号的猫咪似的,其实它与普通猫咪有着本质的区别。 它不只上得了高山、下得了河流,偶尔在泥地里溜达一圈,也能踏泥而行却分毫都不陷进泥沼里。 想当初大雨倾盆之时,多少飞禽走兽都被灭在天灾之中。 杜九娘本以为它也要在那场大雨中香消玉殒了,谁知回来的时候,才发现这厮正慵懒地躺在屋顶上晒太阳。 见杜九娘盯着它看,它还“喵呜”一声抬了抬尊爪。就在杜九娘以为它要扬起爪子跟她打招呼时,它却是将爪子放在嘴边,舔了两下,然后扭过了头,继续晒太阳去了。 系统君当时都得瑟了:看,人家送的任务道具就是不一样吧亲!旁的动物都牺牲了唯有咱们的任务道具还活着呢亲! 杜九娘朝它冷冷一笑:自然是不一样了。你见过谁家的猫不爱抓老鼠专吃老虎肉的? 说起这个,系统君当时就垂泪了。 当年杜十郎身子不太好,老太太不许家里人养宠物,杜九娘索性将猫儿放养,由着它到处撒欢着长大。 左右她一打响指、它就会闻声屁颠屁颠地跑回来,她也很是放心,觉得这真是只听力灵敏的猫儿。 直到某一日的深夜,猫儿给她叼了根老虎尾巴回来,搁在她的门边儿,然后躺在那里撒泼打滚非要她狠捏它一番,她才知道,任务道具猫,那也是相当逆天的存在。 于是以后的日子里,杜九娘对它更放心了。 因为它虽说来无影去无踪的,但若想知道它在什么地方,有个极其简便的办法。 只要某个地方有老虎死得莫名其妙,且齿印看起来略有些奇特、很像是大猫留下的齿痕时,那十成十就是它犯下的命案。 ——除了它外,这世上还有其他哪只猫能咬死老虎、爱吃虎肉的? 如今看着猫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系统还在做垂死的挣扎:它或许会失败的亲!任务对象说不定武力值爆表能把它赶走呢亲!还是来依靠系统君吧亲! 杜九娘很冷静:不会,它肯定成功。 ——为什么呢亲?万一它失败了呢? 杜九娘:那人打得过老虎吗? ——自然打不过啦。 杜九娘:老虎打得过猫儿吗? ——自然是不行的啦…… 杜九娘:那你觉得他有一丝丝的可能打得过猫儿吗? 系统君:…… 杜九娘:很好。 ——人家忽然想到了一句话。 杜九娘:说。 系统:捉老虎的猫咪你威武雄壮…… 杜九娘:…… 虽说任务不过是偷走衣物便好,但是杜九娘想着那人肆无忌惮的眼神,好似要用目光穿透她的衣裳一般,再记起他刚刚提到她时猥琐的样子,没来由地就一阵恶心。 有仇不报不是她的作风。 眼看如今天时地利人和,杜九娘当机立断,看了眼任务目标在地图上显示的地点,将其告知风儿与沙儿,又道:“风儿,你想办法将七姐姐引过去。记住,避开人抄小道过去,别走惹眼的大路。沙儿,你想办法让芍药也去那边,要晚七姐姐一点点,最好让七姐姐折回去的话刚好能寻到芍药。只注意一点,你们可知晓?” “奴婢省得,”风儿沙儿齐声说道:“不能让人抓住把柄、不能让人知道是咱们引了人去的,要曲折着来、必须将自己和姑娘撇干净。” 杜九娘很是欣慰,“那你们去吧。” 沙儿担忧地道:“姑娘你一个人在这儿行吗?” “放心好了,”杜九娘说道:“我自有事情要做。” 她瞅准任务目标所在的地点,踱到附近,找到程世子的位置后,见程世子与任务目标离得并不是太近,她便开始装作路过般稍稍走动着轻声唤他。 说起来他们选的这个地方着实是妙。杜府这丛密集的竹林子之中,有一个小小的池塘,他们就将地点选在了这里。 杜九娘此时特意在远离“表兄”的那侧唤程世子,防止任务目标听见。 程世子应声而来,神采奕奕地问道:“九妹妹有何事寻我?” 杜九娘拿出刚从面板上取出的一套棋子来,说道:“九娘左右无事,特来寻程哥哥下棋。”她擦了擦并无汗珠的额角,“寻了程哥哥许久,可是找到了。” 程世子跟在她身后走了几步,复又迟疑,回头朝着那处小池塘的方向望了望。 杜九娘疑道:“程哥哥可是有事在身?若是有事,那便罢了。”说着,重重地叹了口气。 今日杜府宾客盈门,不只是主子们不会来这么偏的地方,就是下人们,也都去前面伺候了。 程世子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四周,当即向杜九娘行去,说道:“无事,只是表……只是方才那位故交他在治疗,所以有些不放心罢了。”他又回头看了一眼。 杜九娘从面板上取出一种名为“蛊惑”的药粉,用指尖沾了些,不动声色朝着程世子弹去。 眼看对方吸入了一些粉末,杜九娘方才面露为难地道:“既然如此,那就……” “无妨!等下我再来寻他便是!” 程世子坚定地道,当先朝着前方依稀可见的八角亭走去。 此时任务完成的“嘀”声传来,杜九娘只搭眼看了下,便关了面板。 八角亭离那池塘颇远,亭中已有三四人在谈诗。杜九娘与程世子寻了亭中一角,让人支了个小桌对弈一番。 这时风儿和沙儿寻来了,还将程世子的小厮带了过来。 “奴婢们遇到他后怕他找不到路,故而带着他找寻姑娘,可巧世子爷与姑娘在一道,这便好了。” 再过了会儿,远方隐约传来吵嚷声。 “这是怎么回事?没的扰了人的清净!”谈诗的人中有人抱怨道。 程世子想派小厮去看看,却被杜九娘制止了。 “心静则可以无视外声嘈杂。程哥哥还不够心静。” 程世子温吞一笑,便放弃了先前的想法。旁边几人也听到她这句话,就也不做声了。 又是一局结束,那边吵嚷声还在继续。杜九娘算了算时辰差不多了,且“蛊惑”的药效就要消失,这才让风儿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风儿去了不多久就折返了回来,很是淡然地说道:“禀姑娘,方才七姑娘的丫鬟在那边发现了个混进府里的陌生人,告知了芍药。芍药见那人言行无状,与他吵了起来。七姑娘则叫了几个小厮将人打了一顿,正准备轰出去呢。” 程世子本在整理棋子准备再战一局,听了此话后猛地一愣,抬首问道:“那人什么样子?” 风儿不屑地道:“还管他什么样子?裸着身子在咱们府里头洗澡,光天化日的,也不嫌臊得慌。” “什么!”程世子猛地站起来,头一阵晕眩,忙扶着石桌立好,“那人、那人就没辩解么?” “他说他是靖国公府的世子爷,还呵斥他们让他们住手,”风儿字正腔圆、满是嘲讽地说道:“可芍药刚才在宁苑伺候的时候,明明听靖国公夫人亲口说了,世子爷现在在京城,没能来这儿。七姑娘也说了,那人不只是在咱们府里头做了有伤风化之事,如今竟然连世子爷都敢冒充,可不是该打的么!” “他的衣物里有皇上亲赐的玉牌,可证明他身份,你们怎么就不……” “啊!他当真是世子爷么!”杜九娘适时地露出了惊慌的神色,掩口惊呼。 系统默默地发了个‘无语’的表情,亮闪闪的省略号后拖着个‘金像奖影后奖杯’的虚幻山寨版,慢悠悠爬过。 风儿震惊地说道:“玉牌?什么玉牌?他身边没有衣物啊,又何来的玉牌?” 程世子滞了滞,猛地喘了几口气才缓了过来,“人在哪里?你们先带我过去、过去看看罢!”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嘿~~~~ 大家还记得那只任务道具猫儿不? ~\(≧▽≦)/~ 第36章 这节奏不对啊 芍药是杜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最是泼辣大胆。 早些年杜三太太还在府里的时候,有次误会芍药做错了事情,便冷冷讥讽了几句。若是旁人被主子这样说,或许忍忍就也过去了。偏生芍药是个耐不住的性子,当即就与杜三太太争执起来,非要断出个是非结论出来。最后事情弄清,果然是杜三太太误会了,芍药这才罢休。 虽然道理在她这边,但她的做法也着实不妥,暗中被人非议了许久。 但杜老太太一直对她信任有加,故而她不时惹下的许多事慢慢地就也揭了过去。 如今那人没穿衣物,杜七娘与芍药自不会在跟前看着他挨打,两人正在不远处的一处游廊上立着。 听着那人被小厮打得“唉唉”直叫唤,还不住骂骂咧咧说往后定要给杜府的人好看,杜七娘只觉得他的声音也污了自己的耳朵,气得指尖发抖、又一直打着喷嚏,却也不肯离开,非要听着那人嚎叫的声音方才痛快。 芍药是听了靖国公夫人亲口说世子尚在京中,故而十分笃定此人必是冒牌无疑。 见杜七娘非要留下不可,芍药不由在一旁劝道:“七姑娘既然着了凉,何不进屋歇着?姑娘不必与那起子放荡人计较。不过是个无知无畏的外来人,咱们又何必怕了他?” 杜七娘摇摇头,硬是坚持着。 就在这时,嚎叫声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人欢喜的声音…… 宁苑这边,杜九娘觑了眼仍在谈笑风生的程老太太和凌太太,默了默,索性眼观鼻鼻观心地静坐不动了。 方才程世子和她兵分两路,前者直接去救人,她则负责来宁苑将此事告知凌太太她们。 谁知她讲了实话后,人家压根不信。 “九娘说的可是竹林里捉到的那人?先前有下人来请示过了,是我同意了的。”凌太太面露冷笑,方才的随和神色全然不见,“竟然有人敢冒充靖国公府的人?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些!” 程老太太也说:“大郎他不是在京城吗?又怎会在此处。咱们这样的高门大户,不时地有人来乱攀亲戚,当真是再正常不过,随意给些好处打发了便是。但大郎是何种身份?竟也有那糊涂之人敢随意冒充,这是断断忍不得的。” “可程世子说,凌世子或许当真也过来了。”杜九娘将程世子的说法委婉转述。 程老太太听后略有迟疑,凌太太却不以为然,“侄儿他性子温和绵软,凡事都想个‘可能’。习惯使然罢了。” 程老太太笑容滞了下,慢慢拿起茶盏来饮了一口。 杜九娘见把程世子搬出来人都不信,就也闭口不再言语。 叮当声乱响起来,似是在狂笑一般:亲,信任度太低,信任度太低,要不要刷一刷?可以给亲个折扣哟! 杜九娘不搭理它,点开面板狠戳了几下。 那响声叽叽哇哇一阵后刚刚消停下来,宁苑外却是有嘈杂的嚷嚷声传来,由远及近,朝着这边渐渐靠拢,像是有不少人的样子。 海棠本是去别的院子做事了,在院门外远远瞧见那些人,一向沉稳的她也不由得脚步有些慌乱。 跑进屋后环顾四周,屋中已无杜大太太和别家太太们的身影,海棠松了口气,对着杜老太太和程老太太她们行礼,为难地说道:“……院外来了许多人,头先的那人气势汹汹,面色不善。” 她话音未落,一人散着头发大跨着步子转进屋中。 他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不合身,显然是临时寻了穿上的。甩手行走间,衣袖下隐隐可见青肿。只是他动作毫无迟滞,显然伤得颇轻。 一进屋瞧见程老太太和凌太太,他一下子扑到二人膝边,带了两分哭腔说道:“外祖母、母亲,他们着实欺人太甚!”说着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程老太太与凌太太乍一见个披头散发的人扑了过来,唬了一跳。再听那声音,确实是自家孩子无疑,就也愣了。 “我的儿!你怎地成了这副样子!”凌太太摸着凌世子湿漉漉的发,揽着他哽咽说道:“说!是谁欺负你了!” 却也再不提他应当在京城这一茬。 杜老太太见这凌世子果然是被自家人打了,忙试图提醒凌太太,勉强着笑道:“凌世子不是应当在京城……” “我儿见多识广,向来喜欢四处游历,此刻到了贵府自是再正常不过。”凌太太冷了声音说着,又对凌世子柔和说道:“说,是谁欺负了你,娘给你做主!” 他不时的挠一挠手背,间或打着喷嚏,愤恨地看向杜九娘这边。 杜九娘挺胸抬头看着他,正准备被他说一顿时,他却目光一转,看向了门外。 这时程世子和杜七娘、芍药她们也已经赶了过来。 杜七娘看上去镇定自若,只是她偷偷地不停抓挠手背的动作,显露出她此时极为慌乱。反倒是芍药,神情动作与平时无二。 程世子一进门就问询地看向杜九娘,见杜九娘摇摇头,他松了口气,自去杜老太太身边立着。 “孽障!跪下!” 不等程老太太和凌太太开口,杜老太太已经厉声喝道。 芍药噗通跪下了,神色却极为坦然。杜七娘兀自站着不动,贝齿轻轻咬着嘴唇,手中抓挠的动作却越来越快。 杜九娘看着芍药头上顶着的血条,暗暗调出面板。 芍药也被杜七娘收买了,是她始料未及的。若不是先前流言散播开来后,芍药也有了血条,她断不会想到这一层来。 “说!你们这些个不长眼的东西,凭什么害我孩儿!”凌太太将方才温和的样子完全收起。此时的她目光锐利宛若鹰目,冰冷地扫过身前几人。 杜七娘和芍药正要开口,却被个脆生生的声音抢了先。 “九娘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凌太太。”杜九娘在一旁说着,将全屋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凌太太淡淡扫了她一眼,不出声。 杜九娘看了看近在身边的程老太太,手指微弹,丢了点“蛊惑”粉末过去…… 程老太太神色一松,说道:“你且说说看。” “若是靖国公府中进了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凌太太会如何处置呢?” “我们国公府是什么地方,怎由得闲杂人等胡乱闯入!” “我没去过国公府,不晓得里面守得有多严。只是有一个道理,我却还是知道的。” 不顾程世子一再用眼神示意,杜九娘挺胸抬头走到屋子中央,铿锵说道:“府里头住的是主人、招待的是客人。若是客人,咱们自然欢欢喜喜将人迎了进来,悉心招待着。可若是不知身份的陌生人……那当真对不住了。谁知一个陌生人偷偷摸摸来到家中所为何事?定然不会是好事,不然怎么不堂堂正正从大门进?遇到这样的情形,寻常人家许是打一顿轰出去罢了,”她扫了眼凌世子,说道:“若是不小心碰到凶恶的人家,别说是打几下了,说句难听的,被打得更重的,也有。不是吗?” 杜老太太面色一变,正要呵斥住杜九娘,却被凌世子给打断了。 “这话说得好笑,”凌世子一双眼睛在杜九娘身上不怀好意地睃着,“九妹妹这意思,难不成是我只是挨了打,没有残、没有死,还得感激你们了?” “我并没有那么说,”杜九娘说道:“只是讲这个道理罢了。女孩儿们看到有个陌生人在那边如此行状,难免惊慌失措,若有失礼的地方,还望海涵。” “说得轻松。我孩儿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你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想糊弄过去?没有这样的道理!” “不得无礼!”程老太太对凌太太说道:“九娘不过是实实在在讲道理罢了,半句虚的都没。”她又转向了凌世子,“倒是你,你自己不正正经经走进来,反倒想怪起旁人来了!” “母亲!您怎么帮着外人!大郎可是您亲外孙!” 程老太太深深叹了口气,对凌太太说道:“你非要我当着杜家人的面,告诉你怎么好好教儿子是吗?” 她转向杜老太太,诚恳说道:“出了这种事情,实在是抱歉。” 杜老太太没料到程老太太这样好说话,松了口气道:“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我们不对……” 凌太太也顾不上“罪魁祸首”杜七娘她们了,转而冷冷地看着杜九娘,目光如刀如剑。 …… 见凌太太却明显非常不高兴,而且这不高兴还是冲着自己来的,杜九娘这便松了口气。 先前程世子唤那猥琐男“表兄”的时候,她就知晓那人定是靖国公府的世子爷了——试问程世子这么个整天把“身份”挂在嘴边的,有谁能让他这样尽心尽力去帮忙? 想到自己那“议亲”任务亮起来的时机,杜九娘再想起那凌世子,就不由得有些心里犯堵。 若“议亲”任务亮起来是因为凌太太有意结亲、系统真要让她嫁给这猥琐男,她可当真有些别扭。 看看议亲任务上并没明说必须嫁给谁,杜九娘便决定想个法子提前搅黄了和凌世子议亲的可能。 ——先前好似是杜七娘和芍药惹恼了凌太太,但是她故意没让杜七娘和芍药辩解,而是亲自出面说了那样一番拉仇恨的话,便成功地将凌太太的厌恶都转到了自己的身上。 毕竟若不是她插上这么一道、还有程老太太“疼爱”她所以偏帮她,事情不可能扭转成这个局面。 故而如今的情形是,杜老太太恼了杜七娘和芍药惹出事来,但凌太太和凌世子却觉得是杜九娘无理还要闹三分、是杜九娘非要把杜家的行径给说成是正常的,因此母子俩现在最为厌恶的反而是杜九娘。 但杜九娘不在乎。 他们俩要讨厌她就讨厌她去罢。 不管怎么说,这回靖国公府的人可是不会让她进凌家的门了,这便极好! 凌太太虽宠爱儿子,却明显深知自己儿子的德性,当即将他绑在了身边、紧盯着他不准他跑出自己的视线。 程世子正和杜九娘道别,凌世子凑了过来。 这个时候已经过了两个半时辰,他身上的痒痒粉已经失去了效果。 他一直默默地上下打量着杜九娘,直到程世子与她说完最后一句话,他才笑了。 “小丫头挺有能耐。我都多少年没见过能把我母亲气成这样的人了。” 杜九娘没料到他这么说,干笑了下说道:“过奖,过奖。” 他的目光实在太有穿透力,好似人的衣裳形同虚设一般。而且他的笑容太过于诡异,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子放荡的味道。 杜九娘就也懒得同他再多说一个字儿,说完转身走了。 系统不乐意了,抛出五光十色的大字:亲,暗算系统君是不的哟! 杜九娘疑惑:我有暗算你吗? ——明明有!方才不就是在暗算系统君么!议亲什么的……亲你不诚实哟! 杜九娘恍然大悟:喔!我刚刚是在明着算计你,所以没想到你说的是那个。 ——……亲,人家好伤心…… 晚上,杜九娘在屋中拆信。 信封上空白一片。拿出信笺,抖开,上面也只有飘逸隽秀的两个大字:“祝好”。 杜九娘笑笑,心知这就是庄肃郎对她的生日祝福了。她将信搁在了盒子中收好,这才睡下。 这些日子里,她倒是没有断了和庄肃郎的联系。 其实是庄肃郎先联系她的。 他每到一处新地方,都没忘记给她来信。信是送到无垢和尚那儿的,然后由他交给林妈妈或者风儿沙儿。 说起庄肃郎的信,着实不寻常。 不写收信之人的名字、不写写信之人的字号,信中一没有问候言语二没有来往时客套之话,只寥寥数笔谈及他去的某处景色极好的地方,或者是生活中听到的某件趣闻。 杜九娘初时收到了后只觉得莫名其妙。若不是他那俊逸的字体她早已看熟,她断然会认为这信是送错了的。 如此几封下来,她便明白了他的用意——这信若是没送到她的手中,被旁人给截断了,也没法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就算是在她这边不小心被人给偷了、拿了,也没什么可让人拿捏得住的。 倒是让她没了后顾之忧。 杜九娘明了后,初时也只收信不回信。 她整天在宅门中待着,可不像他,沿途之中有许多新鲜事可以分享。虽说她可以避开自己的笔迹、换种字迹来写,只要不写双方姓名并不会被人发现,却到底没什么趣事可写,就也作罢。 直到后来他在信中夹了一片可以当做书签的自制干树叶,杜九娘方才有了主意。 女孩子们闲来无事的时候,会用花瓣做成书签,日子久了,杜九娘多少也攒了一些出来。 自那天起,往后庄肃郎再来信,她就在空信封里夹片花瓣给他当做回信。 一来二去地,时间就也慢慢过去。 冬去春来,渐渐地,万物复苏,春暖花开。 这半年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不过大家最津津乐道的,还是京中偶尔传来的新鲜事。 庄肃郎考中了,庄肃郎被点成探花郎了,庄肃郎进了翰林院了…… 对于他,杜府众人始终讳莫如深,故而点到即止。 先前靖国公府虽然和杜府好似闹了些矛盾,但是一来靖国公府理亏在先,二来凌世子伤得其实很轻,故而没多久,倒也言和了。 只是杜九娘这个名字,一直为凌太太所不喜,不准旁人在府里提她。 反观凌世子,由于大家时时关注着两家的关系变化,故而他这半年多里倒是被杜府人提及最多次的。 说起他的生活,那真是跌宕起伏风生水起。 起初是有青楼女子公然去国公府闹事,说自己与凌世子情比金坚非卿不嫁。又有旁的头牌紧接着去了,说明明和凌世子情比金坚的是她而非前一个。 国公府还没来得及行动,俩女子先打起来了。国公府后知后觉地行动了…… 闹哄哄一天后,那两名青楼女子便销声匿迹了。 没过多久,先是传来凌世子被母亲逼着成亲、他全力反对之事。而后便是靖国公府全体上下给他压力,他不得不接受了成亲这个“任务”。 只是当国公府众人松了口气时,凌世子却突然爆料说他爱慕某个女子已久,非她不娶。 凌太太一听那女子的名字,当即昏了过去。国公爷见状,吹胡子瞪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任由靖国公府乱成一团,凌世子始终不松口。 于是这猥琐的浪荡子,最终成了女孩儿们口中的“情圣”级人物。就连先前的青楼女子,也成了他追求爱情自由的一段小插曲。 “世上若是有情痴,必然是凌世子那般的人物……” “若是谁能嫁给凌世子,那可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杜九娘知晓他是个什么性子的,故而听到旁人提及他时掩不住的仰慕之情,杜九娘只觉得啼笑皆非。 她算是知道什么叫盲目崇拜了。 再后来,凌世子那事愈演愈烈的时候,忠武伯去了京城后又回来了。 只一夜的功夫,杜九娘惊异地发现,杜老太太和杜大太太和忠武伯……怎么看着她时的眼神一个比一个奇怪? “母亲,您这样看着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杜大太太眼神迷茫地看着她,似是透过她在看旁的什么一般,语气极其地柔和:“没,没有。你去歇着吧。” “父亲,您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同我讲吗?” “你也大了,往后你的事情也不是我能做主的了。你且陪我再下盘棋吧。” “祖母,……” …… 杜九娘莫名其妙了两天后,系统君默默爬过:亲,你真的不知道缘由吗? 杜九娘:? 系统君:那、那绯闻的女主角,就是亲、你啊! 杜九娘:什么女主角?绯闻?……哦,关于凌世子的? 系统君默默发了个‘点头’的表情,又飞快地溜走了。 望着空中留下的点点亮光,后知后觉的杜九娘怔了下,体会到它意思的瞬间,彻底凌乱了。 神马?难道众人口中,让凌世子和家里人闹翻、让凌世子坚决要和他妈对着干的小言女主,竟然是她? 那猥琐男到底想做什么! 就算他想报复她…… 也不能来这招的好伐?! 这节奏不对啊!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女主上一章为什么那么做,妹纸们能够明白了吧~~~【这是慢了许多拍的解释君 第37章 奇幻药丸 虽说对方“情根深种”的戏码已经亮了出来,但是后事发展成如何样子了,杜九娘心中没底。 她早早地就派了丫鬟们盯着书房那边。风儿一汇报说忠武伯今儿已经回了府,她便做出悠哉的样子来,寻了忠武伯摆出棋盘。 大战正酣,杜九娘落下一子,抬眼看看面带微笑的杜大老爷,状似无意地说道:“爹爹最近心情不错。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忠武伯点了下头说道:“你这子落得不错。” “好事可是与京城有关?” “啊,这一子我没看懂。是声东击西还是旁敲侧击?” “不知道有没有和女儿相关的事情发生?” “这一步不对,略显急躁了些。” 杜九娘扯扯嘴角,拿了个棋子用两指夹着把玩,也不瞅棋盘了,死盯着忠武伯看。 忠武伯竟也不急不躁,索性拿了本书搁手里翻阅。 半晌后,杜九娘终于落子,道:“黑子就是黑子,外表是黑的,里面也是黑的。白子黑子搁在一起,泾渭分明,怎么也不搭调不是。” 忠武伯单手执卷,边看战局边道:“你手执白子故而不知黑子的长处。” 杜九娘也懒得打幌子了,将刚拿起的棋子丢回篓子,说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算不算得个长处?” “败絮?”忠武伯自顾自帮杜九娘填了一子,又给自己落下一个,“人不风流枉少年。年轻的时候谁没轻狂过?爹爹当年也有三两红粉知己。至于上次在府里的事情,也是场误会,说开了便罢。且他为人谦逊有礼、学富五车,为父几次见他他都不计前嫌、以子侄之礼相待——能做到‘以德报怨’,此人当真心胸开阔,实在是不可多得。” 杜九娘真是想仰天长笑了。 以德报怨、心胸开阔、谦逊有礼、学富五车,这些词怎么听都像是形容那皇帝钦点的探花郎、庄肃郎的,和那凌世子有半毛钱的关系? 那人顶多是个道貌岸然、惯于装腔作势的伪君子好吧?不过披了层金光闪闪的身份,再加上长期世家礼仪的熏陶,让他装得像样些罢了。 “女儿刚刚听说,他曾经娶过一位夫人,只是没多久死了。嫁给他的话,可是要做填房的。” “嫁给他后便是堂堂正正的世子夫人,过上些年,就是国公夫人。至于其他,都是虚的而已,做不得数。”忠武伯不甚在意地说着,拿起一子给杜九娘。 杜九娘接过他硬塞过来的棋子,捏在手里,死盯着它说道:“若凌世子没了靖国公府世子爷的这层金装,爹爹可还觉得他有那些优点?” 忠武伯一顿,笑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女儿懂了。”杜九娘摆下最后一子,起身说道:“爹爹输了。” 行礼,退下。 出了门她才黑了脸。 难怪先前的那些人选忠武伯都看不上眼。敢情他一直觉得她能嫁得更“好”、所以才迟迟不做决定? 一想到往后的日子或许都要和那个渣男大眼瞪小眼地度过,杜九娘有些烦躁,回屋后心情也有些不太平静,将人遣了出去独自暗暗想办法。 突然连续的“叮”“叮”“叮”声响起。 杜九娘疑惑着点开面板,才发现不是新任务出现,而是系统将一系列灰着的主线任务提前给她放出来了。 “斗小妾”“斗姨娘”“封诰”…… 杜九娘挨个看下来,等瞧见最后一个任务“鹣鲽情深”,就笑了。 和那猥琐男感情好? 系统这是逗谁玩呢? 这任务她根本完成不了! 猛地挥手刚关上面板,系统冒了出来。 ——不是哟亲,除去最后一个任务,主线任务也有超大量的经验了闹。加上那些个隐藏的、支线的、打怪的经验,不做到最后一步也有满级的可能! 杜九娘立在窗前,凝视着窗外锦簇繁花。嗯,挺漂亮的。 ——靖国公府有很多怪可以打呢!有很多任务可以做的!经验多多的哟! 杜九娘转而去看抽了芽的柳枝。不错,很鲜嫩。 ——若是完成了这些,亲就有可能满级了! 她又垂眸去看地上的青草……唔,早泛青了。 ——亲!人家知道你最担心的是什么!可以解决的嘛。 杜九娘终于搭理它了,冷笑道:你会知道? 系统发了个泪的表情:人家也很厉害的闹!亲看看现在‘议亲’的任务奖励嘛。 随手戳开面板,杜九娘点开“议亲”,才发现上面的奖励比起她先前去看之时,赫然又多了一项“奇幻药丸”。 她毫不犹豫地点开此物的说明。 “奇幻药丸”数量: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 “奇幻药丸”属性:可使人产生幻觉。施药者在施药时默念想要的效果,受药者便会产生相应的幻觉。 杜九娘还在研究这东西的用法,系统已经急切地自己报上来了。 ——如果不愿意和那人亲近的话,只要给他上些药就可以了哟! 她默而不答,微微拧眉。 ——真滴!不管是什么时候,都行的哟!他想牵手的时候,哔……他会以为已经牵到手了。同理,他想亲亲的时候,哔……他想拉灯的时候,哔……他想强行扑倒的时候,哔……哔哔哔,是您生活中最好的朋友、最好的选择。 听到那段‘强行扑倒’,杜九娘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当初看到议亲任务的时候,她就在担心这个了。 嫁人后最让她纠结的是什么? 不是斗小妾斗姨娘斗婆婆,那些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 没错! 她最担心的是,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同、床、共、枕! 所以在得知她极有可能和那猥琐男睡一张床后,她直接抗拒到极点。 不过如果有了“奇幻药丸”后,对方连她的手都碰不到的话…… 嗯。 她不得不承认,真的可以稍稍考虑下。 毕竟在靖国公府打怪、做任务,她能得到太多、太多的经验了不是。 系统叮叮当当还在叫得欢,沙儿惊慌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过来。 “姑娘,姑娘现在方便出来一趟吗?” 沙儿行事沉稳,甚少有这样慌张的时候。 特别先前杜九娘叮嘱了自己想静一静、如今却还来打扰,这不是沙儿的风格。 杜九娘便唤她进来,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情?” 明明屋里没有其他人,沙儿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看了下四周,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姑娘,庄公子来了,想见您一面。” ……哈? 杜九娘愣了。 庄肃郎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由沙儿引路,两人小心翼翼地避开人,向着庄肃郎等待之处行去。 “他在哪儿等着?”杜九娘轻声问道。 沙儿报了个地点,杜九娘一愣。 沙儿说的那处便是当年杜九娘给庄肃郎敷完药后、带着他走的那处偏门。 难为他这么多年过去竟还记得路。 远远地,杜九娘瞧见一人长身玉立,正负着手立在门边。 许是听到了动静,他侧首朝这边看来。 四目相对,他明显一怔,继而缓缓地勾了勾唇角。 杜九娘不由感叹,这衣裳,还真没有难看好看之分,得看是谁穿。 往日的时候她一直觉得杜家小厮的衣裳丑到无法直视了,今日见庄肃郎穿了,才觉得,这灰不拉几丑不溜丢的东西,原来也有光彩夺目的时候—— 寻常人穿了,那像是搬水泥扛砖头的。庄肃郎穿了,就是仙界少年郎入了凡尘,依然出尘谪仙般光彩夺目。 庄肃郎见杜九娘立在那里绽开了笑颜,低低笑了下,迎了过来。 “几日不见,你就又痴傻了些。在看什么?” 他今日的声音不似先前的清澈,有些黯哑,倒是多了几分惑人的魅力。 杜九娘仰头看他,才发现他鬓发有些乱了,眼睛也带了血丝,不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好久没睡了?” 庄肃郎微微别过视线,看了眼地面,说道:“翰林院的事情有些忙,熬了几天。”复又凝视着她,问道:“我听说杜家在和凌家商议亲事,你可知晓?” 杜九娘原以为两边都还在考虑,没想到已经开始商议了,惊讶道:“真的?”先前她看议亲任务时,没见有最新进展啊。 庄肃郎明显松了口气,“你果然不知道。并未正式定下来,只是还在商议,事情尚有挽回的余地。” 见杜九娘拧眉细思,庄肃郎语气和缓地说道:“那凌世子绝非良人。先前的青楼女子暂且不提,单说他家中姬妾成群,凌太太又专断独行,嫁到凌家便绝对不会舒心的。” 他对凌家的境况熟悉,杜九娘倒是不奇怪。毕竟靖国公府是他外家,虽然多年不联系了,但是他多少也会比旁人多关注一些。 杜九娘顿了顿,说道:“多谢。” 庄肃郎的笑意又深了两分。他往前靠近了半步,低语道:“你若是不想嫁他,我倒是有一计。” 作者有话要说:啊哈哈~好像赶在十二点前了? 咦?没错!我赶上了…… 小庄庄出来了哟! 【肃郎斜睨:谁准你用这个称呼的? 【作者君挺胸:我! 第38章 诺 “你有办法?” “靖国公夫人为人专断独行,最看不得凌世子不听她的话。凌世子虽不惧她,却也深受其扰。” 庄肃郎侧头看向杜九娘,“故而我想,他看中你,怕是因了你不惧靖国公夫人,能分去凌太太大多数的注意力。如此一来,他便想做甚么便做甚么,没人去多管他了罢。” 杜九娘想起凌世子临走前说的那番话,思忖着庄肃郎所言有理,便笑道:“你怎么猜到的?” 庄肃郎也不答话,却继续说道:“你若是想脱身,只管寻了凌太太,做出讨好她的样子来,凌世子定然渐渐止了这个念头。” “那若是凌太太觉得我合她心意、换了她非要让我进门呢?” “当真没见过比你更不谦虚的了。你放心,”庄肃郎睇她一眼,说道:“凌太太向来想要个温柔和顺的儿媳。” 杜九娘正要驳他,突然想到灰着的那些主线任务。 貌似里面就有个斗婆婆? 她扯开面板一瞧—— 呵,好多经验! 她这边心念电转,那边庄肃郎等了半晌没听到其他言语,便问道:“你觉得此计如何?” 杜九娘翻看着灰色任务们所给的超大量经验,又看看奇幻药丸,迟疑着说道:“且看看再说吧。” 庄肃郎微微垂首,定定地看着她,“难道你想要嫁给那人?” “还在考虑。”杜九娘扫了眼“封诰”等等那些个任务,半是对系统说、半是自言自语道:“其实,他还真的挺符合要求的。” 毕竟这个年代要想封诰命的话,不是靠着位高的老公就是靠着位高的儿子。 对她来说……儿子?还是算了吧! 听到她的低语声,庄肃郎脸色霎时阴沉如墨汁。 “好、好!”他的语气尖利起来,不自觉带出嘲讽的意味:“你当真是个有主意的!我一向知道,却还是孤身前来,孤身前来……”话到半句,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杜九娘刚关上面板,听到他“孤身”二字,因着两人向来说话无所顾忌,便顺口说道:“你是不是光顾着备考无暇顾及儿女之情了?”突然想起来周四娘谈起庄肃郎时不自在的表情,她促狭说道:“说起来,四娘倒是极好的。” “四娘?谁是四娘?” “周四娘啊!你往常应是见过她不少次。人极好,只是偶尔犯迷糊。不过你那么聪明,倒是可以互补一二。” “互补?我与她有甚么关系!” 瞧见杜九娘带着的微笑,庄肃郎突然明白了什么,脑中瞬间轰然炸开,不禁低低说道:“你这是何意?” 杜九娘没料到他如此大反应,忙解释道:“我只是想着四娘也不是外人,好歹知根知底。” “够了!”庄肃郎打断了她。 他踱着步子蹙眉凝思片刻,突地回转身来,扳住她的双肩,紧盯着她茫然的双眼,一字字说道:“我想要的只有一人,只有一人,那个人就在这里。” 两人虽然相交多年,却头一次离得那么近。 他的眼睫那么长,好似都要碰到她的了;他身上清爽干净的气息环绕在四周,吐字间气息若有似无地朝她袭来…… 杜九娘有些发懵,平日里极为灵光的脑袋此刻也不太转了。 “你素来受着宠爱长大,一向受不得委屈,行事不受束缚,何必勉强自己去奉承服侍国公夫人?靖国公府也不是简单的,个中情由,你这么聪明,想必无需我赘言。你对我的恩情,我一直心怀感念,如果你嫁给我,既无公婆需要服侍,也无姬妾庶子需要费心,我必真心待你。” 他瞥见杜九娘眼中只有惊而无喜,心中一沉,补上一句:“你……仔细想一想,无需急着答复我。” 看着他期盼的眼神,杜九娘还是有些转不过弯来。她努力想要思考,最后却是讷讷说道:“可是,可是你家里人太少啊……”她有那么多的任务要做,那么多的人要斗。 “人少?”庄肃郎唇线瞬间绷紧,“也是,你向来喜欢仆妇成群,高门大户方才衬得起你。” “而且,”杜九娘努力清了清干哑的喉咙,道:“你的官阶是……” “七品翰林。” 方才那“封诰”的任务在脑海中闪过,她叹息了声,“太低了啊。” 五品以上官员,夫人才可封诰。 他忍了忍,说道:“会越来越高的,不用多久,我一定让你做到三公夫人。” 杜九娘想起电视剧中那些个白发白须的“三公”们,有些怅惘地说道:“可我,我等不及了啊。” 能够回家的诱惑,对她来说,实在太大。 “你就这么等不及?” 听了她的话,他极慢、极慢地松开了手,用力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半晌后,别开脸,垂眸看着路边野花,语气阴沉着说道:“你就这么等不及。好、好,那我不会祝你百年好合。” 转身欲走,他又突然停了步子。 “我也等不及。” 字字铿锵地丢下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身边温暖的气息陡然飘远,杜九娘只觉得身上一凉。 她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沙儿唤她,方才回过神来。 春风拂过,身上刚刚冒出来的一点温暖感觉一下子就散去大半。 自己将剩下的感动一个个戳破,杜九娘渐渐恢复了冷静。 紧了紧身上衣衫,她以手遮眼,看了看天,皱眉说道:“这天,怎么忽然变冷了?” 沙儿看看刺眼的大太阳,半晌后,十分肯定地说道:“没有啊,比来之前还热了些呢。” 她话说完再一看前面,杜九娘已经走远了,就忙跟了过去。 回到安苑,风儿就迎了过来,说是杜大太太已经等了许久了。 杜九娘垂眸笑笑。 她同忠武伯才说开了多久的功夫,这位继母就等不及、急着想要来开导她了? “……靖国公夫人仅此一子,你若嫁去便是世子夫人,往后就是国公夫人……” 杜九娘听着这和先前忠武伯所说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忍不住笑了。 她一直笑看着杜夫人把话讲完,这才说道:“多谢母亲指点。这些事情我也省得,还请母亲给我些时日,让我想想清楚。” 杜大太太看着她的笑颜,露出个欣慰的笑容,温和说道:“也好。你向来伶俐,想来也是能想通了的。” 杜九娘行了个礼,便回了自己卧房。 她的身影消失后,杜大太太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冬月端了茶盏来,杜大太太接过,撇了茶末子正要饮茶,只看一眼便将茶盏撂到桌上。 两物相触发出一声脆响,茶盏晃了下倒在了桌上,其中的茶水尽数流出,湿了桌子一大块,顺着桌沿往下淌。 “你们怎么做事的?这茶也会弄错?” 冬月忙跪了下来,“奴婢该死,请太太赎罪。” “记住了,”杜大太太淡淡地柔和说道:“这庐山云雾呢,我不爱。就算是伯爷让送到我屋子里,我也不想看到这茶半分。” 她接过冬云重新泡的茶,闻了闻茶香,“君山银针,香气高爽,滋味甘醇,才是最妙。” 冬云在一旁轻声道:“知道主子喜欢什么是咱们的本分,下次你可不要弄错了。” 冬月急急磕了个头,慌慌地认了错、作了保证。 杜大太太这才笑了。 这边杜九娘回到屋后,饮着庐山云雾茶,透过窗子看了眼杜大太太屋子的方向,也微微地笑了。 很好,出现了三排血条。中级boss到底是出现了。 在这个档口杜大太太成功晋级,难道是说,与靖国公府议亲一事和她脱不了干系? 杜九娘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系统“叮”地出现了新任务。 “议亲的隐情。” 这个居然也是隐藏任务,而且竟然和先前的隐藏任务“八年前的隐情”并列在一起——后者追根究底、最终也是到了杜大太太这儿,搁在一起倒也无可厚非。 看着新接的任务,杜九娘怔忡了下。 这竟然是个选择题,而且是很简单的选择题。 两个选项。 第一个是,杜大太太设法联系上凌世子,推进了此事。 第二个是,杜大太太设法联系上凌太太,推进了此事。 杜九娘基本上不用思考,便选了第一个。 果然正确。 收获了大量经验和金钱的同时,主线任务的“议亲”一项里,竟然出现了“靖国公府”字样。 杜九娘有些不明白。 到底是先有杜大太太推进了与靖国公府的议亲、而后让她这边出现了这几个字样,还是说,她本来就是要经历与靖国公府议亲、而杜大太太的做法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这个的答案,却是无法得知了。 欢快的叮当声响起,忽闪的大字飘过:亲,先有鸡还是先有鸡蛋都不重要哟,重要的是,现在鸡和鸡蛋都在亲这里,必须全都处理掉哈! 杜九娘巍然不动。 ——多么贴切的形容!鲜花在哪里? 杜九娘巍然不动。 ——掌声在哪里? 杜九娘不耐烦了,搭眼看见了个“掌”字,将挥出的一拳改成了一掌……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霂子君 妹纸投的雷~~~大力抱住~~~(づ ̄3 ̄)づ╭?~ 现在依然喜欢肃郎的妹纸们,放心哈! 后面他的戏份还有很多~ 第39章 目光如炬 靖国公府那摊子事儿闹出的动静着实不算太小,同在京城的林家自然也有所耳闻。过了几日,林太太带着一双子女来了忠武伯府,美其名曰,给杜老太太复诊。 “九娘可是受了什么委屈?给舅母说,舅母给你做主!” 林太太到了杜家同杜老太太寒暄几句后,便直奔杜九娘这边而来。 “若是旁人催你催得紧了,我这边还有个臭小子呢。” 她边说着,边将林公子唤了过来,“只要你嫁过来,凡事有舅母给你撑腰,这臭小子翻不过天去。” 林公子笑着道了声“是”,旁边林姑娘插了过来,拍着胸脯说道:“万事有我呢!不用母亲出马,我也能帮姐姐搞定!” 林太太瞥她一眼,“过两年你就要嫁出去了,如何护得了她?” 林姑娘哽了下,蔫蔫地道:“是哦。” 林公子说道:“莫怕莫怕,还有我呢。若是妹妹受了委屈,我便自己背着荆条到母亲房里请罪去。” 林太太瞪他一眼拍了他下,又忍不住笑了。 杜九娘乐呵呵看着她们母子三人,笑道:“舅母与哥哥、妹妹不用担心。九娘旁的本事不行,但是亏定然是不吃的、委屈必不会受着的。” “可那凌世子行事不太妥当。”林太太见她心意已决,眉端含忧地说道。 “怕他作甚?若是妹妹在那边受了委屈,只管跑来找我们便是。”林公子负手说道:“祖父和父亲都是在陛下面前说得上话的,我也要入太医院任职了。他们凌家再厉害,我们却也不惧!” “就是就是。”林姑娘说道。 林太太琢磨了下,是这个理儿,就稍稍放宽了心。 她还要去宁苑给杜老太太把脉看诊,叮嘱了三人几句,便离开了。 母亲一出屋,林姑娘就自顾自拉了锦杌坐到杜九娘旁边。 “妹妹莫怕,去了京城后,左右还有我们呢。”林公子立在旁边温和一笑,“林家旁的没有,各种药材倒是不缺。” “是的是的,姐姐你不用担心,”林姑娘娇憨笑着,“从听说了姐姐和凌世子的事情后,我和哥哥就开始攒药材。”她扳着手指头数了起来,“什么藏红花啊、麝香啊,还有鹤顶红啊、断肠草啊……” “说什么呢,”林公子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才这么几种你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是哦!太少了!”林姑娘恍然大悟,懊恼了下,又十分真切地说道:“姐姐不必担心,现在少是因为时间太短。左右嫁过去还有段时日,我和哥哥必然会加把劲儿、多攒些药给你傍身的!” 林公子含笑说道:“正是。” 杜九娘:“……” 这两位,真的是出自救死扶伤、医人为本的杏林世家么? 系统的闪亮大字忽地出现,又默默爬过:……总感觉哪里不对啊喂! 林太太还有一大家子人要顾着,这次也是抽空前来,不过待了几日便带着儿女归了家。 在凌太太一晕再晕又晕之后,靖国公发了准话,敲定了亲事。 其实杜九娘早先也料到了这结果。 只要杜家这边她没闹腾出来什么事让凌家非得拒绝不可,就凭着凌世子那“情比金坚”的热乎劲儿,凌家长辈也舍不得让他太过于痛苦——左右杜家也是袭爵世家,虽不如靖国公府显赫,但是地位也摆在那里。 而杜九娘的“霸气”在本地中虽颇有“名气”,靖国公府稍稍打听一番便可知晓,但朱门大户,谁家的嫡出姑娘们没点脾气? 若真丁点儿气性都无,反倒是衬不起这身份来了。 于是,这事儿折腾了好久后,到底是朝着“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路子上快速奔去。 许是遭了灾后众人好不容易听说了件大大喜事的缘故,一时间,杜府所在之地,这事儿居然传成了一段佳话。 国公府那边的人抱着何样的真实心思,杜九娘不知道。但是杜府里的“几人欢喜几人忧”,她倒是看了个十足十。 往日总是想办法粘过来的杜六娘也不来了,偶尔一次碰到,杜六娘也避开了她的视线,低声说:“真是恭喜妹妹了,妹妹真是好福气,日后当真是贵不可言了。” 只丢下了这一句,杜六娘便匆匆离去。 杜八娘和杜七娘都被禁了足,再见到她俩,是杜三郎的填房进门那日。 杜七娘吃过凌世子的亏,见了杜九娘后,很是幸灾乐祸地说道:“凌世子真乃绝世良人,还望九妹妹好好珍惜,往后必能与他百、年、好、合,双、宿、双、飞呢!” “百年好合”四字入耳,杜九娘怔了下,继而笑道:“借你吉言。” “你可知那凌世子是什么样人?”杜七娘笑得很是端庄大方,凑到杜九娘耳边说道:“他就是个无赖泼皮登徒子!看到个姿色不错的,他就会硬凑过去,做些不堪入目的事情来!” 杜九娘讶异道:“这些事情我都没听说过,七姐姐你又如何得知?难道……”她轻掩住口,满脸诧异。 杜七娘表情瞬息万变,恨声道:“就他那模样,我看一眼都会嫌多,断不会和他有什么接触的!” 这时候杜八娘恰好进了屋,正好听到她这句,双眼骤然一亮,“那凌世子长得是何模样?” 杜七娘也见过刑公子,自是知道他的样子。 此时她怒火中烧,在杜九娘这边又讨不了好处,便看了杜八娘一眼,讥诮说道:“凌世子再不济,好歹也是个倜傥人物、人模人样的!” 杜八娘脸色白了白,扭过头去,正好瞧见杜六娘抬脚进屋。 但杜六娘谁都没理,自顾自跑到角落里吃果子了。 看着神色各异的几位姐姐,再瞧瞧她们血条下齐刷刷的“嫉妒”负面状态,杜九娘便笑了。 杜六娘、杜八娘就也罢了。 可杜七娘表现得再如何讨厌凌世子,不也羡慕她能做世子夫人? 偏偏又要作出那副姿态来。 何必呢。 待到两家的亲事定了下来,所有的后续安排便都开始提上日程。 杜九娘做主,将沙儿和风儿配给了两个铺子的管事,准备往后带她们两家人去京城——那两个铺子是先忠武伯夫人林氏留下的。 既然两个大丫鬟配了出去,那么杜九娘身边便缺了伺候的人。加上要有陪嫁,塞新丫鬟人进杜九娘屋里便成了必不可少的事情。 这日,杜大太太身边的赵妈妈将人领了来。 十几个丫鬟一溜儿排开,燕肥环瘦,各有千秋。 林妈妈看着这些一个赛一个漂亮的丫鬟直皱眉,赵妈妈在一旁说道:“太太体谅姑娘,想着姑娘嫁过去后总要有几个可心的人帮衬着,便用心选了这几个出来,将来入得了未来姑爷的眼,也是姑娘的一大助力。” 杜九娘本就没想过靠着别人来赢取宅斗胜利,敷衍了她两句,就让林妈妈去选人。 林妈妈很是努力地挑了几个,便道差不多了。 赵妈妈目光闪了闪,好声好气地劝道:“这些丫头都伶俐得很,姑娘喜欢人多,全留下也是使得的。” 杜九娘本不愿搭理这话,可她随意地往最右边一看后,乐了。 “你也留下罢!” 不顾林妈妈一再的眼神示意,杜九娘对着一个娇娇悄悄的女子如此说道。 那丫鬟婷婷袅袅福身行礼的时候,系统的叮当声同时响起。 ——你真是目光如炬呐亲! 杜九娘冷笑:血条都出来了,盲人才看不出来。说!此人是不是也青楼出身? ——亲你怎么看出来的…… 杜九娘哼道:你不是说我目光如炬么? 系统:…… 杜九娘随手关上了面板。 高门大户挑选丫鬟时还是很严格的,若不是杜大太太刻意放水,这样的人定然连杜家大门都进不来。 看来,这“丫鬟”也是凌世子和杜大太太所定“协议”中的一个了。 能让凌世子费尽心思给她脱籍换身份弄进凌府…… 杜九娘暗忖,难道这女子就是凌世子的真爱? 可凌世子那种人,会有真爱么? 待到冰儿霜儿将人带下去、赵妈妈也心满意足地告辞,林妈妈看看屋中再无旁人,十分忧虑地对杜九娘说道:“姑娘,您说的那丫头要不得。别看她装得恭敬,可奴婢瞧见她不时地偷偷看人,而且眼神飘忽得很,不太妥当。再说了,她那模样儿,也实在是太漂亮了些。” “妈妈不用担心,我自有主意。” “可是有这么个烟视媚行的狐媚子在身边,怕是会抢走姑爷极多的宠爱。”林妈妈无奈,直言道。 杜九娘坚持自己的决定,林妈妈到底说不动她,叹着气出了屋。 其实杜九娘转念想想,有这样的尤物在府里头,倒是也有好处的。 ——够妖娆够性感,有此人在的话,凌世子在外面勾搭的人起码得少上半打。 这便够了。 她杜九娘玩的是宅斗,又不是全民斗,可懒得与那浪荡子在外面勾搭的那些个人瞎折腾! 作者有话要说:凌世子必然不是男主啊! 就算九娘嫁给他,他也不可能是男主啊!! 妹纸们请坚信,作者君是极其善良的亲、妈!!【挺胸 第40章 不得不用 新杜三奶奶进门,杜二太太十分着紧,生怕先前那花留下一丁半点儿的残留影响,为此,静苑很是好好地修葺了一番,不只花花草草全都铲了换新的,就连树,也连根拔起,改种了新树苗。 也不知是谁先提出的,说是先前那些恶毒的花都是因为大家不识得才能在院子里待那么久,若有人早些认出来,就也不至于如此。不如从外面请些更老道的好手来,也可以防着些在这上面出问题。 后来大家都这样说,杜三郎琢磨着是这个理,便特意从外地寻了人来负责花草的栽种。 这帮人是专程做这些的老手,且与各地的商贩打交道甚多,他们那里甚至还有很多北方运来的名贵植株,故而有他们在,静苑众人都放心许多。 大家伙儿干完活儿歇着的时候便聊起了天,天马行空什么都说。 这天,也不知静苑里谁多嘴,说起了先前那极其恶毒的花。 这帮园艺老手一听,啧啧称奇的同时又把那恶花狠骂了一顿。 其中一位五短身材的汉子仔细想了想,“咦”了声说道:“我倒是见过那种花。”他顿了顿,一拍大腿,嘿了声说道:“可不是!我还把那花卖给了个小姑娘呢!” 旁人推推他,说他记性一向差,怎么可能记得那么多年前的事情。 汉子梗着脖子嚷嚷道:“老子怎么可能记错?那小姑娘很漂亮,可是后颈上有个大痦子,而且痦子上还长了根毛儿。你说这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就长了这么个东西了?” 众人推搡着他,说:“你小子光盯着人小姑娘白生生的脖子看了吧!还痦子呢!八成是被你小子一双色眼给吓出来的疙瘩!” 汉子啐了口,和众人嚷嚷开来。 却有有心人将他的话记了下来,悄悄报与杜二太太听。 杜二太太闻言本还没什么太大反应,她身边的莲雾却是迟疑着说道:“奴婢记得,大太太身边的冬雨,好像也是那副模样的。只是她七八年前就配了人,奴婢也不确定是不是了。” 原本漫不经心的杜二太太神色一凛,口中却状似平静地说道:“乱说什么?多嘴。” …… 杜九娘的嫁妆已经开始备了起来。先忠武伯夫人林氏只有杜九娘一个孩子,她的嫁妆,自然也被搁在了其中。 就在林氏的嫁妆全放进去后没多久,某个夜晚,杜府中突然来了许多野猫。也不知那些猫儿哪里来的那么大本事,竟是不吭不响地就溜了进来,钻进屋内玩耍许久后,硬生生将那些个箱子给撞倒了。 箱子的闷响吵醒了守着的婆子,婆子赶猫的时候嚷嚷开,众人听到忙聚过来。 这时天已经微微亮。就着烛光和微亮的天光,众人瞧见门内猫儿们正慵懒地在地上趴着。旁边箱子倒得七七八八,里面的东西都露了出来,好在东西虽撒了,却没被猫爪给踏脏、弄坏。 “将它们抓起来!快!”赵妈妈在那边高声吩咐着。 宁苑的人也赶了来,这时猫儿刚刚四散溜走了。 赵妈妈和杜大太太正要让人将嫁妆箱子收好。谁知孙妈妈一眼瞅见那些嫁妆后,却是让海棠和芍药守着门,不准人再进。 “妈妈这是做什么?”杜大太太忙问道。 孙妈妈不卑不亢地说道:“太太连续处理事情,已经乏了,不如先歇一歇,等老奴禀了老太太再另作安排。” 杜大太太还欲再说,孙妈妈却是行礼告辞。而海棠和芍药两个,没有老太太的吩咐,是半步都不挪开门那边儿。 林氏嫁妆里被偷换了好多劣质物品的事情,不知怎的就传到了杜二太太耳中。 杜老太太正皱着眉的时候,二太太来请安了。 她也不问杜老太太因了何事发愁,只说道:“大嫂又要管家又要顾着九娘出嫁一事,着实太忙了些,我瞧着都瘦了好几圈了,不如我也帮着大嫂做做,也好让大嫂不要那么费神。” 杜老太太说道:“那你们院子的事情怎么办?” “三郎媳妇儿是个能干的,我早就将事情交给她去做了,平时也操不了什么心。” 杜老太太拈着珠子默了半晌,终究是“嗯”了声。 …… 要嫁给凌世子那人,已经够杜九娘糟心的了。她懒得和杜大太太正面交锋,便不声不响地将杜大太太做的两件事设法挑了开来,由着杜二太太去对付杜大太太。 这些日子杜大太太掉血掉得厉害,杜九娘没事的时候,就会去寻她说上会儿话,顺便多蹭些经验过来。 这天晌午,杜九娘收拾齐整、准备再去寻杜大太太聊聊天的时候,却发现杜大太太不在屋里。 她正欲回屋,就听旁边廊下两个小丫鬟在窃窃私语。 “……你说是靖国公府来的信?” “可不是,也不知信上说了什么,伯爷一看,就急急忙忙起了身,去书房了。” “靖国公府”几个字入耳,杜九娘挑了挑眉,极其淡定地朝着回屋的方向走去。 半路寻个理由遣退跟着的人后,她趁人不注意,稍稍拐了个弯,就朝外书房走去。 和靖国公府有关的事情,她还是听一听的好。谁知道那家子人又会惹出什么事情来! 去到书房外不远处,杜九娘搭眼一看,便见外面竟然有三四个小厮守着,显然是不想让人靠近。 她撤到一旁,寻了个大树挡住身形,估量了下距离,点开面板,无奈地调出了一个很纠结的技能——“窃听”。 再次看了下这技能的说明,杜九娘的脸黑了黑,默默将“金钱”一栏也放置好。 然后,她戳一下“金钱”,将跳出来的数值改成“一铜板”,然后点“确定”。 听个几秒钟,没声音了,再点“金钱”,继续改数值,继续戳确定…… 这技能相当地难用。 它最bt的地方就在于,用起来就跟打投币电话似的。 每次窃听时,投币的数额只能是“一铜板”。偏偏系统点开“金钱”一栏时,默认的是“十铜板”,于是,必须先改数值。 改好点了确定后,却也不是高枕无忧了。因为一铜板能够支撑的窃听时间约莫是三四秒钟,于是投完一次后,听完那几秒,若是想继续听,还得重复如上动作。 因此,“窃听”当真是个耐心活儿,得不厌其烦地重复这繁琐的动作才行,当真是个极其费力的破烂技能。 只是关键时刻下,不用还不行。 故而屋内的对话在此时的杜九娘听来,是这样的: “……既然他敢动……的人,就算……也饶不了他。”一人笃定说道。 “新政刚刚……王大人就因反对……那小子真活……不识好歹……” 杜九娘听了半晌,好似是什么王大人因为反对新政,被什么人寻了个理由个抓了,便再无继续听的心思。正要转身就走,却因顺手又点了一次,便又听了几个字。 “……那庄肃郎……” 杜九娘的动作就停在了那里。 稍作思量后,她又窝回了树后,继续去重复那繁琐的动作了。 回到房间,杜九娘屏退所有人,摊好纸捏起笔正要写信,落笔的刹那却又迟疑了。 叹口气,她撂下笔,开始猛戳系统。 面板开开关关,许久后,叮当声响起,闪亮大字歪歪扭扭冒了出来。 ——亲,在做什么哟亲!人家快要被你玩坏了! 杜九娘:肃郎为什么会去大理寺? ——矮油,今儿的天好蓝。大理寺的水好绿。 杜九娘冷冷盯着那几个大字:他在翰林院待得好好的,怎么会去大理寺? 她知道忠武伯一直反对新政的施行。当年皇帝第一次推行新政的时候,忠武伯就是因为观点与广望侯不和,杜、程两家才会闹僵。只是庄肃郎……他先前并未和保守派的那些人如此针锋相对。 她的问题问出来后,面板上跳出了个任务——“去大理寺的缘由”。 这任务的答案,竟然是需要一些经验去换。 杜九娘见需要的并不太多,便戳了接受。 ‘保守派的人中有他的仇人。’ 杜九娘蹙眉:因为什么?仇人是谁? 这次却是没有任务出现了。 杜九娘就也作罢。 左右那是庄肃郎的私事,她无权过问。如今她知道他是由于有了不得已的苦衷,这便够了。 回想起方才听到的半半拉拉的、忠武伯他们所说的要“治一治”庄肃郎的办法,杜九娘迟疑了下,终究是写了寥寥数笔,想要稍稍提醒他。 虽说刻意改了字迹,可最后一笔落下后,杜九娘还是有些踌躇。片刻后,她改了主意,点出面板用了技能将信烧了。 当初两人同在寺里住着时,庄肃郎曾经写过不少诗。 杜九娘另拿了一张纸,将那些诗回忆了下,拣出其中一首,将里头的字掐去了几个,又在这几个字的位置胡乱填上旁的字,凑成了看似正常的一首诗,这才将其放在信封里。 她坚信,以他的记忆力和聪明才智,定然能猜到她的意思。 只是不知他会不会去看这封信就是了。毕竟俩人闹成这样,他怕是看到她的字都会厌烦的吧。 自从那一日离别,她就再也没有收到他的信了。 唤来林妈妈,杜九娘说道:“将这个想办法给无垢送去吧。” 林妈妈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多言,领命离去。 这次之后,杜九娘依然没有收到他的信。 过了许久许久,久到她都忘了这码事、就快要出嫁了,才收到了一个的信封。 信封里别无他物,只搁了一个玉牌。白玉洁净无瑕毫无纹饰或是刻字,触手温润细腻,显然是被人戴过许久、又用指腹摩挲过无数次的。 杜九娘没见过它。 她反复看了玉牌半天也没瞧出来庄肃郎想说什么,只得将它收好,与先前的那些信搁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妹纸们还在不在…… 肃郎,嗯,应该快出来了吧。咳咳。。。。 第41章 伤疤啊伤疤 大婚那天,城里有名有望的太太们都来了。 已出嫁的杜家几位姑奶奶也赶回杜府送杜九娘。 就算大家再不和,可往后杜九娘身在京城远离江南,再见也不太容易了。 “呵,你这样一打扮,看起来倒也似模似样了。”杜八娘看到正在梳妆的杜九娘,出言讥道。 她面色红润体态微丰,显然在刑家过得不错。相比之下,已经变得内敛不再活泼的杜五娘、杜六娘,以及虽神态高傲却面色微白的杜七娘,便明显没她过得自在。 ——刑公子是个温和的,刑惠娘也是天真烂漫,与刑家人相处,倒是极其容易。 杜九娘继续半合上眼,任由旁人给她收拾妆容,含笑说道:“其实我们之中,八姐姐是最有福气的了。” 杜八娘上前半步,愠道:“你在嘲笑我?” 杜九娘勾勾嘴角,并不接话——难得她大发慈悲说句实话,人家反倒是不信了。 杜七娘和杜六娘瞥了眼杜九娘的大红嫁衣、凤冠霞帔,前者撇撇嘴不说话了,后者微微垂了脸看不清神色。 杜五娘半年前为夫家添了个男丁,为人妻为人母时日久了,个中好坏她自是分得清,便淡淡说道:“八妹妹,刑家人待你好,你要懂得惜福才是。九丫头虽然跋扈惯了,但向来看事情比你准得多。” 她这话一出,杜六娘杜七娘神色各异,齐齐去看她。杜八娘涨红了脸不说话,也不知是恼了还是羞得。 至于杜九娘……杜五娘那句话看似是在夸她实则连她一起贬了,于是就只嗤了声,半个字儿也懒得多说。 杜五娘将妹妹们的反应都看在眼里,转而去吩咐喜娘做事情了。 收拾齐整后,林妈妈带了要陪嫁过去的一众丫鬟们来给杜九娘请安。 丫鬟们齐齐报上自己的名字,说着吉祥的话儿,各个都满面喜色。唯有那最漂亮、最娇俏的一个,带着几分不情愿,同大家一起、低低地说出她现在的名字。 杜九娘瞥她一眼,绷不住笑了。 当初丫鬟们来了后,杜九娘懒得费心给她们取名字,就将这事儿交给了林妈妈去办。 “看什么花儿好看就给她们取什么名字吧。就像祖母屋里的丫鬟们,名字就都顺耳好记。” 林妈妈听了杜九娘的吩咐,也不多言,恭敬应是。过不多久,就领了取好名字的丫鬟们来给杜九娘请安。 杜九娘边小口小口啜着茶边听丫鬟们报上自己的名字。 “奴婢蔷薇。”“奴婢紫藤。”“奴婢山茶。” …… 轮到最后那个最漂亮的了,她不甘不愿上前,一脸委屈地娇声说道:“奴婢……奴婢……石蒜。” 杜九娘口里的茶刚喝到一半,一个没忍住差点喷了出来,硬生生憋回去却呛了嗓子眼儿。 好一阵咳嗽之后,杜九娘惊奇地问道:“你叫什么?” “……石蒜。” 杜九娘好笑地去看林妈妈,林妈妈一本正经说道:“石蒜花妖冶,漂亮,正衬她。” 杜九娘自行脑补了下: 凌世子拥着美人,俩人亲昵地耳鬓厮磨、情至深处后,美人衣襟半敞,凌世子一声爱称脱口而出—— “蒜蒜……” …… 嗯,那凌世子若能因此而再也不举了的话,倒是妙极。毕竟,能给她省下不少奇幻药丸不是。 一系列繁琐的礼仪之后,杜九娘被蒙上头背上了车子——她要嫁去外地,途中要经历坐车、坐船、再坐车而后乘轿的交通工具转换。 新嫁娘要注意仪态,可蒙着盖头还要坐端正了,着实是难为人。 杜九娘不是肯委屈自己的性子,乱点半天硬是将系统给戳了出来。 惨白惨白的大字跌跌撞撞飘过。 ——亲,慢点儿……人家很娇弱的…… 杜九娘:我且歇息片刻,你瞅着周围,有人过来了就叫我声,我也好来得及准备准备。 大字浑身一抖,霎时间就换成了闪亮的彩色,义正辞严地凛然飘过。 ——这是不对的哟亲!这是弄虚作假哟亲!系统君不可以帮忙的!这是原则问题! 杜九娘:好,谈作弊是吧?来,咱们讨论下,为什么我会嫁给凌世子那个渣渣。是谁作弊弄出那么个破任务的?是谁在中间干扰、不断作弊造成了如今这情形的?你好好看看,到底谁才是最会作弊的那个! 半晌后,大字飘忽着闪来:……好嘛,人家答应你了。可是,为什么总觉得哪儿不太对呢亲…… 杜九娘粲然笑笑,关掉面板,自顾自歪靠在靠背上好好休息。 若是有人有事来请示她、或是向她禀告已经到了某处可以歇一歇时,便会有“叮当”乱叫的声音提前叫醒她。 她则不慌不忙地起身,收整好、坐端正,就可以了。 路上的时光便在这样歇歇停停、半睡半醒中熬了过去。 终于到了京城,便是她正正经经被迎进凌家的日子。 外面锣鼓喧天,杜九娘坐在轿子里,却是昏昏欲睡。那些吹吹打打、欢呼雀跃的喜悦声音,对她来说,仿佛没有任何的关系。 经过一处转弯时,轿身轻轻晃了下。本来是不重的动作,不知怎地,杜九娘猛然惊醒。 似有所感般,她忽地撩开盖头、偏头朝右后方看去,入眼却是大红的喜轿,再看不到其他。 难道方才被人凝视的感觉……是错觉? 她晃晃头,觉得自己应当是睡懵了,便不作他想,继续打盹。 迷迷瞪瞪被送到喜房,坐进了冷冰冰的屋里,杜九娘总算清醒了点。 悄悄打了个哈欠,眼看无事可做,她便死戳面板。 看着愤怒的大字飘来荡去的,她微微一笑,倒是觉得这里多了几分人气。 有女眷来房中凑热闹,杜九娘便点开先前自己接到的“成亲”任务,调出上面讲解的详细流程,看着上面的话照本宣科地念。等到屋子里再次安静了,她便点出先前翻烂了的一本小说,百无聊赖地看着。 过了许久,终于有人喷着酒气来到卧房了。 “你们,都给我出去,出去!没你们什么事儿,凑什么热闹!” 凌世子醉醺醺的声音传来。 杜九娘一听,乐了。这人醉得可当真不轻啊。 屋内脚步声轻轻响起,从墙角处去到门边,而后便是开门、关门声。 此刻屋内便只有两人了。 杜九娘轻轻巧巧地掀开盖头,抬眼便是凌世子拿着喜秤立在床边。 “你、你怎么自己掀起来了?”凌世子飘忽的眼神转了转,打了个酒嗝,大着舌头说道:“你得等我挑开才行!” 杜九娘不动声色弹了个“奇幻药丸”到他身上,轻声说道:“这盖头,可不就是你揭开的么?” “咦?我做的么?”他茫然地嘟囔了两遍,“哦,好像是的。” 转眼看见杜九娘,他龇牙一笑,“娘子,我们就寝吧。”说着就张开手臂朝她扑过来。 杜九娘淡淡说了个“好”字,不动声色绊了他一脚。 凌世子踉跄了下,倒在了床上,哼唧两声,吧嗒吧嗒嘴,不动了。 他身上酒气很重,杜九娘真是片刻也不愿与他一起待着。 又朝他丢了个“奇幻药丸”后,杜九娘四处望望,寻了角落的藤椅,窝在上面和衣而睡。 半夜,她被奇怪的动静给吵醒了。努力想忽视不理,可那声音着实是大,杜九娘不堪其扰,迷迷瞪瞪挣了眼—— 好家伙! 眼前的情形当真把她吓了一跳。 凌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地上,正哼哼唧唧地乱叫着。由于他侧躺着,杜九娘恰好看见他的颈后竟有一道新鲜伤疤在慢慢流着血,也不知是蹭到哪儿弄破了的。 环顾四周,见旁边有块洁净的白绫,杜九娘就顺手拿了给他按在伤口上。 伤口不算太深,不多时就也止了血。 杜九娘随手将白绫丢到一边,看着开始在地上滚来滚去的他直皱眉头。 “起来起来,去床上吧。”她轻声说道。 那人继续在地上哼哼,没起身。 系统大字飘了出来:亲!要发挥想象力呐!给他点有诱惑力的描述,他才能当真、爬上去嘛! 杜九娘顿了顿,轻声说道:“呐,床上有美女,衣衫半敞,香肩微露,在等着你呢。” 地上的人忽地停住了动作。 杜九娘正暗暗唾弃自己的描述太过简单、准备加把劲儿再来点香艳的段子时,凌世子嗷呜一声跳了起来,朝着床板扑了过去…… 结实的大床被他猛地一撞,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嘎吱嘎声。 不待杜九娘反应过来,床上之人已经自行解了裤带,握着□撸了起来。 他动作流畅一气呵成,杜九娘根本没来得及避开,眼睁睁就瞧见他露出了某物…… 她长那么大,头一次见到这种东西。 她怔了下,又怔了下。 这时凌世子已经舒坦地嗯哼起来,什么不堪入耳的话都冒了出来。 视觉、听觉的双重冲击下,杜九娘忍不住一阵反胃,忙转了身子扶着墙壁朝藤椅走去。 凌世子在那边哼哼唧唧喘着粗气做着动作,声音叫得贼响,在外边儿听起来,那叫一个春情四溢、活色生香。 这边杜九娘不堪其扰,猛戳系统,用系统乱叫的叮当声来掩住那人的龌龊声音。 竟然……竟然也就这样睡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时,天刚蒙蒙亮。 杜九娘活动了下,只觉得那躺椅着实不是人睡得,一晚上过来,竟然全身关节都在反酸发疼。 床上那人打着呼噜睡得死沉死沉。幸好他自己拽了被子过去,也省得杜九娘再看到什么不想看到的东西。 她将门外候着的林妈妈叫来,又唤了蔷薇和紫藤。四人去到耳房,掩上门给杜九娘换了身衣裳。 刚换好出来,就有人在外轻轻说道:“大爷,大奶奶,该起身了。太太已经等着了。” 将人叫进来后,杜九娘揉着脖子说道:“世子还在睡着,你们去叫他起身吧。” 林妈妈和蔷薇、紫藤见国公府的丫鬟来服侍凌世子了,就退了出去。 丫鬟们齐声应了声“是”,都行了过去,轻声去叫凌世子。 两位府里的妈妈走进屋里,将丢到一边的白绫帕子拿了过来。看了看上面的血迹,两人对视一笑,仔细收好。 见杜九娘不住地揉脖子,郑妈妈问道:“大奶奶可是不舒服?” 杜九娘闷闷“嗯”了声,“全身酸疼酸疼的。”总在藤椅上躺着不是办法,今晚开始得想个其他招儿才行。 一旁的傅妈妈抿着嘴笑道:“头几天是这样的,大奶奶且忍上几天,过几日就好了。” 杜九娘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凌世子已经醒了,嘿笑道:“怎么样?为夫功夫还不错吧?” 他话音刚落,丫鬟们一声惊叫:“世子爷!您的脖子怎么伤到了?” 凌世子得意洋洋地道:“世子夫人昨儿晚上抓的。”说着,又在丫鬟们胸口、腰间摸了几把。 丫鬟们半真半假地躲着,齐齐羞红了脸。 杜九娘这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功夫”是什么意思,顿时黑了脸。 什么叫她抓的? 真让她给他挠上那么一下的话,她会下手那么轻? 开玩笑! 杜九娘眯着眼,高深莫测地笑笑,说道:“世子爷功夫当真好得很。只是我有些担心,今儿都有这样大的伤口了,万一下次再弄出更深的来……” 凌世子登时来了劲儿。 “咱们谁跟谁啊,”他丢下握着的丫鬟的手,凑过来朝杜九娘暧昧地眨眨眼,说道:“你若是欢喜的话,想怎么弄都成。” 杜九娘不动声色地退了半步,望着他,“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不准抵赖。” 凌世子忙连声称是。 杜九娘笑得人畜无害至极。 什么叫‘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你非要闯进来’? 这就是! 想要更深的伤疤是吧? 乖乖等着好了! 有你小子受的! 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小撸怡情、大撸伤身、强撸灰飞烟灭”,于是凌世子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好下场呢!【咦?暴露了什么? 啊哈哈哈~~~ 请跟我念:作者君是很、纯、洁的! 就是这样~╭(╯3╰)╮ 第42章 单刷哪有群刷给力? “现在几更了?” 书房内,一名刚刚过了弱冠之年的男子手中之笔不停,仔细在纸上勾画着,头也不抬地沉声问道。 “爷,三更了。” …… “现在几更了?” “爷,刚刚过四更。” …… “爷,都过了五更了,您要不要歇歇?” 俩小厮打了个哈欠看看时辰,对视一眼,由胆子大些的那个走上前,恭敬问道。 另一个斗着胆子朝桌面飞快睃了眼,见自家主子还是在画那幅耗时一夜的画,忙扯扯同伴的袖子,将他拉了回来。 庄肃郎停了笔,转眸看向燃着的蜡烛,凝视片刻。 忽地烛心一爆,他目光闪了闪。 烛心爆,吉利到。 吉利到…… 怒火从心头升起,烧得他胸口生疼,“啪”地下将笔用力拍到桌上。 这是旁人的大婚之夜、旁人的吉时,与他又有何关系! 抬眼看向窗外,天已然微微明了。 拾起桌上的画,他蹙了蹙眉,慢慢地、用力地将它揉作一团,随手丢到铜盆中。 “烧了。” 一人迟疑着说道:“爷,您是说……烧了?这可是画了一宿了。” 庄肃郎也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俩人神色一凛,忙认真答了声“是”。 见画没了,庄肃郎却又忍不住追望一眼,正望见画上那女子腰间配着的一大串饰物。 他的的唇开阖了几次,仿佛有许多话要对画中人说,终究只发出一声冷哼,双拳紧了紧再硬生生松开。 别开眼再不去看它,他心里的翻江倒海便更是无从压抑。 靖国公府,靖国公府…… 她嫁哪里不是嫁?还偏往那豺狼虎豹的嘴里送? 看着聪明灵醒,不曾想也是个白目虚荣的女人! 当年父亲被派往苦寒之地一待就是那么多年,父母亲双双熬坏了身体,还不是因了凌家人的暗中示意?尔后父亲忽然故去,不也是他们从中做了手脚!母亲寡居病重之时,他们不仅不出手相帮,还怂恿了庄家所谓的远亲去寻衅闹事,竟是半点生路也不肯给—— 说甚么嫡亲兄妹、孝悌之家?委实可笑了些! 庄肃郎脚步顿了顿,深吸口气,正想着心头烙得最深的恨事,偏偏眼前又浮起了那白目虚荣女人当年相助之时的一颦一笑。眼前一阵恍惚,那笑容又换成了山寺之上,她拈花轻笑时的模样。 他恼恨的一捶廊柱,越是不肯去想,越是忍不住想。 那个女人周身环伺虎狼,也不知如今是个什么景况,他那表兄,可不是甚么良善人,平日里从后院里横出来的通房又岂是一两个? 她出身贵重,何必如此巴巴的去送死,只为那一份诰命?虚荣!愚蠢!可恨! 而且,她竟对他一点……一点……都无么? 一想到这,庒肃郎心里就酸涩得无法言说。 他这般没出息,竟为这等女人忧心?他狠狠唾骂自己,又与自己说道,并非是记挂那个无情人,不过是迁怒罢了。 毕竟,如今她也姓凌了。 也好也好,来日的父母之仇,她那日的羞辱,便一齐同凌家拿回来! 庄肃郎愤怒的目光变得阴冷,像墨汁般溃散开,弥漫开,染黑了一切。 屋内,俩小厮已经点了火。纸张边燃边蜷缩着,却是将一处慢慢展开了些。 隐约辨出女子首饰,其中一人“咦”了声说道:“爷画的居然是个女的?这可是奇了!” 另一人用肩膀撞撞他,正要问他可知是谁,屋外已然走远的庄肃郎突然出了声。 他头也不回,冷冷说道:“你们当心着点,她可是个泼辣计较的。来日待她嫁来,若是知晓你们背后谈论过她,我可保不准你们的下场会是如何。” 俩人面面相觑,想到庄肃郎整治那些贵族世家时的铁腕手段,再想想能和他相配之人,同时打了个寒战,齐齐噤了声。 眼观鼻鼻观心,他们再不敢妄论,同时往里添了把火,只盼着一霎霎就将这纸团烧没了才好。 身在国公府的杜九娘,却是完全不知庄肃郎那仇人便是凌家。 庄肃郎的外祖、先国公爷已在四年前过世,如今的靖国公,正是庄肃郎嫡亲的舅舅。 去给长辈敬茶时,杜九娘便发现凌太太头上与凌世子一般已经有了血条,国公爷却无。 她细想了番,心中有了计较,便打算回屋后去做安排。 礼毕后刚刚出门,她正细想着等下要做的事情,身边凌世子咳了声,说道:“我还有事要过去一趟,”他胡乱朝旁边某个方向一指,“你先回屋去罢。” 杜九娘看他一副猴急的模样,也不戳穿他,“嗯”了声就朝前行去。 “哎——”凌世子唤住她,指指她身后的石蒜,说道:“我那边缺人,你让她来帮我一把。” 杜九娘面带难色,说道:“那怎么可以?她刚跟了我不久,很多规矩都不够明了,若是耽误了世子爷的正事,那便难办了。” 凌世子看她片刻,笑了,“先前看你也不是那般瞻前顾后的性子,怎地如今却又胡乱担心起来了?” 杜九娘作出严肃端正的模样,说道:“那是做姑娘时,任性些也是无碍的。如今已为人.妻,自是不同了。” 凌世子看了她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忽觉无趣,正要扭头走人,却闻杜九娘说道:“石蒜,你且跟着世子爷去罢。” 凌世子难掩喜色,胡乱朝杜九娘拱了拱手,又朝石蒜神色暧昧地眨眨眼。 石蒜脸色绯红,匆匆给杜九娘行了礼,就也跟着去了。 回去的路上,林妈妈忧心地道:“姑娘真是太好性儿了。那石蒜不是个安稳的,姑娘竟也放心他。”她一急之下,也忘了改掉口中称呼。 杜九娘生怕林妈妈衷心为主去搅了凌世子和石蒜的好事,便说道:“想要拿捏一个人的错处,也总得她有错处才行。若不让她去出出错,日后又怎能揪住她的不对来?且先由着她去。” 她这样一通绕,林妈妈竟是听懂了,迟疑着叹了口气。 回到屋后,杜九娘猛戳系统,让他将先前任务给的几副字画解锁,她也好取出来——当时某个任务完成后,所得奖励中有几副绑定字画,取不出来,只能杜九娘闲来无事之下看看。 系统叮当乱叫,闪亮大字也上下跳来跳去,似是在抗议。 ——那些本来就是不能取出的哟!不可以解锁的呢! 杜九娘:解了吧,搁在那里也没法用不是。 ——亲,你嫁妆中有那么多字画,整整一箱子呢,若有需要尽可以从那里面取呐! 杜九娘:可我分不出哪是真的哪是假的。要不然你去帮我鉴别一下? ——好多呢亲!太麻烦了哟!不好弄的! 叮当声继续乱响,系统再次抗议。 俩人谈判许久都没达成共识,杜九娘突然说道:不如你在我的生活技能里再添上个‘鉴别字画’,那样的话,我能自己去鉴别不需要麻烦你了,而那几个任务道具也不用解绑了,岂不是一举两得? 沉默了片刻后,亮闪闪的“好”字慢慢飘过。 杜九娘忙补充道:最好是技能点满点的,不然若是辨别错了,岂不是麻烦? 她‘话音’刚落,“鉴别技能”任务亮起。 接了任务接着又叫了后,满点的技能“鉴别字画”便出现在了面板上。 杜九娘心满意足。 在她完成议亲任务后,便陆陆续续地有了好些个生活技能,比如女红。虽然系统给的打斗技能都不靠谱,但是生活技能还是很实用的。 后知后觉的大字慢了好几拍后终于亮起: ——亲,人家怎么觉得,好像亏了呢…… 杜九娘从箱子中挑出几副前朝的名人真迹后,又取出一些自己绣的物品,吩咐林妈妈分别给国公爷和凌太太送去。 国公爷附庸风雅,虽然熏陶了许多年他都不太精通书画,却最爱收集名人字画,好似将那些名人的东西搁在自己身边,就能让自己的品味也提高许多一般。 当初这桩亲事凌太太极力反对,但靖国公却最后拍板定了下来。很明显在这个家里,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靖国公,若能博得他的青睐,杜九娘往后打起怪来便能省事许多。 林妈妈领命离去后,屋里拉拉杂杂便挤进了一大帮的人。 看着满屋的莺莺燕燕,杜九娘喜笑颜开。 往后的宅斗生活刷怪不用愁,经验送上门,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升级副本。 级数够了,回家还会远吗 “婢妾见过大奶奶。”美人们分左右两边一字排开,不甚齐整地说道。 季妈妈笑着给杜九娘介绍她们:“这三个是柔姨娘、艳姨娘和风姨娘,这边是通房丫头,分别是赤衣、橙衣、黄衣、绿衣、青衣、蓝衣、紫衣。” 杜九娘想笑,忙端起茶盏掩了过去。 这凌世子倒也是个人物,当真是“视女人如衣服”,不光是体现在了庞大的后院成员数量上,还体现在了名字上。 彩虹七色的衣裳都用光了…… 那石蒜若是得了宠,不如直接叫做“娇姨娘”罢,既能体现出她的地位,也省得破坏了七个通房的强大组合。 “婢妾有一事不明。”杜九娘刚搁下茶盏,那长相最为艳丽的女子便草草行了个礼,扬声说道。 待杜九娘示意后,她便道:“不知道往后世子爷过夜是怎么个安排法儿?原先世子做事全凭自个儿的心意,如今有了大奶奶,想来是不一样的了。大奶奶早点同我们说说,我们心里也好有个底。” 杜九娘神色淡淡地看她,也不答话。 风姨娘瞪了艳姨娘一眼,说道:“大奶奶有了主意后便会知会我们,何苦你来操这个心?”又对杜九娘笑道:“婢妾全听大奶奶吩咐。” “你们不要这个时候来说了罢,大奶奶今日不太舒服。”一直低着头的柔姨娘讷讷说着,又恳切地道:“听说大奶奶今儿早晨起来后全身酸疼、开始时还下不来床?婢妾推拿揉捏还算是不错,世子爷常常夸赞的。不如婢妾给大奶奶揉揉?” 她这话一出来,屋里的人、包括那几个没敢开口的通房们都变了脸色,嫉妒地看向杜九娘。 杜九娘不由多看了那柔姨娘两眼。 好一朵娇柔的白莲花呐!不声不响地,就帮她拉了仇恨了? “这么贴心,不给你机会我心里可过意不去。”杜九娘转头说道:“来吧,手劲控制得好一点。” 柔姨娘明显地怔愣了下,惊愕地抬了下头又赶紧低下,弱弱道了声“是”,来到杜九娘身后,不轻不重地按着。 杜九娘“咝”地倒抽口凉气,皱了皱眉。 风姨娘赶紧问道:“可是按疼了?” 艳姨娘说道:“这怎么会,柔姨娘的本事,世子爷可是赞不绝口的。” 旁边也有四五个通房开口应和。 杜九娘就将她们几个连同两位姨娘一起点了名叫过来,说道:“你们说话中气十足,想必力气也足的很,不如也来帮我按按,让我也享受一下妾侍成群的福气。” 几人面面相觑,自觉地开始分了工,有的去给杜九娘捏肩膀,有的去按腿,有的去揉头。 七八个人围在四周,杜九娘这边指指、那边点点,被伺候得浑身舒坦。 看着这一排排飘红的血条,她总算明白人多的好处了——这单刷哪有群刷给力? 对付这群人,她实在无须费气费力,只是一次刷完不符合经济效益,她还得留着慢慢玩。 白天归她玩,晚上归世子玩。 公公平平,皆大欢喜。 国公府不养闲人!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霂子君妹纸投的雷!! 么么哒!~~(づ ̄3 ̄)づ╭?~ 小庄庄出来了!~~ 男主必须是他啊! 妹纸们不用担心,肃郎多给力啊,必须能把女主抢过来,啊哈哈哈~~ 第43章 以“立规矩”为名 既然群刷舒坦,杜九娘自然要经常带着这帮人在身边了。 中午的时候,她便带着一大串姨娘通房去用饭。美其名曰,当家主母要立规矩。 一上午端茶递水的生活过后,侍妾们乖巧了许多。午饭需要伺候的话放出来,她们也没什么怨言——那么些人伺候一个,每人动弹个两三下不就够了?就都乖乖地跟了去。 于是,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大堆人轮流伺候着,有的布菜有的盛汤,场面十分之温馨,十分之和谐。 突然,门口那边骚动起来。 杜九娘努力看了眼,可是被青衣、紫衣遮住了视线,一下子没瞅见。等她刚想看第二眼的时候,却也不用了。 凌世子那独有的风流声音猛地下扎进了她的耳朵:“娘子,为夫来看你了。” 紧接着,石蒜娇柔的声音传来:“奴婢见过大奶奶。” 屋内侍妾、丫鬟自动分开了条路,俩人一前一后出现在屋里,前面的人春风得意,后面的人娇羞无限。 这儿的妾侍各个儿都是人精,瞧见如此情形哪儿还有不明白的?脸色顿时变得五彩缤纷、精彩至极。 石蒜面色绯红,小声地对杜九娘道:“奴婢来伺候世子爷和大奶奶用餐吧。”说着就执起箸,准备给杜九娘布菜。 杜九娘抬头望了眼,正好瞧见她颈间几个红印子。 转眼看见凌世子一脸期盼,杜九娘便道:“你去伺候世子爷吧,我这边有她们呢。” 石蒜还扭捏一下,说伺候大奶奶是自己的本分。 凌世子听闻,却是夸杜九娘贤惠。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我就知道九娘你是个爽利的,不会计较那些个旁枝末节。”他嬉笑着,就朝杜九娘这边凑过来。 刚刚欢愉过的两人恰好围在自己两侧,杜九娘鸡皮疙瘩起了一层,难受到不行,忙加快语速扬声说道:“柔姨娘,把那杯茶端过来,世子爷渴了。” 她话音刚落,柔姨娘端着茶盏扭着小腰就过来了,经过世子的时候,欲语还休地看了他一眼。 凌世子最是怜香惜玉,她这一瞅直接让他丢了三魂七魄、心里肝里直发痒,立刻转到她那边对着她的手就是一顿揉搓,也就忘了杜九娘这边。 他们的互动一开始,其他的侍妾们大都也闲不住了,一个个地都想往凌世子跟前凑。 石蒜脸色白了白,不动声色地靠过去,娇声唤了声“爷”。 她这练过的和那些良家出身的就是不一样,独独一个字儿而已,七拐八绕地竟是直接从南天门转到了西天去,忒地是撩人心魄。 凌世子想起了方才的滋味,就也顾不得其他了,伸手就在她身上狠摸了好几把。 好些个侍妾们气得脸都青了,杜九娘觉得自己不搀和一下实在是对不起这情这景,便道:“世子爷累了一晌午了,你们都去伺候着吧。” 凌世子听了后极其开心,又连声称赞杜九娘贤惠。 其他人没想到杜九娘那么好说话,仔细看了看杜九娘神色,见她丝毫未作假,当即感激万分,更觉得石蒜这小蹄子太会勾搭人,齐齐向杜九娘道了谢后,愈发卖力地排挤石蒜,上赶着往凌世子跟前凑。 杜九娘由着他们折腾,自顾自地吃饭,偶尔看一眼她们掉血的情况,望望大量增加的经验,很是心满意足。 “大奶奶,咱们府里的厨子做的这水晶肘子可是一绝,您尝尝。”不多时,风姨娘从人圈里撤了出来,凑到杜九娘面前笑说道。 橙衣也盛了粥过来,“您吃吃这个,炖得软糯,很香甜。” 紫衣则是看着杜九娘的碗见底了,不动声色将饭碗给她添满。 杜九娘看着她们往自己这边靠过来后就再也没回人圈,又见她们三人的血条下干干净净毫无负面状态,不禁挑了挑眉。 这时新任务的“叮”声响起,杜九娘吃了口粥,暗赞了下,边思量着自己烹饪技能都满点了也不一定能做到这水平,边不慌不忙地戳开面板。 新任务:凌世子的特殊爱好。 任务奖励:金钱若干经验若干。 没有任务说明和任务提示。 杜九娘看到此任务的第一反应就是‘喜欢美女’,转念一想,若是真那么答了,许是就中了系统的圈套了? 仔细思量了下,她决定还是延后、仔细观察明白了再说。 饭后杜九娘将侍妾们又带去了正房。她在屋里头睡着,侍妾们在外间候着。 虽然继续打着“立规矩”的旗号,其实也是为了防凌世子。 谁知道那人会不会心血来潮地“探望”她?她可不愿见到这种情况发生,于是让那些个莺莺燕燕在外面待着——若是猥琐男露面,不用她动手,她们直接就将他半路截住、拐去别的屋了。 唯一郁闷的是,头三天的晚上新婚夫妻必须同床共枕。 杜九娘可算是吸取了第一晚的教训,一入夜就想着法子用药丸引了凌世子去藤椅上睡了,她则安安稳稳地在床上过夜。早晨临起床时,又给他下个药丸让他去床上躺着。 于是后面两天,凌世子一起床就腰酸背痛,白日里甚至没能继续寻人大战。石蒜嘟起了小嘴,其他侍妾怅然若失的同时又幸灾乐祸。 “我最看不得石蒜那张狐媚子脸,世子爷不去她那儿当真明智!”艳姨娘如此说道。 “多亏了大奶奶,”柔姨娘幽幽说道:“若不是大奶奶英明神武功力非凡,世子爷又怎能累成这样呢。不过……”她忽地压低了声音,“石蒜不就是大奶奶的人么?她若是得了宠,大奶奶也有好处不是。” 风姨娘笑道:“那是大奶奶性子好。你也不想想,谁会由着个狐媚子勾搭自己相公?这还是刚成亲!” 艳姨娘哼了声,冷冷瞥了眼柔姨娘。 柔姨娘垂眸不再言语,只紧了紧身上衣裳。 凌太太头一天见着凌世子扶腰哎呦直叫就眉头紧拧,私下里让郑妈妈寻了杜九娘,说什么“小夫妻热情点也是正常,可是伤了世子爷的身子便不太好了”,如此这般。 这些话杜九娘一边耳朵进一边耳朵出,到了晚上,该怎么着还怎么着,继续将凌太太的宝贝儿子踹去藤椅上睡,反正她是一点儿都不心疼。 如此过了两日,除了凌太太心里不爽、凌世子略有遗憾、石蒜懊恼不已外,杜九娘这边却是皆大欢喜,上下和睦。 到了第四天晚饭时候,杜九娘又吩咐了侍妾们来伺候用饭,还特特地吩咐她们要收拾得好看点。 待到人聚齐,屋内当真是百花齐放万花争妍,一个个都鲜嫩得好似能掐出水来一般。 杜九娘却是穿了“沉稳大方”的黛蓝色的衣裳,对比之下,高低立显。 凌世子的一双眼睛四处乱溜,就是不往杜九娘身上停。 林妈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不在这种时候明着和杜九娘说。 直到凌世子匆匆吃完饭、嗅着侍妾们身上的香气跑出屋子,林妈妈这才忧心地道:“大奶奶还年轻,这衣裳太过素净了些。” “我觉得这样极好,妈妈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可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那些个不安分的,时时刻刻都在打姑爷的主意。偏偏姑娘是个好性的,看似对她们凶,实则最是宽待她们。” 闪亮大字扭曲着跑出来:神马神马?好性子?她们说的是亲么?是么是么?为毛一个两个都那么说!苍天大地,天理何在! 杜九娘冷哼一声,一掌拍飞了它们,淡定地扯过一块布巾,擦手。 林妈妈停了片刻,似是喃喃自语地低声叹道:“国公府看似风光,却……若姑娘嫁到姬妾少的人家,夫妻二人和和美美地,就不用受这种委屈了。” 杜九娘擦手的动作就停在了那里。 彼时彼刻,有少年对她说,如果她嫁给他,既无公婆需要服侍,也无姬妾庶子需要费心,他必真心待她。 少年的语气那么真挚、神色那么诚恳,在往后不再有联系的许多个日日夜夜,她有时也会忆起。 忆起那时他的话语,忆起那时他认真的表情。 在这个世界,旁人对她好,都是有原因的。 或是因为她是亲人,或是因为她是主子。 而他,明明是她算计了他、是她害他到了那一步,他却不计较,只因是他有错在先。 “是我欺瞒众人在先,不关你的事。况且,你不是帮了我许多么?” 多年前在他家中之时,他这样回答她。再多问,他就一笑置之了。往后的日子里,二人都未再提及这个话题。 那样的少年…… 想到再也未收到他的只字片语,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当时她太过于惊讶,说话太没分寸了。 他……怕是极厌恶她了吧? 怨不得他,是她说的话太狠太绝,使得自己失去了一位挚友。 杜九娘眼神空濛地看着前方,林妈妈以为是自己说的话惹了她不高兴,忙行礼赔罪,连声说“是奴婢逾越了”。 深吸口气,将纷繁的思绪统统赶走,杜九娘稳住声音说道:“不关妈妈的事”。 林妈妈看她神色如常了,暗暗放下心来,却也不敢再多言,服侍着杜九娘歇下。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皓水莫负 妹纸投的雷~~~亲个~~╭(╯3╰)╮ 烈日炎炎,如果能多点鲜花和评论就神清气爽了~ 第44章 难请的贵客 “世子可有什么爱好?” 紫衣给杜九娘绾发的时候,杜九娘状似无意地问道。她环视了下满屋子的美人儿,说道:“说些我不知道的。” 风姨娘正好立在前面离杜九娘最近,闻言说道:“世子爷爱吃南边儿运来的果子,爱看新鲜的戏,这些算不算?” 杜九娘不想打击她们的积极性,便道:“算。你们好好想想,若是有什么特别的,我可是有赏。或许……”她笑眯眯地望着眼带期盼的众人,“或许到时候还会多给你们安排个一晚两晚。” 她所说的多一晚是怎么回事,众人心中有数,而杜九娘有这个本事,她们也相信的。 就比如前一天晚上。 原本大家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没有谁输了谁,也没有谁越过谁。凌世子的眼睛本是在她们身上来回转悠的,谁知杜九娘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打破了这种平衡。 “不知艳姨娘的衣裳是怎么做的?看起来比旁人的都要娇艳几分,衬得艳姨娘愈发漂亮了。” 凌世子顺着她的话头就去看艳姨娘,结果越看越漂亮,连赞了好几声后,当晚就歇在了艳姨娘那儿。 在这府里头,屋内侍妾们都是靠着世子的宠爱方才能有些微的地位,如今看杜九娘发了话,自然喜不自胜。 得了杜九娘的保证,这下大家来了劲儿,除了两三个沉稳的府中老人外,七嘴八舌地争着说起来。有的将凌世子最爱的酒楼供了出来,有的把凌世子最爱去的地方一一讲明。 杜九娘静静听着,又暗暗叹了口气——这些实在没什么特别的。 她环顾四周,忽地问道:“橙衣,你怎么看?” 橙衣朝杜九娘这边看了眼,笑道:“该说的都被她们说了,奴婢可没什么补充的了。” 她原是凌世子身边的大丫鬟,本是活泼的性子,方才却一直沉默不语。 杜九娘侧头看看在自己身侧的紫衣,见她手中不停地梳着发,笑了笑,便也没多问。 收拾停当,便要去给凌太太请安了。 此时已经过了新婚前几日。 江南离得远,杜九娘回门就改在了一个月后。如今这一天开始杜九娘就要开始正正经经伺候婆婆了。 一想到将要面对的刁难,杜九娘就十分不痛快。 好在她早已想好了对策。 示意林妈妈关好屋子,确认了外面的人听不到后,杜九娘端庄典雅地扫视了侍妾们一眼,缓缓说道:“方才问你们的事情,说得好与不好实在无法定论。但是接下来我要交代的事情,若是做得好了,当真是眼睛可瞧见耳朵可听见,自是会完全兑现。” 侍妾们犹疑不定。 杜九娘冷哼一声,“若你们不听话,我也自是有办法让你们听话的!” 她镇定自若地说着,偏头去问山茶,“你和她们说说,在府里的时候,我是怎么惩治那些个不听我话的奴才的!” 山茶是出嫁前新选的丫鬟中最伶俐的一个。 此时林妈妈她们都还迷茫着杜九娘这话是从何而来,山茶却是笑着接了过去,“不知大奶奶说的是哪一个啊?”她掰着手在那边细数,“是打折了腿关柴房的那个,还是打了板子伤口未愈就送去庄上那个?再不然,是打了板子不许人给上药的那个?” 杜九娘轻飘飘看了石蒜两眼,这时石蒜也反应了过来。 她本就是聪明人,深深掌握了举一反三的精髓。 “估摸着你都猜错了,”她嗔了山茶一眼,“最严重的应当是背主的那个,直接打得半死不活、只剩下出气没有进气,给丢到四条街外去了。” “四条街外可是都快出城了。好多年前那里是坟地,后来去的人少就荒芜了。到了晚上,谁知那里有些什么东西?”她声音娇滴滴的,语调却寒凉得厉害,这时那娇柔婉转的声音听起来就仿若鬼魅了。 待众人齐齐打了个冷战,石蒜才又继续说道:“这背主啊,在高门大户里可是最要不得的事情。咱们的卖身契可都在主子们手里握着呢,若是出个一丁半点儿的差错,啧啧……” 杜九娘很是满意她的表现,微微翘了翘嘴角,又朝林妈妈抬了抬下巴。 林妈妈将手中的一叠纸晃得哗啦啦直响,“前儿世子爷就将你们的卖身契都给了大奶奶。” 看到那些纸张,侍妾们瞬间变了脸色,头顶上的血嗖嗖嗖往外冒。 杜九娘看得心满意足。 那日她给凌世子下了药丸时,手一甩,三颗就被连续丢过去,结果也不用她暗示了,直接她说什么,凌世子都照办。 于是乎,那些卖身契就顺理成章要了过来。 当时亮瞎眼的大字还谴责地、耀武扬威地飘来飘去。 ——亲!不可以这样!怎么能欺负神智不清楚的人呢?! 杜九娘很严肃地抬了抬手指:手抖了。 ——才不信……可是,奇幻药丸一次用太多的话会有副作用的! 杜九娘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倒很是惊讶:什么副作用? 半晌后,粉色的羞涩大字一步三回头地冒了出来: ——会、会影响那个哟,严重的话,或许会在那个时候,x尽人亡哟…… 杜九娘很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要不然,下次把剩下的那九万九千九百多个…… 一起丢过去? 察觉了她的意图后,系统直接发了个竖中指的表情,愤怒地跑掉了。 虽说杜九娘那时有此想法一闪而过,后来她却不这么认为了。 留着凌世子的那啥能力,让他能哄好侍妾们,可是能当做她吩咐她们做事的筹码! 此时房门紧闭,杜九娘端着笑容,将自己对她们的要求说了一番,又好声好气地道:“等下就照着我说的做。哭得最响的,我会给她加上两晚。哭得一般响的,我会加上一晚。一声都不吭的……”她忽然冷了声音,“我多得是法子让你们再也见不到世子爷!” 她缓缓靠坐到椅背上,慵懒说道:“反正咱们这院子里,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侍妾们本还心存侥幸,这时便噤若寒蝉了。 特别是风姨娘、紫衣、橙衣这三个打小就服侍凌世子的,更是面如死灰。 杜九娘看在眼里放在心里,却是什么也没说。 “你,”她点了个人,抬抬右手,“若是我这样,你便上场。还有你,”她又掩了下口,“若是我这样,就轮到你上场了。” 如此这般,将众人安排妥当,这才敞开大门,浩浩荡荡地朝着正房行去。 与前几日一般,行礼、问安。 凌太太照例训诫了她一番,而后没让她与前几日早晨一般回去即可,而是吩咐人摆饭。 待到吃食上齐,凌太太端坐在桌前,朝着杜九娘看了眼。 杜九娘明白,这是要她去伺候着了。 她微微笑着,走到凌太太身侧,执起箸,左手抿了抿鬓发。 门口立着的柔姨娘硬着头皮冲进屋里,噗通跪了下去,真情实意地高声说道:“奴婢来伺候夫人用饭吧!” 杜九娘立即说道:“当真是一片赤诚之心!日月可鉴!” 柔姨娘立马麻溜儿地爬起来,拿起箸就靠了过去。 凌太太面色一变,呵斥声还没出口,杜九娘摸摸下巴,青衣又跑了过来,照旧磕头、高声请愿。 杜九娘高声赞了她一声,青衣忙不迭地也过来伺候着…… 如此这般,一顿饭还没开吃,凌太太桌前已经凑齐了两桌麻将的人数了,而杜九娘,已经被“挤”到了外面。 面对这么多个儿子的侍妾,凌太太想继续让杜九娘来伺候都不好说出口了——哪有搁着奴才不用、专让主子来伺候的? 可是,谁家的媳妇儿不是各个都有眼力地主动去伺候婆婆的?当年她不也是…… 思及此,凌太太心中怒火熊熊燃烧起来。 她慢慢将调羹放到碗中,冷笑道:“果然是个好教养的,竟然暗算起婆婆来了!” 杜九娘忙一脸委屈地说道:“还请夫人明鉴!” 她话音刚落,凌世子却是过来了,身边还跟着石蒜。 “母亲这是怎么了?”凌世子连忙问道。 凌太太冷哼道:“看你的好媳妇儿!”她指了屋子里的人,“带了这些个奴才来,就是想躲开作为媳妇儿应有的责任!” 凌世子眼珠子转转,正想着母亲和媳妇儿吵起来了当真是好,旁边石蒜娇中带嗔地悄悄掐了他一把。 他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若是今天帮杜九娘摆平这件事,他的新心头肉石蒜可是能当上姨娘了。于是神色一凛,正气凛然地说道:“回母亲,这事是孩儿的主意。” “你?”凌太太双目中锐色不减,明显不信。 “正是!”凌世子继续摆出那正气模样,“儿子想着,屋里人那么多,与其让她们镇日里闲着,倒不如让她们来伺候母亲,这样也是儿子的一份孝心。” 他说完,还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凌太太听他这样说,神色和缓了许多。 杜九娘见凌世子一席话说完就当没事儿人了,就偷偷给他上了点“蛊惑”。 凌世子便又诚恳说道:“九娘本也想来伺候母亲的,可是儿子觉得她毛手毛脚的,别是没伺候好母亲,反而让母亲遭了罪。倒不如让这些奴才们伺候着,也好让母亲过得舒心些。” 杜九娘的性子,那当真是十分有名的。 凌太太窒了窒,很是不乐意地训杜九娘道:“平日里多学着点!”又指了紫衣她们几个稳重的,示意她们布菜。 却也没再提让杜九娘伺候的事情了。 看着凌太太血条下持续掉血的负面状态,杜九娘心中很是舒爽。 短期内,这件事情不用愁了。至于以后…… 她再见招拆招就是! 接下来的日子,杜九娘过得风生水起。群攻下小怪,偶尔打打大怪,倒也惬意。 只是经常地,她会从侍妾们的闲聊中听说庄肃郎的事情。 “听说表公子又升官了?这次是到几品了?”一人问道。 另一人掰着手指数半天后,没想起来,最后理直气壮道:“反正升得很快就是了。” 第三人叹息了声,幽幽地道:“听说表公子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人物风流才情极好,若是能得见一次,当真死而无憾。” 艳姨娘对现在的娇姨娘、原先的石蒜啐了口,说道:“你这话就不怕世子爷听见?” 娇姨娘很是嫌弃地看了眼艳姨娘,“这话我还是听世子爷说的,他若会恼,那倒是奇了!” 艳姨娘哼了声说道:“世子爷顶多赞他人物风流才情极好,其他的定然是你自己说的。” 旁边柔姨娘迟疑着问道:“世子爷也想见表公子?那怎地不去请他来?” 风姨娘自小就在府里头伺候,对于庄肃郎父母之事也略有耳闻。 此时听到柔姨娘的疑惑后,她顿了顿,含糊说道:“世子爷不会去请他罢,因为请了表公子也不会来。” 紫衣在一旁闷闷说道:“表公子还是不来的好。” 橙衣问道:“为何?” “你们没听说过么,”紫衣很是不解地说道:“表公子是大理寺的。” “那又怎样?” “大理寺是主刑罚的。这几年陛下推行新政之后,栽在表公子手里的世族之家不知有多少,咱们府里……他还是别来了罢。而且,听说表公子不只是不来咱们国公府,其他世家大族请他去,他也是不肯去的。” 紫衣的弟弟是跟着国公爷办差的,知道的自是比这些丫鬟们多。她话不多,极少开口,一般一开口便是了不得的消息。 众人听闻,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娇姨娘打破了宁静:“他可是当年的探花郎,据说才貌双绝。那样风流的人儿,若能见上一面,真真是死而无憾了。” 众人瞪她一眼,撇撇嘴,各自去办自己的事情去了。 杜九娘啃着果子想着娇姨娘口中的“才貌双绝”四个字,努力想了半天,不得不承认这说法用在庄肃郎身上,倒是极为贴切的。 平静的日子中,些微掀起了一点点波澜。 凌太太身边有个大丫鬟兰儿,本姓傅名珺珺,乃是罪官之女,向来举止得当进退有度,很得凌太太欢心。 凌太太看杜九娘那边居然妻妾和睦,心中不忿,便将兰儿给了凌世子,当即就抬了姨娘,便是兰姨娘。 兰姨娘和别个妾侍不同。 她知书达理吐气如兰,出口就是诗闭口便是词,凌世子这便一头栽进了她的屋子,没事时就去她那儿,就连娇姨娘那儿,他也不太主动去了。 只是杜九娘给他安排的那些个晚上,他倒是雷打不动,依然会照常去。 杜九娘压根不会在意兰姨娘,毕竟现在对付兰姨娘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可是,每次她表现得对侍妾们不屑的时候,凌世子就非得认定她是强行把吃醋的感觉压在心底不表现出来,就会对她多关照几分。 如此这般几次后,杜九娘摸准了规律,再带着侍妾们碰见凌世子,是必须要装一装“妾身很难过妾身很嫉妒”的模样的。 如此一来,凌世子觉得无趣,就会懒得理她——他虽喜欢娇柔的调调,却懒得理会哀哀怨怨的人。 这天杜九娘正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地去花园,谁料正巧看见凌世子拿着个点心在逗美人一笑。 “吃一口吧,我特意吩咐厨房的人做的。来,赶紧吃一口,客人等下就要回来了。乖,就一口?这客人难请得紧,肯来咱们府里已经是不容易了,我可真的是要立刻回厅里等他的。” 凌世子这边哄着兰姨娘,一抬眼,又看见了杜九娘,就朝她咧着嘴笑了。 杜九娘正准备装没看见带人离开,谁知却被对方发现了。 既然如此,她就带了人上前,由侍妾们去和凌世子纠缠,她则坐到一旁,边凉凉地看着旁边的花草,边装出一副哀愁模样。 可惜这事儿做起来看似容易实则十分无趣,不过两三分钟,杜九娘的困意就泛上来了。她努力眨眨眼,呵欠还没冒出来,眼泪先涌出来了。 这时一人更衣完要回花厅,正巧经过这里。 娇声言语在不远处萦绕,他似是丝毫不闻,目不斜视地顺着青石板路一直向前。 谁知在一个弯道处他不经意地一抬眼,透过前面的竹林缝隙,一个熟悉的身影瞬时映入眼帘之中。 他不由自主停了步子,凝眉细看。 杜九娘正……十分怨念、十分哀愁地看着凌世子? 而且、而且双眼还带了雾气! 他顿时僵立在了那里,胸口中怒气满溢,无处发泄。 作者有话要说:这贵客是谁……我想我不用说大家都知道了~~~~~ 第45章 他他这是做什么? 杜九娘眨眨泛着湿意的双眼,犹豫了下是往左上方四十五度角更明媚忧伤、还是往右上方更哀愁伤感。努力思索了一霎霎的功夫,她最终决定还是往右边稍稍侧过去些得好—— 那样的话就一丁点儿也瞧不见凌世子那猥琐男了。 刚打定了主意还未来得及行动,她就听一人在不远处沉声说道:“如花美眷相陪,世子爷好兴致。” 这声音极其熟悉,当初在山寺中,她可是听了不少时日。杜九娘愣了下,面上那哀怨之色就挂不住了。她不可置信地扭头循声看去—— 那少年还是先前的模样,只是眉目间多了肃杀之气,头发也已经用玉冠束了起来,相较于几年前,更为英气挺拔。 感受到她正朝这边直直看来,庄肃郎却硬生生别开眼不去看她,只微微垂了双眸,紧盯着凌世子身前两尺的青石板。 凌世子本在含情脉脉地执着兰姨娘的手,听到庄肃郎开口方才意识到有人接近。抬眼看清来人,他猛地撒开手将兰姨娘往旁边一拨,直起身朝庄肃郎行来,奇道:“表弟你怎么过来了?”又指了身边的众美人,“我可是怕她们的脂粉味儿污了表弟周遭的清洁之气!” 语毕,不待庄肃郎开口,他倒是自顾自先笑了起来。 他这样说,是有缘由的。 当初大理寺有案子牵扯到了兵马大元帅的亲外甥、屏阳伯府嫡幺子盛小少爷,盛小少爷本打算配合着去大理寺走走过场,谁知一听说案子是庄肃郎审理的,那家伙就吓得不敢露面了,仗着有舅舅护着,东躲西藏压根不在一处老实待着。 刑部的官兵出动几次后也没见着人,结果庄肃郎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知道盛小少爷某日某时正在百花楼里藏着,就知会了刑部一声。 刑部大喇喇地带了一队官兵去烟花巷里抓人,将庄肃郎也扯了去。 结果庄大探花郎倒是好,倒是真跟去了,可到了那儿后,他却一不下马二不进巷,只端坐在马上,冷冷地看着那一切。 刑部那郎中就问庄肃郎是怎地了。 庄肃郎嗤了声,说道:“我怕自己浑身的浊气污了这女儿香气弥漫之地。” 郎中不解,琢磨着难道是那烟花之地还有庄大人的相好? 一天后他遇到大理寺一个评事,就问起此事。 评事更是不解,就问寺副,寺副又往上头问……如此这般,庄肃郎那话就在大理寺间传开了。 大理寺众人办案久了,都养出了个职业毛病,凡事最爱追根究底、求个真切明白。 众人私下里商量了半天后也没个定论,最后须发皆白的大理寺左寺丞最有经验,猛地一敲紫檀木办公大桌,笑眯眯地结了案。 “他哪是怕自己污了那地方?分明是他瞧不上那儿、生怕自己沾上一丁半点儿的浊气!” 本是大理寺内部调侃这玉面探花郎的话语,结果不知怎么地就传了出去,就连皇帝都有所耳闻,还在一次私下接见庄肃郎的时候就此事调侃了他一两句。 于是大理寺左寺丞那话就更加发扬光大。 其实同时传出来的还有另外一个消息——左寺丞大人不久就要告老还乡了,接任之人,十有八.九便是庄肃郎。 只是这消息虽劲爆,对众人来说却是意料之内的事,远不如庄肃郎那句话引人遐想,故而传播速度略逊了些。 此刻凌世子提起那句,本是个玩笑话。谁知他自顾自笑了片刻,庄肃郎却眉目不动,只垂眸凝视,似是不悦。 反对新政的世族大家之人好多都被眼前之人不声不响地定了案,靖国公府也是保守派,自是怕得罪庄肃郎。 凌世子生怕是自己刻意为之的言笑之语惹恼了他,干咳两声,扭头看了看后面的莺莺燕燕。 忽略掉那些个登不上台面的,他对杜九娘招招手。 杜九娘愣了下,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凌世子语气亲昵地说道:“娘子,这位庄大人少时去过杜府,你可还记得?”又对庄肃郎刻意拉近关系地笑说道:“肃郎,这位便是我娘子了,你们先前见过。” 两人许久未见,一声“肃郎”差点从唇边滑过。杜九娘默了默,行礼说道:“见过庄大人。” 方才看到凌世子和妻妾笑闹,庄肃郎明知这种时候自己一个外人不应当出现,却还是不由自主过来了。 只是没想到对方一开口,便是这个称呼…… 他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又恢复如常,还轻轻勾了勾嘴角,“世子和世子夫人,当真是伉、俪、情、深。” 凌世子随口谦虚了两句,又对杜九娘道:“娘子你这就见外了。我与肃郎乃是表亲,你该随着我唤表弟才是。” 杜九娘看了庄肃郎一眼,顿了顿,唤了声“表弟”。 庄肃郎浑身一震,脸上的笑容却又深了一分。 凌世子心满意足,下意识想要去拍庄肃郎的肩,触到对方淡淡的眼神后又讪讪收了手,顺势做了个“请”的手势,“不如我们去厅里再叙?” 庄肃郎环顾四周,视线在杜九娘身上只略略一顿,说道:“也好。” 杜九娘回到先前的位置上坐下,就听娇姨娘在一旁啧啧叹道:“果然名不虚传,只看庄大人那周身的气度,便是人中龙凤、与寻常人不同了。而且……必是重情之人无疑。”她叹口气,“不知哪家女子有那福气呢?” 艳姨娘哼了声,道:“就这片刻的功夫,你也看得出来?” 娇姨娘撇撇嘴,扭了下腰换了个姿势坐了,“你可别不信,想当初我俏……”她咳了声,猛力用团扇扇着风,说道:“总而言之我分辨那些个重情、薄情人,可是比你们准得多!” 兰姨娘忽地开了口,“那你瞧世子爷,是怎样的性子?” 不待娇姨娘开口,风姨娘已然说道:“咱们爷的性子,还需要特意去看么?” 兰姨娘便幽幽地叹了口气。 有娇姨娘开了头,大家竟是七嘴八舌地悄悄议论起庄肃郎来。 杜九娘没想到庄肃郎只稍稍露了下面,就引得诸位女子的注意。 想到他的变化,她吃了一惊的同时,也暗赞了一番,可此时听着旁人的赞美之词,心中却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待了会儿后,她觉得有些烦躁,就将她们都留在此处,独自朝着竹林处行去。 虽说是在京城,靖国公府却也占地颇广,光是花园这边的竹林,就是杜府那小树林的两倍之大。 身处竹林之中,杜九娘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旷神怡,先前心中冒出烦闷之感,也消去了七七八八。 静立了不知多久,待到心情沉寂之后,杜九娘便准备离去。 谁知她刚走了两步,身后突然有人说道:“我刚来你便走,你这是躲着我么?” 杜九娘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 她慢慢转过身子,对他笑说道:“我只是不知你来了罢了。” “那你知什么?” 庄肃郎朝她走进,目光紧紧盯住她,黝黑的眸子似是要看进她的心里,只是其中的怒火让杜九娘猝不及防。 “这就是你等不及想要的?”他遥指着那些姬妾所在的方向,话语中满是讥诮之意,“原来,你等不及、一心想要追寻的,竟然就是这样的生活!原先是我看错了你、高估了你!你竟然还会为了那样的人伤心……不过也是个贪慕虚荣之人罢了!” 杜九娘定定看着他,听着他那一句句话,多听半分,心就凉上一分。 待他说完,她就也笑了。 “是,我就是贪慕虚荣,那又如何?”她笑得灿烂至极,“我宁愿做世子夫人哭,也不要做小官夫人笑!家里这么多人,多热闹。我喜欢,我乐意!” 他眼中的怒火愈烧越烈,眸中似有火光隐现。 眼看他的怒气就要到崩裂边缘,杜九娘却也懒得与他多言,转身便要离去。 谁知刚转了一半,臂上一痛,却是被他一把拉住。 杜九娘奋力挣扎,他却越拉越紧。 臂上吃痛,杜九娘正想着是揍他一拳好还是踢他一脚更见效时,谁知他猛地上前半步忽然欺近。 杜九娘猛然觉得危险临近,下意识就想后退,却被他一把扣住了后脑。然后…… 然后就有温热湿润的、软软的东西贴到了她的唇上。 …… …… 杜九娘瞪眼看着近在眼前的他微颤的眼睫,瞬间凌乱了。 卧槽!她这是被强吻了么? 这可是她的初吻! 作者有话要说:呃!被强行那什么了……啊哈哈! 第46章 他竟敢…… 少年的动作生涩,只是轻轻地在她唇上辗转着。 杜九娘回过神后,便挣扎着想要脱离桎梏。 他不耐烦,手臂一紧将她拉入怀中,两人更加密不可分。 挨得如此紧密,对方身上的温热气息便透过衣衫直直袭来。 杜九娘呆住了,想要调出面板,双手却是被他扣紧动弹不得,只得扭动着试图把手抽出来。 庄肃郎顿了顿后,动作忽然变得急切起来,不再满足于浅浅轻吻,却因不知该怎么做,只是含住她的唇,用力吮吸着。 杜九娘感受到了他的迫切,忙想办法逃离。可双手被缚动弹不得,她只得抬腿踢他、用膝盖撞他。偏偏两人贴得太过紧实,她努力了好几次也只是来回蹭了蹭他的腿,根本没有任何杀伤力。 她正懊恼着,少年却突然放过了她的唇,抬起眼来直直地望着她,双眸中带着欲色,再不复先前的澄净。 杜九娘开口斥他,刚说了个“你这混蛋”,他却突然松开她双腕,将手下移,搂住她猛地往前一按—— 有东西顶住了她,硬硬的。好像,还热热的…… 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的杜九娘,忘记了自己想要说的话,直接傻眼了。 庄肃郎看着她嫣红的唇,低低笑了。 “这儿可没什么人。”他贴近她耳边,轻声说道:“我若真想做点什么,没人救得了你。” 杜九娘木木地说道:“我叫的声音够大的话,自然有人能听见。” 他一怔,低笑着横了她一眼,“我才知道你爱叫。” 杜九娘已经稍稍回了神,看他这表情不对劲,细细一想,顿时气极,恨恨地死瞪着他。 庄肃郎叹息着将她松开,她扬起一拳就朝他揍了过去。 他看清了她的动作,但依然不闪不避,生受了这一下。 她扬拳又打,他顺势握住了她的拳又反手一扣,“说真的,再来一次的话,我可无法保证自己会做些什么。” 他虽带着笑,可话中的坚定之意却是丝毫不减。 两人身体再次相触,他重重呼吸了几次后,猛地将她推开,“我去那边静一静,你先走吧。” 杜九娘咬牙一笑,调出面板,将“痒痒粉”弄了出来。 她正要把东西朝庄肃郎丢去,忽然起了一阵大风,来势汹汹地朝他们二人刮来。 这风来得诡异,毫无征兆。杜九娘怔了下,庄肃郎已经侧过身将她往身边一带,吹到她身上的风便少了大半。 杜九娘再去看粉末,竟是全被吹散开了,分毫都未沾到庄肃郎身上。 这风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是愣了下神的功夫,却已经停了。 庄肃郎欺近她的身侧,极其坚定地说了句话,不待杜九娘反应过来,便转身大步离去。 杜九娘看了眼他的背影,死戳了几下面板。 打开,关上,打开,关上。 任务、道具、技能……等等都没什么异常。 她默了默,朝来时之路行去。 杜九娘回到侍妾那边的时候,凌世子也已经过去了。 凌世子正同侍妾们嬉笑着,一转眼看见杜九娘立在旁边,双颊绯红脸上犹带几分恼意,忙道:“娘子息怒娘子息怒。”说着就拿了块点心递到杜九娘唇边。 杜九娘看他指尖有两点殷红,显然是方才给黄衣喂果子的时候沾了她唇上的胭脂,本来八分的厌恶顿时增到了十二分。 可她不能拒绝。她若是不要这个,凌世子必然觉得有趣,还要赖着她缠着她。 故而杜九娘接过了点心,又扬起个笑容道了声谢。 果然,凌世子看她不恼了,就也没了逗她的兴致,转而去和艳姨娘说话了。 杜九娘悄悄离去,转过弯的时候,顺手将点心丢到了一旁的花丛中,又拿出个帕子使劲擦了擦手,这才长舒了口气。一抬眼,却看到庄肃郎正在前面转角处立着,正静静地望着她。 不知为何,方才他离去前说的那句“你是我的”忽然就冒了出来。 两人视线刚刚相触,不远处就传来了脚步声。 庄肃郎微一拧眉,极快地调转了视线,对着来人拱了下手,说道:“国公爷。” 与靖国公寒暄的空档,庄肃郎不动声色往旁边望了一眼,杜九娘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了。 回到花园时,凌世子问他:“你怎地去了那么久?” 庄肃郎说道:“遇见国公爷,多聊了些许时候。” 凌世子顺口说道:“我爹那人最是罗嗦,你不用睬他。”话音刚落,他终于反应过来眼前这表弟并非程世子,而是大理寺的庄肃郎,又赶紧改了口:“庄大人你同家父投契,实在是妙事一桩,妙极,妙极。” 庄肃郎微微垂眸,清淡地笑了下,问道:“世子不是来寻世子夫人么,怎地不见尊夫人?” “她啊,不就在这儿吗?”凌世子四顾望了望,咦了声,问旁边的柔姨娘:“夫人呢?” 柔姨娘摇摇头,紫衣在一边恭敬答道:“夫人方才身子不舒服,先回去了。” “不舒服?刚刚不是还好好的,我记得好像还给她了个点心。” 他也只是随口一说,就将此事搁下不提。 庄肃郎却是听他提起给杜九娘的点心后,想起方才看到杜九娘扔点心的那一幕。 忆及她当时厌弃的样子,庄肃郎便真真正正地笑了。 …… 这日,杜九娘起身后,照例是姨娘通房们来给她请安的时间。 她不甚在意地环顾屋内,视线稍稍顿了顿,最终定格在一人身上。 她想了想,疑道:“你怎么在这儿?” 此人是凌太太院子里的一个小丫鬟,来府里不过几天的功夫,杜九娘对她印象不深,能记住她还是因为当时凌世子赞了声这小丫鬟长得标致,她多看了一眼。 小丫鬟行了礼,面带红云、声如蚊蚋地说道:“世子爷收了奴婢,还给奴婢赐了名,叫做黄衣。” 杜九娘闻言,看了看通房那边,已经不见了黄衣的身影。 “昨夜是你伺候的世子?”杜九娘疑惑。 凌世子过夜之处每月里由她安排大半个月,剩下几日是凌世子随心所欲想去谁那儿都行。 最近凌世子宠爱黄衣,这几天正好是他自由安排时间,便连续去她屋里几天。昨夜也是这样说的,怎地如今突然换了人? 而且这小丫鬟的身段样貌与黄衣可是完全不同。 “先前的黄衣呢?她去了哪里?” 见杜九娘这样问,来得最晚的兰姨娘和娇姨娘也是莫名其妙,而风姨娘和紫衣、橙衣是府里的老人,均神色不动低眉不语。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艳姨娘小心翼翼地开了口:“许是半夜跑了吧。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 “跑了?跑去了哪里?” “不知道,”柔姨娘说道:“先前的派人去找过,没有找到。再后来出这种事,就也不找了。” 杜九娘便笑了。 没找到? 一个大活人,从守卫森严的国公府里悄悄地跑了,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倒是奇了! 青衣踌躇了下,说道:“真的是这样的,跑了好几个了呢,奴婢们也是后来顶上来的。” 仿佛怕杜九娘不信,她又眼神示意赤衣和绿衣她们。其他几人就也讷讷应了声。 杜九娘颔首,似是不在意地说道:“那就起来吧。” 众人松了口气,新黄衣忙行礼起身。 平日里,杜九娘去哪里都爱带着这帮侍妾,而且是一个都不能少。这天她午歇的时候,众人就都很习惯地在外间候着。 过了不多时,蔷薇出来说杜九娘鬓发乱了,唤了紫衣进屋伺候。 “大奶奶说我们手笨,编的发睡起来硌得慌,只有紫衣的手巧,编得也好。” 现在天热了,杜九娘午歇时便喜欢将发编起来。大家都知晓,听了这话便也不奇怪。 紫衣进屋时,杜九娘已经端坐在妆台前。 她行过礼后,上前拿起篦子,慢慢给杜九娘细细梳顺了,这才开始编发。 刚刚开始没多久,她的动作就是一顿。过了会儿,又是一滞。 杜九娘突然说道:“你的手怎么伤到了?” 紫衣瑟缩了下,忙道“没有”。 杜九娘侧过身来,盯着她看了片刻,冷声吩咐:“撩起袖子来!” 紫衣咬了咬唇,慢慢地卷起一些些。 杜九娘冷哼道:“还得我亲自去给你拽上去不成!” 紫衣连忙跪下,咬咬唇,将袖子整个地撸了上去。 杜九娘只看了一眼,便倒抽了口凉气。 她的手臂上,斑斑点点全是深浅不一的青紫色伤痕,显然受伤的时间有早有晚,且有的地方带着结痂的疤痕,一看便是利器划的。 杜九娘只是觉得这几日紫衣绾发的时候动作有些不对劲,因为隔些时候便会有这样的状况出现,她便以为紫衣只是累着了,就没有问过。 今日听说了黄衣的事情,杜九娘突然想起紫衣这次不对劲也是从她服侍过凌世子后开始的,便将她唤了过来。 没想到,当真有问题。 指着这些伤口,杜九娘问道:“怎么来的?” “奴婢不小心摔了,碰到的。” “碰的?”杜九娘看着她低垂的头,冷笑了下,沉声说道:“好一个‘碰的’!我倒要问问,你这伤是怎么来的!怎么就碰成了这个样子!” 她刚起身,紫衣就跪行着到了她的脚边,拦在她面前,死死拉住她衣服下摆,急切却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能啊大奶奶!不能啊!您千万别查啊!” 杜九娘低眼望她,见她面上恐惧的神色丝毫做不得假,虽然心里有了底,却犹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这伤,是世子爷弄出来的?” 紫衣忙急急否认。 杜九娘作势要去寻凌世子问个明白,紫衣忙死死抱住她的腿,“可去不得啊大奶奶,去不得!先前的大奶奶就是……” 说到一半,她猛然一顿,神色惊慌起来。 听到她提起先世子夫人,想到无故消失了的黄衣,又看看紫衣的现状,杜九娘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十分怪异的念头。 她慢慢地调出面板,看着“凌世子的特殊爱好”那个任务,默了默,答道:□。 “嘀”声响起,任务竟是完成了。 收获经验和金钱的同时,杜九娘惊诧万分。 对了?这个答案居然对了? 于是这凌世子,当真是个□狂人?! 消失了的黄衣她们…… 该不会是被他玩儿死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注:古代口红也叫胭脂,是点唇的胭脂~ 嘿嘿嘿嘿……这次肃郎那家伙也只捞得着亲一亲而已~ 憋死他! 哈哈哈~~~ 谢谢 霂子君 妹纸的雷~~么么哒~~╭(╯3╰)╮ 第47章 那就走吧 旧任务刚刚完成,“叮”地声新任务亮起。 任务名为——“帮凶”。 杜九娘叹口气,心知这事儿她得管到底了。 让紫衣起身立到一边,她唤来蔷薇说自己需要净手,吩咐蔷薇端了盆温水来。 “好生收拾下吧。”待蔷薇又退了出去后,杜九娘对紫衣说道。 紫衣早已将泪水拭去。她红着眼圈行了礼,默默洗好脸,收拾齐整了,这才理理衣裳,噗通跪到了杜九娘面前。 “求大奶奶给奴婢做主。” 她说了那样的一番话后,便只能站在杜九娘这一边。 杜九娘自是知晓,便道:“我会尽量安排世子爷不在你那里过夜的。” 紫衣却是拒绝了。 杜九娘不解。 紫衣苦笑道:“得了世子爷的宠爱固然危险,可若是没了世子爷的青睐,我们这些人,又能讨得几分好处去呢?且不说其他人,单说咱们院子里那些个仆妇丫鬟,就都是些见风使舵的。今儿谁受宠了,明儿谁被冷落了,她们心里头门清。当年的蓝衣倒是试过不去讨好世子爷,可结果如何呢?那年冬里,她连炭都使不上,得了风寒后,请不来大夫,生生就这么熬死了!” 杜九娘默然。 半晌后,她端起茶盏,饮了半盏茶,这才问道:“只因为这个?” 紫衣慢慢地低下头,片刻后,轻声说道:“自是不光为了这个。奴婢虽然也是奴才,可有了世子爷的宠爱后,到底比那些个寻常丫鬟体面。在府里头,那些人见了奴婢,谁不叫一声‘紫衣姑娘’?再没有被人呼来喝去的时候了。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奴婢的家人在府里的境况也好了很多,妹妹能在太太身边当差,还是因了奴婢听话,太太才选了她。” 她这番话才算得上推心置腹。 杜九娘这才微微颔首,说道:“那你想求的是……” “若哪一天奴婢遇到黄衣这种情形,只求大奶奶能帮忙留下奴婢一条贱命!” 她咚咚咚地连磕三个响头,口气既哀且怨。 杜九娘说道:“你且下去吧,我心中有数。” 紫衣听了后,虽略有失望,但也长长松了口气,这便退下了。 晚饭后,杜九娘独独将娇姨娘留了下来,问她前一日可曾留意有谁去过黄衣那边。 娇姨娘能帮上忙,这是杜九娘始料未及的。 杜九娘一度和林妈妈的想法一样,以为娇姨娘眼神飘忽不可信。后来她才发现,娇姨娘的“烟视媚行”那是自小在特点环境下养成的习惯,人品与这宅院里大多数人比起来,倒着实算得上可靠——只要拿了足够多的好处费,娇姨娘便不会做出背叛之事。 能用金钱解决的问题,那便不算大问题了。 所以她这个习惯在杜九娘看来,着实算不得大事。 听到杜九娘的问题,娇姨娘媚眼转了转,嬉笑着说道:“去过她屋子的,除去太太身边的玉亭外,再没旁人了。” “太太……”杜九娘用手指勾了只赤金绞丝镯子晃着,问道:“当真没旁的人了?”又加了对玉石做坠子的耳坠放在了手里。 若是当真有人将黄衣的尸身弄出去,绝不是玉亭一个姑娘家独自能办得到的。 娇姨娘盯着耳坠上的玉石看了半晌,最终笑了,说道:“当时奴婢刚好起夜,不小心看见一个人在院子外头晃,奴婢只看见了一眼,隐约是国公爷身边的随从。” “你可否确定是谁?再者,还有无旁人?” “不太确定……不过没有旁人了。”眼看杜九娘要动那副耳坠,娇姨娘忙道:“真没了,再有就天打五雷轰。” 杜九娘点点头,最终还是将一对耳坠分了开来,只给了娇姨娘镯子和一个耳坠。 “有了确切的消息再和我说。”杜九娘晃晃留在手里的那个,“我不要这样含糊不清的。” 耳坠只有一只又有何用?整个都没法戴了。 娇姨娘看杜九娘手里头留着的那个,想要得紧,哗啦啦掉血,给杜九娘增加了不少经验。 片刻后,她心情稳定下来,不再掉血了,杜九娘又让她撸起袖子来,却是毫无损伤,半点痕迹也无。 “当初世子爷为什么会让你进府?”杜九娘捏起耳坠晃了晃。 娇姨娘难得地扭捏了下,轻声说道:“若是旁人,奴婢还不说呢。这可是爷最喜欢奴婢的地方。如今大奶奶要问,奴婢才说的。” 杜九娘淡笑着看她。 “爷最喜欢奴婢的叫声,可哀怨可婉转,若是他想让奴婢叫得痛苦仿若要死了一般,奴婢也是行的。” 杜九娘听到那“仿若死了”几个字,眉端紧拧,将耳坠子丢到娇姨娘手中,便让她去了。 而后,她又将林妈妈叫了来。 “……等下去同紫衣说一声,让玉琳留意着玉亭的举动。” 玉琳便是紫衣在太太那边当差的妹妹。 杜九娘可不会随意帮人。大家既然是利益关系绑在一起的,那各取所需就好了。 她要消息,紫衣要性命无忧。 这便够了。 闪亮的大字悠悠然飘过:真是人生何处不狗血呀,凌世子怎么会是那样一个人呢…… 杜九娘看了一眼,没理。 ——人家这是要被抛弃了么? 杜九娘翻看书卷继续不理。 ——天呐,亲你要过河拆桥么! 杜九娘:那风是不是你干的。 ——…… 杜九娘:说。 ——……哟!今儿的天好蓝 大字戛然而止。 因为后面的还没等出来,已经全部被杜九娘拍散了。 过了没几日,就到了广望侯府给嫡长孙摆百日宴的时候。 杜九娘跟了凌太太前来。将贺礼交给管事后,两人一起去看了小婴儿。 那么点儿大的小家伙,裹在被子里包着,边睡边满足地吧嗒着嘴,让杜九娘看得一愣一愣的。 程大奶奶笑着让她也抱抱,杜九娘连连摆手,生怕自己不小心把这小不点儿给弄疼了。最后实在推却不过,硬着头皮抱了一下,却是小心翼翼过了头,全身都拘谨到了极点。 大家瞧着她那紧张万分的模样,着实地好好笑她了一回。 “看看她,眼瞅着也快做母亲了,这样可怎么行!”程老太太笑道。 旁边的人一起附和着。 杜九娘听了,僵着脸硬是扯出了个笑容来。 凌太太自是想陪着母亲程老太太和自家嫂子,就将杜九娘随手丢到了太太姑娘堆里,美其名曰,帮忙招呼客人。 虽然凌太太这么说,可这儿到底是程家不是凌家,杜九娘又算哪门子主子?故而到了太太们中间后,杜九娘也坐得稳如泰山,老老实实当她的客人。 宅院之间流传最快、最广的便是小道消息了。杜九娘的脾性,在忠武伯府的时候遮掩不住,到了这儿自然也没法捂得牢靠。 因此杜九娘想着自己在这里的境遇应当和在江南时差不多,凡是有她在的地方,一般都不会有人来搭讪,自会清净无比。 哪知她却想错了。 没多少时候,已经好好几位太太有事没事来和她搭话、主动向她示好了。 “凌大奶奶这衣裳别致,是在哪家绣坊做的?” “凌大奶奶这首饰漂亮,是在哪家银楼买的?” “凌大奶奶……” 杜九娘硬着头皮笑脸迎人,心头烦闷搞不清楚缘由。 几位太太凑到了杜九娘身边闲闲聊着,不多时,竟是又扯到了杜九娘身上。 “听说凌世子常在外面夸赞大奶奶度量大,纳妾收姨娘一点不含糊。” “可不是么!我也听说了。凌大奶奶当真好手段,无论屋里头有多少人,大奶奶竟能将那些个狐媚子训得服服帖帖。” 有一位身穿大红色洒花褙子的太太笑道:“所以说大奶奶这样的才是真正聪明人。度量又大,行事又稳妥。”又对杜九娘恳切说道:“大奶奶可是有什么好法子?改天也和我们说说。” 杜九娘这才知道原因所在。 看着这帮被侍妾们闹得憔悴的太太们,她干笑了片刻,敷衍了几句寻好托词赶紧溜了。 ——她一早就知道今日林家人也会来,故而拜托了林公子和林姑娘兄妹俩,悄悄带些药材来给她。 这个时候,人也差不多到了。 她刚出了院门,就见周太太带了周四娘正迎面行来。 杜九娘奇道:“你们何时来的京城?我怎地不知道?” 见周四娘带了几分羞恼,她恍然大悟,笑道:“难不成你是跟了周伯母来寻表哥的?” 周四娘气得拍了她一下,唬她道:“不许胡说!” 杜九娘哈哈大笑。 周四娘与林公子已经订了亲。说起来,这门亲事还是杜九娘无意间撮合的。 林公子在京城中素有才名,为人又温和知礼,看中他的人家不知有多少。 林太太选儿媳挑花了眼,却一个也没相中。后来她去杜府时,正巧杜九娘邀了周四娘到家中玩,这便遇到了。 林太太素来喜欢杜九娘,见周四娘是她的至交好友,便稍作留意。后又观察了周四娘几日,这才动了心思。 林家主动提起,周家又有何不肯的? 这事儿便这么定下来了。 周太太见杜九娘闲着无事,就松了口气。 这次来的宾客非富则贵,她为了周大人,少不得要好好结交一番,周四娘自然不便带在身边。偏偏周四娘与京城圈子里的人毫无接触,让她独自一人留在这里,总是有些忐忑,生怕不小心得罪了谁,日后都是个麻烦。 本打算让她去寻林姑娘,可到底不太妥当。如今杜九娘不忙,便是最好不过了。 “劳烦凌大奶奶了,让四娘跟着大奶奶,我就放心了。” 谢过杜九娘后,周太太又叮嘱了周四娘几句,就匆匆离去。 周太太一走,杜九娘就叫住旁边一个小丫鬟,问道:“林太医家的人可都到了?” 小丫鬟是个伶俐的,见了杜九娘忙行礼向世子夫人请安,又道:“林太太、林公子和林姑娘都来了,不知世子夫人寻的是哪一个?” 杜九娘明知他们兄妹答应了她后,必然会在一处待着,依然说道:“林姑娘或是林公子皆可。”又笑着看了眼周四娘,“我要去寻表哥,你要不要跟来?” 周四娘扭捏着,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但杜九娘朝前走了,她却也跟了上去。 小丫鬟前面引路,到了院门口方才离去。 周四娘似是想反悔,扭头要走。 杜九娘不依,“你若早走了便罢了,都到了这儿了,分明是想来的,可骗不了我。”拉着就拉了她朝院子里行去。 周四娘不肯,扯着往外面跑。 俩人一拉一扯,笑了一路。 林公子闻声赶来,恰好看到杜九娘正哈哈大笑,便指了她对身旁之人说道:“我这表妹最是淘气,平日里看起来装得还像个样子,一没了人,便原形毕露了。” 那人也微微笑了,说道:“正是这样。” 他声音清清凉凉的,本有几分冷肃,却由于带了笑意,听起来倒是温和了许多。 杜九娘怔了下,愕然看去,一眼撞进了那双深幽的眸子里。 庄肃郎笑看着她,轻轻抿了下唇。 杜九娘不知怎地就想到了那个吻,顿时气恼了,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再不肯看他。 他却轻轻笑了。 这笑声极淡,却烧得杜九娘的双耳也开始微微发热。 “庄、庄公子,您怎么在这儿?”周四娘结结巴巴问道,顿了顿,又问:“林姑娘呢?” 见身边之人一言不发,林公子说道:“妹妹她刚刚离开片刻,马上回来了。” 庄肃郎提醒林公子道:“你那些东西还在我车上。” 林公子对杜九娘解释道:“东西不方便拿着,幸好遇到了庄大人,就先搁在他车上了。” 有这么巧?不方便拿着的时候……刚好就遇到了? 杜九娘应了一声,默默看了看庄肃郎,怎么都觉得林公子是掉进坑里的小兔子,而庄肃郎则是挖坑的大饿狼。 “我同庄大人去拿东西,九娘你在这儿稍等片刻。”林公子说道。 杜九娘答应下来,庄肃郎却显然不同意。 他建议让杜九娘直接跟他去拿东西即可。 “一来一回到底太过于耽搁时间。再说,我的为人你还信不过么?” 杜九娘心底嘶吼着说你这不废话么、你的为人是最不可靠的。 偏偏林公子听不到她无声的呐喊,洒然一笑道:“庄大人的品性如何,不只全京城的人知道,就连陛下也是知晓的,我又怎会信不过呢。” 高华无双的庄大人显然很满意这个答案。 他朝着杜九娘清淡一笑,“那就走吧,凌大奶奶。” 作者有话要说:啧啧,肃郎这人真是,阴险太阴险…… 第48章 药材 “过来!离那么远作甚?” 两人正一起走在道上。可庄肃郎行右,杜九娘便行左;待到庄肃郎转去左边,杜九娘就又跑到了右侧,始终和他隔了一条路的宽度。 最后庄肃郎也不左右乱跑了,索性大喇喇地走最中间。看周围无人,又扬声唤她。 杜九娘板着脸,一本正经说道:“庄大人官威甚重霸气侧漏,我心生敬意,自是不敢贸然接近的。” 庄肃郎好气又好笑地斜睨了她一眼,转眸见旁边有小丫鬟经过,就也暂且罢了。 过了会儿,转到一条较窄的路上,两人不可避免地挨得近了些。 他见四周没了旁人,低声问道:“那玉牌,你可戴了?” 杜九娘方才见他没了动静,就在细想药材的事情,这会儿听见了便顺口答道:“没戴,与先前的那些信收在一起了。” 他脚步顿了顿,不可置信地偏首看她,“先前我给你的那些信……你竟是全都留着了?”默念两遍后,他轻咳一声,说道:“你送我的,我也全都好生保存着!” 杜九娘琢磨了下,暗道重点怎地就转移了?刚才不是在说玉、牌么? 转眼见庄肃郎正目光灼灼地望过来,杜九娘硬生生别开目光、看向青石板路,重重嗤了声,说道:“那日我瞧着西偏院柴房里的柴火堆甚是不错,可惜缺了点缀颜色太过于单调,就将它们尽数搁进去美化柴堆了。” 庄肃郎微微拖着音“哦”了声,说道:“如此甚好。旁人怎么也想不到,你会将重要物件藏在那里了。”又颔首,赞了声:“凌大奶奶好计谋。” 杜九娘气极,瞪他一眼,又撇过脸不理他。 庄肃郎不以为意,眉梢眼角全是笑意。 眼看道路越来越窄、两人越挨越近,杜九娘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这路怎么瞧着不太对?你确定没走错地方?”又上下打量他,“你该不会也是第一次来吧?” 庄肃郎刚点了下头,杜九娘转身就走。 他一把拉住她,说道:“我自是不会像你一般闷头就来,事先已了解得极为妥当了。”他促狭一笑,“若你想知道广望侯府将最好的吃食藏在哪间屋中,我也是可以带你寻到的。” “寻不寻得到我不知晓,”杜九娘冷笑道:“可是能不能麻烦庄大人先把尊爪挪开。” 庄肃郎笑着正要开口,却在往旁边院子随意瞄了一眼后,脸色微变。 他朝杜九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的手进到院中,又贴着右手边的那道墙一直行到最近的那间屋子后面,寻了最不起眼的角落藏了。 杜九娘挣了挣没成功,正待掐他手臂,却是听到靖国公的声音从里面响起。 她愕然,抬眼见庄肃郎神色冷凝、全然不见了方才嬉笑的样子,手顿了顿,就收了回去。又试图拽出自己被握着的手,谁知他抓得死紧,根本抽不出来。 屋内人声音不算大,但是他们两人离得近,却也听清了八.九成。 杜九娘完全不明白靖国公和广望侯在说什么,一会儿牡丹花一会儿芍药花,过了片刻,晴天雨天冒了出来,到后来,鱼和鸟也被他们拿来高谈阔论了一番。 她用空着的手调出面板,想要系统君帮忙翻译一下。 系统君扭扭捏捏半晌,终于冒了泡。 ——这是天大的机密,不可以说哟! 杜九娘冷冷盯着那些大字不说话。 ——你可以问旁边的人嘛。 杜九娘还是冷冷地盯着那几个字不说话。 一串‘啊哈哈哈哈’后,系统君萎了:人家可以说‘不知道’吗……不过有其他事情,系统君可以帮忙哟!紧跟其后的是个‘握拳’的表情。 杜九娘这便笑了。她指指自己被握住的手:帮忙弄出来。 大字抖了抖,扭了扭,突然间,全部消失无影。 片刻后,出现了小秘书温馨提示:系统君装死中,请不要随意打扰。 杜九娘:“……” 里面的谈话不算太长,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便已结束。 待到屋内人离去后,又过了片刻,庄肃郎才拉着杜九娘出了院子。 杜九娘再次挣扎了下,这回庄肃郎倒是将手松开了。 望望掌心的汗,庄肃郎看了眼杜九娘已经泛红的手,拧眉问道:“可是疼了?” 杜九娘见他神色中不见轻松,迟疑了下,说道:“无妨。”又问:“他们在说什么?我可是听不懂。” “先前广望侯的态度也只是让我怀疑罢了,如今看来……”庄肃郎冷哼着,低声道:“侯爷多年来一直口口声声说自己支持新政,却也不过是打着这幌子套人话罢了,私底下却在和保守派的靖国公秘密通消息。” “你倒是不怕我将这话说出去?” 庄肃郎说道:“你且说罢。到时候他们知晓我们二人一起偷听,我倒是省了许多事了。” 杜九娘恼了,默默走了半晌后,喃喃说道:“侯爷也太不会选地方了。这么大一个侯府,他选哪儿不好,偏生挑了这个破地方。” 庄肃郎却笑了。 他凑到她耳边,语气暧昧地说道:“这里可是最隐秘的。我也是研究侯府的方位图很久,确定了这条路最是偏僻,才特意领你走的……”他突地截住了话头,视线停住不动了。 杜九娘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却发现由于先前的拉扯,她的衣襟已经微微敞开。 庄肃郎长得高,俩人此刻又挨得近,他一低头,正好从衣服的缝隙间能够看见她微微鼓起的肚兜…… 杜九娘羞恼到了极点,猛踹了他几脚,扭头就走。 庄肃郎问道:“药材还要不要了?” “不要了,”杜九娘说道:“别东西还没拿来,我倒是被你气死了。” 身后轻飘飘荡来了一句话:“你若不来,我一怒之下将它们全部毁了,也是很有可能的。” 杜九娘气极,可药材着实有用,跺跺脚后,也只得转回身跟了他去。 到了有人的地方,庄肃郎自动和杜九娘拉开了些许距离。 他去到停置马车之处,让杜九娘稍等片刻,他去取药。 杜九娘本以为他很快就会出来,谁知,他过了好半晌才下来。 “怎么回事?”她结果他递来的包裹,问道。 庄肃郎说道:“没什么,因我怕药会出问题,故而藏在了暗格之中。” 待杜九娘将东西放好,他便对她说道:“走罢。”当先朝里行去。 杜九娘忙唤住他,“你不是急着回去处理事务吗?” 庄肃郎朝里遥看了一眼,意味不明地说道:“有些事或许更紧急些,我暂且观望一下再说。” 他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杜九娘就也不再劝他。 只是庄肃郎回去之后,却也没再去寻林公子他们,而是独自拿了茶水和一个酒盅,在离杜九娘不远的地方自酌自饮。 此刻的他面容冷峻眼神肃杀,没人敢靠近他身侧,方圆几米之地,自成一处空间。 杜九娘看他一人喝得无趣,难得地做了回主人,端了盘果子去那边给他,顺口问道:“看你这样子,似是饮酒一般,却偏偏喝的是茶……要不要酒?我可以给你取来。” “不必,”庄肃郎说道:“喝酒误事,我从不饮酒。”见杜九娘环视四周,便问道:“你在寻人?” “嗯,四娘也不知去哪儿了,没找到她。或许……还在表哥那里?” 见杜九娘搁下东西要走,庄肃郎低声道:“别去寻她了。你总不想我一路跟着你去,然后给人发现了吧?” 杜九娘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又见快到午宴时候,就也没再乱走了。 不过片刻时候,凌太太身边的玉亭急急走来,说道:“大奶奶,可找着您了。您车上是不是有些药材?” 杜九娘不答反问道:“怎么这么问,有什么事吗?” 玉亭目光闪了闪,轻声道:“程大奶奶一个时辰前吃了您拿去的点心后便腹泻不止。刚才大家七嘴八舌的,也不知谁说了您车上有药材,许是吃食沾上了那些药也说不定。太太已经派了人去找,又让奴婢来请大奶奶过去说话呢!” 杜九娘便笑了。 好一个“七嘴八舌、不知是谁”! 因为和庄肃郎在路上耽误了片刻,那些药刚到她车上不久。说起来,程家世子夫人被人下药的时候,可比她药材到手要早了许多! 再说了……她杜九娘想要的药,又怎会是“泻药”那么简单?! 杜九娘站起身来,整整衣衫正要离去,转过身才发现庄肃郎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身边。 “可是有甚么事?” 他看也不看杜九娘,只问玉亭。 玉亭偷瞄了他一眼,脸红了红,细声细气将事情说了一遍。 庄肃郎“嗯”了声后,说道:“你前头带路。”这便跟着去了。 进到屋内,程家和凌家人都在。 大家看到庄肃郎,均吃了一惊。 庄肃郎淡淡说道:“方才听说出了事,想着或与中毒有关,我便过来看看。”又问程世子:“尊夫人如何了?” 他是大理寺官员,按理说不该管这些内宅事情。 但程家向来是以支持新政的姿态出现,与庄肃郎本是一派,众人见他问程世子,就也没多想,大体说了下程大奶奶的状况。 “腹泻呕吐,已有快一个时辰了。请了大夫,说是先前吃的点心有问题。” 众人说罢,凌太太便厉声问杜九娘道:“听说你车子上有使人腹泻之药,可有此事?” “我车子上,怎会有令人腹泻之药?” 杜九娘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边做出“你们冤枉了我我好心痛”的样子,边暗自想着用点什么技能和药丸来扳回局面。 这时,玉琳和另一个丫鬟急匆匆跑来,将一个包袱搁到地上,正是庄肃郎交给杜九娘的那个。 庄肃郎仔细看了眼,见上面打的结丝毫无损、与原先一样,神色便松了两分。 “打开它!”凌太太说道:“我倒要看看,你偷偷藏了什么东西!”说着就朝玉亭使了个颜色。 杜九娘选好了“烟雾弹”,眼看玉亭准备打开包袱、她正想丢了烟雾弹后再丢一把火过去。 突然一声低喝在屋中响起,将众人的动作都止在了那里。 “慢着!” 大家循声去看,就见庄肃郎已经起了身,正朝程老太太面前行去。 杜九娘怔了怔,忙说道:“你别……” “本官办案之时,还没人敢随意开口。” 庄肃郎冷冷打断了杜九娘的话,又对程老太太拱手说道:“若老太太不介意,本官想亲自打开那包袱。” 他神色冷淡到了极点,“也省得有些手脚不干净的,趁机往里面添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咦?这次肃郎出场时间还挺长的嘛?! 第49章 药效 玉亭明显瑟缩了下,匆匆向庄肃郎行了个礼后,低着头便朝凌太太那边走去。 庄肃郎矮□子去解包袱,头也不抬掷地有声地说道:“你就在这儿等着!” 玉亭顿了顿,求助地看向凌太太。 凌太太温和说道:“庄大人,不如……” “就让她在那儿等着罢!”程老太太打断了自家女儿,“难得庄大人肯出手相助,不过是个丫鬟,等个片刻又算得了什么!” 凌太太拗不过母亲,稍稍挪动了下.身子,低声说了句“是”。 玉亭双手紧紧攥住衣角复又松开,弓着身子回了包袱不远处站了下,又往旁边挪了挪,离庄肃郎稍稍远了些。 杜九娘望着庄肃郎胸有成竹的样子,抬眼看了下面板,考虑了片刻,最终还是关上了。 庄肃郎将包袱打开,摊开,说道:“这些药材倒也不难认,野菊花、甘草、桔梗……都是清咽利喉的,并无甚异状。” 杜九娘有些惊讶——如此看来,庄肃郎早就发现了不对劲,给她东西时已经掉了包。 她看他一眼,正巧他也在朝她望来。两人视线短暂相触后又齐齐挪开。 “最近天干物燥,我便带了这些药材搁在车上,准备无事时泡水喝,嗓子便没那么燥疼难耐了。”杜九娘如此说道。 她声音清朗坦荡,众人正凝神细听,庄肃郎却忽然从旁边桌上拿起一支竹签,朝着玉亭双臂某处各用力猛戳了一下。 大理寺掌管刑狱,庄大人这等翘楚人物,更是以下手快狠准著称。 他对准的位置十分巧妙,玉亭不经意间只觉得双臂酸麻难忍,不由自主甩了两下。结果藏在她袖中的一物就顺着袖管滑了出来,掉到了地上。 玉亭大惊失色,忙弯腰去捡,却哪有庄肃郎动作快? 东西刚一落地,便被庄肃郎手中签子猛地往一旁拨去。待玉亭弯腰之时,它已经贴着地面溜到了程老太太脚下。 凌太太正待去捡,被庄肃郎一声“当心”止住了动作。 “此物不知是否有毒,国公夫人小心为上。”庄肃郎不骄不躁地踱到她跟前,负手说道:“自然,若国公夫人知晓它是何物、笃定它无毒,那便无妨了。” 凌太太脸色变了变,语气不善地驳了两句。 一旁的程世子连忙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庄肃郎道:“还是请大夫来看一下更为妥当。” 杜九娘提议道:“舅母正在府中,不如请了她来?” 凌太太拧眉想拒绝,看了看程老太太神色,将话咽了回去。 “不过是些许小事,也太麻烦林太太了。”程老太太说道。 “侯府大奶奶被下药怎是小事?”杜九娘说道:“舅母素来热心肠,若她知晓此事,定然要出手相助的。” 她的提议正中程老太太的心坎儿。 林太太常年为京中贵妇诊治,却从未在外面多言过一字半句,人品医术都是信得过的。 老人家重重叹道:“那就麻烦她了”,派了身边最得力的妈妈去请人。 林太太来时独身一人,并未带林公子和林姑娘。 路上之时,那位妈妈已经将事情大体说了遍。林太太一进屋,先是将包袱里的药仔细查看了一番,断定“药是上等药材,却只是清咽利喉并无其他”,这才去翻看那纸包。 里面是一些深黄褐色粉末,林太太拿起一些用手指捻了捻,又凑上去闻了一下,最终说道:“是大黄。”又问:“点心上沾染了此物后,怎会没被发现?” 那妈妈看了程老太太一眼,见她微微颔首,这才说道:“大奶奶吃的是裹了碎芝麻的糯米团子,药粉洒在表面,并未留意到。” 林太太这才说道:“此物本是常见的药材,能通便润燥、消食化滞,但孕妇用了或会小产、产妇用之则会影响到所哺乳的婴孩。” 听到重孙或会收到影响,程老太太登时怒道:“来人!将这个贱婢给我拖下去!” 她指了玉亭怒喝:“身为奴才,竟敢给主子用这种药,还想将母子两人一起害了,居心着实险恶!把人给我拖下去,重重地打!” 程老太太说到激动处气极拍案,竟是将桌上的茶盏震得叮当响了两声。 玉亭苦苦哀求,不住磕头。俩婆子却不理会,架住她手臂将人硬生生给拖了出去。 “太太,太太救我!”玉亭嘶声喊道。 凌太太终于忍不住了,试图阻止,“此事还未最终定论,母亲会不会言之过早了些?” 程老太太失望地看了她一眼,疲惫地说道:“那你待如何?若你真想将背后指使那贱婢的人揪出来,我自是拍手称快。” 凌太太欲言又止,程老太太却已侧过身去,向林太太询问起给程大奶奶治疗的相应事宜。 待到商议之事告一段落,庄肃郎忽地说道:“某有要事需先行告辞。凌大奶奶看上去不太妥当,某恰好要经过国公府,可顺路将凌大奶奶送回去。” 林太太狐疑地看了杜九娘几眼,不知她“不妥当”一说是从何而来。但如此情形下,杜九娘能早走自然更好,林太太便也没多言。 杜九娘看到庄肃郎低眉时掩去唇角笑意,心中一凛,忙给程老太太上些“蛊惑”。 也不知是离得远了些还是怎地,药粉丢出去后,居然砸偏了。 程世子身子微微颤了颤,突然侧过头来,对着杜九娘温和一笑。 杜九娘装没看见,木着脸去戳系统君。将它狠狠谴责一番后,转眼就瞧见庄肃郎正面色不豫地收回目光。 杜九娘默然,眼不见为净,索性垂了眼帘去看自己脚前几尺之地。 程老太太听庄肃郎提起,方才想起刚刚误会了杜九娘一事。 她正要开口,凌太太说道:“我等下也要回去,自是可以一起走,就不麻烦庄大人了。” 程老太太瞧了自家女儿一眼,慢慢说道:“你就别急着回去了。我这边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你且多陪我几日。” 凌太太顿了顿,只得应“是”。 “那就麻烦庄大人了。今日之事多亏了大人,方才抓到那个不长眼的东西!”程老太太对庄肃郎道:“今日宾客众多,又出了这等恼人的事情,着实顾不过来。” 庄肃郎说道:“老太太客气。” 杜九娘瞄到他正义凛然的模样,哼了哼,不置一词。 不过跟着他能早走,这倒也不错。 出了屋后,杜九娘望了眼玉亭被拖下去的方向,暗暗哀叹不已。 虽说庄肃郎不声不响帮她把事情解决了,她十分感激他。 可是…… 没了玉亭的话,凌世子将先前丫鬟婢妾的尸身弄到哪儿去了,却当真是断了线索、没处去寻了! 她那“帮凶”的任务,岂不是又要多上许多波折? 惆怅许久后,对着庄肃郎希冀期盼的目光,杜九娘略有些纠结地说了声:“多谢”。 庄肃郎知她甚深,她话中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又怎会分辨不出? 只看她一眼,他的神色便慢慢冷了下来。 “好,好,原是我多事了。”他说道:“你这般聪明,自是不需要我帮忙的。甚么人暗算你,又与我何干!” 杜九娘说道:“你帮我忙我甚是感激,只是那玉亭我还有些用处,一时间没想到解决办法罢了。” “有何用?我可帮你一起想想。” 杜九娘张了张口,努力了许久,最后也只能干笑着说道:“不过是凌府内部的私事罢了……” 凌世子喜欢s.m的事情,她对着庄肃郎如何说得出口? “凌府内部的私事……”庄肃郎将这个词默念几遍,只觉得杜九娘将那处地方当成她的家了,多想一遍、心中就多一分苦涩,却反而出言讥道:“妙极,当真是妙极!凌家是么?我倒要看看那地方你还能待到几时!” 杜九娘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懂他又生什么气。 她明明解释了啊! 看她一脸的懵懂,庄肃郎怒火更胜,心道此女既刁蛮又任性,且分不清是非对错,唯一可看的也就是皮相罢了,何至于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例! 不错!正是因了她的好相貌,他才一次次失了冷静。 是了,定然是这样! 他冷冷看她半晌,脸色越发地阴沉起来。 被误认为绝世美人的杜九娘见他不说话,就也没再继续纠结,转而去想没了玉亭后那“帮凶”的任务怎么进行。 庄肃郎见她有些走神,心中的怒意掩也掩不住,当即拂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杜九娘不过想了片刻的功夫,抬眼见他走远了,忙提裙朝他奔去。 庄肃郎听见她在后面唤他,神色略松了松,却也只一瞬,他的脸色又沉了下来,走得越发快了。 杜九娘脚踩绣花鞋身着百褶裙,又怎能追得上一心要走的他? 远远望见他坐上马车后,杜九娘无语了,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心痛到了极点。 这家伙…… 忘了对程老太太许下的承诺就也罢了。 怎么可以把她的药材也给忘了? 林公子给她的那些药,都还在他车上呢! 费了那么多的波折才搞到手,他好歹给她留点好伐? …… 庄肃郎打开暗格,拿出里面的药材,只瞥了一眼,又将它丢了回去。 他侧坐在车内,撩起帘子一边,问赶车的车夫道:“今日我不在之时,有谁碰过我的车子?” “有好几拨人。”车夫打扮之人面容一整,低声挨个说了,又道:“还有个比较奇怪的。” 待他细说了那人衣着样貌后,庄肃郎心里便有了底。 “此人并不属于任何派系、并无前来查探的缘由,反而最为可疑。”车夫谨慎说道:“要不要属下派人跟着?” 其实庄肃郎听说程大奶奶在那个时候被人下了药时,就已经怀疑过此人了。他本想提醒杜九娘一声,但是看那女人毫不在乎的模样,他又歇了那心思。 他为她考虑再多又有何用! 庄肃郎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车夫偷眼看了看,没敢继续吱声,只小心翼翼地赶着车。 许久后,庄肃郎终于开了口:“先派人跟着吧,好好查查,看此人是何居心。”又低低嗤了声,喃喃道:“不过是个皮相出众的女人罢了,我这是何苦?” 车夫看了看自家主子,挠了挠头,心道这世上还有比主子更好看的女人? 反正他是没见过。 将头上帽子扶了扶,车夫扬起马鞭一甩,马儿便撒开蹄子快速奔跑起来。 行出去几里地了,车夫猛然记起一事,忙低声唤庄肃郎。 “爷,暗格里的药,您可千万当心,别不小心沾上了。” 庄肃郎本也没在意那药材是作甚用的,此时听手下人这样说,难得地起了好奇之心。 “这药有何功效?” 车夫嘿嘿笑了笑。平日里见到漫天血光依然能够镇定自若的汉子,此时却难得地不好意思起来。 “这是让那东西,嗯,不再好用的。” 庄肃郎挑了挑眉。 车夫挠了挠头,极其含糊说道:“唔,就是男人那物。呃,雄风不再……甚么的……” 庄肃郎身子一松,倚靠在了车壁上。 他垂眸细想了半晌,嘴角慢慢地扬了起来。 第50章 变故 杜九娘回家后,才知靖国公刚刚回来过一趟,现又去旁人家窜门了。 她有些惊讶,毕竟刚才还在程家偷听到靖国公和广望侯密会。但她也只讶异了下,就将此事搁置一旁,转而吩咐娇姨娘林妈妈她们开始细查黄衣她们失踪的事情。 “大事、小事,什么都可以。小厮、丫鬟、婆子,凡是黄衣失踪那晚有异常举动的,都来禀与我听。” 她挑选的几人都是极有手段的,没几日就将消息凑了出来。 “听说那日夜里,国公爷身边的大历半夜出去过,只是不知做甚么去了。” “阿庆那晚醒过一次,说看到大历出去过,但他回来时候穿的衣裳和先前不一样。” …… 那日靖国公出门时,本说要给人炫耀他新得的画,可他回来后却明显面色不佳,脸色灰败眼神空洞。 他独自在书房待了三四个时辰,当天夜里就病了。 这病来势汹汹,不过两天的功夫,靖国公就只能卧床无法起身了。名医请了十几个,汤药饮水般喝着,一段时间后,病情非但未见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些。 杜九娘在这段时间里完成了“帮凶”的任务,已经确切知道,黄衣她们几个通房的“消失”和靖国公与国公夫人均脱不了干系。如今再面对病重的靖国公,她便怎么也同情不起来。 凌世子对着卧病在床的靖国公和凌太太时,显得很是担忧很是难过,转眼回了自个儿的院子,便是另一种表情了。 这日给长辈们请安后,凌世子又志得意满地对杜九娘道:“娘子,过不了几日,为夫便是国公爷,你……可就是国公夫人了!开不开心?嗯?” 杜九娘看着他脸上遮都遮不住的得意神色,顿了顿,笑道:“那就恭喜世子爷、贺喜世子爷了!” 凌世子嘿笑道:“好说,好说。”又作势要同杜九娘细说其他事。 杜九娘面上敷衍着他,回头望了眼病重的靖国公的方向,神色平淡地唤来侍妾们,由着她们和凌世子嬉闹,她则独自回房歇着了。 国公爷病重期间,时不时有人前去探望他,在他病床前一待就是半日。这些人走后,国公爷的脾气就会更暴躁起来,有一次甚至将他最心爱的一只前朝花瓶给砸了。 其实少这一只花瓶也算不得什么。 这些时日以来,府里不知不觉少去的名贵字画已有大半。杜九娘估计它们九成九已经或卖或当,被换成银票了。只是不知国公爷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直到后来路遇庄肃郎,他方为她解了心中疑惑。 那次两人不过是路上偶遇,只匆匆说了几句话。 “靖国公在江南悄悄置办了许多私产,如今陛下推行新政,清查江南土地时那些私产便引出了不少问题。如今靖国公忙着四处打点,自然需要大量的银子。” 杜九娘颔首,说道:“真是难为他了。”病成这样还得操心这些。 庄肃郎似是明白她心中所想,睇她一眼,说道:“病了又怎样?身家性命更重要。再说,他总不想凌世子再受责难。” 提到凌世子,庄肃郎心里一阵犯堵,面上却看不出分毫,越发地云淡风轻。 杜九娘却是想到凌世子提及国公之位时欣喜的模样,面上不屑之色一闪而过。 简短说完这个后,庄肃郎照例问杜九娘:“你怎地又没戴上玉牌?” 庄肃郎若是有心做一件事,必会做成无疑。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在他故意安排之下,两人见面已经不下二十次。 次次都要问这个。 杜九娘此时已经知道玉牌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了,且这话她早已听惯,便顺口说道:“那玉牌太过于素净了些,我不喜欢,说不戴便必然不会戴的。” 庄肃郎嗤了声,“早晚你要后悔说了这句话的。” 杜九娘笑道:“可能性极小。” 庄肃郎还有事在身,能堵住杜九娘和她说几句话已是极限。深深看她几眼后,他道:“我需得离开了,你且照顾好自己。” 他正要离去,却被杜九娘唤住了。 她从车上翻出个半尺见方的木匣子,放到他手中,说道:“这些药丸是我自己做的,里面有你往常吃的那几味药材,我又添了几种,都是清嗓润喉的,平日里你没时间饮茶时,便吃点这个吧。” 她口中的几味药,便是在程家时他拿出的包袱里所搁的那几种药材。杜九娘自是知道那些药不是林公子为她寻来的,便是庄肃郎自己的无疑。 后来再见时,她旁敲侧击套他话,才知晓他公务繁忙,有时脚不沾地半天都喝不上一口水。京城天气又比不得江南湿润,甚是干燥难耐,他便常常咽喉肿痛。 杜九娘便想到了润喉含片,想要找法子制出来。偏偏系统君旁枝末节的事情帮得上忙的不少,真正有用的东西却一个也没法指望它,故而她只能让人弄来药材煮出汁液,暗地里慢慢试着做药片。 本是上个月就制好了的,怎奈她带了匣子的时候碰不到他,碰到他的时候她又没能带上匣子,却是如今才能给他。 庄肃郎立刻打开看了一眼,又小心翼翼拿出一颗放到口中,不多时,清凉的感觉便充斥了唇齿之间。 他紧了紧手中的匣子,低声问道:“你为几个人做过这些?” 杜九娘一怔,哼道:“多了去了!国公府里人手一份!” 庄肃郎了然一笑,往旁边墙上一靠,只静静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杜九娘本还想和他对峙,怎奈他的目光太过于直接明白,她渐渐地开始脸上发热,有些撑不住了,索性放弃坚持,扭头就走。 刚走了一步,就被他唤住了。 “东西极好……我还想要,你再给我做些吧。” 杜九娘顿了顿,轻轻答了个“好”字,又匆匆离去。 庄肃郎便笑了。 …… 老国公终究没熬过这个冬天。 凌世子面上哀痛万分,实则欢欢喜喜地袭了爵,凌太太荣升为凌老太太,杜九娘则成了靖国公夫人。 接下来的那年,注定是多事之年。 先是六部中一些官员被查革职,接着江南宁、俞两大世家被抄。大理寺根据案件中的蛛丝马迹,顺藤摸瓜又查到了屏阳伯、威北侯等袭爵之家,从而牵扯出了更多的人与事…… 官员落马事件频频传出,贵族世家往日再如何显赫,也能一夜没落。 一时间,勋贵之家人心惶惶。 新任的靖国公对此毫无所觉。 他的关注点从来都不在政治之上。虽说继承了老国公的所有人脉,但那些人想要做什么,他却毫不费心考虑,只知跟风而行。 这样一来,他就省下了大把的精力和时间在私生活上,行事更为肆无忌惮。 杜九娘并不曾劝阻他。 他想要小妾,好,只管讨来,只一点,小妾进门后需得听她的;他想养戏子,好,只管让那人进门,但他需得保证,若是戏子想和她这当家主母斗,二话不说必须得撵出府去。 靖国公对她的态度十分满意。 凌太太却看不过去了,时常训诫他一番,却收效甚微。 老国公爷活着的时候,靖国公方还忌惮母亲几分,如今他自己贵为国公爷,早已不将母亲的劝阻放在眼里。 凌老太太劝服不了儿子,便来指责杜九娘。 “京城局势这样紧张,你就眼睁睁看着他行差踏错而丝毫都不过问?你这样的女子,惯爱张扬跋扈却不懂得软语相夫,娶来何用?倒不如将你休了、另娶一个贤良的来得好!” 杜九娘早已使计谋拿来了管家的权限,不怕凌老太太能怎么着她,闻言便为难地说道:“当初我们成亲的时候,是母亲说‘夫为天’,让我万事都以夫君为尊,不可妄自行事。我一直记得母亲当初的谆谆教诲,一刻也不敢忘。” 说完后,她便行礼退了出去,转眼就让姨娘们将凌老太太斥责她的话语旁敲侧击说给靖国公说。 靖国公顿时觉得母亲管太宽,便去找凌老太太讲理。凌老太太说不过口齿伶俐的儿子,被他气了个半死后,就也缠绵病榻了。 杜九娘默默看在眼里,却不多问。 她只要顾好身边的人就行了。 无论丫鬟还是妾侍,凡是向她投诚的,她便都会好好护着。别的不说,起码能保她们性命无忧。 只是现下京城的状况,到底使她忧心。 “什么?程家出事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日,杜九娘刚刚起身便听到了这个消息。她惊愕起身,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花瓶。 紫衣忙拿了布巾来细细擦拭。 林妈妈说道:“就是昨儿的事情。听说刑部的人忽然就闯了进去,把侯爷他们都带走了,说是要问话。不过应当会没事罢,侯爷和那些被处置了的可不是一条道上的。” 杜九娘听了后,勉强笑了笑,心底却一片寒凉。 程家为什么会出事,她自是知晓的。 虽说他们表面看来支持新政,实际上却一直与靖国公府暗中通气。 皇帝每次大力推行新政,旧派贵族都明里暗里勾结、坚决反对。 那身居高位之人早已没了耐心,这几年便借了心腹之人,慢慢将那些抱团的人一个个除去。 现在已轮到了私底下使手段的程家…… 那一直站在明面上的凌家,岂不也摇摇欲坠了? 庄肃郎未曾和她断了联系。 每次出门,杜九娘总能不经意地“遇见”他,被他堵住、和他说上几句话。 有好几次,她想问他,凌家到底会怎么样。 可是那些话到了嘴边,始终没有问出口…… 杜九娘点开面板,看着上面任务。 从议亲,到诰命,再到斗姨娘小妾婆婆…… 眼看着任务完成了大半,回家之路也已经走完大半。 如果此时凌家出了事,那么后面的主线任务,会不会也跟着出岔子? 她深吸口气,开始死戳面板。可叮当声乱响了许久,呱噪的系统君都没有冒出来。 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慢慢流了下来。 又出现了。 这种情况,又出现了。 这一两年,系统君越来越沉默,再不像在杜府时候那般活跃。 难道和凌府岌岌可危的现状有关联? 亦或是……系统君出什么问题了? 杜九娘扶着桌沿慢慢坐下,不多时,侍妾们照例来请安。 如今不过是深秋,屋子里却已生起了火炭,十分温暖。 侍妾们十分自觉,照样是姨娘们一排、通房们一排,分站两侧。 暖烘烘的热气一熏,又有小妾们一大堆杵在那儿,杜九娘发了会儿呆,心里头疲惫厌烦的感觉越发浓烈起来。 她蹙眉拿起茶盏来,也不喝,只一遍遍机械地撇着茶末子。 侍妾丫鬟齐齐屏气不敢出声,盖子与茶盏碰击的轻微响声就显得格外明显。 片刻后,紫衣垂首行到杜九娘身边,软声说道:“今日阳光正好,不如奴婢陪太太去林子里散散步?” 碰击声停住。 片刻后,杜九娘微微颔首,“也好。” 众人便都松了口气。 杜九娘难得地遣散了其他人,只带了紫衣一个。 一路上行去,阳光普照鸟语花香,确实让她心情舒畅了些许。只是她到底心中有事,便让紫衣前面带路,她则默默跟着。 行到一处地方后,漫天的阳光猛然被遮去大半,阴凉的空气骤然袭来,令人心旷神怡。 杜九娘环顾四周,这才发现竟是绕到了竹林之中。而紫衣,已不知哪儿去了。 她正想扬声唤紫衣,却发现这竹林异常熟悉。 原来是这儿…… 她有些失神。 那时,就是在这个地方,庄肃郎拥着她,强行吻了她…… 思及往事,她面颊不由得微微有些发热。 正以手遮住双颊,试图掩饰自己的情绪,突然,身后传来踏碎枯叶的声音。 杜九娘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新 鲜 熊 猫 没 眼 圈 。 她猛地回头看去,扬声喝道:“谁!” 一人朝她缓缓行来,嘴角带着笑意,柔声说道:“莫怕,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少了好多…… 第51章 精英怪 来人身姿挺拔气质冷肃。 杜九娘方才还忆及与他在这儿的旖旎情形,此时猛然再见他,不由得脸上更热了几分。 她轻轻咬了下唇,别过脸去掩饰着,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你知我为何而来。”他嘴角轻扬看上去颇为开心,“今日刚好有些空闲,想来瞧瞧你,便寻了托词来找靖国公了。” 望着垂眸浅笑的男子,杜九娘有一瞬间的晃神。 当初,当初若是选了眼前之人,会不会不是如今的结果? 可是……不行。 那议亲任务下的“靖国公府”字样,那“斗婆婆斗姨娘”的任务……若是嫁了他,怎样完成? 完不成那些,她又如何回家? 这样一想,她只得强迫自己慢慢冷静了下来。 庄肃郎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又见她神色不对,不由担忧道:“你可是病了?” 他探过手来想要试试她的额头,被她扭头躲开。 “我没事。”她说着,还默默后退了半步。 对于她的躲避,庄肃郎早已习惯,不管她肯不肯,硬是拉住她试了试体温—— “还好,没有发烧。”他松了口气。 他的手热热的,忽地贴近又忽地远离。 杜九娘忽然觉得天有些凉,紧了紧身上衣衫。 庄肃郎一直默默看着她,直到听见她轻轻叹了口气,终是忍不住了,强行将她拥入怀里。 杜九娘不肯,挣扎着要脱离。 他喟叹道:“你当真如此不愿见到我?” 杜九娘听闻此言,怔了下。 虽仅仅一瞬,她也感受到,他的怀抱很温暖,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她却深吸口气,说道:“不要这样。”又用力推他。 可她的那点儿力气,他又怎会放在眼里? 不管不顾地将头埋在她的颈侧,他深深地嗅了两下,喃喃说了句“好香”。感觉到她的身子瞬间绷紧,他终是忍不住,在她颈间□的肌肤上落下个轻吻。 本打算浅尝辄止,虽知却上了瘾。 他在她脖颈处辗转吮吸,根本停不下来。 男子独有的干净清爽的气息萦绕在周围,杜九娘有些无力失神。待到那又热又硬的某物再次抵在了腹间,她终是清醒过来,慌乱地挣扎起来。 他最终止了动作,却也不松开她,而是重重喘息着紧紧将她搂住,让她感受着他的热切。 杜九娘死命去推他,非但推不动他分毫,反而引得他低低笑了。 片刻后,他又将她的腰使劲往他那处按了按,又指了方才他唇齿流连之地说道:“你若是不想让他看见这些,便远着他点。若是被他瞧见生了气……你可在这儿待不下去了。” 杜九娘羞得脸颊和脖颈都已经红透。 她生怕燃起他更大的*,直挺挺地僵立着不敢乱动。至于他说了甚么,她脑子乱哄哄的,根本没有听清。 虽说他自制力极强,却也过了许久才平复下来。 杜九娘这才开了口,却发现声音有些沙哑嗓子也有些发堵。她微微清了清嗓子,问道:“程家和凌家的事情……是不是你负责的?” 他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问,扬着调子“嗯”了声,垂首定定看她。 她又努力挣扎了下,没挣开,只得在他怀抱里低声问道:“侯府和国公府会不会有事?” 庄肃郎凝视着她,见她红着脸只肯偏过头去看地面、不敢直视他,抿了抿唇,说道:“你且放心好了。万事有我,不管发生何事,我必会保你无忧,你莫要担心。” 他语气如此笃定,杜九娘明知他搞错了她问话中的重点,但又奇异地有种安心的感觉。 过了片刻—— “听说被女子的长指甲掐到的话,会很疼。庄大人要不要试试?”依然被抱紧的某人咬着牙说道。 庄大人便笑了。 “这才像你。”他揉了揉她的发,重复道:“这才像你。” 她哼道:“总而言之牙尖嘴利才像我。” “你若真这样想……倒也贴切。” 她气恼了,用手打他,抬脚踩他,低声喝道:“你还不放开!” 他似是毫无所觉,由着她闹。 看着他那“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眼神,杜九娘停下来,细想了下,绷不住笑了。 庄肃郎这时的笑意才到达了眼底,轻轻说道:“你就该这样高高兴兴的。” 杜九娘听得心里一颤,笑声却哽在了那里,再也出不来。 突然,不远处传来重物落到水池中的“咕咚”一声,打破了两人之间难得的宁静。 庄肃郎惋惜地叹息道:“有人来了。”这才松开了她,问道:“你可带了手帕?” 见杜九娘颔首,他明显松了口气,摩挲着她的脸颊说了声“对不住”,顿了顿,又低笑了声,说道:“没能忍住。你小心些,切莫被人看见了。” 杜九娘不解,他只匆匆说道:“我这几日事情太多,过段时间寻你。”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便急急走了。 杜九娘立在那里,不多时,两个小丫鬟嬉闹着跑过。 竹影重重,她们玩得开心,并未发现不远处静立的杜九娘。 又等了半晌,紫衣方才回来。 冷冷地盯了她片刻,眼看她的头越来越低,杜九娘忽地笑了,拊掌赞道:“好一个忠仆!只是……不知是谁家的呢?” 紫衣脸色白了白。 她欲言又止,飞快地抬了下眼去看杜九娘的神色,却在半途中停在了某处。 眼见杜九娘转身要走,她赶紧疾走几步拦了杜九娘,慌忙问道:“太太的手帕可曾带了?可否借奴婢一用?” 杜九娘神色清淡地看着她,说道:“你还想如何?” 紫衣恭敬地垂首立着,红了脸指指自己颈侧。 杜九娘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庄肃郎为何道歉。 黑着脸看了眼庄肃郎离去的方向,她狠狠鄙视了他一番,掏出帕子自己系到颈上,又稍稍扯了下,确认方才被他侵袭过的地方都好生遮牢了,这才离去。 接下来几日,杜九娘都密切关注着程家的安危。 一是程、凌两家关系千丝万缕,从他们家的状况中,或是能知晓凌家状况终究如何;二是这两年时常往来,她与程世子夫妻俩颇为熟悉,他们的状况,她也是诚心实意想知道的。 当年杜府和靖国公府议亲,程家知道再无希望后,便给程世子另寻了门亲事,女方虽年岁大了些,已经十七岁,却品貌极好,家中父兄皆是翰林出身,满门清贵。 两人成亲比杜九娘还早了不少。程世子性子温和,程大奶奶温柔贤惠,婚后夫妻俩琴瑟和鸣,关系倒是颇为融洽。 杜九娘对这夫妻二人印象着实不错,是真心不希望他们出什么事情。 过了七八天时间,方才传出消息,广望侯自尽,程家被夺了爵、家产全部充公。程府其他人因与那事完全无关,性命无碍,却也不能再留在京中,尽数被流放到了苦寒之地。 杜九娘听了后,知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毕竟广望侯所犯的可是欺君之罪。苦寒之地倒也无碍,程世子他们夫妻齐心协力,就算没了富贵,也能安度一生。 好在忠武伯府在江南之地,山高皇帝远,不做出如宁、俞两家那般大的动作,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有事。 至于靖国公府…… 走一步算一步罢,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她只能想办法在国公府出事前,尽量满级。 只是越到后面升级越难,看着那极长极长的经验条,她暗暗郁闷,不知来不来得及。 娘家出事,本就卧床不起的凌老太太看上去病得愈发厉害了。 这日靖国公和杜九娘一道去请安时,凌老太太有气无力地咳了一会儿,说道:“有件事我与表妹商量过了,如今与你们说一声。” 凌老太太口中的这个“表妹”,是她姨妈家的孩子,嫁给了明远伯,育有两子一女。前些日子,这位表太太来京中探望病中的凌老太太,在凌府小住了几日。 说是来探病,但是大家心里头都明白,对方其实是来打秋风想借些银子度日的。 明远伯府这几年越发没落了,早已衬不起“伯”这个爵位。就连明远伯夫人身上那件衣裳,也不知是哪年做成的,已经洗得有些发白。可她如今依然穿了这个来,显然是她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衣裳了。 说起这位明远伯夫人,杜九娘倒有几分印象。眉眼凌厉与凌老太太有几分相似,但性子不像凌老太太那么张扬,瞧上去低眉顺眼的,任谁看她,都觉得应当是个软性子的。 只是杜九娘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那日直性子的艳姨娘不小心冲撞了明远伯夫人。靖国公刚好在,便从中调解了一番,又吩咐艳姨娘认真行礼道了歉。 明远伯夫人很是大度地原谅了她,艳姨娘感激涕零,靖国公十分高兴。 谁知两个多时辰后,杜九娘就无意间看见那位太太气定神闲地闪身躲到了一座假山之后。 当时侍妾们大都在远处赏花,只有兰姨娘紧跟在杜九娘身边。 杜九娘隐约见表太太怀里抱着个包袱,便示意兰姨娘噤声,俩人一起瞧瞧探头去看。 结果就见表太太一手拎着艳姨娘最爱的玫瑰红绫撒花裙,一手拿着剪刀,姿态优雅、气质端庄地将那裙子慢慢地剪成了碎片。 偷看的两人面面相觑后,慢慢退了出来。 杜九娘指了表太太的方向,低声说道:“瞧见没,你和人家比,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兰姨娘莲步轻移,一双水眸闪烁了半晌,最终幽幽说道:“奴婢明白了。” 她和柔姨娘虽然气质迥然,但都是走娇柔路线的。 只是柔姨娘是看上去白莲花实际上黑玫瑰,而兰姨娘则是看上去白莲花内心里也经常白莲花,就因为这,被柔姨娘明里暗里不知道害了多少回。 兰姨娘本是凌老太太的人,并未投靠杜九娘,故而杜九娘并未提点过她什么。只是今日刚巧碰到了,杜九娘就略微指点了下—— 左右兰姨娘增强了战斗力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侍妾们忙着内斗,她坐享其成,能得经验的同时,还省去了亲自下手的功夫。 何乐而不为? 只是没想到经了此次提点后,兰姨娘战斗力增加的同时,对杜九娘也越发衷心起来,这倒是始料未及的。 如今在场的三人中,凌老太太是否知道明远伯夫人的真实品性,杜九娘不晓得。但她明白,身边这位靖国公,必然是不知道的。 只见年轻的国公爷笑说道:“姨妈最是个大度有气量的,既然是母亲和姨妈商量过的事情,那必然是极有道理的。儿子愿洗耳恭听。” 凌太太听他将表妹的话看得如此之重,不由脸色沉了沉。但是极短,便又释然,恢复了虚弱的病重模样,“她家的女儿,你还有印象吧?” 她这话一出口,杜九娘隐约知晓了会与什么有关,不由仔细思量起来。可转念想到那姑娘的年龄……她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匪夷所思了些。 靖国公仔细想了下,肃容说道:“嗯,很有印象。表妹她满腹才华,娇柔可人,实在是一等一的妙人。”顿了顿,又道:“就是年纪小了点。” 凌老太太说道:“年纪的事情无妨,那丫头早慧,前两年已经在帮你姨妈管家了。况且你身边就九娘一个人照顾,她又要管着府里的事务,到底顾不过来。我们商议好了,过段时间就让你表妹进门。” 她看了杜九娘一眼,嘴角的讥诮一闪而过,“虽说是伯府的嫡女,可是能在国公府做个侧夫人,也不算屈就了她。” 杜九娘也是伯府嫡女。凌老太太这话,分明在含沙射影说杜九娘嫁到国公府做正室是高攀了。 杜九娘洒然一笑,故作没听懂其中意味,十分真心实意地说道:“母亲所言甚是,咱们凌家家大业大,表妹能嫁过来当妾侍必然不算屈就。” 不去看凌老太太瞬间黑如墨的脸色,她又转过脸对靖国公说道:“爹爹在世时,总说我将咱们院子管得好,不枉他替你定了这门亲事。可我到底太过年轻,懂得事情不够多。表妹来了后,到底身份在那里,又是亲上加亲的事情,不知我又该如何待她?” 她三两句就把自个儿的亲事是先靖国公定下的给搬了出来,凌老太太已经眉头紧锁。再听她此时就要问靖国公讨说法,凌老太太生怕自己儿子一激动就说错话,忙出声制止,说道:“既然是亲上加亲,就当表妹一般看待就好。” 靖国公一想,是这个理儿,就也赞同。 杜九娘笑得极其端庄大方,“全听母亲吩咐。” 事情既定,凌世子被凌老太太留了下来说悄悄话。杜九娘独自离去。 出了门,她的笑容便立刻消失不见。 上次明远伯夫人走时,凌老太太给了她一大笔银子。 原先杜九娘还不知道吝啬的凌老太太为何突然出手这么大方……却原来是这样! 这都是些甚么人! 一家人将女儿卖了给人做妾;另一家人,乐呵呵将女孩买来…… 那侧夫人的到来,到底是为了亲上加亲,还是凌老太太想找个身份相当的来压制她杜九娘? 可不管是何理由,也断然没有选择那个表妹的道理啊! 不过是个刚刚年满十三岁的女孩子……她们竟然也不肯放过? 这靖国公府,早已没了里子,这回,当真是连面子都不惜要了! 杜九娘忍不住想,要不要想办法帮那女孩子避开晚上关门拉灯做的那事——方才看凌老太太和靖国公的意思,分明是在表妹进门后便要圆房的。 这时,沉寂了许久的系统君终于弱弱冒了头:亲,不用想太多哟。见到那位侧夫人后,可是有惊喜哟! 杜九娘看见闪亮的大字,先是一喜,继而鄙视:你终于肯出来了? 系统君弱弱地道:人家最近在休养…… 杜九娘蹙眉:休养什么?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纸包不住火,凌老太太和表太太定下的这个事情,在京城的太太圈里悄悄传遍了。 某日林妈妈拿来了一封信,杜九娘只一看便知是庄肃郎写的。 上面不过寥寥数语,说的是他急着出京办事,让她万事小心。 又提到一点,那位表妹的二哥看上去风光无限,年纪轻轻就领了个七品的缺、要去户部任职,实际上那官是刚刚买来的。大理寺手中有个案子牵连到了那卖官之人,最后必然能牵扯出明远伯府。他让杜九娘提防着点,和那表妹不要太过亲近。 至此,杜九娘方才知道,那卖女儿的钱竟是用来给儿子买官的。 待到侧夫人进门的日子定下来后,靖国公府竟然打算大摆筵席庆祝此事,还四处发请帖邀请相熟人家,好像在四处炫耀着,国公府就连侧夫人,也能娶到伯府嫡女! 有好些官家和世家的太太们对此愤愤不平,面子上虽不显出来,却是只提前送了一些贺礼过来,又都推说自己那日有事脱不开身,将贺礼全数交到了杜九娘手中。 凌老太太知晓后,用气愤的目光将杜九娘剐了好几层。 杜九娘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故作不知。 其实,她也没辙。 谁让她在贵夫人圈里是出了名的宅斗的翘楚、正室的榜样呢? 口碑好成这样,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至于那些贵夫人齐齐喜欢她个个赞扬她……这实在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啊! 杜九娘本是毫不在意这些个礼物,拿到后随手往旁边一搁便作罢。 可这时候系统“叮”地声响,发布了个新任务。 任务名称:贪心不足。 任务目标:将礼物全部霸在手中。 任务完成的附加条件:必须使凌老太太不高兴,必须使靖国公高兴。 任务奖励:金钱若干,经验若干。 将任务仔细看了两遍后,杜九娘深深觉得,虽然系统君话少了,可是坑爹的水平丝毫未降。 别的不说,光看这任务名称,她就想揍它十遍不止了…… 接了任务后,杜九娘作出为难的样子来,敲响了靖国公书房的门,就此事去请教靖国公。 “按理说,这些贺礼本该给母亲过目,可是太太们生怕母亲身子劳累,便全数给了我。如今母亲尚在病中,我既怕请教母亲累着了她的身子,又怕不请教她显得我不够重视表妹的事情,当真是左右为难。” 她边说着,边将礼物尽数往靖国公跟前推了推,还很是体贴地一个个将装礼物的匣子打了开来。 这些日子来,靖国公又是养戏子又是讨小妾、还喜好买光鲜东西装门面,花钱如流水。如今府里不过是面子上好看而已,其实内里早已破败不堪。 靖国公看着金头面、玉手镯、珊瑚串子玛瑙坠子,直了眼,说道:“这些都是给咱们的?” 杜九娘含笑说道:“这些都是给府里的。” 靖国公自是知道凌老太太的性子,大雁飞过还能拔下几根毛来,若是东西给她过了目,哪还有回来的余地? 面容一板,靖国公十分郑重地说道:“母亲身子不好,既然东西是送了咱们的,就不用麻烦母亲了。” 杜九娘深以为然。 虽说靖国公立刻将两人的决定告知了凌老太太,可直到两日后,系统终于传出了“嘀”声,任务“贪心不足”方才完成。 杜九娘心知必然有其他事情发生、触发了完成条件,这才会拖那么久,便吩咐了兰姨娘,让她想办法打听下凌老太太今日做过些什么。 兰姨娘在被靖国公收房前,是凌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丫鬟,打听起那边的事情来方便许多。 听闻了杜九娘的要求后,她当即就准备了蔬果点心,寻原来一起做事的那几个姐妹说话去了。 到了当天晚上,她就带来了消息。 零零碎碎地从凌老太太今早起床梳了什么发型、一直说到凌老太太睡前吃了两晚燕窝粥,杜九娘总算从中选出来一件比较特别的事情。 “老太太今日给表太太写了封信?信上说了什么你可知晓?” 兰姨娘没想到最重要的竟然是那封信,幽幽地叹了口气,“奴婢再去细问。” 待她回来后,杜九娘要她一字一句都不准差,详细说了。 原来,凌老太太在信中向表太太抱怨,说本来那些礼物她想要了来留给“新媳妇儿”的,结果被家里“那跋扈的东西”抢了先,把东西都收拢到“她自个儿的怀里”了。 兰姨娘说得十分战战兢兢,杜九娘却是了然一笑。 不愧是系统君!做得好!做得妙! 简简单单一个任务,就帮她拉了仇恨。新的侧夫人还没进门呢,就十足十地将她怨恨上了。 这倒也好,省得杜九娘顾及她年纪小,还想着替她打点一二了。 只是不知系统君所说的“惊喜”又是什么? 京城里现在分为三派,一派支持新政,意气风发;一派中立,持观望态度,还有一派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而反对新政的保守者,不管在朝堂上是怎样表现,在私底下是人人自危,低调万分的。 不过在这第三派里,出了个异类。 仅仅是讨个侧夫人罢了,靖国公府却大张旗鼓,大摆筵席。 有知道靖国公性子的,偷偷言说侧夫人必定是貌若天仙;有不知道靖国公喜好的,暗暗摇头说靖国公府气数已尽。 但这丝毫影响不到靖国公本人。 虽说邀请的客人只来了十之一二,也不影响他的好心情——毕竟没来的人家,大都也早已将贺礼送到了。 对他来说,这便足够。 下人禀说新人坐的小轿已经来到偏门时,靖国公面上喜色掩都掩不住,恨不得立马冲出去将人欢欢喜喜地迎进来。 杜九娘端坐在屋子正中,也翘首以盼—— 系统君曾经说过,见了侧夫人后,有惊喜。 盖了红盖头的人被喜娘搀着,婷婷袅袅地进了屋。 靖国公咧开嘴笑得十分荡漾。 杜九娘的目光在侧夫人头顶上溜了圈后,心满意足地往椅背上一靠,暗暗叫了声好。 看人家那血条,虽然只有一排,却有旁人的两倍宽、两倍长…… 妙极,当真妙极。 在这宅斗系统里待了那么久,她可还是头一回见到精英怪呢!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妹纸们在那么抽的情况下还努力留言!~~也谢谢妹纸们抽成这样还来支持正版!~~ 谢谢碧妹纸投的雷~~嘿嘿好高兴~~~~╭(╯3╰)╮ 第52章 解毒丸 第二日一早,蔷薇她们就催着杜九娘起身。 “今天侧夫人要给太太敬茶,太太可要赶紧起来才好。” 杜九娘打着哈欠由着她们给帮忙穿衣裳。 林妈妈给她选了件褙子,边拿过来边说道:“这倒不急。前头那几个刚进门的时候,哪一个不是早早地就来等太太起身?这一个也需得晾着点,晚一些再喝了她的茶,也省得她见太太性子好以为是个好欺负的。” 杜九娘笑道:“妈妈远谋深虑,不愧是咱们院子里第一谋士。” 林妈妈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也忍不住笑了。 这时兰姨娘风姨娘她们都到了,娇姨娘婷婷袅袅地进了屋,拿着手里的香帕扇了扇风,说道:“哎呀真是*苦短,国公爷这都还没起身呢。” 蔷薇奇道:“国公爷在娇姨娘那儿的时候,这个时辰也都起来了啊。” 娇姨娘没好气地啐了她一口,手中香帕越扇越快,“你一个没嫁人的小丫头懂什么?咱们是体恤国公爷,所以一到时辰就唤他起来。至于那边那个……”她朝侧夫人屋子的方向努了努嘴,“估计是个分不清轻重的。” 杜九娘睡眼朦胧的唤来兰姨娘,吩咐道:“你去寻老太太身边那几个说得上话的,想法子让她们知道,国公爷在侧夫人那里睡到现在还没起来,今日国公爷去请安的时辰,怕是要延后了。” 兰姨娘领命过去了,娇姨娘停了手里的动作,问道:“太太这是何意?难不成想让老太太知道国公爷果然宠爱那人,要长那人的威风不成?” 杜九娘由蔷薇扶着起身,接过紫藤捧上的热毛巾,舒舒服服擦了把脸,这才说道:“自然不是。我不过是想让老太太知道,如意算盘不好打罢了。” 凌老太太让侧夫人进门的目的里,绝对没有“掌控住靖国公”这一条。若是侧夫人进门第一天就能让靖国公推后请安的时间,对喜欢顺服之人的凌老太太来说,绝对会如鲠在喉。 她杜九娘可不是干等着让人欺负的性子。既然对方是精英怪,她必然要先下手为强。 待到杜九娘收拾停当,林妈妈踌躇着说道:“有一句话奴婢不知当不当说。” 杜九娘示意后,林妈妈说道:“既然老太太看重新来的这位,国公爷又宠爱她,太太自己需得警醒着点,万万别让这狐媚子越过了太太去。” 杜九娘倒不紧张,笑笑便罢了。 旁边娇姨娘嗤道:“怎么越过去?妾就是妾,再贵的妾,那也是给人做小的!非要学正房太太弄什么红衣裳红盖头,不也没敢用正红色?万事讲个‘理’字,她一个站不住脚的,再怎么瞎扑棱,也就那样了。谁说飞上枝头的都是凤凰?还有可能是乌鸦呢!” 她快言快语一番话下来,大家均哈哈大笑。 杜九娘对林妈妈说道:“今儿才发现娇姨娘懂得这样多。以后那人想要耍手段,就让娇姨娘去跟她说道理,保管把她给堵得哑口无言。” 去到外间将诸多事项安排妥当后,靖国公那边还没起身。 杜九娘也不多管,依着平时的时辰去给凌老太太请安。 凌老太太看起来精神了许多,杜九娘去的时候,她竟是已经离开了床榻,正端坐在桌前吃粥。 杜九娘行礼问安后,立在一旁不动。 方才“例会”上安排好的那几人去到凌老太太身边,伺候她用早饭。 凌老太太问道:“他们二人还未起身?年轻人新婚燕尔,就是不懂节制。”语气状似埋怨,实则面带讥笑看向杜九娘。 杜九娘温和说道:“虽然国公爷因此而耽误了给老太太请安,”凌老太太动作顿了下,杜九娘只当不知,继续说道:“可最要紧的是昨日刑部的李大人派人送来请帖,邀国公爷过府一叙。”她抬眼看了看窗外,为难道:“约定的时间……约莫只剩下半个时辰了。” “你怎么不早说!”凌老太太微愠,将汤匙丢到粥碗中。 “昨日我便想跟老太太说,可当时刚开了个头儿,老太太便说新人进门礼节重要,凡事都不要打搅您,只管和国公爷说。我便同国公爷讲了。可是国公爷当时喝醉了也不知听没听进。今早吩咐人去叫国公爷……风姨娘,当时那人怎么说的?” 风姨娘方才伺候凌老太太吃粥,如今就在她的身侧,当即行礼说道:“有两个眼生的妈妈拦住了奴婢,说是国公爷和夫人在里面,寻常人等不得打搅。” 凌老太太端坐了好一会儿未动,神色平静看不清喜怒。片刻后,她唤来身边的岳妈妈,说道:“你去叫国公爷起来。还有,和侧夫人说声,今儿早晨要早起敬茶,她也忘了吗?” 岳妈妈离去后,凌老太太似是没了用饭的兴致,用汤匙搅了搅粥水,低声说道:“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不一样,连这点规矩也不懂!” 看看她血条下出现的“恼怒”的负面状态,杜九娘抿抿鬓发,微微笑了。 不知那侧夫人会是何模样? 等会儿就要见到这传说中的精英怪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我需得回去了,等下侧夫人起身后,还有些礼节需得完成。”杜九娘说着便准备离去。 凌老太太叫住了她,说道:“无妨,在哪边不一样?就在这儿吧。” 杜九娘轻挑眉梢,慢慢坐了回去。 这倒是奇了,侧室给正室敬茶,不在自个儿的院子里,反倒是在婆婆屋里? 也不知这凌老太太打的甚么主意! 到了巳末时分,眼看着就要午时了,侧夫人终于姗姗来迟。 杜九娘眼前一亮:好一个漂亮的小美人儿。 惹人怜爱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红润的微微翘起的樱桃小口,身段窈窕皮肤白皙,难怪靖国公激动了一夜,到了早晨还不肯起床。 此时靖国公已经离府一个多时辰了,凌老太太也等得很是不耐烦。虽说侧夫人是她同意了进门的,可到底也花了大把银子,故而见到新人后,她便将不悦摆在了脸上。 “怎地这样迟啊?”凌老太太看也不看侧夫人,拖了声音沉声说道。 侧夫人十分麻利地噗通跪下了,只是落地的瞬间,十分娇柔地晃了几晃,似是身子不适,又似是承受不了膝盖触地的痛楚。 “夫君,夫君昨夜……嫣儿……”侧夫人吞吞吐吐地说着,俏脸慢慢红了起来。她无限娇羞地低下了头,“夫君怜惜嫣儿年纪小,知晓嫣儿硬生生受着很是辛苦,今早特意多陪了嫣儿一会儿,又吩咐嫣儿多睡会儿的。”又盈盈拜倒在地,“请母亲责罚!” “母亲”二字她叫得顺溜,屋内之人神色各异,齐齐看了她一眼。 凌老太太似是没觉出什么不对来,听闻她的解释后反而脸色稍霁,说道:“你是个机灵的。往后好好服侍国公爷,好好地为凌家开枝散叶。”语毕,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杜九娘。 杜九娘知晓她在说自己来凌家那么久了都未有身孕,却也丝毫不惧。 靖国公那么多侍妾,却一个有孕的都无。全京城的人都看笑话呢,可没一个人说问题出在她杜九娘这儿! 这时,凌老太太示意让身边的岳妈妈递给侧夫人了个盒子,显然是见面礼。 杜九娘便笑了。 难怪凌老太太让她留下。敢情为的就是看这一出戏? 又或者,还有其他精彩戏码? 不过做婆婆的当着正室的面给一个做妾的长脸面,说出去后,也不知大家取笑的到底是谁! 侧夫人接过盒子后,顿了顿,似是在掂量了下里面的重量,这才将它交给了身边的丫鬟。 杜九娘一怔,笑得更加真诚起来。 凌老太太说完了该说的话,便到了敬茶的时间。 杜九娘戳开面板,选中某物取出一颗,不动声色吃到口中。 待她准备停当,沏好的茶也已经端了过来。 岳妈妈捧着装了茶水和茶盏的托盘,一旁的丫鬟倒满一杯后递给侧夫人,侧夫人接过后端稳,恭敬地跪在杜九娘身前,恭敬地将茶捧到杜九娘跟前,恭敬说道:“请太太喝茶。” 杜九娘毫不犹豫地喝下,给见面礼的时候细看了眼侧夫人神色,毫无变化。 她略微诧异,暗道这茶水居然真的无事么? 凌老太太面露赞许,又清了下喉咙,“咦”了声后说道:“我竟也有些渴了。九娘,你去给我倒杯茶来。” 指名点姓地说了是她,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杜九娘便应了声,准备端茶。 岳妈妈唤过兰姨娘,指了托盘上另一个空杯,让她来倒。 跟着杜九娘进屋的除了丫鬟外,便只有兰姨娘和紫衣两个妾侍。 紫衣站得稍微靠外,闻言说道:“奴婢离得近,不如奴婢来罢。” 岳妈妈看了凌老太太一眼后,说道:“那便是你罢。” 杜九娘接过茶盏,遵着规矩礼仪,将茶捧给了凌老太太。 “你先帮我看看这茶沏得如何。太浓或者太淡,我可都不要。”凌老太太说道。 虽说杜九娘方才已经喝过同一壶里泡过的茶,却还是掀开盖子瞧了下。 “刚刚好,不浓不淡,母亲应该喜欢。” 凌老太太这才将茶拿到嘴边,微微向口唇处倾斜了下,又抿了抿唇似是在品尝。 咣当的脆响声突然响起。 凌老太太将茶盏猛然拍到桌上,怒道:“你这是给我喝的甚么茶?分明味道不对!” 杜九娘方才一直紧紧盯着她细瞧,故而看得分明,凌老太太滴水未沾不说,就连杯子沿都未触到,只不过佯装着饮茶,稍稍做了做样子罢了。 她此刻心中有七八分明白过来,却还是问道:“那茶不是与我方才喝的一样吗?” 侧夫人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说道:“茶确实都从那壶里出来的,可是姐姐喝的是我端的,母亲这杯却是姐姐端的,怎么能一样呢?” 两人说话间,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玉琳去而复返,竟是将大夫给请来了。 “烦请老人家帮着看看,这茶水怎么回事?喝着口味不对,而且只喝了一点点,便觉得心里头烧得慌。” 老大夫闻言,一不用闻茶味,二不用观茶色,直接从医箱里翻出一根银针,往茶水里一插。 银针再拿出时,针尖已然变黑。 “回老太太,此水,有毒!”老大夫颤颤巍巍说道:“若老夫没看错的话,应当是鹤顶红!” 凌老太太当即发怒,指了杜九娘呵斥道:“好歹毒的心思!不过是让你端一盏茶而已,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 岳妈妈大惊失色,摆出护主的架势,沉痛说道:“太太,老太太一向待您不薄,您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丫鬟们和兰姨娘、紫衣忙跪下给杜九娘求情,说太太断不是那么狠毒的人。 凌老太太扶着额头,看上去痛苦万分,“同一壶茶,方才嫣儿给你时,你喝了无事,如今你再给我端,这杯却出了问题。我且问你,除了你和跟在你身边的人,还有谁有机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紫衣猛然抬头,复又垂眸不语。 杜九娘将一切看在眼里,只觉得跟戏剧一般好笑,她就也真的笑出了声。 “母亲怎么认定是我做的?若是有问题,最大的可能也该是问题出在那杯子上!如今直接说是我,未免太过武断了。况且,若是真想做这样事的人,定然会遮着掩着,又怎会将这些摆在明面上呢。” 侧夫人嘟着樱桃小口,说道:“不然去搜一搜好了,看看谁屋子里有那些不干净的药,便是谁做的。” 杜九娘十分肯定,自己屋子里定然能搜出来那些东西。 不过她也不惧。 她轻点面板,正要有所动作之时,紫衣突然冲上前来,噗通跪下,磕头说道:“太太断然不是那样恶毒的人。可能是奴婢……奴婢平日里做活儿,少不得会碰到许多东西,或许就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说不定!” “谁说的!” 不待其他人开口,杜九娘已然呵斥道:“你怎会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这样说,岂不是在告诉旁人,那不干不净的东西就在我院子里?你是何居心!想要置我于何地!” 她极轻地瞥了紫衣一眼,缓步走到那茶盏面前,平静地说道:“你们都说这杯茶有毒是吗?要我说,它根本就无毒!” “哦?你这样说,倒是指责我是假装的了?”凌老太太冷哼道:“你若说它无毒,那你便将它给我喝了!” 侧夫人目光闪了闪,笑着说道:“正是如此。” 杜九娘讥诮一笑,拿起茶盏一饮而尽。 她将空的茶盏扬给众人看,而后猛地往地上一掼。 瓷器碎裂发出清脆响声。 碎末四溅,好些个崩到了侧夫人裙边,引得她惊呼着往后退了三四步。 杜九娘极轻蔑、极轻蔑地环视了屋子一周,扫过震惊不已的凌老太太和侧夫人,最终定格到老大夫身上,朱唇轻启,淡淡说道:“庸医。” 也不行礼,稳步向外行去。 只是经过紫衣的时候,微微顿了顿步子。 凌老太太和侧夫人惊疑不定,面面相觑。 刚出屋子,杜九娘忙又调开面板,再吃了一颗“万能解毒丸”。 虽然这种药吃多了会有“腹泻”的副作用,可那毒药毕竟毒性太强,她为了确保自己安然无事,依然选择吃了这第二颗。 回到屋里后,杜九娘屏退众人,独独留下了紫衣。 众人出去后,杜九娘端坐在椅子上,轻揉着眉心,慢慢将事情理顺。 半晌后,静寂的屋子里才响起了她有些疲惫的声音。 “说吧,那家伙什么时候收买了你的?是半年前、还是一年前、亦或是两年前?” 紫衣怔了下,方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那家伙”是庄肃郎,面上的坚定神色不禁出现了一丝裂痕。 见杜九娘静静揉着眉心,她上前想要帮忙按捏,却被杜九娘一把拨开。 “以前的事情我便不提了。单说这次的茶。原本不该你去递,你上赶着去了;原本你没动手脚,你非得说是自己的错。若不是我有奇药在手,你还想完完整整地站在这儿?痴人说梦!” 紫衣双手交叉紧握半晌,行到杜九娘正前方,整整衣衫缓慢跪下,磕了个响头,哽咽着说道:“奴婢自打生下来,就是先姑奶奶的人!所以,奴婢自打生下来,就是少爷的奴才!” 杜九娘将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拧眉看她半晌,方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先姑奶奶”指的是庄肃郎的母亲、多年前病逝的庄太太。 “当年奴婢的娘生奴婢的时候难产,城里的稳婆都说娘没救了,孩子也保不住了。奴婢的爹没有法子,求到了老爷太太面前。老爷太太没搭理,但是姑奶奶听说了,就来奴婢家里看了看,而后一句话不说就走了,再来的时候,竟是把林太太带来了。 “太太,那可是林太太啊!京城里头的达官贵人都不见得请得到的林家人啊!先姑奶奶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是请来林太太为奴婢的娘接生!” 说到此处,她激动地拔高了声音,顿了顿后,又强迫自己渐渐冷静下来。 “奴婢自打知道了这件事后,就发誓要报答姑奶奶的救命之恩。只要奴婢有一口气在,就必须要帮少爷。因为奴婢这条命,就是先姑奶奶的!就是少爷的!” 紫衣坚定地说着,她身前的地上,开始落上点点水滴,一点一点,润湿了那一方地面,“奴婢愧对太太的信任,求太太责罚!但奴婢从未有害太太之心。太太是半个林家人,奴婢怎么会害太太呢?少爷也是!望太太能、能体谅少爷一片苦心。” 最后一句话,她越说越轻,到了最后,若不是杜九娘耳力极好,怕是听不到的。 杜九娘微合着眼,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扶手,轻轻的哒哒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明显。 难怪,难怪当初她怀疑凌世子有s.m的嗜好时,轻易地就从紫衣口中套出了话。而后紫衣怎么样都不肯让她去问凌世子,还将先大奶奶的事情“不经意”给说了出来。 许久后,杜九娘终于缓缓开了口,“这次你奋力救我,不管你是为了向他尽忠亦或是向我尽忠,既然你有心帮我,我便饶你这一回。不过他再吩咐你做事,旁的我不管,但凡与我有关的,你,不许管。” “可是太太,少爷他虽然也想找出国公府的暗事,可他非常在乎太……” “我知道!”杜九娘语气生冷地打断了紫衣。她脑海里浮现出那日竹林中的事情,声音中带出一丝苦涩,“但,不准有下次了。” 她没料到他如此用心,竟是嘱托过紫衣,若是有对她极为不利的情况,便要舍身护住她。 这次紫衣无事,是多亏了她有相应的药丸。若是没有…… 紫衣怎么办? 他到底考虑过没有?! 那样一个男子,那样一个男子…… 为了她的安危,竟是连手下都不惜舍弃。 全心全意,当真是全心全意。从未有人为了她,能做到这个地步。 她何德何能,竟然值得他如此用心! 只是,她到底不属于这里,她,终究是要离开的啊…… 紫衣半晌没听到杜九娘的反应,抬眼去看,却见杜九娘正合着眼靠坐着。虽说看上去面色平静,可她双手揪住胸前衣襟、呼吸沉闷偶有停滞,显然心中极其难过。 在众人眼中,杜九娘一向是坚强无畏的,何曾见过她这副模样? 紫衣想起庄肃郎吩咐她接近杜九娘时,叮嘱她的那番话。 “那丫头看起来猖狂,其实不过是纸老虎罢了。她不是没心,而是藏得太深。你若想护好她,必须近她的身,若想做到这一点,需得全心为她。待她能感受到你对她的好,她也就硬不下心肠对你了。不过有一点,不能让她发现你的二心。她所求的,不过是全心全意四字罢了。” 紫衣想到这一点,忽然心慌起来,也顾不得自己正在受责问,慌忙上去,跪到杜九娘膝边,问道:“太太,太太您怎么了!太太,您别吓我啊!奴婢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太太的事情,真的没有!” 杜九娘被紫衣慌乱的话语唤得回了神。 她望着紫衣,眼神空洞,似是在看她,又好似在通过她看向其他的什么人。 紫衣心中一紧,总觉得她十分悲伤,但是观她神色,却又当真半分也看不出来。 半晌后,杜九娘理理鬓发整整衣裳,端坐好了。见紫衣正伏在她膝侧,脸上还挂了泪,便笑道:“你这是做甚么?我又没甚么事。” 她慢慢站起身来,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笑容丝毫不减,“哭有甚么用?哭是最没用的了!既然必须要在这大宅院里过活,就得天天笑。甚么时候敌人看见你的笑,她就想哭了,那你便成功了。整天考虑这些个都还忙不过来,又怎有时间去想其他!” 紫衣用袖子使劲抹了把脸,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扶着椅子站起身来,试探着问道:“太太说的敌人可是……侧夫人?” 杜九娘回头看她一眼,什么也不多说,只是缓步朝外行去。 紫衣急急跟上,低声问道:“太太要去做什么?奴婢去帮太太安排!” “去做什么?”杜九娘脚步顿了顿,笑容越发灿烂,“自然是打怪升级做任务、时刻准备回家了!你不是问我敌人是谁吗?” 她看着屋外的灿烂阳光,眯了眯眼,“走吧,咱们去会会侧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凌家人很过分有木有!必须打倒有木有! 肃郎其实是个很可爱滴家伙~嗯~就是这样~ 网页这边有时候前台后台都无法显示全部评论,我就用手机回复评论。 第53章 药不能停 侧夫人本在屋内用膳,听身边的妈妈说杜九娘带着人来了,腾地下站起身来。 杜九娘一进屋,入眼便是侧夫人那仿若见鬼了一般的神情。 “姐姐……姐姐当真没事?”侧夫人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确定地问道。 杜九娘瞧着侧夫人那故意做出的无辜模样,忆及她与凌老太太一唱一和的模样,忍不住暗暗嗤了声。 难怪那么小的年纪就能当上精英怪。 本身实力固然也高,可是另有boss在背后撑腰,战斗力便不可同日而语了。 ——boss随手丢给她个状态进行技能加持,那她的杀伤力也能直接翻倍的好吗。 反观boss凌老太太,有精英怪在一旁帮衬着,她老人家刚刚也十分地精神焕发,与前些天下不来床的老人家判若两人,扔出大招时简直斗劲十足。 如此看来,这两“怪”相辅相成,想要打倒她们,首先要破坏她们坚不可摧的合作关系才行。 只要在这两人心里留下互相怀疑的种子,让它悄悄生根发芽,总有一天会起到大作用的。 杜九娘转念一想,十分诚恳地说道:“我怎会有事?”尔后作出恍然大悟状,“难道你说的是那盏茶?” 侧夫人眼神闪烁了下,杜九娘气定神闲地去到主位坐下,这才说道:“本就是无毒之物,喝了又有何妨?难道侧夫人当真以为那茶有毒?” 侧夫人怔了下,杜九娘立即皱了眉,“难道侧夫人不信?又或者是另有隐情?” 她作势要唤人去查,侧夫人慌忙连声否认,“怎么会,怎么会,姐姐多心了!嫣儿不过是关心姐姐罢了”手中帕子却是越握越紧。 一再解释后,待到杜九娘看上去不再怀疑她,侧夫人才低垂着眼,思量了片刻。 恍然回神后,见杜九娘慢慢扫视屋内,侧夫人顺势说道:“嫣儿正在吃饭呢,姐姐要不要一起来用一些?” 杜九娘脸色一变忽地发怒:“我方才倒是忘了……你口口声声唤我作什么?” “姐姐……” “你需得叫我太太!我的妹妹们可是都不在京中!” 侧夫人小嘴一嘟,娇中带嗔地说道:“人家小嘛,自然要唤您一声……” “咱俩不熟。”杜九娘轻飘飘打断了她。 侧夫人一哽,撇撇嘴,又扭着小蛮腰扬手唤人上茶。 淡淡的茶香溢满室内。 侧夫人昂首挺胸,十分得意地炫耀道:“这是母亲给嫣儿的今年新产的碧螺春,给太太尝个鲜。” 杜九娘脸上的不悦之色更浓,“侧夫人新来,许是不太懂府里的规矩。” 她遥指了风姨娘,道:“你来告诉侧夫人,对着主母时,方才那句话该怎么说!” 风姨娘应声走到前面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这才卑顺地说道:“这是老太太赏给奴婢的,奴婢寻常不舍得喝,眼看太太来了才泡了这一盏,请太太用茶。” 她话音刚落,娇姨娘扬声说道:“太太,姐姐这话可是说错了。” 杜九娘扬眉“哦”了声,说道:“你且来说说。” 娇姨娘娇娇俏俏地行到前面来,认真行了个礼,说道:“托太太的福,奴婢才能喝上碧螺春这好茶。如今太太来了,奴婢自是得亲自给太太泡上一盏,以谢太太的恩德。” 侧夫人掩口笑了声,说道:“虽说嫣儿年纪小,可还分得清是非对错。东西明明是母亲身边的岳妈妈送来的,怎能硬说是托了太太的福呢?” 她看似在笑,语调却是慢慢冷到了冰点,“你们非要往太太脸上贴金,也不带用这个法子的嘛。” 娇姨娘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 “什么!”她捏着帕子掩口夸张地惊呼一声,“你居然不知道吗?太太娘家在江南,府里头的碧螺春可都是太太娘家送来的……” 她面带感激地对杜九娘行了一礼,扭头对众人说道:“咱们如今能吃到这样的好茶,可不都是托了太太的福么!” 侧夫人回首看了眼身后的两位妈妈,斥道:“你们两个不得用的奴才,怎么不早点同我说?” 转回身后,她低头揪着衣角,扁着嘴,看上去十分委屈,“嫣儿还小,希望太太多多体谅体谅。” “是这个理。年纪小了,自是有许多不适宜的事情。我也是为了这个来的。老太太再三叮嘱过,定要让我将你当做表妹般疼爱。” 侧夫人眉眼嘴角都弯了起来,刚要作势谢过杜九娘,便听她接着说道:“今儿早我看你身子着实有些弱,就想着要不然让你多休养些时候,待到年长一些了,再让国公爷来你这儿。” 侧夫人的笑容就停在了半截儿。 “伺候国公爷是嫣儿的本分,嫣儿怎么会嫌累呢?”她娇声细语地说道。 “可你这年龄,着实太小了些。我这做主母的,少不得要体谅几分。” “嫣儿年龄怎会太小了呢?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在太太面前乱嚼舌根瞎说的?” 侧夫人怒目瞪视着身后的两位妈妈,“谁再这样说,我可断然饶不了她!” 杜九娘但笑不语。 侧夫人扭捏腼腆地对她说道:“母亲还要嫣儿给凌家开枝散叶呢,嫣儿担此重任,恨不得日日能侍奉在国公爷身边,断不敢推辞。” 杜九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待她没话可说、没戏可演了,方才颔首道:“既然你身子无碍,那我也就放了心。你既有心想要日日侍奉国公爷,我也自会替你好好安排妥当。” 语毕,朝蔷薇稍稍示意,蔷薇便捧着小托盘行上前来。 杜九娘说道:“这是你这个月的月例银子。” 侧夫人欣喜地揭开上面蒙着的布,愣了下,又仔细地看了眼,才不敢置信地指了上面的东西问道:“就这些?” 蔷薇将托盘捧稳,一板一眼地说道:“姨娘们的份例是一两银子,侧夫人您多一些,有二两呢。” 杜九娘平平地扫视了侍妾们一眼,侍妾们齐齐发出了羡慕赞叹之声。 “二两银子!” “啊,我们两个月才能凑到这个数呢。” “我们要四个月!” …… 侧夫人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瞅着笑容就要挂不住了,杜九娘才又平平地扫视了侍妾们一眼。 众人便渐渐噤了声。 侧夫人强笑着让妈妈们将月例收了下来,又强笑着道了谢。 杜九娘十分大度地说不要客气,见侧夫人开始大幅度掉血,就也不急着走了。 挨在这儿有一搭没一搭地拉着侧夫人说着话,得了大量经验后,杜九娘见对方掉血速度开始降低,方才心满意足带了人离去。 待她们一行人走后,侧夫人低头一看,方发现手中的帕子已经被自己硬生生扯出了一个洞来。 她嫌弃地将它丢到地上,也懒得继续用膳了,拽过桌上的盘子,拿起一块点心慢慢吃着。 一位妈妈弯腰拾起帕子,抚着上面绣着的荷花说道:“这块可是上好的绸缎,刺绣也工整,若是就这样丢了,着实可惜。” “你当这儿还是那破落的伯府?这可是国公府!京城!” 侧夫人鄙夷地看着妈妈,说道:“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那种小家子气派可是登不上台面的!若我留着它在身边,被人瞧见了,岂不是惹人笑话?给我扔了它!” 那妈妈还欲再说,另一位碰碰她手臂,给她使了个眼色。 前头那位叹了口气,说道:“夫人教训得是。”却是将那破了的帕子悄悄藏了,准备回头补衣裳的时候用。 杜九娘回到屋后,林妈妈已经将她走前吩咐过的东西准备好了。 桌上如今整整齐齐码了四排碎银子,左边两排每个五两,右侧两排每个十两。 杜九娘很满意,这就让兰姨娘将侍妾们都叫进了屋。 待众人分两边站好后,杜九娘问道:“若我要你们这段时间不去服侍国公爷,你们可做得到?” 有几人立刻说做得到,其他侍妾们面面相觑,并未立即答话。 艳姨娘第一个问道:“不是奴婢不想听太太的命令,可是若不服侍国公爷的话,必定会失了宠爱,那就不妙了。” 柔姨娘讷讷说道:“奴婢也这么觉得。” 风姨娘沉默了下,问道:“不知太太为何这样做?” 杜九娘一言不发,只静静地看着她们。 半晌后,紫衣轻声说道:“侧夫人想要国公爷的全部宠爱,太太总得成全她不是?省得她在老太太面前乱嚼舌根,太太也难做。” “若是这样,倒也没问题了,毕竟咱们都看不惯那人装腔作势的样儿。”娇姨娘眼珠子转转,问道:“虽说这样也无妨,可是这样做的话,咱们损失那么大,太太总得补偿点什么吧?” “我既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就必定保证你们日后能夺回宠爱。至于补偿……” 杜九娘轻抚着桌上的银子:“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合适的呢?” 她指了十两那一堆的,对姨娘们说道:“你们的,答应的人,每人一个。”又指了五两的,示意是通房们的。 见大家眼前一亮,杜九娘方才说道:“谁肯连续一个月不伺候国公爷,就去林妈妈那里领银子。如果大家全部同意、都领了银子,那就每人再加一两!” 大家一听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而已,却有那么多银子可拿,齐齐欢喜起来。偶有踌躇的,也被旁人劝得动了心。 待到众人一个不少地全部领完银子,杜九娘果然未食言,每人又给了一两。 看到她们欢天喜地离去,杜九娘这才望向院中某处,冷冷笑了。 侧夫人竟敢联合老太太暗害她…… 年龄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既然那么想要独霸靖国公的宠爱,那就试试看好了。 她倒要瞧瞧,若是靖国公不去别人的屋子、当真专宠了,那整天忽闪着水汪汪大眼睛的侧夫人,到底又能在靖国公的“宠爱”下坚持多久! 这边厢,凌老太太不待岳妈妈说完,便断然说道:“这不可能!” 岳妈妈不急不躁地恭敬说道:“可是太太喝了那茶后安然无事,老太太也是看见的。” 凌老太太冷哼道:“谁知道那狐媚子使了什么手段?竟是连那毒药也毒不死她!可若说嫣儿和她背地里有什么交易,却是万万不可能的。”她迟疑着,“难道是林家给了她什么奇药不成?” “鹤顶红之毒,又怎会有解毒之法?!老太太忘了,先皇当年最宠爱的妃子,可是死在鹤顶红毒之下的,林家人,也解不了。” 凌老太太这才渐渐冷静下来。沉吟半晌,问道:“你怎么看?” “今儿太太去了侧夫人房里一趟。听说侧夫人想要独占国公爷的宠爱,太太暗地里竟是允了,还许了她一个月。” “竟有这种事?杜九娘不是一向标榜自己公正么?怎地会答应这种事情。” “所以奴婢觉得太太这次为何会安然无恙,还需从长计议。” 凌老太太将“从长计议”几个字默念了几遍,犹是半信半疑,“左右不过一个月时间,那且看看这一个月如何,再做定论吧。” 明远伯夫人是耳聪目明之人。 这边靖国公的专宠刚开始了没几日,她便兴冲冲赶来凌府做客了。 “我们嫣儿最是乖巧伶俐,往日在家里时候,就是个可心的,如今跟了国公爷,便将全副心思用到国公爷身上了,能得到国公爷的宠爱,也是意料之中的。”明远伯夫人心满意足地说道。 凌老太太唤来岳妈妈,指了身边一簇花,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地被人摘了?我记得刚刚打苞不久。” 岳妈妈说道:“回老太太,昨儿侧夫人瞧着这花骨朵好看,就摘了去,说是这样含苞待放的才是真正漂亮,最衬她的姿容。” 凌老太太淡淡“哦”了声,凑过去看了眼光秃秃的花杆,说道:“我盼了好久就等着这花儿开呢,结果却是瞧不见了。” “一朵花又怎么样?”明远伯夫人忙道:“嫣儿可是一定能为凌家开枝散叶的!” 凌老太太不置可否,只略略“嗯”了声,便朝前行去。 与此同时,杜九娘的铺子那边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当初忠武伯府与靖国公府开始议亲后,杜九娘便将原先跟在自己身边伺候的风儿与沙儿两个得力大丫鬟,分别配给了江南两个铺子的管事。 这两个铺子的本部在京城。 杜九娘的母亲林氏嫁给忠武伯后,将老管事们留在了京城照看生意,她则带了老管事的长子们去江南又开了分店。 两个大丫鬟许的便是后来负责江南分店的小管事、老管事们的嫡长孙。 杜九娘既然嫁到京城,回江南的可能性便极低了,就索性将江南的铺子关了门,让这两家人带着财物回到京城开了新的分店。 如今出事的便是这两间刚开了几年的新铺子。 往日的两个大丫鬟,如今的已经是牛管事家的和马管事家的。她们二人现正在杜九娘的面前向她禀报这事儿。 “咱们首饰铺子被人拿走了四对玉耳环、三根金簪子、两套宝石头面和一支金步摇,都未给现银,全部赊的账。” “咱们绸缎铺子也是,被人拿走了一匹绸缎、一匹锦缎、一匹丝绸、两匹绫。也未给现银,全部赊的账。” 杜九娘冷声说道:“不是同你们说过不许赊账的吗,怎地还允了人将东西拿走?” 牛管事家的面露为难,马管事家的快言快语说道:“来人拿了凌老太太的牌子,说是得了老太太的吩咐给国公府置办物品。来的那两位看上去都不是好相与的,所带仆从又确确实实都是国公府的人。奴婢记得太太说过不要和国公府的人在明处起冲突,就只得允了她们的要求。” “去的人是什么模样?” 两个管事太太大致描述了下,杜九娘便有了数。 “她们竟是拿着凌老太太的牌子?牌子是怎么样的?” “和上次太太给咱们看的您的那个差不多,”马管事家的比量着说道:“两寸宽三寸长,沉香木做的,只不过上面的字不一样。” 牛管事家的颔首赞同,“奴婢看到的也是那个,应当是真的无疑。” “若是假的倒也罢了……既然是真的,倒是有几分蹊跷了。” 拿了凌老太太的牌子,便能遣得动国公府的家生子们去做事,还能支取公中的现银。 虽说老太太看重那人,却也不会将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她。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了。 “这事儿发生了多长时间了?” “就是今儿上午的事情。” 杜九娘思忖了下,说道:“往后她们再去,只管拒绝。若是她们敢刁难你们,便让人来寻我。” 待二人离开,杜九娘便问侧夫人和表太太如今在何处。 “表太太晌午回来后便一直陪着老太太散步。方才侧夫人刚回来,国公爷就去寻她了,如今两人又一起去了老太太那里。”林妈妈在一旁说道:“只不过国公爷进她屋子前还高高兴兴的,出来时脸色却极难看,两人一起悄悄说着话走的。” 杜九娘便笑了。 看来这位侧夫人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一见两位管事太太来了,就急急寻了靖国公一同去凌老太太说项、“先下手为强”去了。 只是这靠山会不会让她靠……那就另当别论了。 “妈妈叫上娇姨娘她们,把侧夫人的屋子围起来,搜一样东西。不管东西找不找得到,院子里的人一个也不许出来。我去母亲那边一趟。” 杜九娘胸有成竹地说道:“我倒要看看她们这一次还能拿出什么借口来!” 杜九娘进屋的时候,凌老太太正与明远伯夫人、靖国公、侧夫人说着话儿,面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 抬眼看到杜九娘,凌老太太的笑容就停在了那里,而后慢慢、慢慢地消逝不见。 “你来啦。”靖国公笑着和杜九娘说道。被侧夫人拉了下衣袖后,轻咳一声,又板起了脸。 杜九娘故作不知,照例给凌老太太行礼问安。 凌老太太端起茶盏来撇茶末子,半句不提让她起身之事。杜九娘也浑不在意,自顾自起来去一旁端坐好。 凌老太太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却也没发作,只不阴不阳地说道:“就连太祖皇帝训诫皇家后人的时候,都次次强调万事孝字为先。如今到了咱们国公府,这‘孝’字却做不得准了!” “居然有这种事!”杜九娘惊讶道,扭头去问靖国公:“你可是惹了母亲不高兴?” 靖国公瞅瞅一脸茫然的夫人,又看看母亲脸色,正准备装不知道。突然袖子又被人扯了扯,靠坐在一旁的温香软玉拉过他的胳膊,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身上。 靖国公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听说今日嫣儿去咱们铺子里去买东西、想要给母亲表表心意,结果铺子里的伙计们给嫣儿摆脸色?” 杜九娘一听这话,乐了,偏头去问侧夫人,“你是这么跟老太太说的?” 侧夫人嘟着嘴,对凌老太太说道:“母亲您给评评理,太太这是不信嫣儿的话、想要护着那些奴才呢。” 明远伯夫人说道:“那些奴才们是怎么做事的,我也是在一旁看着的。表姐,既然是自家的奴才们,可需得看管好了,万不能让他们一个个地失了分寸、忘了谁才是他们的主子!” 凌老太太神色刚刚凛然起来,杜九娘便笑道:“多谢表姨妈提醒,我会告诉外祖父他们,帮我好好训训他们的。”又叹道:“说起来,他们都是林家的家生子,林家人待人最是宽厚,训诫下人的时候也特别看重这一点。那些伙计们若是没有缘由的话,是断然不会随意为难人的。你说是不是啊,侧、夫人?” 侧夫人委屈极了,大眼睛迅速蒙上了一层雾气,大眼睛里,水汪汪的泪珠子眼看着就要滚落下来了。 凌老太太刚要训斥杜九娘,忽地想起了先前杜九娘未中毒的事情,便没开口,只冷冷地在杜九娘与侧夫人中间来回看着。 明远伯夫人觑了眼凌老太太神色,见她不动如钟,就斥责杜九娘道:“林家人真真是个宽厚的,看国公夫人便可知一二了。如今不过是表妹姨妈的两三句话,国公夫人便能拿出这许多的道理来压人,当真是对得起这‘宽厚’二字。” 靖国公很是赞同地点点头,“九娘你不要……” “国公爷!”杜九娘泫然欲泣地看着靖国公,“伯夫人这话,究竟想要将您置于何地!” 靖国公一愣,原先准备好的话就给忘了。 杜九娘悄悄调开面板,丢了颗奇幻药丸到他身上。 眼看靖国公神色稍稍变了,她这才说道:“我是正房太太,说侧夫人两句,乃是正室训诫侧室;而我又是国公夫人,品阶比伯夫人高上许多。伯夫人如今单拿亲情来压我,随意训斥我,分明是忘了我这国公府正室夫人的身份!” 她十分真诚地望着靖国公,说道:“如今国公爷还在场,伯夫人就这样做,明显是不把国公爷放在眼里、不把咱们国公府放在眼里!国公爷……您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靖国公不由自主地就顺着她的思路去想,越想越有道理,再看明远伯夫人时,神色就完全不同了。 他与明远伯夫人在那边针锋相对,侧夫人则寻了凌老太太哭诉。 这时林妈妈行了进来,悄声对杜九娘说道:“屋子里没有找到牌子。” 屋子里没有,而侧夫人和表太太两人回来后,又没有时间将东西偷偷放回凌老太太那边去…… 那东西九成九是在侧夫人身上了。 杜九娘悄悄将面板打开,浏览一番后,她心中有了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都很长有木有? 嘿嘿嘿嘿~~~ 谢谢 艋胛 妹纸给灌溉了个营养液~!!╭(╯3╰)╮~ 今天无意间看见的…… 虽然不知道那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不过感觉好神奇啊哈哈哈哈~ ps:今天是不是又抽厉害了? 第54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杜九娘有个技能叫做“招蜂引蝶”。 此技能看上去高端大气上档次,好似用了它后便能摇身一变成为万人迷。 即使这技能没有任何说明,但是观其名字,任谁都会想到这一方面去。 杜九娘也是如此。 于是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杜府里举办诗会、宾客云集之时,不爱作诗的杜九娘,很无聊地点了这个技能,想看看这东西到底能有多大用处。 然后她明白了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 杜九娘被蜜蜂蝴蝶一起围攻的时候,脸都黑了。 旁人啧啧赞叹,说什么杜九姑娘果然自有香气如鲜花般芬芳袭人,竟是将这些蜂蝶引了过来。 只有杜九娘自己知道,特么地她这是又被那无下限的系统君给坑了…… 谁家的“招蜂引蝶”用的是它字面上的意思?! 上一次杜九娘使用这技能的时候,还未嫁人。 那时她是对着自己用的,那些小东西自然都飞来找她了。 这回她可不打算这么用。 抬眼看看正在凌老太太跟前眨巴着水汪汪大眼睛的侧夫人,杜九娘邪佞一笑,选中她,点好“招蜂引蝶”,朝她丢了过去…… “母亲要给嫣儿做主啊!嫣儿与娘亲一心为了母亲着想,怎地到了太太那里,就全变了味道了呢?还口口声声说我们不顾身份尊卑……母亲您说……” 嗡嗡嗡……扑棱棱……嗡嗡嗡……扑棱棱…… 轻微但却不容忽视的声响悄悄靠近。 侧夫人本还没在意,直到明远伯夫人一句高吼“嫣儿小心”,她才反应过来。一回头,许多的蝴蝶蜜蜂聚成一堆,正齐齐朝她飞来。 看到那堆斑斓的色彩聚众袭来,侧夫人脸色一下子变了,“啊”地一声尖叫着,想要唤靖国公来帮忙。 哪知靖国公看到这些小东西后,就苍白着一张脸,对凌老太太匆匆说了声“儿子还有事要去寻李大人,先行一步”,就这么走了。 侧夫人无法,只得张牙舞爪地挥舞着手臂,试图将它们挡开。 明远伯夫人起先慌神,仔细看了下后,发现蜂蝶都只是围成一圈绕着侧夫人飞,却和她一直保持着两尺远的距离,忙高声说道:“嫣儿别怕,那些个腌臜东西没近你的身!” 被围在圈中的侧夫人却哪儿听得进娘亲的话? 她只觉得周遭嗡嗡声近在耳边连绵不绝密密袭来,连带着身上也如被针扎了一般不对劲起来。 肯定是这群小东西闹得!看它们毛茸茸的翅膀!毛茸茸的身子! 她尖叫着挥舞双臂,试图将它们与自己隔离开,丝毫没注意到有个东西从她的袖袋跑了出来,滑落到了地上。 岳妈妈弯腰拿起,交给凌老太太。 凌老太太仔细看了看,脸色阴沉如墨。 “这东西,哪儿来的。”凌老太太声音低沉地说道。 明远伯夫人耳聪目明听见了,却只看了一眼凌老太太手中之物,便开始眼神闪烁起来,不敢吱声。 侧夫人却浑然不觉,依然和那些小东西们奋斗着。 凌老太太紧捏着手里的东西,怒喝道:“我问你,这东西哪里来的!” 这声音宛若惊雷在身边猛然炸开,侧夫人总算是听到了,却因蝴蝶挡住了视线没看见凌老太太手中之物,答非所问、气急败坏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这些个小混账哪里来的!” 她已经被这些小东西扰乱了心神,全然想不起形象为何物,只声嘶力竭地对它们吼着:“滚出去!统统给我滚!” 侧夫人这话刚一出口,蜂蝶忽地全都撤离了她。 侧夫人一时间没发现,依然努力晃着手臂,却在不经意抬眼间,发现斑斓色彩不见,眼前正对着的是凌老太太铁青的脸和她手里的木牌。 她便呆住了,僵立在那里。 杜九娘看看面板,发现技能五分钟的时效刚好过去。 “这、是、什、么?”凌老太太捏着沉香木牌,一字字问侧夫人。 虽说她声音平稳,但是任谁看了她冷到极致的眼神、听了她那压抑着极大怒气的声音,都会不寒而栗。 除了杜九娘外。 杜九娘好像浑然不觉凌老太太和侧夫人间冷硬的气氛,施施然走过去,仔细端详了下,惊讶地轻呼一声,说道:“这不是老太太的那块牌子么?方才是在……侧夫人身上?” 她拧眉细想了下,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难怪那么多蜜蜂蝴蝶的跑来。这木牌是沉香所制,或许蜜蜂蝴蝶正是闻到了沉香的香气,故而聚到此处的罢!” “够了!”凌老太太冷冷打断了杜九娘,将牌子丢给一旁的岳妈妈收好,端坐回椅子,面沉如水,对侧夫人道:“我倒要看看,你作何解释!” 侧夫人此时鬓发凌乱,已然没了形象。 她头上两支金簪,左一个掉了一半下来,右一个翘了半边上去,一对玉耳环也掉了一只,不知去了哪里。 拨开脸前散落的头发,侧夫人极其麻利地跪下来,低下头,极其坚定地说道:“嫣儿也不知道那东西怎么到了嫣儿屋里的。当时看这东西别致,又见上面刻了字,便想着或许是老太太的,就拿了过来。谁料……” 她伏地拜倒,语带哭声地说道:“也不知是哪些个小人,竟是动了诬蔑我的心思,做出这种事来陷害嫣儿。求母亲明察!” 杜九娘暗赞了声妙,心道总算有人的演技快要和自己持平了,又不动声色地吩咐了林妈妈几句。 待林妈妈领命下去,杜九娘正好看见凌老太太神色和缓的样子,又见明远伯夫人松了口气、义愤填膺说要寻出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作出这种事情,就忙端起茶盏来作出饮茶的样子,好遮住自己唇边的笑意。 待到那边闹够了,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杜九娘方才不急不缓地走到侧夫人身边,说道:“咦?我瞧着你这支簪子眼熟。” 侧夫人脸色一变,刚要伸手去拔下簪子,不料杜九娘行动快了一步。等侧夫人扬起手的时候,簪子已经到了杜九娘的手里头。 “这不是我们铺子里的吗?”杜九娘盯着簪子看了下,再去看了侧夫人几眼,“啊,另外这支簪子也是。耳环?也是?” 她斟酌片刻,又踌躇地去问凌老太太:“老太太今日早晨可曾派了人去铺子里拿东西?早上铺子里的两个管事来回过话,说有人拿了老太太的牌子赊了许多东西。我还想着既然是老太太遣了人去拿的,那么赊的账不作数便罢。可如今看这簪子……好像是前两日刚做出来的新样式。怎么会在侧夫人这里?” 她有些犹豫,“难道今儿早晨去的,不是老太太,而是侧夫人不成?”又慌忙掩住口,笑道:“我忘了,应当是老太太让侧夫人去的罢!” 凌老太太听了这话,眼神瞬间如刀般凌厉起来。 “我每次派人去不都直接将账清了?又怎会有赊账一说?况且我只会让岳妈妈跟着,绝不会让人拿了牌子去!” 她最好面子,虽然国公府里子里已经不行了,但也不会落人口实,做出那种让人抓住话柄的事情。 况且……那牌子那样重要,她又怎会让人拿了牌子去置办物品! 侧夫人瑟缩了下,偷偷觑了眼明远伯夫人。 明远伯府早已破败,在相熟的铺子里赊账是常有的事情。 明远伯夫人母女俩只听说国公府经常从杜九娘的铺子里买东西,却根本没料到杜九娘的铺子和国公府之间做生意是直接清帐的,故而才会安排了那么一出戏来。 虽说她们两人眼神只相触了一下便赶紧分开,但又怎逃得过凌老太太的眼睛? 她心中明白了七八分,顿时怒极。还未开口,就听林妈妈在外面说道:“禀老太太、太太,侧夫人院子里的奴才有要事禀报。” 凌老太太本不想搭理那些奴才,准备先把侧夫人那边的话问清楚,却听杜九娘说道:“母亲在这边有要事相商,奴才们却还敢这个时候上来,怕是有极重要的事情罢。” 待到凌老太太发了话,林妈妈就将人带了进来。 见林妈妈在垂首慢行间朝微微颔首,杜九娘便知,她已安排妥当了。 方才她吩咐了林妈妈,若是有人肯来作证,就每人赏五两银子,还可以调来杜九娘院子里伺候。 ——既然想要人诚心投靠她,她就也得拿出相应的奖励和保护措施才行。 四个婆子和两个丫鬟排成一行噗通跪下,有的瑟缩着紧张万分,有的神色坦然倒有点视死如归的样子。 凌老太太脸上的怒色半分都未收拢,沉声斥道:“你们有什么事情,速速道来!” 跪着的人忙伏地磕头。 杜九娘适时说道:“你们都是府里的老人了,一家子都是在府里头做活的。平日里你们的努力,咱们也都看在眼里。若是有什么事情,不妨说出来,看在你们坦白的份上,念及多年的情分,或许能从轻发落。但,若是你们什么都不说,日后被查出来……可就真没好果子吃了!” 杜九娘这番话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 在场之人都是府里头的家生子,老子娘兄弟姊妹,包括往后的子子孙孙,世代都是国公府的下人。虽说她们被拨到了侧夫人院子里伺候,可她们说到底还是国公府的奴才。 侧夫人许了她们好处是真,她们动心了、跟着侧夫人去做了也没假。可事情没败露就罢了,既然已经被主子们知晓,若是再进行欺瞒,那可是一家人都再没好日子过!倒不如老老实实交代了事情,反倒还有一线生机。 这时,一个粗壮婆子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个响头,说道:“老婆子知道错了!请太太责罚!”又将侧夫人如何利诱她,让她陪着去铺子里赊账、拿东西的事情说了一遍。 “老婆子本不想去的,可是往后老婆子都要在侧夫人手底下讨生活,又怎敢不去?” 杜九娘冷哼道:“你不过是个做杂活儿的粗使婆子,她又怎会专门挑上了你!” 见这婆子虽说了话,却又在轻微发抖。 杜九娘生怕这婆子有所隐瞒,便弄了些“蛊惑”丢了过去。想了想,不放心,又给跪着的人每人都给来了点儿。 “老婆子是府里头的老人了,铺子里的活计来府里送东西的时候见过老婆子。如果侧夫人带上老婆子,伙计们自然不会怀疑。”婆子又磕了个响头,说道:“也怪老婆子嘴碎,平日里炫耀的时候就将这事儿说了出来,便引得有心人上了心。” 凌老太太气得脸上一阵铁青一阵发白,已然说不出话来了。 杜九娘见状,便没等凌老太太发话,挨个问了过去。 其他人也都是类似的说法,各个都忙不迭地将侧夫人的“罪状”给供了出来。 待几人说完,凌老太太已经缓过气来。 她极淡地“嗯”了声,喃喃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语毕,就用冷如寒冰的眼神看着侧夫人,“你又有何话可说!” 侧夫人一张俏脸气得通红,也不去搭理凌老太太的问话,自顾自站起身来,提着裙子走到一旁。 她鬓发凌乱,衬着那发怒的模样,倒是真有几分鬼魅的样子。 明远伯夫人暗道不好,忙去拉她。 侧夫人一把甩开娘亲的手,用手点着跪着的丫鬟仆妇的鼻子斥道:“一个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听说有银子拿的时候,一个个倒贴过来,如今却是翻脸不认人了!” 明远伯夫人见她不打自招,踉跄了下,恨不得当场晕死过去。 先前那婆子听了侧夫人的话后,别过脸去,说道:“侧夫人说老婆子翻脸不认人,老婆子认了。可是侧夫人您许给咱们的好处呢?本来说好一人扯块布再给一两银子,到头来只每人给了一百钱就打发了。若论起翻脸不认人来,侧夫人不遑多让!” 侧夫人怒极,咬着牙一巴掌就朝那婆子脸上扇去。 那婆子脸上现出个五指红印来,朝侧夫人啐了口,说道:“整天想学太太摆谱,却也得瞧瞧自己摆不摆得出来!” 侧夫人扬手还欲再打,却被岳妈妈给握住了手腕。 “您是主子,何必跟个奴才计较,没的失了身份。” 侧夫人想拽出自己的手来,使了使劲,没拉出,便冷哼道:“你这个奴才,还不快放开我!” 明远伯夫人见她不知好歹,竟然连凌老太太身边最得力的妈妈都敢训斥,索性“哼唧”一声,躺倒在地,装晕了。 岳妈妈笑笑,松开手,恭敬行了个礼说了声“是奴婢逾越了”,退到了凌老太太身边。 侧夫人见凌老太太只冷冷看着不说话,就也顾不上去管自己“晕倒”的母亲了,只委屈地对着凌老太太盈盈行礼。 “老太太明鉴,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国公府的脸面着想。 凌老太太看她一眼,又见杜九娘吩咐林妈妈和另一个婆子去将明远伯夫人扶起来搀到一边的椅子上坐好,这才微微笑了。 侧夫人见凌老太太笑了,暗暗松了口气,使劲眨了眨眼,大眼睛里顿时蒙上了一层雾气。 “我好歹也是伯府出来的,又嫁到国公府来做侧室,平日里若是穿戴寒酸了,少不得会丢了国公府的脸面。可太太每月都可以拿十几两份例银子,还有好吃的好穿的供着,却只给我区区二两……” 她哽咽着言尽于此,又拿起帕子擦拭眼角,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已经难过到说不出话来了。 屋内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在看她,却没人搭话。 待到擦拭够了,侧夫人说道:“太太整日里穿金戴银,衣裳都不见重样儿的,却让我连件像样的出门的衣裳都没有。没见过这样欺负人的!” 明远伯夫人恰到好处地幽幽转醒,责问杜九娘,“听说你素来待侍妾们不薄,怎地到了嫣儿这里,却要单单为难她!且不说别的,单这月例银子,你们二人就差得太悬殊了些!” 杜九娘就笑了。 难怪明远伯府会破落成如今这样。这当家主母的心思手段,也太低劣了些。 她一个超一品诰命在身的国公夫人,倒是要和一个侍妾的月银相提并论了? 再说了,她平日里也只有例钱领的是国公府的份例,其他穿戴一概花用,哪一个不是自个儿的铺子所得换来的?而那些铺子,又有哪一个不是她用心经营,才能生意兴旺的? 那位侧夫人一点陪嫁都无就进了门……却是连这个也要一起比了? 说出去的话,可真是能笑掉人的大牙! 杜九娘压根不搭理明远伯夫人的话。 她径直走到侧夫人跟前,目不斜视地盯着屋中摆着的屏风上沿,看也不看侧夫人,冷声问道:“依着侧夫人的意思,若是你打扮不得当,便是丢了国公府的脸面了?” 侧夫人嫣然笑道:“太太这是明知故问吗?” “明知故问?”杜九娘讶然道:“就是不知,所以才问。” 她对着凌老太太端正行礼,说道:“我一直以为,除了国公爷外,府里头需要担起‘国公府脸面’这几个字的,只有老太太与我。却不知……” 她神色睥睨地回头看了眼侧夫人,“却不知何时一个妾侍,也能代表着‘国公府的脸面’来了!” 侧夫人和明远伯夫人气得脸色瞬变,一个跪倒在凌老太太脚边,一个拿着帕子拼命擦眼角,齐齐凑到凌老太太跟前让凌老太太给做主。 凌老太太目视前方,由着她们闹。 待她们自己闹得没了趣,停歇下来,凌老太太这才缓声说道:“太太是个明白人,说话做事最是妥当。你是太太手底下的奴才,不跟着太太好好学,跑来我这里哭闹作甚?” 侧夫人一哽,手里的帕子就有些捏不住了。 凌老太太由岳妈妈扶着,边往前行边道:“表太太若是来看望我这个表姐的话,那算是咱们国公府的亲戚,还可以略微走动走动。若是想来看女儿的……侍妾之母,那可是算不得正经亲家。还望明远伯夫人分清楚些才是。” “方才忘了说了,”到了门口,凌老太太驻了步子,头也不回地说道:“‘母亲’二字,不是什么猫啊狗啊的都唤得的,没的膈应人。只有配得上身份的人,这个称呼才能使得。” 待到凌老太太走后,杜九娘本也欲朝门口行去。可回头一看,却发现侧夫人正不停掉血,那“愤恨”的状态叠加起来,竟然也有九层了。 有经验不得是傻子。 杜九娘想了想,又折了回来。 “我每个月都会让人送了布来给大家做衣裳,从来都是用的好料子、样式也是京里时新的。既然侧夫人觉得这些衣裳拿不出手,连出去见人都不够……那么这些衣裳,往后就免了吧,而侧夫人,也不用再出去见人了。” 杜九娘缓缓说道:“左右那些官家太太也不会与个妾侍一同坐着,侧夫人若是出去后惹得那些太太们不高兴,反倒不妙了,不如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也省得在外面没人搭理,‘辱了国公府的脸面’不是。” “你……你这个仗势欺人的东西!”侧夫人嘶声吼叫着想要去打杜九娘。只是手刚一扬起来,她便气急攻心,头一歪,真正晕了过去。 在她晕倒的瞬间,“愤恨”状态一下子突破十重。 杜九娘见经验还在往外冒,不顾明远伯夫人的一再阻拦,硬是吩咐了自己的人将侧夫人抬回院子。 她则一路上悠悠然在旁边跟着,获取大量高额经验。 回到屋里后,杜九娘正想着以后怎么对付凌老太太这个boss,林妈妈行了进来,交给她一封信。 杜九娘看看那半个字儿都没的信封,自是知道信是出自何人之手。拿过来细看,依然是寥寥数语。 “成亲之日,务必要去。” 杜九娘明白他说的是哪一天。 过不了多久,就是林公子和周四娘成亲的日子了。庄肃郎这是在邀她那日见面。 不过八个字,杜九娘却是来来回回看了五六遍,这才微微叹了口气,将那装着大叠信笺的箱奁取出来,将这信笺搁到其中。 刚刚放好正准备收手,手指突然触到了个微凉的物什。 那凉意明明极淡,杜九娘却仿若被烫了一般,忍不住缩了下手。 迟疑了半晌,她终是探过手去,将它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 摩挲着玉牌光滑的表面,她怔愣了许久,这才慢慢将它拿起,戴到颈间,又拿过镜子,仔细端详。 细腻温润的玉质,泛着冷冷的光辉。看似冰凉,碰触久了,却会与肌肤一样,温暖而又贴心。 就如……就如…… 不由自主地,她手指慢慢收拢,将它紧紧握在手中。 半晌后,终是重重叹了口气,将它取了下来,重新放回妆奁中小心收好。 过了没几日,便到了林公子成亲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唔! 妹纸投的雷~!~~还记得妹纸那时候激励作者君、让作者君日更的话。妹纸居然不声不响兑现了。谢谢啦~~~(づ ̄3 ̄)づ╭?~ 忘 妹纸也投了个营养液~~嘿嘿居然又收到了个~谢谢~!~╭(╯3╰)╮ 又收到长评了,意外加惊喜!上一次是 影仙人 妹纸写的,这次是 布丁味的橙子 妹纸写的。 齐齐抱住啊~么么哒!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作者君会好好努力的!奋发!!! ps:希望这次发上来后,上面看不是空章了。 昨天买了后看不到字的妹纸们,实在抱歉……幸亏后来抽啊抽的,又恢复了。 第55章 归还 林家公子成亲,自是热闹非凡。 周家早已在京中赁好屋子,以方便周四娘直接从京城出嫁。 杜九娘一大早就起身,就去了周家。周家人看到她的时候很是惊奇。 “你怎么来这儿了?不是该去那边吗?”周四娘的声音听起来嗡嗡的。负责她妆容的太太正给她涂胭脂,她便只能小小地张开口说话。 杜九娘便笑,“你这是赶我走呢?看来我还是走好了,也省得新娘子不待见我!” “你怕是专程来笑话我的罢!”周四娘羞恼狠了,扬手作势要拍她,被杜九娘笑着躲了过去。 迎亲队伍欢欢喜喜而来,杜九娘一直微笑地看着大家瞎闹。直到周四娘被喜娘背到身上了,她才静静说道:“四娘,你要开开心心的。舅母和表哥他们都很好,你不要担心。” 周四娘方才大哭了一场,红盖头下的声音便有些哽咽,“我会的。” 杜九娘看着她上了轿子,待到火红的嫁衣被轿帘挡住,这才轻轻说道:“真好。” 到了林家后,杜九娘一路跟在林太太身边,不曾远离。 林太太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得了点空闲,就将杜九娘拉至无人处,细看半晌,见她没有消瘦气色尚可,松了口气的同时佯怒道:“跟着我不去玩做甚么?现在知道我这里好了吧?舍不得了?当初早做什么去了!非要去那凌家不可。” 杜九娘挽了她的手臂,亲昵笑道:“舅母饶我一回吧,我知道舅母最好了。” 凌太太难得见她这副娇嗔模样,绷不住笑了。见杜九娘不经意间环视四周,便道:“你可是在寻什么人?” 杜九娘垂了下眼,掩饰过去,摇头说道:“没有。” “你是不是在找凌家人?她们今儿送了礼来,人不会来了。” 林太太给她整了整衣襟,“舅母知道你心里难过。凌家没有明白人,一个个妾侍大张旗鼓地往屋子里收,没个节制。虽说你都同意了的,但心里的苦,稍稍想想就能明白。凌家如今在风口浪尖却不自知,你虽心思灵敏,却也无法事事顾全,万事小心为上。” 杜九娘静静听完,嬉笑着问道:“若是我日后在凌家有了麻烦,可是要来求舅母帮忙了。” 林太太猛地将她的手从自己臂间拽了下来。 “甚么求不求的?这种话你竟然说得出口?罢了罢了,我可不要这样信不过我的外甥女儿,也省得日后伤心。” 杜九娘忙又挽住她,说道:“我这不是怕给舅母添麻烦么,舅母可别恼了我。” 林太太看看不远处乐呵呵的天真活泼的林姑娘,又看看神色沉稳的杜九娘,暗暗叹息着抚住杜九娘的手,拍了拍,“不管你做什么决定,这边都是你自己家。只一点,有了事别自己在那边瞎折腾,尽早跟我们说。” 杜九娘郑重颔首,“我会的。” 林太太欣慰地笑了。 她还有事要忙,叮嘱了杜九娘句:“你万事当心。”只得匆匆走了。 有了林太太的保证,杜九娘松了口气。她原先的计划,时机成熟后便可以施行了。 只是…… 听闻身后低声轻唤她的声音,她无奈,心知躲不过,只得慢慢转回身来,满脸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庄肃郎定定凝视着她,见她如此,忽地嗤了声,说道:“你在躲着我。” “怎么会?我躲着你做什么。”杜九娘朝热闹处望了眼,说道:“舅母还等着我去帮忙呢,我这便先走一步。” 庄肃郎一把拽住她。 他用力颇大,杜九娘吃痛惊呼,拼命去掰他手指。 庄肃郎不为之所动。 “你给我个理由,为何躲着我。” 杜九娘垂眸一笑,“你想多了。” “你明知我没有想多。”他用力紧了两分,“方才我等你的时候想了很久,越想越是心慌。我今日要你一个答复。不要说不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你一向最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杜九娘稳稳心神,扯出个笑来,又扬眉看他,“我也想着,需得说明白了才好。” 庄肃郎一怔,手松了松复又抓紧,强压着狂怒,低喝道:“你什么意思?” 杜九娘别开脸,轻声说道:“我只是觉得,我们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 庄肃郎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心中一直悬着的巨石终于落了地,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钝钝的疼。 他极慢地松开了她,干哑着问道:“为什么。” 杜九娘别开眼,不动声色按了下胸口处。 微凉之感袭来,她深吸口气,努力扬起了个微笑,重新和他对视,淡然说道:“我很早就说过,我们是没有可能的。” 曾几何时,她一直坚定认为,“我们是没有可能的”这几字当真是集狗血、恶俗、烂大街于一身,还曾在看小说时狠狠鄙视过它们。 后来她第一次用上它们,才终于明白,有时候最烂俗的,也有可能是最真诚的理由。 没想到,她竟然又和它们再次碰面。 “你看,你要娶妻,要生子,要儿孙满堂,要子子孙孙无穷尽地生活下去,对吧?可是,我没有办法陪你这样。” 庄肃郎闻言,神色一松,“难道你是怕了?”他一想,释然道:“你果然是怕了。你最爱热闹,最怕生活平静无波澜。不过,后院之事我全都交予你,只要别弄出其他乱七八糟的女人来,你想怎样闹都可以。” 他神色那样坚定,语气那样温和。 杜九娘不忍再看、不愿再想,急急忙转过身,抬眼看看天空,狠狠地眨了几下眼。 默念着“我要回家”,她咬牙扯出个笑来,“庄大人何必在我身上费这许多心思?我不过是你生命中一个小小过客,没必要扰乱你的生活。你……另寻他人吧。” 她深吸两口气,努力定下心神,掏出那个玉牌,从颈项上摘了下来。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戴着它么?我今日带来了。” 此时此刻,庄肃郎见了它,却丝毫未见欣喜,反而神色渐渐阴沉起来。 杜九娘低着头,第一次主动地拉过他的手,想要将玉牌塞到他的手中。 可他的五指握得那样紧,她拼命去掰,却怎么也掰不开。 她忙背过身又抬头看了会儿天,这才轻轻放下他的手,弯腰将玉牌系向他的腰间。 “为什么。”他抓住她的手腕,阴沉问道:“为什么这样。” 她看着他的衣衫下摆,微笑,“因为我是过客。” 他的目光宛若利刃,一下下刺着她的脊背,让她有些挺立不住,手指也开始微微发颤。 一个小小的绳结,竟耗去了她半柱香的功夫。 好不容易系完了,她低眉浅笑地说道:“这绳子可真不好用,随手拿来的果然不行。改天你换一个吧。” 说完,转身便走。 他伸手扳住她的肩。 她身子一僵,停在那里。 “绳子随手拿的都不好用,人呢,人是随随便便找来就可以的?” 他声音沉稳有力,全然听不出其中包含了多大怒气。 可杜九娘明显感觉到,他搁在她肩上的手指在轻轻颤抖。 她看着天边飘动的白云,努力放缓呼吸,努力眨了眨眼,笑了。 “可以。我不是都嫁到凌家了吗?这样简单的事情,庄大人自然也可以做得到。” 身后传来庄肃郎压抑却沉重的呼吸。 杜九娘按了按胸口,声音冷硬地说道:“往后我们再无干系,我若是有甚么事,还请庄大人不要插手。今日……就此别过吧。” 庄肃郎听着她决然的声音,一个“好”字哽在喉咙里,却怎么也出不了口。 “表姐,表姐……” 林姑娘的呼唤声由远及近。 肩上的桎梏猛然放开。 杜九娘按按双眼、揉揉脸颊,侧过身去,笑道:“你怎么来了?” “我寻你寻不到,母亲说你——呃,庄大人?咦?您怎么在这儿?庄大人你怎么了?啊,庄大人你没事吧?” 林姑娘在她眼前闪过,又跑到了她的身后。 杜九娘听在耳中,却一眼也未曾回头望去。 片刻后,林姑娘捋着鬓发慢吞吞走了回来,“真奇怪,刚才我看见庄大人眼圈红红的,也不知怎么了……” 杜九娘没听完,忍不住转身朝他离去的方向紧跑了几步。 她没想到,他为了她,竟如此失态…… 可是…… 她终是停住步子,望着那清隽的身影越行越远,只拼命按住胸口,深深地、用力地呼吸着。 “九姐姐,你怎么了?”林姑娘跑过来担忧说道。 杜九娘笑道:“没事。” “哦,那就好。”林姑娘说道:“也不知道庄大人到底是怎么了。” 杜九娘微微笑了笑,说道:“怕是眼睛进沙子了吧。你又帮不了他,他等你也没用啊。” “啊!幸亏他没理我,不然他那么凶,我可不敢帮他。” 林姑娘拍拍胸脯,后怕地说道:“你知道么,哥哥一直说他人很好,一点也不凶。可我是不会信的。你见他对谁笑过么?没有吧。不会笑的人,又怎会不凶呢?” 杜九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微微偏过头,轻轻说道:“我们走罢。” …… 待到礼成回到国公府,已经是傍晚时分。 林家的小主子成亲,林妈妈本是满心欢喜,可看到杜九娘后,笑容却凝滞在了面上。 “太太这是怎么了?”林妈妈拉了蔷薇问道:“怎么出去一天,整个人就不对劲了?你今儿一直跟着太太,可发现太太出了什么事情?” 蔷薇看看杜九娘,摇头说道:“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啊,妈妈您看错了吧。” 林妈妈回头看了眼屋里坐着的杜九娘,只是摇头说“总觉得太太哪儿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这一夜杜九娘睡得不太安稳。 虚空中似是有人在责怪她,怨她不声不响回了家将他一人抛下。又说她若是敢断了,必然饶她不得。 她头痛欲裂,拼命挣扎,猛地一挣,却是忽然醒了。望着静寂的黑夜,她努力将所有纷杂赶出脑海,转而去想自己的计划。等再次迷迷糊糊睡着,却是一个多时辰后了。第二日起来,便有些迟了。 梳妆完毕,她准备去给凌老太太请安,却路遇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侧夫人。 其实杜九娘过去时,侧夫人本已走远。只是远远看到杜九娘过来了,她便又退了些许回去,专程在路上等着。 两人相遇,杜九娘抬眼看去,侧夫人今日身穿玉黄色洒银丝长裙,头戴白玉嵌红珊瑚珠子双结如意钗,又配了羊脂玉木兰纹饰耳坠,端的是娇艳俏丽,明妍可人。 可那些首饰…… 杜九娘微微蹙眉。 分明是凌老太太之物。 侧夫人见杜九娘这表情,顿时觉得这几日的郁闷心情一扫而光。 “没错!这些首饰便是老太太送我、让我装扮好了去李府的!” 她用团扇轻掩半面,笑道:“太太前些日子不是说嫣儿没有资格去外面见官家太太么?如今可当真是打了自个儿的脸了!” 团扇微摇,侧夫人身姿袅娜地绕着杜九娘慢行。 “昨儿李大人才来过府里头,今日李太太便邀我去李府看花。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但是嫣儿怕太太多想,以为是嫣儿巴巴地上赶着去人府里头的,故而方才只能稍等太太片刻,也好和太太说一声,这一次嫣儿是被人请了去的,太太可千万不要多想哦。” 杜九娘昨夜没睡好,本懒得搭理她,可她一句句说起来没完,实在呱噪,便准备回应几句。 谁知她一抬头,刚好看到侧夫人头顶上的血条,不由愣了下。 “你说你去谁家?”她问道。 “刑部的李大人家。” 杜九娘对这李大人有所耳闻,据说是个滥用职权吃喝嫖赌无一不精之人。 虽说现在还没被拉下马,但看新政推行的势头,却也是迟早的事情。 况且…… 如果杜九娘没记错的话,李大人府里头姬妾众多,李太太素来最讨厌与旁人家妾侍说话、一向只与正室夫人打交道,又怎会请了侧夫人去府里做客? 杜九娘又看了一眼侧夫人的血条,见它确实是在闪烁不停,便道:“这事儿有些不寻常,你不如称病,不去了罢。” 侧夫人当即恼了,柳眉倒竖道:“太太何苦弄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来唬人?什么不寻常?为何称病?我看是太太心生嫉妒,故而拿话来吓我罢了!” 杜九娘见她血条下明明有了“恼恨”的负面状态、却迟迟不掉血,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更浓。 只是她方才是难得地发了善心来劝上一劝,既然侧夫人不肯听,她也懒得管了,只作出十分不屑的样子,说道:“我可没那个闲心唬你,只是怕你在外面惹了事,到头来反要我去收拾烂摊子罢了。” 语毕,不管侧夫人阴晴不定的神色,自顾自往老太太那儿行去了。 这件事虽然引起了杜九娘的注意,但是她并未想太多,只吩咐人等到侧夫人回来后禀告自己一声便罢。 晚上还未听到人回禀消息,杜九娘这才觉得不太对劲。 “侧夫人呢?还未归吗?”她唤过林妈妈问道。 林妈妈又去问蔷薇,蔷薇去侧夫人院子那边看了一眼,禀道:“没有,听侧夫人身边的妈妈说,李太太留侧夫人在府中小住几日,还需得几日才回。” “那国公爷呢?国公爷可曾回来了?” “国公爷今儿一早出门一趟,很早便回来了。” 杜九娘默然,又道或许自己多心了,毕竟自己先前没遇到过精英怪,侧夫人的血条乱闪,可能是某种未知的状态。 直到五日后,她再见到侧夫人时,才知道自己先前的怀疑是有道理的。 也正是侧夫人的遭遇,让她抓紧了自己计划的施行。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 寥寥喵 妹纸投的雷~!!~~大力抱住~~~(づ ̄3 ̄)づ╭?~ 这一章有些晚了,看到有妹纸催更~抱歉抱歉~ 第56章 计划和离 “真没想到,侧夫人竟然会成这样了。” “是啊是啊,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一堆小丫鬟在廊上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林妈妈生怕扰了杜九娘休息,便去赶人,却被杜九娘拦下。 “你们刚才说,侧夫人怎么了?” 小丫鬟们看到林妈妈,忙齐齐低头噤了声。后听到杜九娘问话,这才又大起了胆子来。 “回太太,侧夫人……奴婢也说不好。”一个圆脸小丫鬟说道。 旁边穿了青色比甲的瘦高丫鬟站了出来,说道:“侧夫人刚刚才回来,奴婢们也只瞧见了一眼。太太不如自己去看看吧。” “她一个小小妾侍,怎能劳烦太太去看她!”林妈妈呵斥了一句,丫鬟缩缩脖子,往后面退了半步。 杜九娘思量了片刻,叫上娇姨娘和柔姨娘,又唤了那瘦高丫鬟,说道:“你们随我去一趟。” 侧夫人的屋子,杜九娘统共来过一趟。 她隐约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桌上摆着插了鲜花的花瓶,墙上挂着山水画,旁边的案上还散放着书卷诗集,看上去有点温馨和意趣。 再次踏入这间屋子,却有种压抑沉闷之感。 大晌午的窗户紧闭,桌上鲜花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空空的花瓶。往日里雅致的山水画,在昏暗的屋子里也好似添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色彩,看不真切。 一人正端坐在桌案前发呆,身前的纸上搁了一支笔,笔下晕开一大滩墨色,但笔尖却已干透。 娇姨娘和柔姨娘面面相觑,往日里伶俐万分的人儿在此刻竟然有种开不了口的感觉。 最后还是那青色比甲的丫鬟轻声说道:“侧夫人,太太过来看你了。” 侧夫人缓缓转过头来,往日里总是雾蒙蒙水汪汪的大眼睛,此时好像蒙了一层灰,空洞无神。 “太太?”她茫然地说了声,机械地行礼,“嫣儿给太太请安。” 声音干涩黯哑,听得屋内人心里同时一紧。 侧夫人有把好嗓子,如莺歌般清亮婉转。 当时杜九娘说起让她服侍靖国公一个月时,娇姨娘还为此感叹过。 “旁的奴婢不敢说,但是一个月后,侧夫人的嗓子定然要哑了。” 她掩口轻笑,杜九娘也想到了她说起的靖国公爱她叫声之事,顿时明白过来,就也笑了。 可是此时不到一个月时间,她们曾经谈起的好嗓子却已经成了这种模样。 杜九娘抬眼看侧夫人,血条虽然还有血,却变成了诡异的灰色。 她盯着未起身的侧夫人看了片刻,说道:“你抬起头来……我看看。” 侧夫人身子抖了抖,头垂得反倒更低。 杜九娘刚刚拧紧了眉,那丫鬟就大步走上前去,抓着侧夫人的衣襟就将她拎了起来,“太太和你说话呢,你听不懂吗?” 侧夫人失声痛呼,杜九娘回头看了眼娇姨娘。 娇姨娘走上前去,扬手扇了那丫鬟一个巴掌。 “侧夫人好歹是半个主子!你什么东西,竟敢这样无礼!” 丫鬟“哎呦”一声松开了手。 杜九娘走到颓然倒地的侧夫人身边,望着她右边嘴角的青肿和脸颊上的抓痕,轻轻撩开她的衣襟。 只朝锁骨处看了一眼,杜九娘便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忙将手松开。 侧夫人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别过脸去,哑着嗓子说道:“你开心了?” 杜九娘顿了顿,低声说着“对不住”,站起身来。 侧夫人在后面啐了口,冷笑道:“猫哭耗子。” 杜九娘却也不睬她,只是对柔姨娘说道:“你这几日在她这边帮衬一下吧。” 柔姨娘一怔,恭顺地答了声“是”。 一卷诗集突然朝这边飞来,但因投掷之人力道太弱,半途就颓然落地。 “我都这样了你还不满意?非要让留个人来时时看我笑话?” 杜九娘微微侧头看了眼身后地面,一言不发,撩了帘子径直出屋。 屋内隐隐传来娇姨娘气极的呵斥声:“我说你这人怎么就喜欢把人心当成驴肝肺去踩啊?柔姨娘手上功夫好这是全府上下都知道的,太太特意把她留下照顾你,为的是什么,你怎么不用脑子想想?真想笑话你,留下她这个嘴笨心黑的有什么用?我倒是更合适些,再不济,风姨娘艳姨娘,哪一个不比她强啊……” 一大通话说完,娇姨娘心里头舒畅多了。 捏着帕子扭着身子撩开帘子出门,一抬头,差点撞上门边立着的人,吓得她连退两步。 看清对方后,娇姨娘拍着胸口说道:“哎呦我的太太喂,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奴婢胆儿再大,也禁不住您这个吓法啊。” 杜九娘将她叫到一旁无人处,问道:“那边你可都探听清楚了?” 娇姨娘怔了怔,抿了抿头发,说道:“那是自然,奴婢做事您放心。可是太太……您确定要这么做?” “你平日里看着爱打扮,却都是用的劣质货品。大部分的银子,你都悄悄存起来了吧?” 娇姨娘的手停下了。 “你的卖身契在我手里。如果事成,那东西就是你的了。带着那些银子,你想去哪儿不成?” 娇姨娘愕然抬头,“太太……” 杜九娘并未说话,只微微颔首便离去了。 回到院中,杜九娘唤来林妈妈,指了那早已回到院中的穿青色比甲的丫鬟,说道:“把她弄走。” 林妈妈问道:“拨去哪个院子?” “哪儿都可以,别再在我眼前晃悠就成。” 到了晚上,杜九娘唤过柔姨娘来,问道:“今日国公爷可曾去过那里?” 柔姨娘知晓她说的是侧夫人屋里,神色黯然地摇了摇头,“没有。不只是没去过,连个问话的人都没打发过去。” “老太太那边?” “也没有。” 杜九娘“嗯”了声,合目沉默许久,就遣散了人,歇息去了。 京城城边有一处精致的小院子,院子里住了个娇弱的美人。 看到这个美人伤春悲秋、哀叹自怜模样的时候,杜九娘真是被气笑了。 家中侍妾如云,故而杜九娘怎么也没想到,靖国公最爱的竟是这种类型。 柔姨娘如此,兰姨娘如此,侧夫人刚去府里的时候,也是如此。如今好不容易藏个人来,竟也是这般样子。 可是费尽心思弄出那么多差不多的,何苦来哉? 当初杜九娘并不是跟踪靖国公而发现这娇弱美人的。 知道她的存在,纯属误打误撞。 那一晚,靖国公死皮赖脸非要在杜九娘屋子里过夜。杜九娘怎么说怎么劝,他都不肯改变主意。 杜九娘对着他实在忍不住恶心,待到进屋,便报复性地连续朝他丢了五个奇幻药丸。 靖国公瞬间开始飘飘然了。 杜九娘闲着没事,随口套他几句话,他都半迷糊着老老实实说了。杜九娘见他难得这样“乖巧”,就顺口问起了他波澜壮阔的情史。 结果他扯着扯着,突然自得一笑,迷迷糊糊说道:“唔,我外边,我外边还养了一个。娘子不知道,母亲不知道,谁都,嗝,谁都不知道。” 杜九娘惊闻此消息,忙探听好此位美人的住址,默默记下后,忙接着问道:“那美人什么模样?” 然后…… “……呼,呼,呼……” 然后在药丸的强大作用下,靖国公果断睡过去了。 杜九娘第二天就将此事告诉了娇姨娘,安排她去那边探听消息——娇姨娘毕竟在底层环境中长大,够圆滑够有眼色,若是真有个风吹草动,她懂得见机行事。 娇姨娘初时以为杜九娘是想看看外室人品如何,再考虑要不要将人接进来,就打算正大光明地去。 谁知杜九娘说万不可惊动对方,稍后再做打算。 娇姨娘疑惑着,却也没究根问底。借口去买胭脂、偷偷看了对方一次后,娇姨娘再去见杜九娘,神色便有些古怪了。 “怎么回事?” “回太太,”娇姨娘脸颊稍稍有些发红,说道:“那人,那人是奴婢以前相识的。曾一起在百花楼里住过几年。” 娇姨娘以前是做什么的,杜九娘心里有底。那外室至今被藏着掖着没敢带进来,杜九娘心里也有七八分明白。 只是她没料到娇姨娘会坦然对她说出来,却也没表现得太惊讶,只神色如常地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娇姨娘松了口气,行礼退下。 杜九娘望着她的背影,暗暗颔首。 虽说有了计划,可什么时候实施、怎么实施,都是问题。 打听好外室消息的时候,侧夫人这个精英怪刚刚进了门。杜九娘见精英怪和boss齐聚一堂,就将计划拖延了些许时候,准备多得些经验再说。 可是侧夫人的遭遇,让她惊醒,意识到凌府这个地方,万不可再继续待下去了。 堂堂伯府嫡女、靖国公的侧夫人,竟然沦落到被夫家人亲自送到官员榻上随意折磨□…… 这凌家,当真是多待一刻都恶心。 下定决心后,这日,杜九娘寻了个缘由出府,绕道去看那位美人。 可是见到弱美人本人后,结合着娇姨娘先前的话,杜九娘明白将计划施行在她身上当真有点难度。 这弱美人心思之深,是府里头那几个比不上的。 当年娇姨娘与她“同窗学习”的时候,便不止一次被她暗害。只不过弱美人那时是装成冷艳高贵的模样,与如今大不相同。 可弱美人遇到靖国公后,却能忍下这口气,装较弱扮可怜,弄出一副不争不抢、只愿与君相携手的样子来,在这外面过她逍遥自在的生活…… 不得不说,她赌对了。若不是她刻意装出这副样子来,断然不能被靖国公偷偷藏了那么久—— 她那种身份的人,连戏子都比不得。当初靖国公养的戏子,好歹还是个清官。这位弱美人,经历的恩客许多,养在府里头必然遭人嘲笑,首先就过不了凌老太太那一关。 “其实奴婢想着,她这样委屈自己在外面,还有一个缘由。”娇姨娘在一旁悄声说道。 “说说看。” 娇姨娘神色鄙夷地说道:“她定然是看国公爷还没有子嗣,打定主意准备先生个孩子出来,再让国公府请她进府呢。” 杜九娘嗤笑了声,“可惜她这如意算盘无法成事了。”靖国公那么多年都无子嗣,是什么问题,明眼人一想就可清楚。 “那可不一定,”娇姨娘撇撇嘴,说道:“以她的智谋,迟早都能弄个孩子出来,只是……孩子打哪儿来的,就不一定了。” 杜九娘“嗯”了声,暗暗给娇姨娘点了个赞。 这弱美人当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无法随意挑唆,更是没法拿捏。 杜九娘默默点开面板,望着上面的某个物品,看了许久,十分纠结。 物品名称:属性卷轴。 物品作用:重置人形怪属性。 使用次数:一次。 成功率:百分百。 这东西乃是某次任务所得,效用强大但仅此一个。这次用了,便再也没有了。 可是这外室的性子直接影响到了计划能否顺利实施…… 最终,杜九娘深深叹了口气,将那东西选中,瞅准时机,朝着正倚门而立的幽怨女子丢了过去。 弱女子嘤咛一声,颓然倒地。 重置后,弱美人的属性点全部清零。 杜九娘仔细琢磨了下,将“泼辣”“暴躁”“狡猾多变”“口无遮拦”……等一些属性都点满,到最后还有几个点没用上,她看了看,很随意地点到了“豪放不羁”上面。 临走前,她吩咐娇姨娘去找几个泼妇来,越泼辣的越好,最好是会骂街的那种。 “你让她们这几天在这边嗑瓜子闲聊,好好说说靖国公府的好处。” “好处?”娇姨娘目光闪了闪,小声问道:“可以歪曲事实吗?” 杜九娘含笑不语。 娇姨娘瞬间明白过来,笑嘻嘻地领命离去。 几日后便到了初六。 大吉,宜出行、嫁娶。 杜九娘一早就叫来娇姨娘,吩咐她去寻那几个婆子,让她们开始在旁边含沙射影地讥讽,最好到最后能和弱美人吵起来。 “吵起来的时候定要狠一些,明着暗着说她必然是被人养在外头的。最后再刺她几句,说她必然不敢去主家闹事。” 娇姨娘立刻明白了,正要领命下去,又被杜九娘唤住了。 “这事儿最重要的是个火候,得到那个点上,还不能过了。”杜九娘叮嘱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你懂吧?” 娇姨娘难得没有笑,认真说道:“奴婢省得。” 当天下午,国公府迎来了个重量级的客人。 那客人穿着白色轻飘飘的裙子,原本该像天仙下凡一般地出场,结果由于她披着头散着发,硬是搞出了鬼片的效果。 杜九娘自始至终都在自己屋子里没出去,但是府里头好些人都去凑热闹看到了。 “客人”的表演显然很精采,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肯定。 “她说她是国公爷的人?只是一直被养在外面?” 侍妾们在外间窃窃私语。 “谁知道是不是!看她那狐媚样子,搞不好是想与咱们国公府拉上关系,故意搞上这样一出戏来。” “我看倒有可能是真的。你不见她那个样子,与府里头有几位倒是挺像。” 另一个白了她一眼,说道:“咱们府里头什么姿色的没有?在大街上随便找个什么样的出来,咱们府里都能寻到差不多性子的!” “不过……她倒是真敢说。咱们国公爷背上那些个抓痕,她就这么说出来了……” “可不是,她竟然还细细描绘过了。如此一来,她说的或许是真的?毕竟如果没近过国公爷的身的话,想知道那些很难。” “她刚才问的什么来着?” “她说那些抓痕是谁弄出来的。” 侍妾们不约而同地齐齐望向里间。 ——她们只有被虐的份,不敢回虐回去。靖国公说过,至今为之,敢虐他的,只有正室夫人杜九娘一个。 正在里间偷听的杜九娘:“……” 那真的不是她做的。 那是“新婚”期间,她唤来猫儿抓的。 可是,又有谁信呢…… 弱美人在府外哭喊只是戏码的开端,却不是□。真正让人赞叹的,自然是男猪脚的拉风表现。 那时凌老太太听闻此事后,气得半晕,却还能硬撑着不倒,喊来了几个家丁命令他们将人打个半死丢到城外乱葬岗去。 家丁们气势汹汹而来,弱美人怒吼着反抗。 家丁们不管不顾扬起棍子,刚刚拍下去,重情重义的靖国公回来了。 他刚刚出现在街口,弱美人凄厉地高声叫着“大郎”,就拨开众棍子猛然跳起,一把将他抱了个严实。 靖国公正兀自奇怪着美人的力气怎么大了这许多,一看持着棍子的家丁,这才反应过来如今是个什么状况。 若是旁人,或许就将女子随手一丢,说不认识了。 可靖国公是怜香惜玉之人。 见自己藏着掖着的美人儿见了光,他反倒是不惧了,一个公主抱将她抱好,便大跨着步子进了府。 凌老太太见自己儿子竟是当众承认了这女人的身份,当真被气晕了。 于是靖国公在外面养外室的事情,就私下里传了开来。又有些路过之人识得这朵娇花,传播消息时不免互相挤眉弄眼一番,更为靖国公和弱美人的伟大爱情添了许多的旖旎色彩。 但最让京城众人大为赞叹的,莫过于靖国公夫人大闹一场、说要将这来历不明的女子丢出去时,靖国公的表现。 当时杜九娘连着丢了三个奇幻药丸过去。 靖国公便昂首挺胸挡在了那美人面前,十分坚贞地说道:“头可断、血可流,美人不可丢!” 于是,他“情圣”之名大放光芒,传遍了青楼街巷的每个角落。 就在这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杜九娘准备妥当的时候,靖国公府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在旁人家或许是喜事的消息,在国公府却讳莫如深,人人都知晓,却人人都不敢放到明面上来说。 ——侧夫人,有孕了。 这天晚上侧夫人呕吐难过,杜九娘给她请了大夫,一把脉,确定是喜脉无疑。 众人面面相觑。 大家都知道,自从上次侧夫人被送去李家后,靖国公便再未去过她的屋子。其实就算靖国公去过她的屋子,她也没有怀孕的道理。 那么孩子的来由…… 众人心知肚明,不敢说,也不敢提。 给侧夫人诊脉的大夫感受到府里四处飘逸的诡异气息,脸上的笑容就挂不住了,摸过杜九娘赏的银子,赶紧抱着医箱悄悄走了。 而靖国公自始至终都未出现,据说是要在病床前安慰最近忽然暴躁无比的弱美人,无暇分.身。 杜九娘闻言,只觉得好笑。 靖国公当真是奇人。 不嫌弃青楼出身的,倒是嫌弃起自己娶进来又送出去的侧室了。 第二天一大早,杜九娘说想要回林家住段时间,散散心。 靖国公安慰了弱美人一夜刚刚睡着,杜九娘就也没打扰他。 凌老太太同样一夜未睡,左思量右思量那孩子要不要留下,很是憔悴便没有多管杜九娘,随意点了头就同意了。 “去林家走走也好,省得看了那新来的闹心。我记得亲家太太擅长妇人之病?”凌老太太顿了顿后,最终说道:“你回来的时候,先带两副安胎药来吧。往后的……再说。” 杜九娘望着凌老太太所剩无几的“血量”,笑笑,只行了礼,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回屋后,杜九娘将卖身契给了娇姨娘,又将自己最后一些贵重的物品都放进一个箱子里装上车,这便带了林妈妈一人回了林家。 …… “和离?你当真想要和离?你当真想清楚了?”林太太讶然问道,难掩欣喜。 杜九娘坚定颔首,说道:“国公府的腌臜事情,想必舅母也已知晓了。”她适时地垂下眼帘,面露难过,“那种地方,着实待不下去了。” 林太太叹道:“其实你前段时间总往我这里运东西,说要暂存在我这里,我还当你是在为自己安排后路、生怕那凌家将你的东西都全部败光。没想到……也对,以你的气性,不会委屈自己到那一步。” 杜九娘笑笑,林太太又问:“你可有什么打算?那……之后,若想留在咱们家,非常欢迎,若是想先回江南,我们便亲自送你过去,若是有其他计划,也和舅母说说,舅母帮你想想。” “再嫁吧,”杜九娘轻轻说道:“找一户人多点的,不管是做嫡妻也好,做填房也罢,只要是人多的就好。啊,还有,最好是我不认识的人家。” 人多的人家好。不管和离后掉级不掉级,她坚信,在那边再努力努力,她一样能满级、能回家。 不认识最好,因为不认识,便可以不留念想、不留牵挂。 脑海中不停闪现出那人痛苦的眼神、绝望的话语。 她缓缓摇头,一遍遍暗暗说着“不行”,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亦或是都有。 ——她是要走的人,怎能在这里留下太多牵绊? 等到她消失后,他自会将她慢慢忘记,找到真正相知相爱之人,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一遍遍地不住安慰自己,可是一想起他那温暖的怀抱、那无时无刻不在的关怀,心里那种钝钝的疼就不由自主往外冒。 杜九娘忙敛住心神,认真听林太太说话。 林公子和林姑娘听说杜九娘来了,忙来寻她。 当听说杜九娘的打算后,兄妹俩没见欣喜,反而齐齐一愣。 林公子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林姑娘却是快言快语,跺着脚气恼着讲了出来:“姐姐你怎么不早作这种打算?如今哥哥都成了亲了,你也没法嫁过来了。” 杜九娘哭笑不得。 林太太顿了顿,斥责道:“你这是说的甚么话?让你嫂嫂听见了,又该乱想了。” 林姑娘揪着发辫嘟囔道:“她没事就爱多想,关我甚么事,又不是我让她乱想的。” 杜九娘忙道:“我可是饿死了,不知午饭好没好?若是没有爱吃的菜,我可是不依的。” 就将话题岔开了。 四人刚说没几句,言笑晏晏之时,周四娘推门进来,笑道:“我去准备点心了,可是来迟了。” 林姑娘和林太太对视,后者一瞪眼,前者嘟着嘴不说话了。 林公子走上前来,含笑说道:“你辛苦了许久,怎么没歇息一会儿?” 两人在一旁说着话,杜九娘笑着打趣了他们几句,就拉了林姑娘走开了。 杜九娘的打算得到了林家上下全部人的支持。 林老太爷甚至为了此事,晚上让人添了一桌菜,又拿出珍藏的陈年老酒来庆祝。 “当初你这亲事我就不赞同,如今和离好,和离好哇!你就在外祖这儿住下,住多久都行!没事了陪你舅舅下下棋,陪我养养花,甚好,甚好!” 杜九娘前面还笑嘻嘻的,后面一听,顿时苦了脸,期期艾艾说道:“老太爷,咱们不养花了成吗?” “怎地?” “上次我不小心把您的牡丹给养死了,您可是罚我吃了一个月的苦瓜!” 林老太爷哈哈大笑。 林公子说道:“明明是祖父怕你身子不好,让你多吃些祛暑气。你倒好,误解了祖父的一片苦心。来来,连饮三杯赔罪,方才能放过你。” 杜九娘忙求助舅舅舅母,大家都乐呵呵望着她连声赞同林公子的提议。 杜九娘无法,只得憋了一口气硬着头皮接连喝下,结果被辣的不住咳嗽,倒引得屋内众人齐齐笑了。 和离之事,是由林太太出面去和凌老太太说的。 原本第一次去的时候,凌老太太还显然松了口气,言语间也有几分同意的倾向。 谁知第二天的时候却生了变故。 凌府传来最新消息,坚决不同意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妹纸们!!看到希望的曙光了木有? 第57章 友人 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杜九娘正帮林太太整理药材。俩人一对视,都笑了。 不过一天而已,凌家的态度怎就如此坚决了? 还不是为了钱! 凌老太太和靖国公觊觎杜九娘的田产铺子已久,本以为她人在林家,赶紧和离的话就能私吞了她的财物。结果那些人在她院子里翻了一天,却发现她早已将自己值钱东西转移带走。 爱财如靖国公和凌老太太,能不暴躁吗? 其实杜九娘当真“冤枉”了靖国公母子俩。 虽说钱财也是原因之一,却只占了一半的分量。还一个重要的理由是杜九娘没有料到的。 想当初她在凌家的时候,诸多侍妾十分和谐,友爱共处。 可杜九娘要和离的消息一传出去,大家就都不对劲了。 仅仅一天的功夫,就发生了两个姨娘因为一块布吵起来、三个通房由于一盒胭脂掐架、四个侍妾为了争夺晚上的过夜权而大打出手的恶劣事件。 这还只是动静闹大了的,其他那些个明嘲暗讽、指桑骂槐事件更是不计其数。 当家主母不在了,丫鬟婆子事无巨细都只得向如今在府里当家的凌老太太汇报。 偏偏国公爷院子里不断有新消息传出来,老人家烦不胜烦,连好好考虑侧夫人腹中孩子到底要不要的心情都没了,急急让人将国公爷叫了过来,命令他速速赶走大半的侍妾。 “你若还想让这国公府支撑下去,首先就要后院安宁!后院不宁,你如何用心外面的事情!” 靖国公一向对自己的魅力值很有信心,故而觉得凌老太太是小题大做。 不就是些侍妾吗? 只要他往院子里一站,她们还不得一个个地乖乖排好了队等他轮番宠爱? 直到回了院子,他才知道凌老太太所言非虚。 在女人堆里劝架,根本不是人做的事情。 可是这些美人儿各个都是他的心头肉,舍了哪个他都不愿意。 望着明争暗斗的侍妾们,靖国公抹了一把辛酸泪,仰天长叹:大家到底还能不能一起好好玩耍了? 于是他暗下决心,不管用什么手段,杜九娘这个正妻,必须得想办法弄回来。 可任凭凌家人送去言辞如何恳切的信件,林家也始终淡定如初,坚定了信念死活不松口。 凌老太太熬不住了,遣了人来问林家要人。 结果林太太平平淡淡一句“许久未见外甥女儿了,要留她多住几日”就将人给打发了,来人连杜九娘的影子都没见到。 几次三番后,凌老太太竟是亲自来了林家,端着架子指名点姓说要让杜九娘来伺候。 林老太爷捻着胡须一脸痛心地说道:“九娘最近染了风寒,需得在府里调养几日。不过既然您老那么急着要见她,老夫便叫她一叫。”作势唤来丫鬟,说去请表姑娘。 凌老太太一听是风寒,悚然一惊,生怕被传染了后自己这身子骨扛不住,连道:“不用不用,既然她病了,就好生养着。”立刻起身告辞。 马车行到半路,才忽觉许是被人骗了,却也不想回头去寻——万一是真的呢?被传染了风寒可不是小事! 一来二去地,林家依然不动如钟,凌家渐渐慌了。 这一天,就连靖国公都亲自到了林家来。 林公子和林姑娘得知消息后,立刻赶来稳住杜九娘,生怕她会忍不住露面去和他吵架。 “妹妹莫怕。你好生在府里待着,他们便不能拿你怎么样。” “他们就算想怎么样,本姑娘也不会让他们得逞的!”林姑娘在一旁撸起了袖子,作狠毒状,愤愤说道:“靖国公府已经大不如前,再怎样横行霸道,也不敢硬闯林家。姐姐只管安心待在这里,他们一日不同意和离,咱们就一日不放你出门!” 杜九娘被林姑娘那模样逗笑了,说道:“好好好,我就在府里安心待着,等你帮我将事情搞定了再出门去。” “这就对了!”林姑娘自得地道。 她生怕杜九娘只是说说而已,临走前又特意叮嘱了句:“我瞧着那些人不妥当,你可千万不要出门。万一被他们给掳走了,我们可不好将你抢回来。” 杜九娘忙连声答应着将她推出门去,“你说的我可都记住了,你就忙自己的去吧。” 待到再次独自一人时,她又默默点开面板,继续无意识地来回戳着。 没有新任务。 没有声响。 没有……任何动静。 她关上面板,略微焦躁地来回走了两圈,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脱离凌家是她自己的选择,就算系统现在不认同,她也要坚持下去。 慢慢来,事情……总会有转机的。 如此又过了几日。 这天晌午,周四娘来寻杜九娘,说是院子后头的花开了,想摘上几朵来插到瓶子里,让杜九娘陪她一起去。 她说的那片小花圃,杜九娘是知道的。 那里本是偏门旁的一块空地,林太太看它空着可惜,就没事时随意撒了各种花种子进去,几个月后,就开了许多的花,姹紫嫣红。虽说比不上林老太爷自己花费大力气照料的那几个苗圃,却也极其惹眼。 如此年复一年,这花圃就也生机勃□来。 但凡在林府住着的时候,杜九娘每日都会去那边看看,偶尔也会摘几朵。 此时见周四娘邀她同去,杜九娘便道了声“好”,又问:“要不要叫上妹妹?” 周四娘笑道:“不用了罢。她每日里缠着你,我都和你说不上一句话。难得我们有独处的时间,可别叫他人给搀和了。” 杜九娘就也作罢。 两人遣走丫鬟,拎了小花篮去往那边。 杜九娘正眯着眼边走边享受着和煦的阳光,就听周四娘忽然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幸运。” 想到自己被系统丢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杜九娘哂然笑道:“有吗?” “当然是了。你生来就是伯府家的嫡出姑娘,林家的表姑娘。外祖父、母亲喜欢你,妹妹喜欢你,夫君喜欢你,一家人,全都喜欢你。就连……”周四娘顿了顿,“就连凌家人也舍不得你。你不知道,我多羡慕你。” 杜九娘张了张口,最终轻声说道:“是么。” 一抹艳黄跳入眼中,花圃已近在眼前。 杜九娘扬起笑来,拉了周四娘,说道:“你看今年的菊花开得特别好,可见是专为迎接你的。” 周四娘甩开她的手,说道:“你怎知是欢迎我的?或许是欢迎你的也未可知。” 杜九娘察觉出不对,上下打量着她道:“你这是怎么了?” 周四娘随手扯下一朵菊花,递到杜九娘面前,问道:“你觉得这菊花可漂亮?” 杜九娘抿了抿唇,不说话。 “你应该是觉得它很漂亮吧?在你的眼中,有什么是不漂亮的呢?桃花,杏花,梨花,什么花都能入得了你的眼。可我不同。我单单喜欢兰花。”她盯着院墙上方,浅浅笑着,“你可知兰花的好处?孤傲,幽香,看上去极其的冷,却透着凛冽的香,让人无法忽视。” “我这辈子,最爱的便是兰花。”她目光灼灼地回过眼,说道:“九娘,如果有这样一个男子,如兰般沁人心脾,你说,我该如何忘得掉他?” 杜九娘一愣,问道:“你什么意思?”后又恼怒起来,“你这样说,置表哥于何地!” “嫁给他不是我的错!明明是你!是你安排了这门亲事!” 周四娘双手用力一把扯烂那朵菊花,将碎末尽数砸到杜九娘脸上。 见杜九娘脸上沾染了许许多多的黄色渣滓,她呵呵笑了,“你先是安排了这门亲事,让我没了机会,如今又开始闹和离……你为的是什么,我一清二楚!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你说亲事是我故意安排的?你说……我和离是为了旁的事情?” 不可置信地看着暴怒的周四娘,杜九娘静静地抹去脸上的菊花残瓣,“你当真是太高看我了。我做事情一向自私自利,对我无益之事,我压根不屑去理。” 望着地上残落的菊瓣,她笑了,“虽说孤傲幽香极好,但清雅高洁却半分也不输他。不过……后者再美,你已是配不上了。而前者,应当是压根不会理你的罢!” 周四娘恨极,扬手就要打过来。 杜九娘一把抓住她手腕,猛力往旁边一甩,将她扯了个踉跄。 周四娘刚刚稳住身形,两人正冷冷对峙,突然,花圃边的偏门“吱嘎”一声被人拉开,有三人放轻脚步进入府内。 杜九娘没想到偏门竟然没落锁,见到三人的一瞬,电光石火间她竟是有些悟了,便突然发力将周四娘猛地一推。待她踉跄着后退之时,杜九娘忙拎起裙子快速朝里面跑去。 “快追!若是追不上,你们可就是要被靖国公打死的!”周四娘低声喝道。 三个刚进来的婆子一身短衫打扮,手脚粗壮力气十足,见状忙大跨着步子朝杜九娘追去。 杜九娘边高声喊着“救命”,边急急戳开面板,选中一个技能,毫不犹豫地朝后丢去。 却……失败了。 而她的叫声,也消失在空旷无人的偏院内,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她毫不气馁,喊声不停脚步不停,又丢了几颗药过去,却依然没有效果。 听着身后粗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杜九娘只得拼了命地朝月门跑去。平日里轻巧漂亮的绫罗裙衫,总是挡着她的步子让她无法肆意放开,如荆棘般惹人厌,而那绣花鞋底,也是轻软得过了分,每一步都能感受到青石板上零星散落的石子的形状,硌得生疼。 虽说尽了最大的努力,可是眼看着离月门还有七八尺距离的时候,她还是被那三个婆子追了上来,围成一圈堵在了中央。 杜九娘气喘吁吁,用袖子拭去额上的汗珠,说道:“你们装作没看见我,我给你们每人三十两银子。” “太太,不是银子的问题,是国公爷下了死命令让奴婢带您回去。”一人为难说道。 另一人沉默片刻,低声说道:“奴婢的老子娘,还有两个孩子都在国公爷手里。求太太不要为难奴婢了。” 第三人用胳膊撞撞她,扬声道:“说甚么呐!”又陪了笑脸,“太太您还是回去吧。国公爷和老太太都说了,只要您回去,前些日子的事情就当作没发生过。” 杜九娘还在扶腰粗粗喘息着,婆子们却不敢耽搁,边说着“对不住”边架着她往外走,任杜九娘掐、打、踢,丝毫不为之所动。 周四娘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当杜九娘经过身边时,她神色平静地将偏门的钥匙丢到门旁的草丛中,说道:“你偷了钥匙悄悄回凌家,当真是辜负了我们一家的期望,你对得起谁?”忽又笑了,“不过,对不对得起,都不重要了。国公爷答应过我,再不会让你同林家人见面。” 杜九娘极轻蔑地哼了声,“你以为你的计策万无一失?果然是温室里长大的花儿,以为使些小伎俩就能成事。你,还太嫩了些!” 两人共处的昔日点滴浮现在脑海中,杜九娘自嘲地摇摇头,轻笑着说道:“这个世上,我亏欠的人甚多。可有一个人,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到头来……” 她嗤了声,顿了顿,朝着身边的三个婆子怒声呵斥:“你们大胆!谁允许你们这样待我的?我自会用两只脚行路,怎还需要你们搀着?” 她积威已久,三人到底还是怕她,闻言不由得一起停了步子。 迟疑片刻,为首的婆子终是点了点头,其他两人就将她松了开来。 杜九娘整整衣衫,稳步朝外行去。 周四娘畅快说道:“后会无期。” 杜九娘“呵”了声,说道:“后会必然有期。但……”她顿了顿,缓缓说出四字:“……恩、断、义、绝。” 杜九娘闹和离的时候,庄肃郎正在外地办差。 这日,他正在书桌前翻看一本卷宗,有小厮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连声说着自己有要事禀报。 庄肃郎早已吩咐过,处理公务时任何私事都要延后,闲杂人等不得打扰。 此时他便很随意地朝身边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就将小厮拎了起来。 眼看自己就要被随手丢出去,小厮忙高声喊道:“大人!大人!消息!画上那个姑娘!不不,太太!” 庄肃郎手里握着的那本卷宗瞬间被捏出了折痕。 他头也不抬,简短丢下两字:“快说。” 小厮哀叹着为什么运气那么差、怎么就抽签输了,重新落地后赶紧麻利地噗通跪下,期期艾艾将杜九娘闹和离的事情东一块西一块地给讲了。 庄肃郎将消息拼凑起来后,案卷上的字便再也入不得他的眼。 片刻后,他索性将案卷一丢,绕过书案朝门外行去。 刚走了没几步,另一个小厮匆匆赶来,使劲咽了口吐沫,清了清嗓子,十分艰难说道:“大人,最新、新消息,那位太太,又被国公府捉回去了。” 庄肃郎立在那里,不动如山。 后来的小厮慌了,说道:“本来应该是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声音却是越来越小。 庄肃郎静默半晌,最终低声说道:“林家人待她极好。唯一的疏漏……应当是那个周家的人吧?” 他侧首看向那侍卫。 此人正是当时在程家时帮他赶车的车夫。 庄肃郎并未让太多人知晓他一直在关注杜九娘,知道这一点的,惟有屋中三人。故而杜九娘的消息虽时有传来,却并不详尽,只是夹杂在极多的信息之中、偶有一两句提到罢了。 侍卫说道:“应当是那周四娘无疑。当初在程家时,她就能搭上凌老太太与之合作陷害杜九姑娘,想来这次再做,应当更为得心应手。” 庄肃郎静静听着,细思半晌。 到最后,他竟转回身去,一撩袍子,又端坐到桌案前,认真看卷宗了。 两个小厮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斗着胆子问道:“大人,您不急着回去?” 庄肃郎也不说话,只食指轻叩着桌案,淡淡地扫视了他们一眼。 三个人齐齐神色一凛,故作淡定地退出屋去,又急急地从外面关上了门。 待到人都走尽,庄肃郎方才将手中案卷猛地拍到桌上。 回去? 那女人的本事,他是最清楚的。 她不仅能跑出凌家一次,只要她乐意,还能想办法跑出去第二次、第三次……哪里需要他去多管? 和离这样大的事情,她都半点不肯说与他听,就这样信不过他? 亦或是……就算和离,她也未曾想过与他…… 他烦躁地一拳砸在桌上。 这样任性的女人,管她作甚?! 她会怎么样,他可是半点也不在乎! 作者有话要说: 就算是系统那坑货没法帮忙了,九娘肯定还会想到办法救自己的~ 谢谢 女王t 投的雷~ !~~么么哒~~╭(╯3╰)╮ 今天更得有些晚了orz 第58章 激将 杜九娘一回到凌家,就和凌老太太约法三章。 第一,省去每日的晨昏定省。 第二,靖国公晚上不可在正房过夜。 第三,侧夫人的孩子若是生下来了,让她自己养着,她杜九娘没那闲心去哄孩子。 凌老太太初时不肯,做张做势地在那边按着额角满脸痛苦,只说自己头疼不已无法思考。 杜九娘在一旁端坐着,根本不睬她,只静静地喝着茶。 三盏茶饮尽,她见凌老太太还在那边不肯给个准话,就露出十分关切的样子来,问道:“要不然唤个大夫来给老太太瞧瞧?”说着便将蔷薇叫来,就要吩咐她去请人。 一听杜九娘吩咐去请的是城里头最贵的名医,凌老太太十分肉疼,只得慢慢收了势,却也不提那约法三章如何。 杜九娘并不急在一时,见状便不耐烦多待,起身就要离开,结果刚走两步就见靖国公掀了帘子进屋。 “娘子你来啦?娘子你这是要去哪?娘子你别走啊!”靖国公见杜九娘绕过他准备出屋,忙扯着嗓子连声唤道。 “让她走让她走!”凌老太太抖着那张约法三章气道:“哪有做媳妇儿的写出这种东西的!” 靖国公唤住杜九娘,扯过那张纸粗粗扫了一遍,试探着问道:“若是不答应会怎样?” “我自管好我自己,吃好喝好睡好便罢,其他的,与我无关。” 靖国公早就被后院女人们折磨得心力交瘁了,甚至连个安稳觉都没的睡。如今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将杜九娘给盼了回来,他可不希望她当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 仔细琢磨了下这些条款,看着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而且第三条里杜九娘甚至将几个月后的事情都考虑进去,显然是不打算离开了,靖国公很是心花怒放,爽快地签了字又按了手印,全部弄好后,妥妥当当地交到杜九娘手里,完全无视一旁凌老太太的明示暗示。 “有娘子在,为夫就安心了。”靖国公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哈欠,亲手给杜九娘撩了帘子,亲自送她出了屋。 可怜凌老太太,丈夫在时得听丈夫的,好不容易熬到丈夫去世了,儿子又能拍板做决定了,登时气得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吓得岳妈妈忙抚着胸口给她顺气。 侍妾们都在屋外等着杜九娘。见她出来了,哗啦啦一帮人就都跟在她后头,往院子行去。 “你们觉不觉得,太太这次回来,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兰姨娘悄声说道。 “有么?我倒不觉得。”风姨娘不甚在意地说道。 “或许是因为太太性子柔和了些罢。”柔姨娘迟疑着说道:“往常小丫鬟们做错了事情,太太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如今却是笑笑就过去了。” 娇姨娘白了她一眼,说道:“柔和?你哪只眼看出来柔和了的?懒得多管和好脾气能一样?太太这是想开了!” 说归说,她心里倒是有些忐忑。 她还记得杜九娘刚回来时的样子。 当时杜九娘刚从马车上下来,侍妾们便一窝蜂地涌了上去。但是杜九娘只神色淡淡地扫了她们两眼,什么也没说。 直到走到里面看见她时,杜九娘方才眼睛一亮。 “你怎么没走?” 她福了福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只要太太一日还是太太,奴婢就不走。 她还记得杜九娘当时惊讶的神情。很复杂,她描绘不清。但是她记得真真切切,杜九娘当时笑了。 百花楼里长大的人,又怎会识不清真笑假笑? 见杜九娘开心,她就也松了口气。 只是,杜九娘回来了这么些天,她只见杜九娘真心笑了那么一次。 “姨娘,娇姨娘……” 她猛然回神,啐了口,道:“瞎喊什么呐,叫魂呢?” 小丫鬟缩缩脖子,说道:“太太叫您进去呢。” 娇姨娘这才注意到已经进院子了。挥挥帕子将小丫鬟撵走,她正了正神色,这才朝正屋行去。 屋内只有杜九娘一人。 她正翻看着一件粗布衣裳,见娇姨娘进屋了,就随手将衣裳搁到一旁,问道:“侧夫人最近如何?” “已经有些显怀了,吃得好睡得好,心情看上去也好了不少。” “李大人的事情,嘴严实点,先别让她知道了。左右……等胎再稳些再说。” 前一日大理寺的人将李大人“请去问话”,到现在都还没出来。这消息是娇姨娘出门的时候打探到的,靖国公并未说起,故而府里大部分人都还不知晓。 “嗯。”娇姨娘敛了笑,呆呆站了会儿,“有个孩子当真是好,管他孩子的爹是谁呢,孩子生下来就是真真切切自己的亲人,其他都不重要。” 她话语中难掩失落与羡慕,杜九娘便道:“你也会有那样一天的。” 娇姨娘想想,开心起来,“托太太的福。” 杜九娘就也笑了。只是等到娇姨娘出了屋,她的笑容便立刻消逝不见。 昨日娇姨娘说到的消息很多,拉拉杂杂一大堆。 其中还一个引起了杜九娘的注意:大理寺的庄大人,又升官儿了,这次是大理寺的左少卿。 庄肃郎的仇人是谁,杜九娘已经知晓。 如今他已官至正四品,而李大人又那么巧落到了他的手里…… 凌家,不能久待了。 …… 靖国公与李大人交往甚密,自从李大人入狱,靖国公府的处境也微妙起来。平日里交好的人家,路上看见了也只拱拱手打个招呼就匆匆离去。 靖国公刚开始还不以为意,只当那些人是小题大做。直到他被刑部的人请去一次后,才难得地幡然醒悟、开始关注起时局来,便三天两头地不在家,时时出门去打探消息。只是知道得越多,他就越提心吊胆。 眼看靖国公与凌老太太镇日里愁容满面,杜九娘却是真正开心起来。 因为她逃走的最佳时机,终于来到了。 ——以靖国公府如今的状况,靖国公母子俩关注点已经转移到了自身安危上面,再不会时时刻刻提防着她。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这日,听闻靖国公去了凌老太太那里,杜九娘便也跟着去了。 母子俩本在悄声细语地担忧着府里的状况,见杜九娘来了,齐齐改了口,硬生生谈起了花草。 杜九娘偏不如他们的意。 她做出好奇的样子来,说起李大人,“据说已经定刑了?会砍头吗?”又低声喃喃自语:“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连累国公府。” 凌老太太的声音尖利起来,“女人家的,管好内院的事情就行了,问这许多作甚?再说了,我们凌家不同于那破落的李家,咱们是公府之家,哪就那么容易出事了!”由于声音太大刺激到了喉咙,她忍不住掩口咳了几声。 杜九娘心中冷笑,偏要做出松了口气的模样来,颔首说道:“那就好。我生怕咱们被李家牵连出事,本打算去山寺上香、求菩萨保佑,如今看来,倒也不用了。” 靖国公不耐烦道:“求那些有何用?李家不也是年年去庙里捐香油钱,不还是出了事。” 杜九娘看了看凌老太太,见她压根就没仔细在听,便重重叹了口气,说道:“也是。李家可是高门大户,他们做了后都没见成效,我们自然也就没必要再试了。” “你懂什么?李家那样的,怎能和咱们凌家相提并论?”凌老太太斥道,又想了想,问杜九娘:“你且说说看,你想求什么去?” 杜九娘说道:“自然是求家人康健、家宅安宁了。我本想着,佛祖慈悲,定然会保佑我们事事顺心的。可李家太太那样诚心都没用,我也……” “管他们作甚?不过是个科举考出来的昏庸官员,怎能和我们这样的袭爵之家相提并论。他们做不成的,我们却是必定没问题!”凌老太太说着,神色和顺了些,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 靖国公却不同意。 “求神拜佛的人多了去了,刑部和大理寺的人还不是年年增多!”他狐疑地看了杜九娘一眼,说道:“你该不会有其他打算吧?” “我说没有,国公爷会信吗?”杜九娘嗤道:“万事由国公爷做决定。既然国公爷信不过我,这事就这样算了罢。” 她这话一出口,凌老太太不乐意了。 这些日子以来,靖国公虽事事都寻她商量,实际上她的意见这个儿子半个字都没听进去,最后仍然是按照他自己的想法一锤定音。 眼看靖国公又要拍板决定此事,凌老太太面容一整,沉声说道:“这事我说了算。过几日选个好时候,咱们就去寺里上香。” 靖国公忙道:“母亲,此事需得……” “这是内院之事,哪有你插手的份儿?” 凌老太太瞪他一眼,见靖国公憋着气说不出话了,凌老太太甚是满意地点点头,极难得地对杜九娘笑了下,说道:“就这么说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囧……晚上写着写着……睡着了…… 后来醒了再接着写,结果现在才写够一章。。。 下一章就是策划跑路了,嘿嘿~~~~ 第59章 庄大人的要求 京郊外有座东山,东山向阳处树林密布郁郁葱葱,其间有座小寺庙,东山背阴处是悬崖峭壁,崖下有条大河水流湍急奔腾而过。 杜九娘去上香的地方就选在了东山上的那家寺庙。 靖国公听说时有些犹豫,“寺庙那么多,你怎地选了个这么偏的?” 杜九娘十分诚恳地说道:“那里山灵水秀,许愿时必定能灵验许多。” 靖国公难得地动了下脑子,还是有些踌躇,“当真?可你以前对这些并不在意。” “那是以前,”杜九娘幽幽地叹了口气,“如今国公府风雨飘摇,我身为国公府的一份子,自然也要尽我的一份绵薄之力。”语毕,又哀愁地看了靖国公一眼。 靖国公最吃这套。 对上杜九娘无限怅惘无限幽怨的眼神,他立刻好感度信任度爆表,当即感动说道:“娘子,你果然最是贤良。那就定下这里吧。” 杜九娘不动声色避开他伸出来的手,笑得羞涩无比。 旁边的凌老太太听了,赞道:“那地方我去过一次,隐约有些印象,是个灵秀之地。”说着,忍不住咳了几声。 杜九娘一脸担忧地说道:“老太太身子这样,怕是受不得风吹。国公爷这几日事务繁忙……不如,这次就我独自前去吧。” “看来是要如此了。”凌老太太拿过帕子擦擦鼻子,靠在榻上虚弱说道:“也不知哪个不长眼的,开了窗户后竟是忘记关了,不然我也不会被夜风吹了一夜受了风寒、无法与你同去了。” 杜九娘不急不缓地附和了几句,就转了话题,与他们商议起日期来了。 到了那日,天刚蒙蒙亮,靖国公府外的巷子里就传出了马蹄踏地的得得声。 之所以出来得那么早,冠冕堂皇的理由是怕误了时辰,其实是靖国公怕被旁人看见。 ——若是京中人知晓堂堂的国公夫人出行才不过使了四辆马车,怕是都要笑掉大牙了。 但杜九娘不在乎。 她巴不得人少才好。方便行事。 这座寺庙,杜九娘几年前就去过,只是当时她还未嫁,是与林太太她们一同去的。 如今再来,往日之事历历在目,心里倒是当真多了一分怅然。 前些日子她被关在凌家不得出门,林家人去寻过她。靖国公府的人果然守信,一次次将林家人挡走,压根没让杜九娘去见。 杜九娘本想试图见面,后想到国公府这样的态度,定然是不肯和离了。既然如此,自己到底是要走的,到了那时林老太爷他们少不得还要伤心一回,何必呢? 就也只得忍着不动,却还是吩咐了兰姨娘道:“你去老太太那边时,若是得空,帮我和舅母说,往后……不要再来了。” 书生一旦碰上强盗,就算言语再犀利,也是无用的。 林家人世代为医,性子最是温和,又怎会是无耻的凌家人的对手?来了也不过是白白惹了一肚子气回去,得不偿失。 林太太她们肯一次次前来,说明她们到底还是信她的,这就够了。 至于周四娘那边…… 不管怎么样,回家之前,定会想了法子向她好好讨教一番! 虽然国公府已经破败,但到底身份在那里。杜九娘到后,小寺庙的住持大师亲自出来迎接。 大师身材高瘦面庞黝黑,平日里看上去有些凶,但是微微笑着的时候,脸上的皱纹聚在一起,瞬间变成了慈爱的长者。 他竟然还记得杜九娘。 “昔日施主无忧无怖,贫僧印象深刻。” 杜九娘道了声佛号,边走边向大师请教一番后,就自去里面上香了。 待到中午用完斋菜,她提议去山上走走。 林妈妈不同意,“这山那么偏,后面又是悬崖峭壁,看上去很是危险,太太还是不去为好。” 杜九娘笑道:“这里风景不错,又难得来了一次,不到处走走着实可惜。”语毕,就自顾自朝着山寺后的山顶走去。 林妈妈看着她消瘦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并未再多说。 旁边的岳妈妈见她一脸担忧,笑道:“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也来过这儿一次,对这里的风景记忆犹新,不说别的,单单那日落、日出时的景象,就没见过比这里更好的。” 林妈妈慢慢宽了心,两人边说着,边远远跟在跑得欢畅的杜九娘身后,朝山顶行去。 眼看就要到达目的地了,突然,山顶上传来一声凄厉的惊呼,紧接着,有碎石子哗啦啦滚落山崖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慌,再顾不得说话,急急朝着山顶行去。 后面的四个小丫鬟忙跟着跑了过去。 大家一上到山顶,就见崖边半横着的矮树树枝断了一半,剩下的半截挂着块布料。 径直朝那矮树走去,林妈妈死死盯着布料,半晌,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岳妈妈将布料拿下来,又看了看矮树旁缺的一块泥土,见那痕迹像是有人踩过后不小心滑下去所留,沉默了下,声音低沉地说道:“大家赶紧找!快找!” 有小丫鬟就哭了出来,“太太……太太不会出了甚么事吧?” “掌嘴!”林妈妈嘶声喊道:“那种话也是能随便说得的?” 杜九娘在巨石后远远看了她们一眼,急急脱下缺了一角的裙衫,露出里面早已穿好的男式布衣,又将裙衫卷成一团,拿出怀里备好的布巾裹起来背到背上,再赶紧从面板上取出了一双男式鞋子穿好。 拔下钗环放到袖袋中,又拿出根木簪子将头发全部束到头顶,再拿起泥土朝着脸上匆匆抹了一把,眼见林妈妈她们要寻到这边了,她忙寻了旁边那条极其陡峭几乎没人会走的小道,慢慢地往山下爬去…… 靖国公府内。 书房中,正有两人一坐一立。 奇的是,立着的是个超一品国公爷,坐着的却是位四品官员。 官员饮了口茶,淡淡说了句“极好”。 国公爷用袖子擦了把额头上汗,笑道:“你喜欢就好,你喜欢就好。” 官员刚刚露出个浅淡的笑容,国公爷立即松了口气,话也多了起来:“这是庐山云雾,贱内最喜欢的,今日她出了门,我才能偷偷拿出来给庄大人你……” 庄肃郎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靖国公急忙说道:“这是好茶!实实在在的好茶!你表嫂最爱捣腾这些东西,假不了!” 庄肃郎砰地将茶盏扣到桌上,慢慢站起身来,负手踱到靖国公面前。 他身材挺拔,低眼望着矮他一头的靖国公,颇有点居高临下藐视的感觉。 靖国公在他的注视下,有些扛不住似的缩了缩头,试探着说道:“李大人那事儿……” “我来这里不是因了李大人之事。”庄肃郎沉声说着,嘴角微勾,“不如,我与国公爷谈谈孟御史?” 靖国公腿一下子软了,忙摸了旁边的椅子坐下,眼神乱瞟,说道:“孟御史不是早就因病去世了么?与我何干?” “哦?庄某倒是听说,孟御史的死与国公爷脱不了干系。” 他说得轻轻巧巧平静无波,靖国公却着实吓出了一身冷汗。用手抹了把脸,干笑着说道:“怎么会,怎么会。” “还有一事……”庄肃郎顿了好半晌,眼见靖国公的汗顺着下巴滴下来了,才道:“我那儿有封信,好似是靖国公写给六皇子的?” 一听到“六皇子”三个字,靖国公傻了眼。 六皇子年前小小地闹了一场后,被皇帝给软禁在六皇子府,禁足了。 虽然对外声称的缘由是六皇子不听从皇帝的训诫,但实际上六皇子暗中做了什么,庄肃郎和靖国公心里都有数。 与谋害御史有关,已经足够丢掉爵位了,但毕竟是国公,命或许还能保得住。 可若是与试图谋反的皇子暗中有密切的关系……那可是够株连九族的! 靖国公腿一抖,椅子也坐不住了,差点溜了下去,忙扶住旁边的桌子腿儿稳住身形,谄笑道:“怎么会?庄大人您搞错了吧?我怎么会和六皇子扯上关系呢?”暗暗将那些怂恿他写信的幕僚咒骂一番。 思及幕僚……他记得那些信应当已经全被六皇子给烧了,又怀疑道:“表弟,你该不会是在诓我吧?” 庄肃郎轻挑眉梢,“是吗?那信上的笔迹,看着与国公爷的着实相像。既然如此,那庄某告辞,再去寻几个同僚一同查看一番,断不能冤枉了国公爷。”作势要走。 靖国公彻底坐不住了,大急之下一不小心溜到地上跪坐了下来,可惜腿软站不起来,忙伸手揪住庄肃郎的衣裳下摆,哭诉道:“表弟明鉴啊!我统共就给六皇子写了没几封信……不,不,不,表哥我效忠吾皇,从始至终就没什么外心啊!” 他鼻涕一把泪一把,庄肃郎厌恶地撇开脸,将衣裳从他手里狠拽出来,说道:“前一桩事,证据确凿、同僚都已知晓,无法隐瞒。但是后面那件……如今只我一人知道,或许可帮你遮掩一二。不过,有个条件。” 靖国公忙用袖子擦擦鼻涕眼泪,眼睛晶亮地道:“你说,你说,什么条件都可以。” 庄肃郎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要杜九娘。” “啊!这个事儿好办。”靖国公大大松了口气,抖抖衣裳,扶着桌子慢慢站了起来,点头哈腰地对庄肃郎说道:“她去寺里上香了,过几天就回来。庄大人您什么时候方便,我就把她送到您府上去。” 庄肃郎一怔,拧眉看他。 靖国公急忙唤人,喊道:“去!立刻把太太从寺里叫回来!越快越好!” 他搓着手看庄肃郎,了然说道:“原来庄大人等不及啊!可以理解,可以理解。虽然九娘姿容算不得极佳,但是那小性子可当真是百年难遇一个……先前李大人将我家侧夫人要去玩了几日,也是看中那丫头的样貌和小性子。” 庄肃郎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心头燃起滔天怒火,气得手都抖了。 他正待开口,屋外却传来下人们的惊慌叫声。 “国公爷!国公爷!不、不好了!太太她、她坠下山崖了!生死不明!” 庄肃郎只觉得眼前一黑。扶住墙缓了下神后,再顾不得什么尊卑礼法,当即一脚朝那猥琐之人狠命踹去,跌跌撞撞冲出了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啊哈哈哈~~作者君真是太亲妈了! 等着的妹纸们抱歉了!这两天的更新时间实在无法确定,因为能码字的时间不固定。orz 周二开始就没问题了,尽量晚上八点左右,最晚也不会超过晚上十二点。 握拳! 第60章 他们绝壁是抓错人了 “情况如何?” 书案前的人垂眸盯着桌案,单手支颐,一指轻敲扶手,平静地问道。 他语调随意姿态慵懒,书案另一侧站着的四个人却丝毫不敢大意。面面相觑后,谁也没敢吱声。 庄肃郎挑眉看他们。平日里深如幽潭的黑亮眸子,已有了血丝。 “怎么?怕了?”他随手从身后架子上抽了本案卷,丢到四人面前,“这些案子都是我审的。你们看看上面用的刑,喜欢哪一个,尽管挑。” 大理寺最有名的用刑高手所使用的刑罚,随便拿一个出来都是能震慑八方的。眼前这几位虽然向来胆儿肥,但那些胆量在这些招式面前必然不够用。 于是几人就齐齐抖了腿。 其中三个人两两对视一番,轻轻点了头,猛然用力,将中间一人推上前去。 被伙计们出卖的那人踉跄了下扶住桌案边儿好不容易站稳,抬眼一看,正对上庄肃郎凌厉的眼神。 暗暗唾骂了同伴们一句,他哽着喉咙万分艰难地说道:“回二当家的,尸体……哦不不不,人,人……没找到……” “是人没找到呢,还是尸体没找到?” “都,都没……” 庄肃郎抄起手边茶盏猛力朝地上摔去。 “砰”地猛烈撞击声响后,接着响起的是他平静无波的声音。 “活人寻不到也就罢了,怎地找个尸身也不成事?我说过,就算死了,也死、要、见、尸!” 明明听上去是正常的调子,四人却全身发抖心里发颤。 最边上一个瘦高的人大着胆子说道:“二当家的,不是咱们没找,咱们当真尽了力了,京郊分寨的兄弟可真是全都出马了。刚刚大当家的也说了,真的是……是没找到啊。” “是啊,”大当家的缩着肩膀说道:“咱们还联合了水贼兄弟们,从上游摸到了下游,又从下游摸回了上游。来回四趟。如今方圆百里内三斤以上的鱼都被咱们刮了一遍儿了,确实没看见人啊……” 又有五短身材的人低低说道:“说不定人家长了翅膀升仙飞天了也说不定。” “好,好,”庄肃郎冷冷说道:“找不到人,你就跟我说甚么飞天遁地的。与其想这些无用的,倒不如……” 他忽地顿住,轻轻侧头看向案边地面,喃喃说道:“飞她是没可能了,若是当真没有坠入水中……” 停了半晌,他慢慢勾了勾嘴角,又急急敛了去,面容一寒,咬着牙说道;“不会飞,水里也没,那必然是在陆地上了!” 他这几天来头一次笑,虽然是冷笑,也足够屋内众人松了口气,可依然是大气不敢出,在原地躬身立着。 庄肃郎拾起纸笔,匆匆勾画了个女子的全身像。 他正待唤人进来,稍作思量,又将画像揉成一团丢到案旁,另拿出张纸,粗粗勾了个背影。 能当上大当家的毕竟不是寻常人物。 旁边仨人还僵立着不敢动,他却是大着胆子凑上前去匆匆看了眼。 只一眼,他就震惊了。 “二当家的,您要找的不是个女娃娃么?怎么这个……” 庄肃郎淡淡看了他一眼。 他咽了咽吐沫,说道:“……这个瞧着像女娃娃也像身量小的男娃娃还有可能是身板儿直的老太太如果再神展开些还能像黑头发的老大爷……” 庄肃郎眯了眯眼。 大当家的腿一抖就跪下了,“小的嘴臭,小的胡乱说,二当家的您大人有大量可别……” “要的就是这效果。”庄肃郎低低说道:“谁知道那丫头会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法子来?” 扬声将贴身小厮唤进屋,他道:“你去把岳大人请来,就说上次他提的那个案子,我愿意亲自动手,不过,有一个条件。” 庄大人终于真正地笑了,“……我要向他借一些人。” 小厮领命下去后,四个山贼你看我我看你,脑袋飞速旋转半天,三角眼儿的那个终于恍然大悟,紧接着苦了脸,“我滴个娘诶,岳大人?那不是刑部尚书吗?听说,他老人家和二当家的住得挺近?” 另外三人跟着他齐刷刷去看庄肃郎。 “是挺近,”庄肃郎头也不抬用笔指指隔壁,“不用担心,屋子外还隔了一堵高墙。” 跑是来不及了。 四个山贼紧了紧衣裳,十分默契地灰溜溜地一同往屋中屏风后面钻去。 …… 从某方面来说,杜九娘这几日过得还真是相当不错。 有银子,吃住没问题;有路引——以前任务给的,要多少有多少,可老可少可男可女——行路没困难。 再加上一不用算计二不用费心,于是从精神上来看,她很是过了几天逍遥自在的生活。 可从*上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魂淡!走了这么多天,终于能吃上肉了!” 从京郊外一路步行,终于寻到临近的城镇后,杜九娘仰天长叹。 她本就寻好了最近的城镇,故而一离开东山,她就顺着山脚下往东南方向行去。结果,她忘记了古代最重要的特点——没马路。 坐马车坐惯了的她,这才发现在走一步就扬起一阵尘土的土地上行走是多么困难的事情。更艰难的是,当天下午她就迎来了一场小雨,成功地将“土”地给硬生生浇成了泥地,给她的步行生活带来了更为沉重的一击。 好在她走了十几分钟就路上碰到了好心赶牛车的乡间老大娘。 老大娘见杜九娘一个瘦弱的“小少年”孤身行走,母性大发,问清她是“来京城游玩的商户之子”,就带她回家里过了一夜。杜九娘唯一一双男靴这才免于身亡。 第二日天气放晴,老大娘需要忙自己的活计,杜九娘就也没再麻烦她,留下个碎银子就步行上路了。夜间在路边寻农户家安身,白日继续赶路。 如此重复了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到了城镇。 乡间农户寻常日子舍不得吃肉,养了鸡要留着下蛋,羊要准备喝奶,而猪那是过年才能杀的。杜九娘眼巴巴看着那些活蹦乱跳的小动物,心里痒痒得厉害,却也没开口说买一只来杀了吃,馋得眼睛都绿了。 而且这段时间,她一向和衣而睡,压根不敢在别人家洗澡换衣裳,于是乎,身上也是黏糊糊一片。 如今到了目的地,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找客栈! 她要吃肉!洗澡!换衣裳! 仙居客栈内,掌柜的正扒拉着算盘珠子算今儿一上午赚了多少银子。 “啪”地声轻响,一个碎银子被拍到了柜上。 “一间上房,外加醉虾卤肉红烧鱼烤全羊涮牛肚蒸排骨!” 一个少年扒拉着额前乱成一团的刘海,绿着眼睛苦逼兮兮地说道。 掌柜的瞅了瞅他,笑了,“客官,这恐怕是没法子的。” “怎么?银子不够?” “这倒不是,银子倒是够了。”掌柜的摊手说道:“您说的这些,咱们在京城是吃到过,可是咱们这儿地方小,没那么多的东西,想赚您这银子咱们也赚不到啊。” “那你们这儿有什么?” “酱牛肉,好吃着呐。” 杜九娘垮了脸,“那就这个吧。我要三份!” 心满意足地吃着牛肉,杜九娘暗暗做好了打算。 等会儿她去房间洗完澡换完衣裳,就在这附近转转。 这城镇颇小,京城里的人寻常不会来这里。先住上些时日看看情况,若是合适,她就也不走了。 不用多久,她就会找到好店面,当上小老板,出任掌柜的,迎娶高富帅,走上宅斗新巅峰。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吃饱喝足,她拍拍盛满肉食的肚子,唤来店小二,结了账后便准备上楼去房间。 这时门口一阵喧闹。 有好事的客人探出头去又赶紧缩了回来,“乖乖,一群官爷在外面,真是吓人。” 又有人去看,说道:“真的,那么多人,看上去官儿还挺大。”扭头问先前那人,“他们来咱们这小地方做什么?” 那人摇头说不知。 杜九娘被勾起了好奇心,恰好她离窗户也不远,就凑到窗户边瞅了一眼。 好家伙! 竟然劳动了刑部的岳大人亲自带了官兵来抓人? 犯事儿的得是多大的官儿啊! 杜九娘暗暗感叹着世道不安稳,负着手跟着店小二不慌不忙上楼去了。 洗完澡换好衣裳,她从窗户外瞅了瞅,没瞧见官兵的影子,便下楼出门,想要在附近了解了解民情。谁知不过走了一段路转了个弯儿,她就和一个当官儿的撞上了。而那人好巧不巧,正是岳大人。 杜九娘既然敢出门,自然是在脸上做了些改变。 两人打了个照面,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行了个礼,极其淡定地转过身,就朝原路返回。 刚走没几步,就听身后岳大人唤道:“你,那个小子,等等。” 杜九娘深吸口气,半侧过身子灿然一笑,“官爷有何指教?” “你不用回头,继续走几步,慢点儿走。” 杜九娘莫名其妙,继续朝前走着。 岳大人抖开一张纸,看看杜九娘的背影,又看看画像。如此反复三四次。 “来人啊!把他给我抓起来!” 气壮山河的指令发下去后,官兵们呼呼啦啦从四面八方的巷子里跑出来,聚成一大堆。 杜九娘看着围到她四周的官兵,愣了。 这是……要抓她? 可她一个“已故”之人,能犯下什么事儿啊? 这些家伙,绝壁是抓、错、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给九娘点蜡…… 她招惹了谁不好,偏偏招惹了咱们庄大人。 唉~~~这悲催的~~ 第61章 再次相见 “这位官爷,咱们现在是去哪儿啊?”杜九娘好声好气、锲而不舍地诚恳问道。 方脸汉子看着这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少年,欲言又止,欲言又止。 杜九娘继续十分诚恳地看着他。 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别过脸去。 杜九娘内心里气到翻腾倒海,却还得咬着牙摆出笑脸,暗暗想着怎么套出话来才好。 方才在巷子里被抓,无论她怎么挣扎怎么解释,岳大人都说要抓的人就是她。 “为什么!”杜九娘愤愤说道。 岳大人抖抖手里纸张,“这就是原因!” 杜九娘就把那张纸连同纸张的主人一同恨上了。 究竟是哪个杀千刀的胡乱描画,弄得那么像她?! 她一个平头小百姓大老远地跑到这儿容易吗? 花了那么多天的功夫,不过逍遥了一顿饭加洗个澡的时间,就要给带回去了…… 她不甘心! 可是现如今的状况…… 前后左右全是官兵车马,同辆车上还有一人在车内监视、一人在外面赶车,如此境况下,想要逃脱,颇有难度。 杜九娘深深叹了口气,只得继续套那看守之人的话。 可俩人这种情形反复好几次后,还是没有甚么进展。 终于还是赶车的壮实汉子实在听不过去了,撩开帘子凑过来说道:“小兄弟,你还是别费力气了,其实为什么抓你、抓你去何处,我们也不知道。” 方脸汉子随即叹气附和道:“是啊。”眼看杜九娘脸黑了下,他忽然想到一事,就又露出笑意,说道:“不过你放心,上头还没特意吩咐过,所以你去的肯定不是天牢。” 不是天牢,就不是死囚了。 杜九娘:“……” 他确定他这是在安慰人吗? 马车进了京城城门便一路往西,远离繁华地,往朱门高墙聚集处行去。 杜九娘想撩开帘子细瞧,每次刚碰到帘子,那方脸汉子就幽幽地望过来。她定定神,努力忽视起鸡皮疙瘩的感觉,努力置之不理,斗着胆子继续看了几回,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京城很大,她常去的不过是那几条街和几户人家。这个地方她从未去过。 稍稍回忆了下车子进城后行驶的方向,她大概推算出了这是哪一片地方,颇有些疑惑——这片区域应当是官员居住之地,与刑部大牢相去甚远。 他们带她来这里做甚么? 思量片刻没有得出结论,她却也释然了。 左右这种地方比大牢好逃出去许多,她该庆幸才是。 一下车,她就被黑布蒙了眼,直到进了屋,黑布才被打开。 等到将她关进屋子锁上门后,方脸汉子遥遥看见岳大人腆着肚子心满意足去见庄肃郎了,这才悄悄问那壮实汉子,“你说庄大人让咱们将这么个男孩子带过来,是整什么的?” 壮实汉子低声道:“庄大人的事情,岳大人都不敢管,你要怎么管?” 方脸汉子摸摸头,讷讷说道:“庄大人早过弱冠,如今别说妻室了,就连妾侍也没一个。而且刚才那小子……” “那小子怎么了?” 那张方正英武的脸难得红了下,“那小子瘦瘦小小、水灵灵的,眼睛一眨一眨的还很勾人。如今庄大人特意让人将他抓回来关进那么一间屋子里,我就想,庄大人该不会、该不会不喜欢……而是……” 壮实汉子一拍他的头,“整天乱想什么呐?”眼珠子转转,又顺势揽了他的脖子,“走,咱们先走,准备准备。等会儿岳大人也回去了,咱们想法子请他喝几盅去。” 方脸汉子听到顶头上司的名字,转身就想逃。 壮实汉子拼命扯了他,嘿笑着说道:“岳大人想挖庄大人的私隐已久,如今咱们给出这么个大好的消息,说不定就赏呢!”俩人就拉拉扯扯地离开了。 杜九娘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是被关在了个洁净的屋子里。 这里好似是个姑娘家的闺房,干净整洁,窗边有插着鲜花的青花瓷瓶,墙上挂着名士的花鸟山水画。桌上梳妆打扮用品一应俱全,墙边的箱奁没有上锁,打开来,竟是塞满了各色衣裳。 旁人的东西,好奇看一眼也就罢了,她是不会动的,就也没细瞧便合上了盖子,却在合盖子的瞬间,看到墙角处有几根细细的铁丝。 她拿起来看了看,仔细一想,便笑了。 入夜,月亮很亮。 房间里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不多时,咔哒一声响,片刻后,门被悄悄打开。 杜九娘伸头四处看了看,周遭静谧一片,半个人影儿都没有。 心中暗喜,她顺着墙边慢慢摸索。一路朝着最为静寂之处行去,避开了三个仆从打扮的人,转了几个弯儿后,她终于寻到了一处偏门。 远远见到它,杜九娘终于松了口气。正准备一鼓作气跑过去,突然,“啪”的一声从旁边传来。 这声音很轻,只是夜太静所以听得见。可是这种声音,杜九娘太过于熟悉。 那是酒盅放到石桌上的声音。 她悚然一惊,意识到这里有人,顿时僵立在了原地,不敢乱动了。 “哗啦啦”,有酒从酒壶流出落到酒盅的声音响起。 杜九娘默默听着,大气也不敢出,只转着眼睛四处乱看,想借着月光寻到那人。 模模糊糊有个身影,在树下看不甚清。 那人似是将酒一口饮下,又将酒盅搁下,又倒了杯酒。 如此几次后,杜九娘正思量着是在这里等他醉了后她再溜好,还是回到屋里睡一觉后半夜再逃更好,谁知这时,对方开口了。 “怎么站在那儿?不过来与我对饮几杯?” 听到对方的声音,杜九娘提到嗓子眼的心瞬间落了回去。 她哭笑不得地问道:“怎么是你?” 庄肃郎扫一眼月门一侧贴墙站着的人,看向杯中酒,说道:“怎么不能是我?” 见是他,杜九娘反倒不紧张了。 她四处看了下,随便捡了旁边的大石就坐了上去,喘着粗气用手扇着风,狠狠地瞪他一眼,“别告诉我人都是你派去的。” “那些都是岳大人的人。”庄肃郎一本正经说完,拍拍身边石凳,“过来。” 他仿佛有几分醉了,语气不似平常那般清清凉凉的,反倒是带了一点慵懒的意味,很是醇厚好听。 杜九娘借着月光眯眼看了看那离他极近的石凳,正义凛然地干脆拒绝。 转念一想,她又有些恼了,“既然是你,为何不早告诉我?何必让我担惊受怕,费了那么大的力气。” 庄肃郎望着杯沿,扯扯嘴角,“你这点担惊受怕算得了什么?你可知我这几日怎么过的?” 杜九娘这才发现他声音醇厚是因为带了几分沙哑。 想到她前些日子“诈死”,此时再听到他这番话,心里颇有些不自在,“哦”了声后,就有些接不下去了。静默许久,才又说道:“你既然知道我想逃,索性在房门口堵住我也就罢了,何必如此麻烦。” 他转着酒盅抬眸一笑,“你说,我为什么偏要在这里等你?那么多的院子那么多的门,我却偏偏在这一处门口等你?” 那么远的距离,她竟是莫名看清了他的笑容,顿时一哽,干笑道:“庄大人英明神武做事果决,我又怎能猜出你心思的万分之一呢?” 庄肃郎不说话,只静静凝视着她。 她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 等了片刻后。 “啊!今天月亮挺圆啊!”她顿了顿,指指来时路说道:“很晚了,我回去歇着。您自便。” 见他倏然起身,她忙不迭地拔腿就跑,却在刚到月门时被大力拉住。 踉跄后退两步,身子被扳了过去,又被猛力推到墙边。 硬硬的墙壁硌得肩背生疼,她吃痛,惊呼声刚刚出口,就被来势汹汹的热吻给堵了回去。 柔软的唇带着浓酒的凛冽香气,以从未有过的急切方式,直直侵袭而来。 她心中惊惧,挣扎着想要逃离。 他拨开她捣乱的双手,扣住她的下巴啃咬吸吮,终是耐不住她一直乱动,猛地欺身而至,用身体将她紧紧压在墙上。 背后是冰冷的墙壁,身前是他火热的身躯。 她动弹不得呼吸不畅,惊怕到极致,继续挣扎想要逃离。 他用力一顶,就有一物硬戳戳地碰到了她的腿间。 她被那东西的硬度和热度吓到了,急得跳脚,张口想要呵斥他,谁知唇齿刚刚张开,他却长驱直入,彻底攻占了她的唇舌之间。 浓浓的酒香瞬间将她侵占。 得以深吻,他却更加难以满足,动作更为急切热烈,又从她衣服下摆伸进手去,细细摩挲,向上探寻。 她想反抗,可他的手仿佛有魔力一般,去到哪处,哪里便会燃起一团火,烧得她身子发软,有力使不上。 她欲哭无泪,头昏沉沉的,正要努力弯起手臂试图将他的手推开,谁知他探索半晌不得要领,早已不耐烦,用力一拽,“刺啦”几声连响,白色的束胸竟是被他硬生生给扯了开来。 大手探上胸前柔软的瞬间,她浑身一麻,立刻僵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唔……小庄庄同学略急了些~ 不过,他定力应该是还不错吧?应该能克制住吧? 我们要对他有信心!【哪里不对 第62章 出手相帮 杜九娘十岁以后,连自个儿的亲妈都没再看到过她的裸.体,更何况是被人这样摸来摸去? 当即羞恼成怒,再顾不得其他,拼劲全身仅剩的那点儿力气狠狠咬了下在口中肆虐的舌。趁着他吃痛的刹那,狠狠踩了他的脚,猛推他一把,捂好衣襟就跑。 刚迈了一步,就被人横腰揽了回去。 “想跑?也不看你跑不跑得了!” “我为何在这里等你?”他搂紧她,在她耳边咬牙说道:“我要让你知道,无论你怎么逃,我都必然寻得到你!” 他一把将她扛起,任她死命挣扎捏掐踢打,完全置之不理。大跨着步子去到关她的那间屋前,一脚踹开房门,将她丢到床上,随即欺身上来。 布帛撕裂声接连响起。等她反应过来,身上已经冰凉一片,只余那压在身上的男性身体是火热的。 急切的吻落在身上各处,突然,有硬.物抵在腿间,探寻出路似的又顶又撞。 她又羞又愤,想踢他踹他,可腿在他身体两侧丝毫无用,反而让那人动作更为激烈。 下面微疼传来,他却毫无停下来的趋势。 她心中惊惧,拼劲所有力气,一口咬上他的手臂。 他吃痛轻呼,猛然停住,滞了下,趴伏在她身上大口喘气。 “是我太心急了。”他闷声说道:“过两日娶你进门后,我必然……”他在她颈窝处轻轻咬了下,又笑了,“我必然尽数讨回来!” 她一僵,红着脸推他。 他不肯,拉着她的手往那处摸去。 “帮帮我。”他在她耳边吹了口气,语调极其旖旎地说道:“你若不肯帮我,我怕是停不下来。” 她想撤回手,他死命按住不让她松开。 听着他在耳边粗粗喘息着,想到他一直以来的呵护隐忍,她到底是心软了,大着胆子试探着捏了捏那硬热之物几下,又上下动了动。 他喘息声立刻更加粗重急切起来,再不复往日的矜持冷静,而是低低唤着她的名字,催促她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莫名生出了几分快意,慢慢地小心地握住它,依靠着他的指点,努力动作着。 当那白浊汹涌地喷薄而出时,她吓坏了,想要撤离,他却不肯,硬拉着她让她感受到那灼烫的热度…… “给我拿块布巾。” 待他终于呼吸平顺些后,她推推他,小声说道。 他在散落的衣服碎片中随手捞起一块,递给她。 她压根不敢看他,只接过后低着头慢慢擦着。擦完双手,发现白浊大都聚集在小腹之下,就探手过去。 手中猛地一空,却是他抢了布片过去,慢慢替她擦拭。 擦着擦着,她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他竟是在盯着她紧紧并拢的双腿在看。 她恼了,紧并着双腿就要翻身下床,被他一把拽了回来。 “再来一次好不好?”他再次将她扑倒、咬上她胸前柔软的时候,急切问道。 “……” 被啃得浑身发软的她迷迷糊糊想着,就算她想说不,也得有那机会啊! 第二天起床时候,杜九娘脸都黑了。 一次?一次? 谁特么地再信他口中的“一次”,谁就是天下第一号傻子! 动动手臂,劳动了一夜,竟是酸疼了。 虽说擦拭过,可身上还有些粘腻。她想要起身想法子收拾下,但庄肃郎搂得太紧,她动了动,竟是无法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又推又掐又挠,都不顶用。 她火了,眯眼看着他轻轻动着的喉结,邪魅一笑,朝着他胸前那两颗小东西就吻了上去。 庄肃郎小腹骤然发热,再也无法装睡,狠狠搂住身侧之人想要翻身将她压下。 谁知她早有准备,在他翻身的时候一缩身子,竟是溜了出去。 拾起一块大点的碎布遮住重要部位,她看着床上之人,笑得十分荡漾:“别以为你每次都能得逞!” 庄肃郎上下打量她一番,叹道:“我才知道,有时候半遮半掩的比全光着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再次黑了脸,忙起身来到她身边,拉了她的手,俯□子在她耳边说道:“今儿有要事,不然你再这样看着我,非得立刻办了你不可。” 他未着寸缕,就这么坦坦荡荡地走了过来。如今两人中明明是他穿得更少,结果反而是杜九娘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忙别过脸不去看他,哼了声只得作罢。 庄肃郎便笑了,去到墙边的箱奁那边翻找着。 杜九娘看他拿起几件素色衣衫摊到床上打量,忙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瞧瞧哪件适合你。”他最终留下了那件银线绣白玉兰的素白裙衫,将其他的又收好放了回去。 她突然明白过来,指了那几个大箱子,愕然问道:“这些是给我的?” “那是自然。幸好我早有准备。” 他拉过她乱动的手,有些笨拙地给她套上衣物,须臾,复又笑了,“只是没想到我的也没法穿了。改天让人再准备些我的搁在这里。” 杜九娘顿了顿,反应过来,气恼地去打他。 他哈哈大笑着,给她系好衣带拉了她去妆台前选首饰,又稍稍打开一点点门缝,扬声叫了人来给他拿套新衣裳。 不多时,小厮抖着声音在外面说衣裳拿来了。 他接过后,关好门,在她旁边慢条斯理地穿着。 杜九娘红着脸,紧盯着首饰盒子作认真翻看状,一眼也不往旁边瞧。待他穿好后,她松了口气,合上盖子,又将一开始就捏在手里的羊脂玉簪子放到了桌上。 庄肃郎这才有些发愁,“我不会绾女子发髻,府里也没有丫鬟……或者我叫人去岳府找人来帮忙?” 杜九娘甚是嚣张地看他一眼,拿起篦子顺好头发,三两下就把头发整好,将簪子插了进去,又示威地朝他扬了扬下巴,却发现他竟是准备好了画眉墨,正在一旁神色柔和地静静看着。 她想接过,被他轻轻拨开。 “我来。”他低笑着说道:“你的字和画……不提也罢,还是我的稍好些,随便勾几笔,也能又好看、又让人认不出是你来。” 他口中说着“随便”两字,却极其认真地细细端看、细细描绘。 杜九娘静静望着他专注的样子,那压抑许久隐藏极深的酸涩感觉忽然就一丝丝地冒了出来,窜遍四肢百骸,让她坐不安稳。 待他停了手,她紧盯着他修长的手指,本想刻意将那感觉强压下去。谁知他忽地拉过她的手,掰开她手掌,将一物慢慢地搁在她掌心之中。 微凉的触感袭来,竟然是那玉牌。 杜九娘惊愕看他。 庄肃郎别开眼,盯着首饰盒子,说道:“如果你不肯要,就丢掉它吧。”顿了顿,“反正它只能是你一个人的。”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模糊起来,忙抬头看着屋顶,使劲眨了眨眼。 屋内一时静默。 他用力闭了闭眼,双拳紧握,深吸口气正要随便找点话题,谁知她却突然开了口。 “你给我戴上吧。” 清清淡淡几个字,却让他倏地变了神色。 她将他瞬间流露出的难以掩饰的狂喜收入眼中,咬了咬唇,轻轻说道:“我不知还能陪你多久。不过,我在这儿一日,便陪你一日罢。” …… 俩小厮在院子的月门旁立着,不敢离太远,怕听不到主子的吩咐,也不敢离太近,怕…… “咳咳,”其中一人用胳膊捣捣小伙伴,“刚才你去主子那儿送衣裳看见什么了?” “什么也没看见。”另一个无比遗憾地说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主子当时没穿衣裳。” “没穿……衣裳?” 俩人对视着,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八卦的光芒。 那屋子里的东西可是大人一个个亲自挑选出来的,如今屋里住进去了个人不说,而且那人还让大人一大早就光着身子…… 不不,或许从昨夜就…… 两个小少年顿时热血沸腾了。 “今儿早晨刑部岳大人传来的消息里有甚么来着?” “好像说咱们大人抓那小子是为了一己私、私欲?” 私欲私欲…… 这词儿搁在此种时候此间屋子里,可就内涵了。 小厮们对视着嘿嘿一笑,正准备回去扒拉扒拉那些消息看看还有什么更内涵的,就听屋门吱嘎声响,被人打开了。 俩人立马敛了笑容,做出十分恭敬十分淡定的样子,齐齐朝庄大人身后看去—— 啥? 昨儿进去的是个男孩子,今儿怎么就成了女娃娃了? 而且还不是画像上的那个? 惊疑不定地对看一眼,两人悚然,心道大人果然就是大人,做事神出鬼没变幻莫测,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忙将刚刚琢磨出来的那些道道全部丢弃,急急上前行礼,恭敬说道:“大人,马车备好了。” 庄肃郎只说今日有要事需要杜九娘陪着去办,却没说是什么事,直到上了马车,他也只字未提。 杜九娘很是好奇,却也没多问,只是靠在他身上,懒懒散散地撩开些帘子,闲适地看着路上景色。 眼看马车行驶之处越来越熟悉,她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忽地坐起身来,趴到车窗边。 马车慢慢停下,杜九娘彻底呆了。 心知他断然不会将她送回去,望一眼大门之上挂着的白灯笼白布,她转念想了下,顿时怂了。 “难道今天是……” “没错。”他搂着她低低笑了,“今儿可是你出殡的大好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的章节名字和提示都很内涵的,有木有?!【挺胸 现在严打得厉害,作者君拼命往含蓄里写,希望不要出现口口,不然新婚夜岂不是更麻烦? 唉唉,肃郎啊肃郎,你知足吧,看看作者君多么亲妈啊!╮(╯_╰)╭ 第63章 待嫁 木着脸去灵堂走了个过场,就见凌老太太边哽咽说着“九娘你怎么丢下我们一大家子就这么去了”、边坦然接受来客的安慰,杜九娘只觉得膈应无比,一刻也不想多待,上了香后就急急出了屋。 她正要离去,却被庄肃郎唤住。 “林家人和杜府的人都来了,你要不要见见?” 杜九娘心里一软,颔首应了。 远远望见周四娘,杜九娘心里一阵不舒坦,却还是与庄肃郎走了过去,因为林太太、杜太太和杜家两位奶奶正与周四娘在一起。 其他几人看上去神色哀戚,却与平日里没甚么不同。唯有林太太,神色黯然,仿佛几天时间便老了五六岁。 杜九娘看得心酸,一步步走上前去。 庄肃郎忽然拉住了她,认真问道:“你当真不想要先前的身份了?”他顿了下,又道:“和离书我可以弄到,若是你想……” “你不是早就心中有数?不然,今日为何会帮我遮掩真容?” 她也考虑过,要不要和他们重新相认。 后转念一想,她都不知道自己哪天会突然离开,与其到时候让他们再伤心一次,倒不如……就这样罢。 只是那时候身边这人…… 她抿了抿唇,仰头问庄肃郎:“若是某一天我突然不见了,你会怎么办?”又叮嘱道:“到时候你可要好好的。” “知道你爱乱跑,我自然会好好的。不然你若是跑丢了,我怎么去找你?” 她垂眸笑笑,并不接话。 到了林太太她们身边后,杜九娘一一认真见了礼。只周四娘,杜九娘不过是草草问候了下,看都未看她一眼。 此时她用的化名是“微晨”,杜微晨。 庄肃郎略带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忽地皱眉,往一旁看去,却正对上周四娘灼热的目光。 他轻挑眉梢,正待与杜九娘说两句话,就听杜九娘说道:“林大奶奶这样看着肃郎,是何用意?” 周四娘滞了下,低眉弱弱说道:“庄大人气度卓然如兰般沁人心脾,我不过是佩服大人罢了,失礼了。”说着端正行了个礼。 “哦?”庄肃郎轻勾了下唇角,对杜九娘道:“有人称赞我,你还不赶紧谢过人家?” 林四奶□一回来京,只道庄肃郎是“庄大人”,此刻听他这样说,就笑问:“这位是庄太太?” 庄肃郎嘴角慢慢抿紧,只偏头去看杜九娘。 杜九娘见周四娘瞬间面如死灰,心中甚是畅快,便大大方方受了这个称呼:“虽然现在还不是,不过,也快了。” 庄肃郎神色一松,“先前她年纪小了点,如今是时候了。” 林太太望着杜九娘,微微笑了。 她抬手给杜九娘理了理鬓发,一怔,收回手,抱歉说道:“看我这不小心的。我家九娘也是与你这般爽利的性子,刚才一不小心,竟是将你当作她了。”又握住杜九娘的手,真诚说道:“恭喜你们。你们要好好的。” 杜九娘默了默,轻声说道:“林太太那么疼爱国公夫人,她无论去了哪里,都一定会记得您的好的。” 庄肃郎用宽大袖子做遮掩,悄悄握了握她的手,问道:“怎么不见伯爷?” 杜太太叹道:“伯爷与国公爷去书房了。”又用帕子擦了擦干干的眼角,“他最疼爱这个女儿,如今九娘遭遇不测,他可当真是一夜愁白了头。” 女儿出殡的日子还能忙着去书房议事…… 若是当真愁白了头,还指不定是因为什么事情。 庄肃郎心中有数,几不可见地笑了下,肃容说道:“节哀顺变。” 忠武伯与靖国公同属一派,如今靖国公府岌岌可危,但杜府却一直安然无事。 虽然这与忠武伯比靖国公收敛许多、动作并不太大有关,却并不是主要原因。 杜九娘心中明白,与林太太她们道了别后,低声对庄肃郎说道:“多谢。” 庄肃郎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总不能让岳父大人坐牢不是。”语调中不掩自得。 杜九娘横他一眼,嗤道:“德性。” 他轻轻笑了,与她一同往里行去。 杜九娘四顾看着,远远望见林公子和林姑娘,正想扬声打招呼,才发现自己已经没了立场。 庄肃郎和官员寒暄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就往他们那边多看了几眼,却发现林公子与身边一位俏丽佳人神色间甚是亲密。 她拧眉细看,却忽然被人猛拽了一把。 “看甚么呢?”庄肃郎望了望林公子,哼道:“听说林家还曾想娶你过门?” “和人说完话了?”杜九娘看看周围没了旁人,转眼见他一脸不悦,稍想了下,顿时明白过来。 她心中觉得好笑,偏要斜睨着他,幽幽长叹着说道:“其实我提出和离的要求后,表哥他们还说我可以在林家长住……” 庄大人眼中的冷意正哧哧往外冒时,突然,一声娇俏的轻呼声响起。 “庄大人!” 却是林公子身边的俏丽佳人。 她看到庄肃郎后,眼睛一亮,款步走来。 林公子正与人说着话,只遥遥朝庄肃郎拱了拱手,并未同行。 杜九娘看着走到跟前的俏丽佳人,提防地问道:“你是谁?”又不动声色半侧着身子往庄肃郎身前挡了挡。 俏丽佳人看到她这副样子,不但没有不悦,反而多了几分兴味,好奇问道:“你是他甚么人?为何这样护着他?” 庄肃郎就那样待在杜九娘身后,拱手说道:“微臣见过七公主。” 杜九娘愣了愣,梗着脖子回头看他。 他要笑不笑地说道:“还不快给七公主请安?”又对七公主道:“她一直待在老家没见过什么世面,公主见笑了。” 杜九娘狠狠瞪了他一眼,端正给七公主请了安,见对方一直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忙指了屋檐下的白灯笼,干笑道:“公主和国公夫人……认识?” “啊,不认识。不过林公子说要来送表妹最后一程,所以……”七公主眼神黯了黯,又抬起晶亮的眸子,笑看着庄肃郎道:“听说庄大人向来洁身自好,却原来在老家之中还藏了俏佳人。” 庄大人假惺惺地无奈道:“没办法,从小就订了亲,虽然还没过门,可她一直管得甚严。” 杜九娘咬牙笑着,悄悄拧了他一把。 庄肃郎“咝”地倒抽了口凉气,七公主愕然,庄大人一脸正气指了旁边说道:“林公子好像要进屋了,公主不跟去看看?” 七公主忙往那边紧走了几步,又匆匆回过身,朝杜九娘笑笑,这才紧追了过去。 杜九娘这时候察觉出不对来了,仔细琢磨了下,狐疑地看着庄肃郎,说道:“她和表哥怎么回事?坦白交代!” “前段时间皇上最疼爱的七公主病重,皇上让林家人过去看病,可巧林老太爷林大人和林太太都走不开,我便举荐了林公子。林公子衣不解带地在七公主塌边照顾了半个多月,当真是……” “当真是好计谋!”杜九娘嗤道:“皇上那么疼爱七公主,七公主如今又那么黏着表哥,可表哥早已成亲……庄大人这是将林家往火坑里推!” “你这可是冤枉我了。”庄肃郎不动声色地拉了她的手往前面人少处慢行,“七公主之所以会病重,就是因为林公子成了亲。她一直憋在心里不肯说,后来还是皇上命我去套话,这才问了出来。不然凭我一己之力,想让林家三位长辈同时脱不开身,也着实难了些。” “所以,林家不会有事。”杜九娘喃喃道:“有事的……只有四娘?又或者,她不会有事,却再不会有那么舒心的日子了。” 庄肃郎状似安慰地说道:“七公主开朗活泼,必然能与林家人相处愉快。” “还是不对!”杜九娘猛地停了步子,拉住他,怀疑地说道:“就算是七公主有那般心思,可是不一定非要走这一步不可。但是,皇上和七公主为什么会一致选择这条路呢?” 庄大人一本正经说道:“吾皇自然也希望有情人能够终成眷属。” 杜九娘哼了哼,睇他一眼,懒得搭理他,径直往前行去。 他亦步亦趋地跟上。 走了好一段路后,杜九娘才反应过来,庄肃郎与周四娘无冤无仇,为何会作此安排? 虽说用的法子太激烈了些,可到底是为了她。 杜九娘叹息着,心道自己竟是被他惯得开始乱发脾气了。边暗暗检讨着边等了他一下,这才挨在一起并行而去。 这一天过去后,京城内就有小道消息散播开来。 “真是不得了,庄大人竟然早已定亲了。” “是么?对方是……” “老家的一个姑娘,漂亮着呢,不然庄大人怎么会将消息遮掩得那么严实,又舍得等她那么久?” “可不是,从没见庄大人对谁那么上心。不过说起漂亮,京城里漂亮的姑娘可当真不少,而且庄大人他自己更是……” 岳大人话刚说了一半,就被同僚捣了捣胳膊指了指身后。他回望了下,后面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岳大人觉得京城里的哪些姑娘更漂亮呢?”风采卓然的庄大人负手问道。 他一笑,岳大人就不敢笑了。 想想上次不小心说错话后被庄大人抓住把柄之事,岳大人打着哈哈蒙混过关。 于是屋子里其他人更加齐齐肯定了那位“庄太太”的地位,纷纷问起何时能喝上喜酒。 庄大人笑容不减,说道:“三十日后。” 置办成亲用的物品着实繁琐。而三十日内置办好所有的物品,更是比登天还难。 杜九娘本想偷懒,觉得反正都在这儿住过了,随随便便请上几桌拜个堂就行。谁知庄肃郎却不肯,硬要给她置办整套的新婚用品。 “我要你开开心心风风光光嫁过来,断不能委屈了你。” 他说话时神色太过专注语调太过迷人,杜九娘一不小心就点了头。 结果就苦了她自己。 庄大人平日里忙得团团转,就算想帮忙,也根本没那个空! 于是,事情最终还是落在了杜九娘的头上。 好在她窝在庄府也实在没什么事情做,且她做事果决不拖泥带水,故而这段时日虽说极忙,却不慌乱。 三十天转瞬即逝。 这日,杜九娘提前住进庄肃郎买下的另外一套小房子里,作待嫁前的最后准备。 第64章 顿悟 喧嚣的锣鼓声中,杜九娘趴在喜娘的背上,感受着一步步向花轿行进,心中五味杂陈。 就在今日,子时一过,沉寂了许久的系统君竟然再次冒泡了。 叮当声响起的时候,杜九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抬眼一看,闪亮大字正在蹦蹦跳跳欢快飘过。 ——恭喜哟恭喜,祝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杜九娘忘记了拍它。 她静静看着“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八个大字慢慢出现,又慢慢消失…… 半晌,她回过神来,调出面板。 任务“鹣鲽情深”已经亮起。 迟疑了下,她点开任务说明。 死死盯着这个任务所给的奖励,许久,她才将面板关上。 若是这个任务完成,所给的经验奖励,完全够她连升几级,直至满级了。 她当真很高兴。 非常高兴。 可是……为什么心里头会堵得那么难受呢? 她眉端紧拧双眼闭合,捂住胸口深深呼吸着,把刚进门的岳太太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胸口疼?要不要紧?” 见岳太太扬声唤人去叫大夫,杜九娘忙一把拉住她,努力平复了下,硬是扯起个笑容来,说道:“我没事,不过是昨夜没睡好罢了。” 岳太太仔细看了看她,发现她果然没什么大碍了,这才拍拍胸口松了口气,“你刚刚那副样子,可是吓坏我了。”又笑道:“新嫁娘在前一夜紧张到睡不着是正常的,等下嫁过去后,欢喜都来不及,就不会紧张了。” 杜九娘轻轻笑了下便端坐好,任由岳太太给她梳发、绾发。 岳太太看她妆容整齐,奇道:“方才姑娘自己画的?可真好看。” 杜九娘笑着默认。 其实这不是她的功劳。 前半夜的时候,庄肃郎偷偷溜了过来,亲自给她上了妆。 当时一看见他,杜九娘就恼了,拼了力气将他往外推。 他不肯走,初时还说是怕她自己画得太难看,他不放心,非要亲自给她画好妆容。最后真停了笔,临走了,他才讲了真话。 “我总觉得,不好好看住你的话,说不定哪天你便不见了。总要亲自过来瞧上一眼,才能放心。” 他神色看上去十分随意,语气却很是紧张。 她笑着宽慰他送他离去,结果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后,系统君就出现了。 下意识点开面板看了眼“鹣鲽情深”的任务,听着岳太太梳发时念叨着的祝福的话语,杜九娘莫名叹了口气。 她能感受到,这两次成亲,自己的心境是不一样的。 上次不过是做个任务走个过场罢了,彼时她心中满是斗志,只想着怎么样才能获取最多经验。 这一回,她忙碌着,准备着,竟是带了些期盼和喜悦。 ——有那样一个人每时每刻都在静静等她、盼着和她天荒地老,当真是件十分奇妙的事情。 可如今系统和任务已经重新启动,回家的日子近在眼前…… 杜九娘恍恍惚惚地上了轿子、下了轿子,正无意识地往前走着,忽然身边传来庄肃郎的低声问询:“你怎么了?可是有甚么事?” 听出他声音里的紧张,她却是慢慢放松下来。 紧了紧手中的红绸缎,杜九娘笑道:“能有甚么事?不过是想临阵逃脱罢了。” 他就轻笑,说着“不许”,用红绸引了她前行。 在赞礼者的高声赞唱之中,两人中规中矩地拜着天地。 望着遮住眼前视线的红盖头,杜九娘竟是真的生出几分天荒地老的错觉。她忙点开面板,看看级别和任务,轻轻摇头,将那些遐思强压下去。 进入新房,坐在床上等待的时候,杜九娘颇有些忐忑。 她点开面板无意识地翻看着,到某一物后,她紧盯着那处,停顿了几秒。 奇幻药丸竟然可以用了。而且,因为成亲对象换了人,使用奇幻药丸的有效对象也已经转换,成了庄肃郎。 她正怔愣的功夫,门被人推开。 “你们都下去吧。”清朗的声音已然带了几分醉意。 屋内的丫鬟婆子齐齐应声,陆续出去。 待到人都散尽,关门声响起,脚步声便朝床边一步步逼近,又慢慢停住。 庄肃郎执起杜九娘交握的双手,摩挲着,笑道:“方才他们想要闹洞房,被我全部赶走了。临走时,他们都说我等不及了,还取笑我。你说,他们讲的是不是真的呢?” 杜九娘刚要开口,他却突然欺身而至,扣住她的脖颈,撩开盖头下方便铺天盖地吻了过来。 他的吻过于急切又带着十足的欲念,她挣扎半晌,好不容易在快要窒息时寻了空档,喘息着说道:“酒、酒还没喝!” 庄肃郎停了下来,搂着她平复了半晌,这才慢慢起身,拿起喜秤挑开盖头,又仔细端详了她一番,看着她红着脸扭过头去,方才笑着牵起她的手往桌子那边行去。 杜九娘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坚持将仪式做完,可是当时那么想了,便那么做了。 喝合卺酒的时候,庄肃郎望向她的眼神十分露骨火热。 杜九娘甚至有种错觉,那*辣的目光,怕是能将她的衣裳生生给刮下几层来。 不,在他的注视下,她觉得自己身上的衣物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杜九娘一天没吃东西,刚才没觉得饿,现在一杯酒下肚却是挨不住了。桌上早已备好美食,她便举著用饭。 在那般绿幽幽的狼眼之下竟还能不骄不躁地吃着,她相当佩服自己。 好不容易吃到十成饱,眼看庄肃郎起身朝自己走来,杜九娘急忙说道:“等下。” 庄肃郎抱胸往桌旁一靠,笑了,“你这是在害怕?” 杜九娘一愣,他又语气暧昧地说道:“又不是没坦诚相见过,你怕甚么?” 杜九娘心里苦啊。 她想了一顿饭的时间,都还没下定决心,到底要不要用那奇幻药丸。 可是这怎么和他讲? 于是强笑道:“沐浴,我想先沐浴。” 庄肃郎看她紧张局促的样子,竟又笑了,唤人将浴桶搬进屋子,准备好热水。 杜九娘望望大喇喇摆在屋子正中的浴桶,又看看含笑而立的某人,一时转不过弯儿来,“就这么洗?” 庄肃郎倚桌而立,似笑非笑说道:“对!就这么洗!” 杜九娘在他热烈的注视下,浑身汗毛直竖,抖着手壮起胆子,边一件件往下脱,边想着尽早下定决心才好。 她不知不觉脱到只剩下了肚兜,正准备解开系带时,突然身边有人低哑着说道:“我来帮你。” 她愕然抬头,才发现他已经近在咫尺。 巨大的危机感匆匆袭来,她慌张地想跑,却被他伸手一捞,紧紧搂在怀里。 “我来帮你。”他一点一点吮吸着她颈后的皮肤,轻轻说着,又探手到她腰后,抚着系带的地方,暧昧地来回摩挲。 她刚要拒绝,他却顺着她身后的柔软一直往下,探入到她两腿之间。 从未被人碰触过的禁地遭受了侵袭,她抖着腿软着声音说着拒绝,却被他搂得更紧,毫无反抗余地。 湿意慢慢泛滥,力气渐渐消失,她只能趴在他的胸口,大口喘息。 身前突地一凉,肚兜慢慢滑落。 心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软着手臂去推他,“还、还没沐浴呢。” 他低低笑了,在她耳边说道:“那水很烫,是准备了一会儿用的。” 她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他打横抱起、紧走几步丢到了床上。 他覆身压下的那一刻,她着实恐慌了。 膝盖摔破个皮都那么疼……如果被人贯穿……那还不,还不…… 还不得疼死? 她急急调出面板,刚瞅准奇幻药丸,突然,庄肃郎在她耳边轻轻说道:“这辈子能和你在一起,真好。” 她的心狠狠疼了下。 是啊,能和他在一起,真好。 这样的男人……她今生今世,怕是再也遇不到第二个了。 与他在一起,她心甘情愿。 浅浅笑了下,她咬咬唇,悄悄将面板关上,轻轻揽住他的脖颈,说道:“我也是。” 短短三个字入耳,他再也忍耐不得,动作一下子狂乱起来。 火热的吻热烈地落在她唇上、颈间、胸前,她意乱情迷,无力反抗,只一遍遍下意识地提醒他道:“等会儿你轻点,我怕疼,你轻点……” 双腿被分开,她才真真正正怕到了极致,努力想并拢,却被他跪着挡在了其中,无法合上。 惊惧战胜了理智,她缩着身子想要往上逃跑,被他抓住脚踝硬拉下去。 “我说过,你逃不掉的。” 他急促说完,在她胸前的柔软上轻咬了一下。 她吃痛叫出声,他急急喘息着,按住她的腰后,挺身而上。 巨大的疼痛突然袭来,她一下子尖叫出声,忍不住双手乱掐双脚乱踢。 他感受到了紧致之处的强大阻碍,愣了下,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杜九娘疼得着实厉害,骂了声“混.蛋”,抖着手就想去拿床头的透明膏状伤药,半作涂抹伤口用,半作润滑膏使。 可是全身又疼又软,她使不上力气坐起来,只能倒抽着凉气软软地一点点往床头挪。 庄肃郎这才察觉不对。 低头一看,床单上竟是有了点点血迹。 愣愣看了半晌,听她疼得哼哼唧唧直叫,再想到方才挺进时遭遇的极大阻拦…… 电光石火间,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双眸一下子幽暗到了极致。 他努力放缓语调,努力放稳声音,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沉沉出口。 “你……竟然还未破身?!” 作者有话要说:矮油,庄大人终于发现了!!! 啊哈哈哈~~~~~ 来来来,热爱留评的乖妹纸们,还有霸王的、潜水的,都来撒花庆祝下嘛!~~~ ~\(≧▽≦)/~ 第65章 任务进度条 杜九娘疼得说不出话了,只软了声音无意识地说道:“谁说成过亲就一定会破身的?别说凌世子了,就算是你,我若不想你动我,你也……”她疼得哼哼几声,又哀哀戚戚抱怨:“跟你说了轻点,你特么还这么狠。疼……好疼……疼死我了。” 庄肃郎将她拥入怀里,细细吻她额角, “我给你涂药。” 他探手拿过药瓶,声音平稳地说道,慢慢俯身下去,掰开她的双腿。 她怔了下,忙想将腿并拢,他却不肯,硬生生卡在她双腿之间,逼着她在他面前展开最私密之处。 那地方,是从未有人碰触过的隐秘之地,如今就这样大喇喇展露在一个男人面前。 杜九娘羞到了极点,自欺欺人地掩上双眸,不敢去看这一幕。 下面传来凉凉的触感,却带出一阵阵火热。 从指缝间看了一眼,只见他一下下往上面涂着药,动作极其缓慢,眼眸中透露的欲.望却极其……色.情。 疼痛渐渐减弱。私密之处被人这样摩挲,慢慢升腾起欲念,一波一波堆积,最终战胜了疼痛。 她终究是忍不住呻吟出声。 谁知这却点了火。 他一把将药膏掷到地上,急急覆身而上。 方才的痛感她还记得,害怕得又往上缩。 他压住她的腰后,低低说道:“一下,一下就好。若是慢了,想来更疼。” 她哭着喊着不要了,让他放过她。 他却更加兴奋起来,急急喘息了几下,将她按牢无法动弹分毫,猛一挺身,冲了进去。 她尖叫着哭喊着让他出来。他停了下来,强忍着刺激的欲.望不动,额上的汗一滴滴往下落。 虽尽力忍耐,却也只坚持了片刻,他就再也忍受不得,急急用力冲击起来。 又疼又麻的感觉从身体深处传遍四肢百骸,一同撕咬着她。她半哭半叫着喊停,掐他推他。 她的声音和她的挣扎充斥在身周,他更加兴奋起来,再也顾不得其他,只晓得奋力冲击,让那销.魂蚀骨的感觉久一点、再久一点,一次不够,就再来一次…… 极致的快.感阵阵袭来,就也没那么疼了。 只是初时杜九娘还能喊,到后来被整得软了身子,便丝毫也反抗不得、也叫不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双眸闪着欲念,语调诱惑地一遍遍问她:“再来一次,好不好?” 她:“……” 临昏过去之前,杜九娘十分哀怨地想着,为什么平日里看起来那么文质彬彬的一个人,到了床上会那么禽.兽啊!天理何在!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杜九娘困倦得连眼睛也不想睁开,偏偏肚子闹空城计,咕噜噜响个没完,闹得她睡不踏实。 鼻尖传来米粥清香,肚子叫得越发欢快了。 她欲哭无泪,心说谁家的厨娘那么缺德,竟是让米粥味儿都飘到了她的卧房…… 肚饿难忍,她无法,只得做好起床的准备。 使劲将眼睛睁开,却对上一个装满粥的磁白小碗和一个在里面搅动着的汤匙。 “醒了?”床边的庄肃郎低低笑了,“我都在这儿等了一炷香时间了,还想着你若是再不醒,可真要叫大夫来瞧瞧了。” 看他神清气爽一脸餍足的模样,杜九娘气得想打人,可是微微动了□子,就“咝”地倒抽了口凉气。 庄肃郎忙将碗丢到床边的小桌上,紧张问道:“怎么样?要不要叫大夫来?”作势就要扬声唤人。 杜九娘忙急急拉他,“别!”却又牵动了身上的筋肉,难受得直皱眉头,却还不忘瞪他,“这副样子,怎么见人?!”又指指浑身的点点瘢痕。 庄肃郎想了下,笑了,“也罢,若是需要上药,有我便够了。” 不提上药还好,一提上药,杜九娘就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白了他一眼,硬撑着酸疼酸疼的感觉,努力翻过身去,不理他。 “咦?生气了?让我想想……”他凑到她身边,“今儿早晨我听到你肚子咕咕叫得厉害,想着你或许饿了,所以赶紧起来让人煮吃的。不然……”他语气暧昧地说道:“不然我定会晚起好几个时辰的,若是那样的话,你就不会怨我了罢。” 杜九娘琢磨了下,回过味儿来,也顾不得身上疼得厉害了,直接翻身去打他。 可她胳膊软绵绵的哪有什么力气?不过落了个被他顺势捉了手去、细细摩挲把玩的下场。 庄肃郎坐到床边,将她揽在怀里靠到他身上,又端起碗来拿起调羹,竟是要喂她吃粥。 杜九娘脸红红地说“我自己来”,就要去接。 庄肃郎不搭理她的要求,坚持如故。 杜九娘顿了顿,就着他的手吃起来。 小半碗下肚,舒服了许多,抬眼去看,平日里神色清冷的人此刻满眼都是柔和,全副心思都放在了那一小碗粥上。 杜九娘忙别开眼,朝他怀里缩了缩,又在他胸前蹭了蹭。 庄肃郎就笑了,轻轻松了口气。 昨夜她是初次,本该好好呵护,到底是他不对,太过急切了。 自责完,他复又苦笑。 那种时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还能忍得住,当真是圣人了。 虽说昨日她说那番话不清不楚,但他也不强求她段时间内会对他坦白。 他有信心,自己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 既然如此,总有一天,她会真正坦诚相对! 一碗粥吃完,杜九娘也没了困意,就唤丫鬟桃儿杏儿进屋来伺候她起身。 看着自己身上点点瘢痕,杜九娘脸色铁青,抬眼去看罪魁祸首,对方却一副十分赞叹的模样,还悄声说道:“真漂亮,晚上还可以再多弄点。” 气得杜九娘直想揍他。 刚刚收拾完毕,庄肃郎就忙着处理公事了。 虽说他告了假,但是有些公事非他处理不可,便由专人每日给他送来。 屋子里突然少了他的身影,杜九娘觉得心里一空,突然想起一事,忙调出面板,去细看任务。 ——“鹣鲽情深”的任务进度条已经动了,前进了一点点。 虽然这一点点在整个进度条里所占比例很小,但是看在杜九娘的眼里,却是那么地触目惊心。 怕吵醒她,屋子中央的大桶还没有撤走,尚留着两人沐浴后的痕迹;她刚刚起身,床褥还没有收拾,还有着他的味道…… 而这一切,将在任务完成的时候,统统消失不见。 不安和心疼齐齐袭来。 杜九娘承受不住,扶着桌边用力呼吸。 家是一定要回去的! 可是现在,她想晚点回去。 真的,只和他再多待一段时间,也好。 慢慢调出面板,戳开任务。 这个任务没有任何说明,甚至没有任务对象、任务目标。 当初杜九娘还以为自己是要和凌世子一同完成这个任务,还想着这任务怕是永远完不成了。 万万没想到,到最后却是和庄肃郎一起来完成。 “鹣鲽情深”,是说感情深厚的夫妇,恩爱逾恒。 若想进度慢一点……或许与任务的本意对着干便行得通? 既然要破除“情深”二字…… 杜九娘轻声问小丫鬟:“你们觉得,为人.妻者,最重要的是什么?” 两个小丫鬟早些日子就被买了来,专程伺候杜九娘。相处久了,知道她是个和善的主子,平日里说话就随意了许多。 俩人仔细想了想,杏儿说道:“奴婢的娘说,嫁人后最主要的是温柔和顺,不乱发脾气。”停了下又赶紧说道:“就像太太您这样儿!” 桃儿则说道:“奴婢觉得让家里干净整洁最重要了。” 杜九娘苦笑了下,摆足了气势,对杏儿桃儿说道:“去,把府里的人都给我叫来!一个都不能少!” 庄肃郎快速处理着公事,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了,方才发现侍卫正立在门边欲言又止。 他今日心情十分之好,就随口问道:“有甚么事,但说无妨。” 侍卫仔细看了看主子的神色,艰难地说道:“大人,太太她……” 他话语刚一停顿,庄肃郎脸色就一变。 侍卫忙接着说道:“太太无事,只是她把咱们的人都叫去训话了。”又低下头,压低了声音:“听说……还凶得很。” 庄肃郎挑眉,踱着步子去到花园子里,还没穿过月门,就见杜九娘叉腰而立,对着他手下一干人等在那边训斥。 “……还有,衣冠不整之错!” 俩小厮见庄肃郎来了,顿时有了底气,胆儿大的那个小声顶了下嘴:“小的衣裳整洁着呢,刚刚洗干净的。而且,大人都没说过什么。” 庄肃郎的眼神扫过他,停在了杜九娘身上。 杜九娘只做不知,强词夺理道:“整洁就行了?要知道,你们是咱们府里的脸面,你们不光要穿着整洁,还得体面!”唤来杏儿,“明儿去外面买几个针线上利落的人来,一人做两身拿得出去的衣裳。钱嘛……”她不动声色瞥了眼庄肃郎,“你们大人出!” 本以为庄肃郎会嗤笑她一番然后拒了这个主意,谁想到庄肃郎听后,不但没生气,反而颔首说道:“是我先前疏忽了。”又吩咐侍卫,“她们出去不安全,明日你陪她们去挑人。” 杜九娘怔了下,提醒道:“可是会花你不少银子啊。” 庄肃郎笑了,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我的不就是你的?你花自己的银子不心疼,我又何必替你心疼。以前我赚那么多银子,都没什么地方使,一直搁在那里发霉,如今倒好,终于派上用场了。” 杜九娘紧了紧交握的手,靠在他手臂上,深深叹了口气。 一计不成再来一计。 后来的日子里,杜九娘没事就在府里大肆翻腾。 一屋折腾完,再换一屋。东西捣腾得乱七八糟了,还不准人收拾,就在那边晾着。 一些时日下来,庄府被她翻了个底朝天,一处一处皆凌乱不堪。 侍卫和俩小厮算是看透了,眼里看着耳朵里听着,却也没向庄肃郎禀报。 最后是杜九娘自己看不过去了,派了杏儿去向庄肃郎诉苦。 “大人,这样下去,咱们府里可真是乱成一团了呀。” 庄肃郎眼睛盯着卷轴,随口问道:“是太太让你来的?” 杏儿的呜咽声就哽在了那里,原先套好的话一个字儿也没能说出来。 庄肃郎笑笑,慢吞吞翻完卷轴,这才去寻杜九娘,却见杜九娘正坐在库房门口,抱着个观音像在那边发呆。 庄大人乐了,挨着她坐下后,笑问:“你准备生几个?” 杜九娘愣了下,问道:“什么?” “这个,你知道是什么吗?”庄肃郎点点她怀里的瓷像,见杜九娘又呆了,忍俊不禁道:“它是送子观音。” 杜九娘脸一黑,赶忙把东西塞到他手里,拍拍灰尘起身了。 庄肃郎将东西交给侍卫,说道:“去吩咐厨房,多炖些补品,给太太补补身子。”笑看杜九娘一眼,“也好让太太有力气干活儿不是。” 杜九娘见他神色坦诚全然没有芥蒂,轻声问道:“你不生气?” 庄肃郎奇道:“这是你自己的家,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生什么气?” 杜九娘顿时没脾气了。 她千算万算,就没料到庄大人是个忠犬属性的。 这减缓进度的法子,还是得依靠她伟大的智慧,另外好好琢磨一下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小庄庄还不错哟~~~是个好老公吧?哈哈哈~ 谢谢 劫火100 妹纸投的雷~~~抱住!!~~(づ ̄3 ̄)づ╭?~ 第66章 救人 杜九娘的打算还没来得及实施,却发生了一件她始料未及的事情。 这一日早晨,两人有说有笑地一起吃了早饭,杜九娘还亲自看他坐上轿子。过了晌午,她就吩咐人开始准备晚饭,特意做了庄肃郎爱吃的菜。 谁知早晨送走的健康有朝气的人,到了晚上,却要让人扶着回来。 那时太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遍天际。 杜九娘正翘首以盼,心说这人一向最是准时准点的,怎么都这个时辰了,竟然还未回来? 而且……连个口信都没让人送。 先前刚刚升起的些微懊恼,这时也已全部转换成了担忧。 在月门边静等半晌没有消息,正转身准备回屋,突然,一阵喧闹声传来。 杜九娘仔细聆听,刚辨清好似是杏儿桃儿在叫“你别过去”“大人不在你怎么能来这里”,正要过去细瞧,就见一人跌跌撞撞闯了进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她的眼前。 竟是一直跟在庄肃郎身边的侍卫。 平日里那么沉着稳重的一个人,此时却浑身剧颤。 杜九娘捏紧了帕子,挥手制止了刚跑过来的两个丫鬟。 侍卫咚咚磕了几个响头,抖着声音喊道:“太太,救救主子吧!” 杜九娘腿一软,忙扶了旁边的石桌,慢慢坐到了石凳上。闭着眼深吸口气,稳住声音说道:“你且说说看,他……怎么了?” “主子今儿早晨去了靖国公府,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一听是凌家人,杜九娘放下两分心,疑道:“没有回来你寻大理寺的要人去!找我做甚么?” 侍卫说道:“大人吩咐,这次只有太太能救他……您还是赶紧去吧!” 不让大理寺的人去救,说明不是危及性命之事。 可是,却非让她赶去不可…… 杜九娘听着蹊跷,却见侍卫神色十分真切做不得假,就也担忧起来。 她定了定神,吩咐侍卫去备车,又扬声唤来杏儿桃儿,匆匆换过衣裳,就急急上了马车。 赶到靖国公府时,天色已经完全黑沉了下来。 杏儿上前去扣门环。 “谁啊?”门房的一个人套上外衫不耐烦地问了声,听是个小姑娘,拉开一条门缝儿,瞅了一眼,见是主仆仨女的,就打着哈欠眯缝着眼问道:“做甚么的?” 桃儿说道:“我们家太太来接大人回家。” “哪家的?” “大理寺庄大人。” 门房一听到“庄大人”仨字,小眼睛陡然亮了下,继而嚷嚷道:“甚么庄大人不庄大人的,我不知道!” 他正要关门,谁知一根大木棍突然插了进来。惊愕抬眼,却见七八个壮实家丁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正眼闪寒光狰狞地看着他。 腿一软,裤.裆就吓湿了。 杜九娘看了眼不禁吓的门房,嗤了声,沉声让家丁打开门,就这么大喇喇地闯了进去。 其他几个门房听到动静闹大了,这才懒洋洋起了身。抬眼一看,凶神恶煞的穿着浅色衣裳的家丁正鱼贯而入,黑天里看来宛若鬼魅,登时吓了一跳,争先恐后地往后缩着,再不肯上前一步。 杜九娘淡淡瞄了眼家丁们的衣裳和门房们害怕的样子,当先向里行去。 衣裳是她特意吩咐他们这样穿的。 凌家人做的亏心事多,全府上下最怕的就是鬼。 特别是门房的人。 黄衣她们要“出府”去,旁人不知道,但是门房的人,肯定心中有数。 呼啦啦一大帮人猛地出现,全府上下都很震惊。 有些胆儿大的正要出声喝止,瞅了眼家丁们手中粗壮的棍子,立马噤了声,瞥瞥四周,装作没看见溜到一边去了。 杜九娘带着一帮人径直往里闯,竟是没遇到多大阻碍。 杏儿桃儿在后面嘀咕着,万分不解。 杜九娘哼笑道:“凌家人就是这样薄情寡性,遇到点什么事情,但求守住自己没事,哪管旁人死活!” 俩丫鬟不了解国公府,只道自家老爷是大理寺的,故而太太也看不上这袭爵之家的人,就也噤了口,心中犹自疑惑这国公府的下人怎么看上去一个个跟掐住了脖子的老鼠似的,还不如她们这四品官儿家的小丫头来得气势足。 进到内院后,形式就不一样了。 丫鬟仆妇的尖叫声一个赛过一个,此起彼伏,甚是精彩。 却也只敢叫罢了。 甚么?拦人? 那会受伤的!瞧瞧那些粗棍子……她们那么娇弱的人,怎能去做那种事! 凌老太太被吵得没办法,拄了拐杖出屋子,看到好些个人拉拉杂杂四处乱窜,忙气势如虹地吼了一嗓子让她们停住。 待问清缘由,老太太气得用拐杖咣咣敲青石板路,撕扯着喉咙喊道:“没王法了!没王法了!现在什么人都敢乱闯旁人家了不成!” 岳妈妈忧心说道:“老太太当心,寒症还没痊愈,别是又犯了。” 凌老太太拨开她,拉住海棠问:“去,看看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大胆!” 海棠迟疑了下,芍药快言快语说道:“好像是大理寺庄大人的太太。” “肃郎?”凌老太太想起他,就想起凌家的大姑奶奶、那个温顺美丽的女子,突地心虚了下,气势弱了两分,喃喃道:“他家太太来咱们这里做甚么?” “国公爷请了他们几位大人一同吃酒,庄太太许是来接庄大人的。”海棠说道。 “吃酒?”凌老太太拐杖一扬指向靖国公院子的方向,“他媳妇儿这才去了多久,怎么就……”一口气缓不上来,憋得脸通红。 岳妈妈忙来给她顺气,劝道:“不过是爷们几个吃吃酒,却也无妨。”又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只是国公爷叫了庄大人他们也不知在做什么,看着怪异得很,也无怪庄太太如此气愤。” 她是凌老太太身边的老人,有些话,就也说得。 凌老太太最是知晓靖国公的喜好,一阵头晕目眩过后,抬头看了看天。 夜色黑浓浓地压下来,带着让人无法逃脱的窒闷。 她重重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我也不多管了。燕窝粥煮好了没?” 岳妈妈扶着她,轻声说道:“煮好了,依着老太太的吩咐,多放了两勺糖。” …… 若是可以,杜九娘绝不愿再踏进凌家大门。可如今庄肃郎在里面,她不得不来。 侍卫带着杜九娘一路深入,越走,她越觉得不对。 怎地去到靖国公的院子去了?竟是不在待客之处? 她疑惑地问侍卫,侍卫头越垂越低,只匆匆在前面引路,不敢多话。 刚踏进院子,一股淫.靡的气息扑面而来。 淡淡的脂粉香气飘散在院内。 姨娘的屋子各个门窗紧闭,东厢房内却灯火通明,阵阵娇声软语不时传出。 “这位爷,您可是弄坏奴家了。” “爷,您不能这样……” “爷……” 杜九娘脚一顿,身子晃了下,稳住了,指着那处问道:“肃郎在里面?” 侍卫看着自个儿脚尖,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说话。 一人摇摇晃晃从里面出来,刚放下门外的帘子,就见一堆人正怒气冲冲看着她。 她一声惊叫刚要出口,侍卫忽地闪身过去,捂住了她的嘴。 女子挣扎着呜呜直叫,侍卫看了眼她半裸的身子,厌恶地撇过脸,随手扯了旁边家丁的汗巾就塞进了她的嘴里,随手将她扔在了一旁。 杜九娘命令杏儿桃儿在院门处候着,深吸口气大声吆喝了句,带着家丁气势汹汹踹门进屋。 “咣当”声响,七八个壮汉分两侧排开。 杜九娘从容地从中间行进,快速扫了下屋内。 屋子里有约莫十个男人和二十多个袒.胸.露.乳的女子,正两三人凑作一堆地做着程度不同的限.制.级事情。就连屋子里出现了这么多个陌生人,他们也只是抬头看了眼,就继续耕耘了。 杜九娘神色一冷,又仔细看了遍,发现庄肃郎不在其中,这才面容缓了缓。 右边屋角处传来“哎呦”一声惊呼。 杜九娘闻声看去,只见屋角和桌子间的空处前趴伏着个娇艳的女子,正捂着肚子低泣呼痛。 一人在那边冷冷说道:“放肆!谁给你的胆子!” 杜九娘忽地松了口气,慢慢行过去,绕过桌子,俯视着正窝在角落坐着的某人,回头扫一眼屋内,凉凉说道:“哟,庄大人好兴致啊。” 庄肃郎眯着眼看了她半天,问道:“真的是你?”顿了顿,伸出手来。 他身材高大,杜九娘使了全身的力气,又叫了个家丁帮忙,这才将他拉起来。 庄肃郎推开家丁,靠到杜九娘身上,塞给她一物,口齿含糊地说道:“本来买来给你讨你欢心的,结过栽在了这儿没能回去。” 杜九娘随手将簪子塞进怀里,正要扶他出去,他却指了屋内之人说道:“把他们几个也给弄走。” 方才只觉得场面秽.乱不堪并未细看,这时定睛一瞧,杜九娘才发现屋中除了靖国公外,其他几人竟然也都是熟人。 都是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各个衣衫不整,搂着一两个女子滚做一团。 杜九娘不愿多看一眼,留下家丁吩咐他们侍弄好官员负责将他们送走,又唤来侍卫,让他帮忙把庄肃郎扶出去。 庄肃郎甩开侍卫的手,喃喃说道:“你一个人就行了。” 杜九娘独自扶他很是吃力,但他既然说过两次,她便坚持着,同他一起踉踉跄跄往外走。 行至半路,杜九娘察觉不对,伸手在庄肃郎腿上摸了一把,才发现竟是湿湿黏黏的。 本要嗤笑他一声,仔细捻了捻手指,她脸色突变,低声质问:“你怎么伤到了?这里竟有人敢伤你?”转念想到那根簪子,仔细回想了下,又觉不对,“是你自己弄伤的?” 庄肃郎靠在她身上笑,“你真当我是圣人?我不来这么几下,待到你来,怕是要看到更加不堪入目的了。” 偏头见杜九娘变了脸色,他咬牙赞道:“咱们国公爷可真是有才气,我们本以为他设了什么陷阱让我们跳,就顺势应邀前来,准备拿些更确实的证据。谁料想他竟敢在刑部和大理寺官员茶水里下了药,还说甚么那些女子是调.教好了专程来供大家享用的……妙极,当真妙极!” 他气愤至极,杜九娘一个没扶稳身子晃了晃,忙停了一步稳住身形,这才斜睨他一眼,“那你好歹同我说声有几个人在,我也好多请几位太太同去。” “方才的情形你又不是没看见,”庄肃郎苦笑,“你当人人都像我这般忍得住?若是她们来了,怕是真要出大事。” 刑部和大理寺高层官员齐齐后院失火…… 杜九娘想了想,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庄肃郎正待说她,却已经到了马车停靠的地方。 上车后,侍卫要给庄肃郎包扎。庄肃郎不肯,硬是将他遣去赶车,只让杜九娘一人留在车内。 簪子细长,伤口并不大,故而每一处血流得都不算太多。但因伤了四处又挨得极近,所以聚集在一起就也严重了。只是与官服颜色相近,血迹就没那么明显,天色昏黑看不太出来。 杜九娘盯着伤口看了片刻,抿抿唇,从车内匣子里取出伤药给他稍稍收拾了下,准备回府后再细弄。 她刚坐好,庄肃郎身子一歪顺势靠在了她身上,低低问道:“若你不能及时赶到,我果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如何?” 杜九娘一听,作势要起身去旁边。 庄肃郎忙一把拉住她,收了笑颜低喃说道:“方才当真是急坏了。我们想着是一起去的定然不会出什么乱子,就没太在意。谁都没料到他会用那种下作手段。当时意识都有些模糊了,看哪个女人都仿若你一般。若你再晚些赶来,我真怕自己会将旁人当作你了……” 杜九娘本想问为何你自己不走,后思及在场其他几人,转念一想,迟疑着问道:“那些人里有专程派来监视着你的?”又指指皇宫的方向。 庄肃郎只一笑,就答非所问道:“这下你的恶妇名声怕是会传遍全城了……捉相公捉到旁人家里去的,你怕是头一个吧!” 杜九娘睇他一眼,只撩了帘子去看夜景,根本不答话。 不多时,身边之人发出沉沉的呼吸声。 杜九娘听他好像是睡过去了,这才侧过脸看他,抬手用食指细细描摹他的五官,最后停在他殷红的双唇之上。 旁人说,薄唇之人最是薄情寡义。 可她怎么摊到了这样一个人? 不想分开,却又不得不离开。 对她来说,到底是幸,亦或不幸? 重重叹了口气,她扶了扶他的身子,让他靠得更舒服些,这才继续去看窗外。 就也错过了某人唇角一逝而过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妹纸们! 这次不是我大*抽了,是河蟹来临,而且,是非常非常严格、非常非常强力的那种。 so~~~~~ 前面的章节和完结文作者君半夜时候改了,却不知什么时候会解锁、能解锁几章。 可以肯定的是,庄大人那些什么什么什么肯定就浮云了。 作者君要被小庄庄的抗议声闹得愁白了头啊! 却也只能这样子了。 唉…… 第67章 病情 回到家后,马车刚停下,车身一晃,庄肃郎就也醒了。 杜九娘自是扶了他去屋里歇息。 待他躺好,杜九娘正欲离去,突然手腕一紧,却是被他突然发力拽住了。 “你可是有心事?”他语气低沉地问道:“你从方才回来就沉默许多。” 随着他的问询,杜九娘只觉得手腕更紧了几分。吃痛了下,却也不多言,只镇定自若地笑笑,说道:“怎么会呢?”又轻轻抽出手,“你竟然也会想太多了。我给你准备擦拭的水去,清洗干净了方才好上药。” 明明屋里灯光算不得亮,可杜九娘还是看到庄肃郎神色黯淡了许多。 他挪动了□子,牵动伤口疼得倒抽了口凉气,又靠坐在了床头。 “那就好。”他平静地说道。 杜九娘扶他坐好,又吻了吻他唇角,与他说笑了番,看他神色如常了,这才理理鬓发,微微侧过脸,出门而去。 关门声一起,庄肃郎就蹙起了眉。 他望着杜九娘离去的方向,神色晦暗不明。 第二日一早,杜九娘刚刚起身,才吩咐了管事去将庄肃郎告假的文书送去大理寺,就听人禀报,说林家的公子来了。 她十分不解,庄肃郎在一旁说道:“我怕伤口感染,请他来为我看看。” 杜九娘顿了顿,也没多言,给他收拾齐整后便去招待林公子,又邀他一同用早膳。 林公子莫名觉得庄太太亲切异常,就也没绕圈子,直言道:“我等下还要赶去太医院,时间颇紧,改日再来府上叨扰。” 杜九娘知他颇深,见他神色自若丝毫不做假,就松了口气,也不多废话,自去带了他进屋见庄肃郎。 待到门关上,屋中只余两人,庄肃郎便准备直击正题。 林公子却不肯。 “既是说了来看伤的,我总要亲自见了伤口方才放心。” 庄肃郎不欲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便给他看了伤口一眼。 见林公子挑了眉,他就从床头拿过那半透明药膏递给他,说道:“慕将军所赠,效果极佳。” 林公子掀开盖子嗅了嗅,说道:“将军待你不错。” 庄肃郎闻到药膏味道,不由想起来那晚给杜九娘上药之事。小腹骤然一热,再看不得那物在旁人之手,一把夺过来状似无意地丢到一旁。清咳了声,掩饰般地说道:“时间颇紧……不知你可将东西带来了?” 林公子为人谦和温雅,也不在意那些细节,只是犹豫地问道:“你真要这样?”又指指屋外,“不同她说一声吗?” 庄肃郎凝视着手中茶盏,平静说道:“你也知道,如今新政实施日趋顺利,我的处境却愈发尴尬了。不早做打算,怕是难以自保。与其说与她听让她跟着担惊受怕,倒不如不让她知晓得好。” 林公子没想到他竟是如此坦诚,不由一怔。 “陛下不是薄情之人,庄大人又何必如此悲观?” 庄肃郎轻轻扯了扯嘴角,“仁慈也要看时间、分场合的。” 言下之意,却是说皇帝的“薄情”快要到了。 林公子思量了片刻,就微微笑了。 “既然你信我,那我自当尽我所能来帮你。” 他从袖袋取出一纸包,轻轻交与庄肃郎,“这是爷爷配的,我以前好奇,偷拿了些,倒是正好符合你的要求。只一点,万不可让爷爷来查病。不然……”他苦笑,“不然我这小命可就不保了。” “怕甚么?顶多一顿家法罢了。” “那棍子那么粗!”林公子比了个碗口大小的样子,夸张说道。 庄肃郎混不在意地摆摆手,“没甚么。大不了下次你再有甚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要入城时,我寻路子帮你搞定。” 林公子故作严肃板起脸,“那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相视一下,齐齐笑了,以茶代酒,碰了碰杯。 庄大人病了。 这病来的诡异又来势汹汹,诸多名医都束手无策。 皇上听闻他病前曾被靖国公下过药,又有大理寺、刑部多名官员为证,雷霆震怒下立刻将靖国公府相关案件提上日程,要求立刻彻查。 直待靖国公被治了罪,庄肃郎依然未病愈,便向皇帝递了折子,言道自己已无力为国分忧,请辞还乡。 皇帝未准,赏赐流水般送进庄府,又设下巨额奖赏广征名医。 这日,杏儿将来府里的第四十一个大夫送出去后,一回院子,就见杜九娘正拿着一件衣裳站在水池边,静静地看着身边的柳树发呆。 杏儿轻声问一旁跟着的桃儿:“这时候风凉,你怎么不劝着太太些?”语气中带了埋怨,做势就要提醒杜九娘进屋。 桃儿忙拉住了她,说道:“方才我小声说过,太太未理睬,想来是心中有事。”又指指庄肃郎屋子方向,“太太本是要去看大人,不知想到了甚么,拿了衣裳却中途改了道。” 杏儿闻言,滞了滞,叹口气道:“大人如此,最苦的还是太太。” 桃儿也满脸恻然。 其实她们都想错了。 杜九娘先前是没有听见桃儿的话故而未曾搭理,如今她是看池边花上蜂儿采蜜入了迷,因此驻足不前。 其实若是平日,她不会被这些吸引住目光。如今心烦意乱下,看着那些辛勤劳作的小东西,反而求得了心中的片刻宁静。 连日来,她都为庄肃郎的病忧心不已,还曾试图用面板上的药救他。谁知几种解毒、治病的分别用了,却都没有成功。 她不由更加担忧着他的病情。 因为庄肃郎虽病了,可是“鹣鲽情深”的任务进度却是依然在缓慢行进。如今连系统的药都无法救治他,眼看着他病得越来越厉害,而进度条却毫无停下来的趋势…… 她突然生出一种恐惧—— 那进度条,每前进一步,都好似在用消耗他的生命为代价。 可,这是什么缘由? 难道说,是她的存在阻了他原本的运势,又或者,他的生活本该一帆风顺下去,而她的到来,扰了他平静的生活、改了他的命数? 她满腹心事偏偏又无人可诉说,没几日就瘦了一大圈。 如今她看着辛勤的小东西们,也不过是求得心灵上的片刻安静。 其实,庄肃郎早就察觉了她的异样。 他本就心思通透,两人又是同床共枕最亲密之人,如今朝政之事放手大半,他几乎将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她的心情变化他又如何不知? 本欲将实情说与她听,谁料那日她恐惧太甚,竟是在夜间半睡半醒时主动相拥求、索,引得他一个没控制住,忘了自己“身在病中”,卖力上场…… 正是她在极致迷乱之时说出的几句话语,让他忽然改了主意,打算按兵不动、先弄清她话中之意再作打算。 杜九娘在池边驻足许久,察觉凉意,抚了抚手臂准备回屋。 桃儿将外衫给她披上,杏儿欲去接她手中之物,却是被杜九娘拒绝了。 这是她亲手为他缝制的衣衫,她想亲自交到他手上。 正欲往里行去,有人匆匆来禀。 “太太,林老太爷到了!” 林老太爷先前去外地探访故友不在京中,如今刚刚回京,听闻此事后便急急赶来。 他给庄肃郎把脉的时间极长。 虽说平日老人家把脉时间也不短,可这次已经破了他先前的记录。 待到最后,林老太爷眼中精光四溢猛地看了庄肃郎一眼,又一脸痛惜地说道:“庄大人这病……唉!” 一副“你时日无多了老夫也无能为力了”的样子,实际上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小样儿你就别装了”。 庄肃郎没想到老先生没戳穿他,用“你我心知肚明”的语气神色真心道了谢,转而去看杜九娘。 说实话,比起林老太爷,他更好奇杜九娘的反应。 杜九娘仿佛早就料到这个答案一般,神色间平静无比,只难过地闭了闭眼,却没有丝毫再做争取的打算。 庄肃郎挑眉。 如果不是他早就知道事情是因为自己而起,此时看到她眼中深切的自责,怕是会想歪。 可为什么是自责? 林老太爷走后,庄肃郎故作沉痛地说道:“我……怕是时日无多了罢!” “不许胡说!”杜九娘急急说道:“都说祸害遗千年,你……命长着呢!” “若真是那样,便也好了。只是有甚么事我都希望你对我坦白。”庄肃郎苍白着脸虚弱说道:“你我夫妻同心,有何不可对我说的呢?” 杜九娘欲言又止,最后终是叹了口气,说道:“你且让我想想。” 庄肃郎眼神黯了黯。 杜九娘心里微酸,忙起身说道:“我去看看药有没有煎好。”竟是带了些仓皇而逃的意味。 她的身影刚消失在屋中,庄肃郎的嘴角便不由自主轻轻扬了起来。 她方才说的不再是以前的“没有事情”,而是“让我想想”,已然是承认有事瞒着他了。 这是个好的转变。 那夜她的话,他始终耿耿于怀。 明明是他策划了这些、只是刚开始时怕露出马脚而并未说与她听。 可为何那夜她却说这全是她的错、是她害了他如此?! 结合前些日子她失态做出的那些事,庄肃郎十分肯定,她在惧怕些甚么,而且是不能对人言说的。 如今看她态度…… 他眯了眯眼。 他就不信,自己堂堂大理寺少卿,还套不出一个小女子的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奶奶状况很不好,前几天下了病危通知,现在还一直昏迷。希望奶奶能好起来。 现在更新很不稳定,谢谢留下来的妹纸们!╭(╯3╰)╮ 第68章 庄大人的行动 庄肃郎的病情愈发严重起来,有时整日都不能起身,只卧在床上歇着。 杜九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有时夜不能寐,却也不表露半分。 这日,她需要置办些重要物品,安顿好府内一应事务后便带着桃儿出了门。临行前特意又去看了庄肃郎一眼,见他半睡半醒精神不振,唤了几声都未能睁眼,心中忧愁更甚,紧紧握了握他的手,这才离去。 东西购置齐全后,已经过了晌午。 杜九娘担心尚在病中的庄肃郎,便连午饭也未曾用上一丁半点儿,就命人往家里赶。 车身晃晃悠悠,极宜入睡。她正倚靠着车壁合目小憩,突然手臂一晃,醒了过来。 入眼便是桃儿惊慌失措的眼神。 “太、太太,府里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她语调惊惶至极,手还抓在杜九娘手臂上忘记拿下,“怎么,怎么那么多白色的……” 她指指车外,使劲咽了咽口水。 杜九娘看了眼自己被抓着的手臂。 桃儿向来是个知礼懂礼的,若是寻常时候,断然不会去做这种动作。 杜九娘顾不得多问,忙撩开车帘往外看去。 这时车子已经停在了庄府门口。 素来清净的大门旁,突然飘出零星白色,仿若梨花一般,被风一吹,散落在接道之上。细看之下,却发现哪儿来的梨花,不过是撕碎的白纸罢了。 刺眼的雪白,扎得人眼睛生疼。 杜九娘怔了怔,又怔了怔,忽地起身,扶着车门跳下马车。 落地时,脚步不稳身子稍稍歪了下,碰到车框,腰侧就是一阵生疼。 她匆匆揉了下腰,提着裙子就朝大门里蹲着的佝偻人影奔去。桃儿在她后面急急叫着,她也置若罔闻。 “这是怎么了?怎么在这里杵着?”杜九娘不自觉就放轻了两分声音,问道。 庄府的总管听到声音,抬眼去看,就见杜九娘正死死盯着他的手里那把白色的碎纸,目光中的神色辨不分明。 总管捏着手里头几个纸屑,张了下口,又猛地闭上。 他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袖着手朝杜九娘揖了一礼,擦了擦额头上不断冒出的汗珠子,垂首不语。 杜九娘正要出声呵斥,突然庄肃郎身边的两个小厮哭着跑了出来。 他们看到杜九娘后,齐刷刷跪在了她的身前,将头磕得“砰砰”直响。待到听从杜九娘的命令抬起头来,两人都已经是涕泪交流了。 他们虽年岁不太大,却是庄肃郎一手带出来的,向来行事稳妥,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 杜九娘只觉得喉咙有些发干,艰难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胆儿大些的那个用袖子擦了一把流到嘴边的鼻涕,哽咽着说道:“太太!大人他……大人他……” 他挤了挤眼,大颗大颗的泪珠子接连顺着脸颊往下滚落,却是一个字儿也说不出口了。 杜九娘转眸去看另一人。 四目相对,那小厮突然“哇”地下张开嘴大声哭了起来。 杜九娘只觉得心好似正被钝器一下下慢慢割着,生疼生疼。 她失神地踉跄着后退了半步,被慌张赶来的桃儿一把扶住,才堪堪稳住身形。 “太太,太太您怎么了?太太您别吓我啊!” 桃儿急得快要哭出来了。转眼看到常年跟在庄肃郎身边的侍卫此时跟了过来,她顿时气到极点。 “方才拦着我作甚?你看,我不过离了太太这会儿工夫,太太就成了这样了!若是被大人知道,少不得要罚你一罚!” 她喊得声音很大,空落落地飘在这院子里,竟是有了回音。 杜九娘深吸口气,轻轻说道:“不错,肃郎最是不喜旁人擅作主张了。你们这样吓我,他可是要生气的。”嘴角渐渐扬起个浅浅的弧度。 侍卫默然不语,掩去眼中哀痛,撇开了眼。 杜九娘的笑容就有些撑不住了。 总管觑了眼杜九娘神色,袖着手哀哀叹了口气,终于开了口,却更像是自言自语:“大人这几年一直在风口浪尖,如今……如今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杜九娘呼吸骤然一紧,却是咬紧了牙,端正姿态,一步步朝里走去。 桃儿正要去追,总管一把拦住她,朝她沉痛地摇摇头,示意她让杜九娘一人静一静。 桃儿似是明白了甚么,一张脸顿时煞白,却也停在了那里…… 庄府的下人本就不多。杜九娘一步三挪地走着,也只碰到了稀稀落落的几个人。他们清一色的神色哀戚动作轻缓,看到杜九娘后,郑重行了礼,却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杜九娘只觉得自己步子重如千斤,往前多迈一步,都要尽了最大的气力去完成。 她无意识地往里走着,多年来同庄肃郎相处的点点滴滴不时浮现在眼前。 回忆与现实在眼前交替出现,一时间,她竟是无法将它们分离开来。就连自己在朝什么方向行去,她都有些模糊不清。 茫茫然进了一处院子,迈开的脚踢到一物猛地一顿,身子不由自主前倾。她忙伸手在身前之物上按了一下,方才稳住身形。 微凉的触感袭来,她淡淡地扫了手下扶着的物什一眼,面容倏地一变。急急收了手,却又忍不住多看了眼。 ——这东西,分明是、是…… 是口棺材…… 杜九娘脑中全然空白了。 她扶着棺木,慢慢地、慢慢地滑坐到地上。 揪住衣襟,深深呼吸几口,觉得气息稍稍平顺了些,她才轻轻地开了口。 “这肯定不是真的。” 顾不上声音有些嘶哑,她喃喃说道:“这肯定不是真的。你看,我还没离开这里,说明级别还没有满。既然如此,那个任务就还没完成……游戏都还没结束,你怎么会有事呢。” 想要点开面板,可手指动了几次,却又放弃。 将头后仰,倚靠在棺木上,感受着透过发间的微微凉意,她竟是扬起了一点点的笑容。 “是的,这一定不是真的。系统君本来都消失不见,我们成亲时却又跳出来了。我们的亲事,应当是被允许的。对,没错,一定是没问题的。” 她一遍遍说着,终于说得自己也相信了七八分,这才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扶着棺木,挣扎着站了起来。 望着那黑梭梭的东西,她神色变了变,突然怒容显现,提着裙子就朝那冷硬巨.物踢了过去。 “你这混.蛋!凭什么比我先走?凭什么出事!我在这个世界本也无甚可留恋的,偏偏出了一个你!你这混.蛋!甚么交代都不留给我,就这么走了?没这样的道理!” 脚尖微痛,嗓子微疼,头痛欲裂,心里却畅快了一点点。 她又狠踢两脚,想要说出更恶毒的话来。话到嘴边,却终究是说不出口也狠不下心来。 一阵凉风吹过,空落落的院子里只有树叶的沙沙声。 杜九娘觉得满心满腹的思绪无人诉说,望着这冷冷的巨.物,竟是有凉意滑过腮边。低头一看,深色棺木上湿了一点,赫然是滴泪。 用袖子将那水滴擦干,她双手撑在棺顶,吸了吸鼻子,努力扬起个微笑,说道:“你真是个狠心的。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努力做任务努力升级,本来可以早点回家的。可我舍不得……杏儿她们,硬生生拖着,什么都不敢去做。如今倒好,你一了百了,徒留我一人待在这里。” 说到此,她觉得这样哀怨的话到底不该是自己说的,惨然笑了下,用袖子抹了抹脸,正要整理整理自己那纷乱的思绪时,突然被人从身后拦腰搂住了。 杜九娘大惊,下意识抬起手臂朝后使尽全力猛然一捣。那人却抓住了她的手臂,在她耳边低低笑道:“别慌,是我。” 听到这熟悉的清朗之音,杜九娘喉咙发堵,眼睛有些润湿。待到怔了下反应过来,她抬起脚朝后狠狠地踩了下去。踏实之后,又咬着牙使力碾了两下。 庄肃郎苦笑着说道:“若是这样能让你出气的话,不妨连另一只脚也多踩几下过过瘾?” 杜九娘凑着他放松警惕的这个空档,冷哼一声“我不稀罕”,骤然发力,朝着他小腹就一肘捣了下去。 这一下来得结实,庄肃郎微微弯了下.身子,见杜九娘要走,忙一把拉住了她。 “我也是实在没法子了!你甚么都不和说我,我能如何?” 杜九娘的动作就停在了那里。 庄肃郎叹息道:“也是你傻。如果我真有甚么事情,会无人去叫你回来吗?” 杜九娘反应过来,气得跺脚,使劲挣了下也没挣脱,就下死手去拧他手臂。结果衣下的肌肉太过于紧实,拧了半天根本就没寻到好下手的地方,恼得她没好气地直接抬脚踢他。 “生着个病还敢让人弄白纸说那些浑话,你也不嫌晦气!” 庄肃郎见她肯提那些东西了,这才松了口气,笑着挨了好几下,不顾她的挣扎一把将她捞在怀里搂紧了。 “那些东西算个甚么?我这几年,被人扎小人作法事暗地里诅咒得都不知有多少次了,还会在乎那些东西?” 杜九娘死命推他,用力几次,没成功,就在他怀里冷笑道:“合着你自己不在意,就当我也不在意是吧?” 她原本是想话里带些嘲讽的,怎奈被他按在胸口,就有了几分娇嗔的意味。 庄肃郎心头一软,抚着她脑后的发丝说道:“你原本也不是在意这些个细枝末节的人,怎地这个时候却这样大反应?” 杜九娘想也没想就说道:“还不是因为你……” “是,因为我。”庄肃郎和软地说道:“你看,不过是因为几张纸、几句话,你就担忧我到如此地步。那么我呢?” 感觉到怀中之人身子僵了下,庄肃郎深深叹息了下,声音中添了几分苦涩,“我镇日里看你忧心忡忡,却不知是何缘由。想要替你分担,可每次问你,你都只说无事。大夫们说我是忧虑过甚,故而迟迟无法痊愈。” 怀里人动了动,庄肃郎淡淡笑了下,语气却更是艰涩无比,“我恨不得将自己所有事情都说与你听,可你却甚么都不同我讲。那些‘任务’、‘系统’之类,我根本半分也未曾听你提起过……说到底,你还是不够相信我、不信我能与你分担一切。” 顿了顿,他声音又黯哑了几分,“难道,这些年下来,在你心里,我……” 他言尽于此,以一个幽幽叹息而结尾。 杜九娘许久也未说一句话,只乖顺地窝在他的怀里。 半晌后,庄肃郎感觉到胸口处的衣裳渐渐润湿,贴在肌肤上,有点温热,又有点凉。 他到底是心疼了。 轻轻拍拍杜九娘的后背,他温声说道:“是我强求了。你不愿说,就也罢了。我想你肯定不会在外面用饭,早已让人备好了午膳,有你最爱吃的……” “我告诉你,”杜九娘打断他的话,将眼睛和脸颊上的泪在他衣衫上蹭了蹭,待到擦干净了,才闷闷地说道:“我全都可以告诉你。只是你听了后,许是不会信罢。”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妹纸们的祝福,奶奶已经暂时醒了,希望能够好起来。 谢谢 想种牡丹花的松鼠 妹纸投的雷,抱住,么么哒~ 抱歉,这章此时才来到。 妹纸们有木有发现,本文已经离完结不远了? 必须会he的。 第69章 清流河 用晚膳的时候,杜九娘不时偷眼去瞄庄肃郎。 庄肃郎停住用餐,悠悠然说道:“若是光看我便能吃饱,你便尽管看好了。” 杜九娘狠命扒了两口饭,顿了顿,笑了,“庄大人所言极是。您老秀色可餐,光看,确实能饱了。” 庄肃郎斜睨她一眼,“有甚么事,你不妨直说。” 杜九娘讪讪笑笑,对上庄肃郎似笑非笑的表情,难得地有些局促不安了。 “那啥……嗯……我和你说的,你不觉得略匪夷所思了些吗?” 庄肃郎理所当然地颔首说道:“是有些。” “那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奇?” “你可否解释得出那系统是怎么回事?又或者,你可知晓,如果完不成所谓的任务,如何能突破系统限制回到家中?” 杜九娘绷着脸,摇了摇头。 庄肃郎摊手说道:“既然如此,我问你与不问你,又有何差别?” “也是。”杜九娘赞同了下,又有些发怔,“怎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呢?” 庄肃郎偏头看了看她,就笑了。 他的反应太过于淡然,杜九娘总觉得违和,而且,有甚么事情是她忽略了的。 饭后,她准备去花园逛一逛而后仔细琢磨下,却被庄肃郎拖去了书房。 “我有一事不太明了,需要你帮忙想想。” 杜九娘看他神色如常,就跟着去了。 谁知一本书打开,看了都不到一页,她的呼吸就被某人彻底夺了去,还被半搂半抱地拖离了桌案边。 杜九娘心里惦记着方才咬了一口的绿豆酥,刚一夺回呼吸主动权,便拼了命地往书案旁跑。 庄肃郎以为她准备在关键时刻开溜,直接将人一把捞住,往旁边随手丢去。 待到被某人按在榻上,看见某人“磨刀霍霍”的样子,杜九娘这才将心思转到了这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忽略掉的是甚么。 他不是病着呢么?!而且……今天他还故弄玄虚唬弄过她? 思及此,杜九娘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子怒气,正要准备发作,谁知却被庄肃郎发现了她的不专心。 庄大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于是,行动受阻的杜九娘,想要反抗……挣扎无效,想要言语讨伐……脱口而出的却全都是娇软之声。几次三番后,伏在她身上那人的动作非但没有任何减缓的趋势,反倒又猛烈了几分。 一忍再忍三忍,终究敌不过身体深处的感觉。 快意渐渐涌上,她脑中一片混沌,心想,就这样罢,待到明日……唔……再去问罢…… 第二日醒来,已经是晌午时分。 杜九娘只觉得全身酸疼无比,硬撑着坐起身来,却发现屋内已经没了那熟悉的身影。 他竟然在她醒前就离去了。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杜九娘怔愣了下,唤来杏儿桃儿,问道:“大人呢?” 俩小丫鬟看了她一眼,见她身上怎么都遮不住的暧昧红色瘢痕,齐齐红着脸低下了头,“大人一早就进宫去了。”又道:“是侍卫搀着去的。” 杜九娘一听,禁不住冷笑了下。 被搀去的?当真是做戏做足。 甚么病重?肯定是糊弄人的! 如果当真身子不好,昨夜他能生猛成那样?! 鬼才信了! 杜九娘边琢磨着等庄肃郎回来后怎样质问他更好,边随口问道:“大人可曾说过今日去做甚么的?” 桃儿讷讷答了声“奴婢不知”,杏儿思量了下,犹豫着说道:“奴婢今儿早晨听见主子与侍卫说话,隐约有什么‘清流’之类,却没听甚清。” 杜九娘听了,心头火气腾地下升起,却咬着牙,抚了抚被子上的褶皱。 半晌后,她望了望窗外,看到天气晴朗阳光炽烈,便微微笑了。 “既然大人如此热衷于政事,连身子都不顾了……那我们也得做点事情才好。” 这日,庄大人从宫中出来又去了趟大理寺。傍晚时候回府时,刚转到庄府所在的街口,便远远地就瞧见自个儿的俩小厮袖着手靠在大门边的墙上,嘀嘀咕咕不知在说甚么。 俩人左边那个在唉声叹气,右边那个在仰天长啸,面上的神情却是如出一辙,蹙着眉扁着嘴,五官皱成了一团。 庄肃郎示意侍卫了下,又不动声色走到二人身边,静立片刻,问道:“可是府里有事?” 冷不防听到自家主子的声音,俩小厮齐齐哆嗦了下,扭头看过来,先是哭腔叫了声“大人”,又奇道:“您的马车呢?” 刚才没听见马车声啊!不然也不会没发现人来了啊。 庄肃郎不甚在意地说道:“出了点小问题,我在街口就下了车,让侍卫驾车去修了。”说着就往里迈去。 俩人一对视,狠狠瞪了庄肃郎身边的侍卫一眼,齐齐过去拦住了他。 “主子,等下您无论看见了甚么,可都要淡定。” “是是是,无论发生了甚么,那都是过眼云烟、镜花水月,转瞬即逝啊!” 庄肃郎拧了拧眉,目光如剑,射向二人。 小厮咽了咽口水,说道:“太太正在命人收拾东西。”扭头去看另一个。 后者没想到自己的小伙伴话只说了一半,硬着头皮十分艰难地、极力隐晦地说道:“太太那架势……看上去像是要搬家。” 庄肃郎挑挑眉,低声吩咐了侍卫几句,便不急不躁,朝着里面缓步行去。 小厮们你看我我看你,寻思着主子听到了他们这小道消息后,怎地连问都不问一句,如此淡然处之。 不过……“主子不急急死小厮”那样的事绝对不能发生。 于是俩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后,齐齐又袖了手,小跑着进去了——他们为了提前告知庄肃郎一声,连杜九娘吩咐他们的事情都还没来得及去做,如今可得紧着点儿了。 庄肃郎一路行去,所过之处无不忙得热火朝天。府里统共就那么些个仆从,如今全都忙活起来,在各个院子中穿梭。看到庄肃郎,大家都恭敬行礼,待到起身,又忙不迭跑了开来,急急地去做各自的事情了。 回到自个儿家里后,庄肃郎便懒得再装,大大方方地踱着步子寻到杜九娘所在之处。见她正吩咐人将四季衣裳装进箱奁,他也一言不发,只抱胸往旁边门框上一倚,定定地看着杜九娘忙活。 丫鬟仆妇纷纷行礼。杜九娘却像是没看见他一般,该干嘛干嘛。 初时庄肃郎看她在那边好似赌气一般,还觉得她气鼓鼓的样子别有风情。待到等了一炷香后,她的神色非但没有丝毫缓和,反而更沉了些,他这才察觉不对,疾走几步,一把拽住她拖到旁边,指了刚刚收拾好的几口箱子,询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还当真是要跑路不成?” 杜九娘挣了挣,没脱身,就被他这样扯着,似笑非笑说道:“庄大人您好兴致,拖着个病体还能关心朝政。我这样天外来客本就不属于这里,自是无法让您老多分些心思过来。当今圣上喜怒难辨,大人您却上赶着往枪口上撞……若是您有个甚么好歹,我将东西提前收拾好了,也好让自己及早脱身。” 庄肃郎听了前面那些,脸色阴沉如墨,手下用力便重了几分。待到听完最后,他却是面色一缓,轻轻勾了勾唇角,笑了。 见杜九娘一脸愤愤,庄肃郎反倒不急了。 他松开手,亲自拖来两把椅子。一个搁到杜九娘身后按着她坐下,另一张自个儿坐了,这才气定神闲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杜九娘继续。 杜九娘噼里啪啦一顿说完,见他没有丝毫恼意,反倒没了兴致,哼了声别开脸不理他。 庄肃郎便低低笑了。 他扯过杜九娘一只手细细把玩,低眉看着她的手指,淡淡说道:“今日你醒了后到底看见了甚么、听见了甚么,都和我说说。” 他这样平静一副样子,倒是让杜九娘脾气弱了两分,就三言两语将醒后之事简略说了一番。 庄肃郎却是从中听出了些不同寻常来。 “你听到‘清流’二字,便当我是为了旁人的事情不顾自己安危,贸贸然进宫去了?” 杜九娘别开脸不理他,低声道:“你那样的事情做得还少么?” “以前多,但是成亲后,你何时见我那般做过。不过……你这是在担心我?”他了然地指了那些箱子,“怕我惹恼了陛下后,来不及跑路,所以提前给我做准备。” 杜九娘冷笑道:“庄大人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需要担心你甚么。” 庄肃郎定定看着她,眸中神色愈发亮了几分。 “你是在担心我。只是……你可还记得‘清流河’?” “那儿?自然记得。”杜九娘怔了下,答道。 那是南方的一条河,从京城过去,起码得半个多月才能到。 杜九娘也是和庄肃郎闲聊时无意间提起过一次,当年从江南嫁到京城的时候,途径那河,觉得风景甚好,想要有机会再去游览一番。 当时她也是随口一说,而庄肃郎听了后,就沉默了片刻。 彼时杜九娘只当他是因为听到她嫁去凌家的事情而心里不舒坦,就没再也提起过。 谁曾想,这人竟是将她无意间的几句话记在了心里。 此时听他提起那河,看他温和的神色,再细想醒来后听到的杏儿的话,杜九娘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难道你说的是……” “没错。”庄肃郎执起她的双手,细细摩挲着,轻轻说道:“我不知你是怎么来了这里,但是,你我能在一起一日,我们便要好好过那一日。京中风云变幻,实在不是可久留之处。既然你想去那里再看看,那我们便去那儿好好游览一番。往后再想去哪里,你只管和我说,我陪你一起去便是。” 指尖传来细细密密的温暖,直入心底。 杜九娘咬了咬唇,说道:“陛下今日准了?” “准了。”庄肃郎手上用力,将她拉过来,环抱在怀中,“母亲儿时便与他相识。当年若是未遇到父亲,母亲便会入宫了。他当初信我用我,便是因了往年情分。如今肯放我一马,也要感激母亲。”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杜九娘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下他还能脱身,必是与那人达成了甚么约定。 正要细问,庄肃郎却好似已经知道了她的想法,淡笑着说道:“不过是不准我再入京罢了,没甚么大不了的。左右京中没有甚么好的景致,也不值得我们再回来。” 杜九娘将头枕在他肩侧,心头有千万句话想要说,最后却只闷闷说道:“说好了,你可是我一个人的。” 庄肃郎便笑了,轻轻答了个“好”字,将手指插.入她的指间,十指相扣,牢牢握住。 杜九娘心想,就这样罢。一生一世一双人,能得这样一个人一心陪她“一世”,她该心满意足了,不能贪心。 庄肃郎暗道,一生一世,好似不太够。不知那个有着“游戏”与“系统”的世界,是个甚么样子?若是能过去看看的话…… 他低头,看看怀里的佳人,露出了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古文部分完,下一章开始是现代部分,属于番外】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妹纸们期待现代部分不?马上就要到了嘿嘿嘿…… 第70章 现:咖啡与红酒 桌上的手机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响着。 杜微晨抬眼看了下,见还是自家八哥的来电,抚了抚额,调成静音关上震动,搁到一边。 手边的固话适时响起。她笔下不停拿起话筒强压住怒气,平淡地应了一声。 助理战战兢兢的声音响起:“杜总监,有客来访。” 电话挂掉后,助理硬着头皮去敲门。 听到“请进”二字后,她苦着脸刚唤了声“总监”,旁边就闪出一人来,眉开眼笑地朝杜微晨挥了挥手,底气十足地吼道:“九娘!” 杜微晨一听这称呼,太阳穴顿时开始一抽一抽地疼。 有不少员工扭头,透过敞开的门看过来。 杜微晨眼神一凛,扫视过去。见大家都缩着脖子去做各自的事情了,这才揉了揉额角,无奈地问:“你怎么来了?” 杜老七朝助理挤挤眼,见小助理红着脸退出屋子关上门了,这才去到沙发那边大喇喇坐下,咧着嘴望着杜微晨嘿嘿直笑。 想到刚才杜老八的那通电话,杜微晨明白过来,黑着脸冷冷抛下了两个字:“不去!” “别介啊!这次的对象保证高质高量!高富帅不说,还学历很牛!” 见妹妹不理自己,杜老七自个儿凑了过去,“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他们特意派了我过来寻你。你现在手头有事?没关系没关系,你自便,我在楼下大厅等你就成。什么?加班?好说好说。等会儿下班时间到了后,我叫个外卖过来陪你慢慢加。” 杜家上下十几个人,杜微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这个杜老七。他别的都好说,就这股子黏糊劲儿忒烦人。 当初自家七嫂就是被他花了十六年的功夫,硬是从幼儿园一直追到了硕士毕业给追到手的。 为了自己耳根清净,杜九娘叹口气,勾了勾手,示意杜老七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她。 是个大学教授。名字嘛…… 庄肃阳。 虽然有一字之差,但巨大的悲哀仍然一下子涌了过来,袭上心头,让她防不胜防。 杜微晨闭了眼,停了许久,深吸口气,这才轻轻说道:“今晚上,我会去的。” 她心情不佳,就没自己开车。 路上杜老七在一旁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杜微晨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微微侧过头,透过车窗看着城市繁华的夜景,思绪却慢慢飘远。 直到到了餐厅门口,看到杜老七志得意满地给杜老爸、杜老妈还有其他几个哥哥拨电话,杜微晨才发觉自己到底是冲动了。 不过是个名字而已,而且只有两个字一样,她怎地就这么答应了呢? 但既然来了,就也没有退缩的道理。 稍稍整理下妆容,她摆出职业的微笑,淡定从容地推门进入。 餐厅布置还算不错,标准的高档西餐厅的样子。格调高雅,人与人之间偶有交流,也大多是轻声细语,比中餐馆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 杜微晨是第一个来到预订位置的,对方显然还没到。 她心中了然,看看时间,提前了近二十分钟,便要了瓶红酒慢慢喝着。 对方看见她时,明显一愣,接着抱歉地笑笑,说道:“我没想到你会提前到,所以准时过来的。” 杜微晨见距离约定的时候还有五分钟,就也礼貌地笑笑,“没事,我不介意谁先谁后,只要没晚就好。” 庄肃阳落了座,顺口说了句:“你不喜欢迟到,这倒是……”话到一半,却停住了。 杜微晨疑问地“嗯”了声,抬眼看他。 柔和的眉眼,温文尔雅的气质。相貌极好,却是不带攻击性的书生样子,并不如庄肃郎那般漂亮到极致。 只是,他身上带着的那股子淡淡的疏离,与庄肃郎倒是如出一辙…… 那人的眉眼忽地跳出记忆出现在了脑海,杜微晨的双眼瞬间模糊了,忙端起酒杯猛喝几口。 淡淡的凉意让她恢复如常,再转眼去看,庄肃阳正探究地望着她。 杜微晨挑眉看回去,庄肃阳垂下眼帘,浅浅地勾了勾嘴角,“抱歉,想到了一位故人。其实杜小姐与她并不甚相同,你比她漂亮许多,也比她擅长饮酒。” “庄先生爱道歉?”见对方哂然一笑,杜微晨慢慢地晃了晃杯子,调转视线望向墙上不知哪个名人的画作,“其实我原来也不怎么喝,只是最近喝的次数多了些,酒量就也上来了。” 点餐时,出了点小插曲。 庄肃阳竟然问这里有没有庐山云雾茶。侍者说没有,他又问了一遍,还看了看杜微晨。 侍者好声解释着,也望向杜微晨。 杜微晨叹口气。 她饮了十几年的庐山云雾,自是知道那茶是名贵稀少的,就笑着说道:“这里的红酒不错,庄教授不如尝一尝?或许比庐山云雾好喝也未可知。” 庄肃阳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改要了一杯咖啡。 杜微晨不置可否,随口说了句:“原来庄教授不爱喝酒。” “红酒太甜,我喝不惯。你不爱喝咖啡?” “原来喜欢,最近改喝红酒了。” 庄肃阳淡淡应了一声,俩人竟然一时无话了。 杜微晨见多了圆滑之人,见庄肃阳如此,倒是对他多了几分好感。微醺的感觉下,她有些伤感,眉端微微拧起,“庄先生在找什么人吗?” “很明显?” “嗯。”杜微晨望着酒杯,思绪有些飘远,“我曾经也想找一个人,可是他肯定再也不会出现了。” 庄肃阳顿了顿,“抱歉。”想了想,还是开了口,“我在找一个人。辗转各地,找了许多年,都没找到。” 或许是他话语中的苦涩触动了她的心弦,又或者,是他嘴角微勾时的那抹无奈让她莫名地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杜微晨难得地开解他:“你且宽心。既然确定了对方在这个世上,就总有找到的法子。” 总好过她。每次午夜梦回时,都不住地梦到同一个人。可今生今世,都无法再见了。 庄肃阳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借你吉言。” 两人都不是热络的性子,后面的时间便主要是用餐,偶尔交谈一两句,也是说些各自工作上的事情,看上去话题好似很有内涵,实际上没什么营养。 买单时,杜微晨坚持aa制。 庄肃阳本还不答应,后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就也同意了。 将杜微晨送到家后,他立在车旁,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轻轻唤了声“九娘”。 他声音极小,仿若呢喃。 但杜微晨听见了。 她莫名地想到了庄肃郎拥着她轻唤她的模样,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子恼意,说话时语气就生冷了许多,“不知庄先生如何得知这个称呼的。但是小名只有亲人能叫,我想,我与庄先生还未熟络到这个地步。” 庄肃阳怔了怔,极缓地摇摇头,“抱歉,你的背影很像……” “很像你的那位故人?” 杜微晨说着,一回头,就看到庄肃阳黯然的神色,不由心软了下。 她是注定了此生此世求而不得,才会放弃了寻觅。若是有一丝一毫的希望,必然也会紧紧抓住,不会放手。 如今他不过是被她勾起了回忆,何必苛责那么多? 于是善意地笑笑,“庄教授今晚道歉的次数,快要一只手数不过来了。” 庄肃阳见她不再介怀,就释然地笑了笑,淡淡道了别,开车离去。 杜微晨看着车子驶远,心底深处没来由地疼了下。刚按住胸口深吸口气,手机铃声响起。 杜微晨见是杜老三打来的,便毫不留情地按掉了。 等到回了屋子,刚开开门,杜老六又打了电话来。 杜微晨知道他们想问什么,可此时此刻,她懒得和哥哥们瞎扯,就接起电话说了句“没戏,我们以后都不会再联系了”,按掉电话关了机,扔到了桌角。 转眼看见空落落的电脑桌,她的心情瞬间跌倒了谷底。 那时在清流河边小住,庄肃郎经常要她点开面板,让她细说上面的东西。他静静听着,时常试探着去碰触那些对他来说根本是虚无的东西。 有时候系统发布任务,他也要详细问了,试着和她分析,参与到其中,配合她与系统对着干。 某天,两人正依偎在一起讨论一个新接的任务时,系统的大字出现了。 杜微晨笑着告诉了庄肃郎,庄肃郎便试图去抚摸那些大字。结果杜微晨方才打开的面板没有关上,庄肃郎伸出手指后,不知怎地,面板突然就滋滋啦啦乱响起来。不过三四秒功夫,“砰”地下轰鸣之后,杜微晨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据说是电脑爆炸伤了她,让她昏迷了许久。 明明任务没有完成、自己还没有满级,怎么就忽然回来了? 那时候的庄肃郎……有没有出事?她到底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太多的疑问在心中。一能起床,杜微晨就急急忙忙去找游戏供应商,询问宅斗副本的事情。 结果得到的答案是,他们也不知道游戏玩家在其中经历了什么。如果想知道具体情况,必须用玩家电脑上游戏去看。 可杜微晨昏迷期间,她的八位哥哥气极之下,把她的电脑碎尸万段砸了个稀烂,想要复原是完全没可能了。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づ ̄3 ̄)づ╭?~ 第71章 现:所谓家庭聚会 “你真的要走?不在这里多待了?” 庄肃阳低头翻看着手里的书,随口“嗯”了一声。 书册突然被人抽走。眼前一空,庄肃阳抬眼看向已经站在自己身前的老同学。 对方脸上带着佯怒,半真半假地说:“我这和你说正事儿呢,你竟然一个字就打发了我,亏得我费心费力还想着帮你在本城安排住处。” 庄肃阳双手环胸依靠到身边书架上,“我当时也只是因为开讲座所以来了这里,又没说一定留下来。” “可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心情很好,说有可能会在这里长住下去……” “那是以前。”庄肃阳转过脸,看向窗外繁华的夜景,“有些事情,不过是我的错觉罢了。” 对方连连摆手,“得,您老学问高,可别跟我拽文,我消化不了。” 庄肃阳清淡地笑了下,朝他勾勾手指,又遥遥指了下那本书。 一物呼啸着从空中奔了过来。 庄肃阳劈手拿在手里,晃了晃,“借我看看,过几天还你。”说着就往门外走。 “不再聊会儿了?哎——我说你这几年越来越沉默了。”后面传来老同学的声音,“有什么事儿你打我电话啊,别闷声不响的一人扛着。过段时间本城几个老同学聚聚,你有空的话也来啊!” 庄肃阳脚步顿了下,嘴角微微扬起,回了下头说了个“好”字。 此时正是晚上最热闹的时候。 庄肃阳站在窗口处看了看远处的霓虹,瞬间改了主意,不再去停车场,转而信步向大学校园外走去。 他刚来的时候,还是个懵懂小儿。如今三十年过去,他一步步成长起来,凡事都争个最强、最好,奋斗目标完成一个再换一个,唯有一样没变…… 伸手按按眉心,他轻轻叹了口气。 初到这个世间的时候,以当时的技术,根本没有任何一款游戏能够达到杜九娘所玩游戏的水平。他便知道,如果两人还在一个空间的话,那就是他阴差阳错间,来得太早了些。 不过他也很庆幸,这样一来,他就能有足够的时间适应这个地方了。 可惜的是,前些年终于推出的“笑傲四方”游戏,对客户的资料完全保密,只有公司最高层管理人员能够调取,且也绝不会向别人透露半分。于是他只能自己在游戏里慢慢寻找。但这个游戏十分火爆,玩家实在太多,他虽然找到了不同服务器的很多个“杜九娘”玩家,却没有一个是她。 看一眼校园外的繁华盛景,望见其他人的开心与欢乐,他压在心底的烦闷与焦躁终于稍稍缓解。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校园之外。 几辆公车急速驶来,到了车站附近又降低了速度慢慢停下。 一个女生正从马路对面急慌慌地跑来,年轻稚嫩的圆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就连绿灯灭红灯亮起都没发现。 她的同学远远看见她,高声提醒着。她笑着挥手谢过同学,瞅准时机跑了过来。 庄肃阳无意识地看了她一眼,怔了下,轻轻勾了勾唇角。 这女孩子长得倒是有七八分像周四娘。 不过,在他们“离开”那里前,七公主已经进了林家的门。名义上是平妻,可她的性格样貌出身样样都在周四娘之上,再加上周大人因为与保守派过往甚密被寻了因由治了罪,周四娘心中堵着闷气,愈发憔悴,竟是一病不起。 心病最难医。 这样的病症,就连杏林之家林家也束手无策。故而周四娘的脸上,早就没了眼前女孩子的那种朝气蓬勃的笑容。 他这念头也不过是瞬息之间的事,只略想了下,便举步继续前行。 这时停在旁边的一辆红色跑车里,有女子惊奇地“咦”了声。 虽说与对方见过一面,可庄肃阳并没放在心上。正打算信步走开,她却又轻轻说出一句话。 短短几个字,在庄肃阳听来却仿若惊雷,让他不由得僵在了那里。 庄肃阳正要出声叫她,绿灯却已经再次亮起。一声轻唤就那样消失在了车流之中。 他眯眼看着呼啸而去的红色,笑了。 刚才那女子说的分明是—— “咦?那女孩儿长得好像四娘。” …… 杜微晨将行李箱从自己红色的跑车上搬下来,又将一个礼盒提在手里,这才边拖着箱子往楼里走边打电话给杜老三。 电话响了七八声后被接起。 “九娘啊,刚刚我在烧菜。怎么?到我楼下了?哈哈!你可刚好赶上了。今晚我做了红烧鱼和糖醋排骨,一起来吃吧。” 杜三嫂给杜微晨开了门,笑着将她手里的箱子接了过去放到一边。 杜微晨刚迈进屋子里,正在摆碗筷的双胞胎就抬起头来,脆生生齐齐叫了声“小姑姑好”。 杜微晨笑着将礼物递给她们两人,这时系着围裙的杜老三从厨房探头出来,叫道:“马上好马上好,你再等下。” 望着屋内欢笑的亲人,杜微晨轻轻舒了口气。 刚才路上看到那肖似周四娘的女孩儿后心里泛起的波澜,也渐渐平息了许多。 吃过饭后,杜微晨拖着箱子和杜老三去了书房。 打开一看,杜老三就也愣了。 “这个……不是你被砸了的电脑吗?老爸老妈不是给你扔了么?怎么又跑回来了?” “老妈心疼我,全给我留下了。”杜微晨弯腰扒拉着箱子里大小不一的碎片,“我想看看还能不能把它组装起来。” 杜老三苦笑着说:“这怎么可能?如果只是坏了的话还有可能,可它都碎成这样了,我看没戏。” “可是,你们不是说它爆炸过吗?我怎么一点焦黑都没看见呢?”杜微晨抬头看他,“三哥,我就想知道,你们和它到底多大仇,怎么就砸成这样了呢?” 杜老三目光躲闪了半天,最终摸摸头叹了口气,“其实是老八一个人砸的。他知道你宝贝这套机子,怕你找他算账,就说是我们一起砸的。” 见杜微晨拿起手机拨号,杜老三忙劝她:“你可别和他吵。他也是看你在电脑旁边昏迷了,怕是那机子有什么问题,才把它砸坏了。” 杜微晨安抚地朝他笑笑示意他不必担心。 这时电话接通。 对面背景很是吵杂,男子的声音夹杂在女声和音乐中,听不太清楚。 杜微晨冷冷地哼了声,“杜老八你有本事把我机子砸了,就没本事丢开那些美女好好接个电话?” 电话立刻被挂断。 杜微晨拿着手机不动,过了片刻,杜老八又打了回来。这次不只是美女,就连音乐声也不见了。剩下的,只有杜老八笑嘻嘻的声音。 “哎呦妹子,哪儿受了气了?跟哥说!哥给你出气!” 杜微晨沉默了下,问道:“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电话那边也静默了片刻。 过了会儿,杜老八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才传了过来。 “刚开始你在医院里就像个植物人,根本醒不过来。我记得你是在机子旁边晕倒的,就把它砸了。后来没多久你就醒了。” 杜微晨紧了紧握着的手机,正要说话,杜老八却轻咳一声,笑嘻嘻地转了话题,“怎么样?庄教授不错吧?当初在酒吧碰到的时候,就连我的女伴都被他迷住了,说什么有着禁.欲气息的男人真的好帅。丫什么眼神!” 杜微晨就笑了。 “是是,杜八少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谁能比得上您呐!” 杜老八听出不对劲儿来,“你该不是和他也拜拜了吧?”接着又哀叹一声,“这样的极品都入不了你的眼?” “没有。人家看不上你妹妹。” “不可能啊。当时我们还不认识,他听我跟女伴提起你的名字就主动凑了过来,这不是仰慕你已久是什么……” 杜微晨看他越说越离谱,赶紧打断了他,随便扯了几句挂了电话。 杜老三见俩人没吵起来,明显松了口气。 他帮杜微晨把箱子里的东西整理好,又和她闲聊了会儿,杜微晨便准备告辞。 这时候电话响起,竟然是杜老八打来的。 “周六晚七点家庭聚餐!” “可是我一般都周日去,周六我有安……” “什么安排都推掉!哥哥们这次都会去,你给我腾出时间来!” 最后一个字落下,电话就被掐掉了。 杜微晨无语地看看杜老三。 杜老三刚摊手做了个“我什么也不知道”的表情,这时他的电话也响了起来。 他指指上面的“八弟”字样,杜微晨心中有数,见杜老三按了接听键,就挥了挥手,离开了。 第二天上班,杜微晨和总经理商议完公事后,十分抱歉地说自己周六晚去不成了。 年轻的上司含笑看她,“单独请你你不去,这次是同事聚餐了,你也要推掉?” “哥哥们难得聚在一起去看爸妈,我一个人不去说不过去。”杜微晨无奈说道。 她神色真诚全然不作伪,对方知道她家的情况,就也释然,还让她周六好好休息一整天。 只是杜微晨出门之前,他又补充了句:“不过,下次请你可不能推脱了。” 杜微晨回头笑了下,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周六一大早,杜微晨由于生物钟准时醒来。 她刚漱完口正准备刷牙,就听到有人敲门。忙搁下手中的东西去开门。 谁知来人却是杜老八。 杜微晨看他两手空空的,奇怪地问:“你怎么会来我这里?” 平时杜老八和她交流都是用电话,除非他要帮着杜老爸杜老妈带东西给杜微晨,才会亲自来跑一趟。 杜老八大喇喇往沙发上一坐,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刚起床的装束,“你赶紧在我没改变主意前搞定你自己,不然我要亲自动手了。” 杜微晨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自顾自收拾完毕。 她倒是没想到杜老八那么早来找她,竟然是要陪她逛街的。 “你说你长得那么漂亮一个,整天穿职业装算什么?换掉换掉,哥哥陪你买几件长裙。” 杜微晨狐疑地看着他。 不过,难得杜老八肯在她身上花心思,就也没拒绝的道理。选好裙子后,做美容打理头发,一个不落。 待到这些全搞定,时间也差不多了。 俩人一起往父母家中赶去的路上,杜微晨问他:“说吧,今天闹这一出是怎么回事?哥哥们竟然都答应了今晚推掉所有事情赶过去,还不肯和我说你讲过什么。” 杜老八边开车边指了她全身装束呲牙一笑,“哥哥我今天善心大发,想要做好事。” 杜微晨嗤了声,懒得和他多辩。 两人到家时,杜老大一家和杜老四一家都到了。其他几家刚刚结束手头的事情,都还在路上。 杜微晨努力忽略掉哥哥嫂嫂们笑眯眯的模样,和往常一样与他们还有小家伙们打着招呼。 杜老妈接过两人手中提着的蔬果,杜老八问:“爸呢?” 杜老妈指指书房,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在和客人下棋呢。” 杜老八拖着调子“哦”了声,就把杜微晨往书房推,“爸那点破水平,人家想让他赢都难。你去帮帮爸。” 见他和自家老妈交换了个心知肚明的眼神,杜微晨狐疑地推开门,往里一看,愣了。 杜老爸朝她招招手,连连叹气,“九娘,你来。” 杜微晨走过去大致看了下,“爸,你这要赢了还不开心?” 老人家唉声叹气,“问题就在这儿。肃阳怎么让我赢的我都看不出来!”说着就站起身来,把杜微晨按到座位上,“你陪肃阳吧。” 杜微晨揉揉额角。 好家伙,这才第一次见面呢,就“肃阳肃阳”地叫上了? 又朝起身“恭送”杜老爸的庄肃阳望了一眼。 这人怎么回事? 上次离去时的态度,不是“老死不相往来也没啥”吗? 等到杜老爸出了门,庄肃阳站在书房门口望着杜微晨,轻轻说道:“你这样,很漂亮。” 他神色柔和,眼中闪着亮光,语气中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与上次的清淡疏离全然不同。 杜微晨察觉了不对劲,想要细细询问,他却转了话题,“我们来战一局,如何?” 两人对弈,落子很快。 杜微晨刚开始还有些漫不经心,渐渐开始认真对待。她眉端微拧,越往后,细想的时间越长。 庄肃阳也不催她,只静静看她凝眉细思的模样。 又拈起一颗棋子,想了片刻,杜微晨笑笑,大大方方承认,“不用继续下了,我输了。” 她正要将手中之物丢回棋篓中,一抬眼,正对上庄肃阳灼灼的眼神。那眸中的亮光,带着她熟悉的热度。 杜微晨瞬间就愣住了。 “你下棋素来喜欢大杀四方,只是对付别人还成,到了我这儿却不顶用了。”庄肃阳嘴角慢慢翘起,探手给她抚了抚垂在鬓边的发丝,轻轻唤她:“九娘,我终于寻到你了。” 杜微晨手指颤了下,指尖棋子颓然坠落。 杜九娘万万没想到,此生还能再遇庄肃郎。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相认了啊~哈哈! 谢谢妹纸们一直的支持!么么哒~╭(╯3╰)╮ 第71章 现:圆满(结局) 书房的门呼地下被猛然打开。 杜老八看了眼屋内的自家妹子,只来得及扬手“嗨”了下,门又砰的声从里面大力关上。 他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绽放就僵在了那里。 杜老五刚进家就看到他这副表情,指着书房小声问他:“怎么着?里面打起来了?” “不至于吧。”紧跟着进来的杜老六随口说着,探头探脑环顾四周,扯过一盘不知什么时候摆到桌上的点心端在手里,“要不我瞅瞅去?” 作势就要往里走。 一只大手横扫过来将他拦在了半路。 杜老妈推着他壮实的胸膛将他拨到一边,笑着让媳妇儿们和孙辈们洗手吃水果,转眼不耐烦地对儿子说道:“去去去,别碍事。那小庄我看着不错,你们几个少去搀和。既然那么闲,去把屋子里的那些菜给端过来。” 待到菜差不多全摆上桌后,书房门终于完全打了开来。 庄肃阳还好,依然是那副温文淡雅的模样。只是杜微晨那表情,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似喜非喜,似怒非怒。 再细瞧,像是到了异世大陆后看见不知名的可怕生物,震撼之下反而镇定下来,处于一种诡异的平静状态。 众人眼瞅着她“飘”到了饭桌前,看着她轻轻落座,心里同时咯噔了声。 杜老妈身经百战,最先反应过来,正要朝庄肃阳大声质问,就见庄肃阳轻轻笑着,说道:“妈,她没事,只是输了棋不太高兴而已。” 英明神武如杜老妈,也被他脱口而出的这个“妈”字给惊得三魂七魄集体晃了晃。 一屋子人齐刷刷去看杜微晨,却见杜微晨此时正平静地喝着手里的茶,神色十分清淡,倒显得他们大惊小怪了。 瞬时间,屋内静谧了片刻。 尔后…… 杜老爸摩挲着下巴,试探着问道:“你俩这是成了?” 屋里突然就炸了锅。 “不错啊!你小子!”杜家哥哥们勾着庄肃阳的脖子、拍着他的胳膊,十分热情。 “来来,这个好吃,多吃点!”杜老妈把一盘盘的好菜往庄肃阳面前堆。 杜老爸就淡定多了,不过是在庄肃阳面前倒满了五杯酒、正准备给他倒第六杯而已。 四平八稳的杜微晨便显得极为突兀了。 喧闹声传来,杜微晨终于有些回神。 看着装腔作势说自己不会喝酒的庄肃阳,她轻嗤了声,眼神渐渐恢复清明。 手上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 庄肃阳一手持着酒杯,一手放到桌下,不动声色把她的手握在掌中,又将手指插.入她的指间。 杜微晨低眉浅笑,五指微动,与他的扣紧。 庄教授做事向来讲究效率,没多久就跟杜家人混了个十成十地熟。眼看火候差不多了,就给庄父庄母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自己或许大概可能……哦不,是肯定要准备成亲了。 他自小聪慧过人,样样拔尖什么都不需要大人操心,后果便是太独立了,与父母间少了些亲昵。后来他远离双亲辗转各地,父母虽挂念他忧心他的终身大事,却知晓他性子,只能将全部心思都压在了心底,并未向他强行要求过半个字,只是由着他去。 如今听到好消息,二老再也按捺不住。庄父将手头事情吩咐下去后,第二天便与庄母坐飞机来到了本市。 双方长辈都是心性豁达之人,第一次相见,气氛极其和谐。 饭后,小辈们各自去忙自己的,杜老爸和庄父便喝茶下棋,杜老妈和庄母则在一旁闲聊。 庄父很忙,当晚就乘机回去了。庄母并未同行,而是留下来多住了几日。 本市气候湿润温和,庄母没多久就喜欢上了这里。她见杜微晨懂事明理,杜家人也是极好相处的,便再也不担心自家儿子会吃亏,反而生怕自己儿子没谈过恋爱某些地方做不到位,委屈了杜微晨。又见杜微晨工作很忙没时间照顾自己,而杜家又兄弟极多,估计杜老妈一个人照顾不全面,左右自己没什么事,索性在本市购置了一套房产,搬了过来,没事的时候就煲了各种各样的汤拿去给杜微晨喝。 杜老妈也经常往杜微晨这边跑,次数多了,两位妈妈一个直爽一个温婉,熟悉了更是极为投契。结果,没等庄肃阳和杜微晨开口,她们竟已把结婚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庄肃阳得知此事后,直接没了脾气。 “妈,”他无可奈何地揉揉眉心,“我都还没来得及求婚呢。” 庄母这才发现欣喜过头漏了一件大事,斟酌了下,试探着弥补:“要不然我和亲家这边商量着细则,你挑个好时间给媳妇儿补个?” 杜微晨在一旁没好气地瞪庄肃阳。 这时候想起来了?当初叫她妈妈的时候不是挺顺口的?她还以为那一步都省了呢! 杜老妈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没等庄教授开口,她已经摆摆手说道:“那么麻烦做什么?没事没事,我家九娘不在乎这些小事。” 于是杜微晨瞬间也没了脾气。 庄肃阳看到了她眼中的失落,心底暗笑了声,无声地说了句“改天给你补个”,又拿了张纸给杜微晨看,“这是妈妈们选的日子。” 杜微晨本还不在意,顺着庄肃阳所指的只看了一眼,伸手就将纸抽了过来。 她盯着其中的一行字看了半天,“这个是……” “嗯,和我们成亲的日子一样。” 杜微晨抬眼看他,正对上他柔和的双眸。 她脸红了红,忙低下头,语气平平地说道:“选日子这种事,随意些就好了。要不然就它吧。” 庄肃阳偏过头看她,见她双颊绯红还故作不在意,了然地低低笑了。 杜微晨本以为这些事情定下来后,其他的方面就好商量了,便放心地顺应公司的安排,去外地出差。 没想到两位妈妈间一拍即合没有分歧,反而是庄肃阳和杜老妈争起来了。 按照杜老妈的想法,婚礼当然要穿着□□的婚纱去海边的教堂,多么浪漫,多么有诗意——当年她就是这么出嫁的。她希望自己的女儿也能在那个教堂举行婚礼。 她甚至早就在名设计师那儿订好了婚纱,各项细节已经商议完毕,正在制作了。 庄母对此没有异议。当初杜老妈想给杜微晨个惊喜,没有将这事告诉女儿,而是拉着庄母一起去选的样式。 结果庄肃阳听了两位妈妈的打算后,沉默了片刻,说想举行中式婚礼。 杜老妈不以为然。 她并不知晓那些繁琐的古代仪式对庄肃阳和杜微晨来说有着怎样的意义。在她看来,相对于一板一眼的古式传统,女孩子肯定喜欢王子公主式的梦幻婚礼,就否决了庄肃阳的提议。 庄肃阳试了好几次都没法说动杜老妈,渐渐有些烦躁起来。 他多年前就设计好了凤冠霞帔,幻想着有一天能寻到杜九娘,让她穿上整套婚服成为自己的妻。前些日子寻着杜微晨后,他就寻好人开始定做。眼看着就要交工了…… 结果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拦。 庄肃阳肯定不会和杜老妈争吵。但两人争论一番后他沉默不语的态度和坚定的眼神,已经表明了一切。 庄母两边都劝说不了,无奈之下只得给在外地出差的杜微晨打了个电话。 杜微晨忙得脚不沾地,此时正边看文件边吃泡面充饥,接了电话后赶紧两三下吃光,听明白后,倒是有些疑惑了,“举行两次仪式,一中一西不就行了?”这有什么好争的? 庄母也十分无奈,“我提议过了。”然后争论的点就变成了第一次的仪式是中式还是西式了——双方对立的状况完全没改变。 杜微晨心里直叹气,“我马上回去。” 庄母那边没挂电话,顿了顿,还是问了出来:“你在吃泡面?” “嗯,是的。” “唉,这真是……想吃什么等下发个消息过来,妈一会儿就去准备。” 杜微晨本想说不用那么麻烦了,结果庄母犹不放心,不待她说话,又絮絮地叮嘱了她一番,带着明显的心疼。 杜微晨心中一片柔软,挂了电话后,终究是发了信息过去。 赶回本市后,她本打算先去庄肃阳那里说动他,结果从庄母那儿得知大家正聚在杜家“商量”,杜微晨便转了个弯,去到某个店里待了一会儿,这才赶往杜家。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杜老妈不容置疑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出来。 杜微晨双手揉揉脸,去掉疲劳换上微笑,开门进屋径直去到客厅,夸张地赞叹道:“啊,妈你今天真漂亮!” 板着的脸的杜老妈禁不住笑了。 杜微晨一出现,大家的神色都和缓了起来。 杜老爸问:“你不是还得有四天才回来吗?怎么那么早?” “事情处理完了就回来了,”杜微晨含糊地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个纸包交到杜老妈手里,“正好前段时间我订做的东西快要做好了,刚才就顺便去看了一眼。妈你看看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别到时候做好了却不喜欢。” 杜老妈打开来看,见是一叠相片,拍的是两套中国古式礼服,显然是给父母穿的。 杜微晨状似随意地说道:“前段时间我说想举行中式婚礼,可惜没时间准备,就让肃阳去给大家订做了礼服。这是爸妈你们俩的,看看合意不。” 庄肃阳听了,飞快地抬头看向她,被她瞪了一眼后又继续去看茶几了。 庄母瞬间明白了杜微晨这是在将事情揽到她自己身上、帮庄肃阳开脱,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得沉默不语。 倒是杜老妈,看到照片上基本成型的华丽衣衫,有些动心,“哦,还蛮漂亮的嘛。” “那是当然了!所以我才想举行中式婚礼。”杜微晨似是毫不知情,抱着杜老妈的胳膊挨着她坐下,“我想,到时候先举行中式婚礼,穿着中国传统的衣服漂漂亮亮出嫁。然后去教堂举行个婚礼,过一把穿婚纱的瘾。” 杜老妈仔细盯着照片,眯眼看着衣服上手工的绣纹,“为什么先中式的?你没看那些个小丫头们结婚都是先穿婚纱然后再换中式礼服敬酒?” 杜微晨直接拿了个最大的帽子扣下去,“因为咱们是中国人啊!妈你难道崇洋媚外?” 杜老妈接过老伴儿递过来的老花镜,再次仔细看了看照片,不置可否地“唔”了声。 杜微晨明白,自家老妈这是开始松口了,忙再接再厉说道:“肃阳还定好了计划,打算教堂婚礼后,我们直接去度蜜月,你们四老一起出国玩几天。” 听到这儿,杜老妈脸色和缓了许多,“那小子倒还算是有心。” 杜微晨长长松了口气,赶紧给庄肃阳使眼色。 庄肃阳忙把出国旅游的事情做了保证,“一切费用都是我出。” 杜老妈见他紧张地一直去看杜微晨,甚至还带着些许讨好的意味,就也心软了。 眼见事情好转,杜微晨忙拖了庄肃阳出来透透气。 出了小区后,杜微晨脸色一变,没好气地拧了庄肃阳一把,“你看你这拧脾气!跟我妈还计较那么多。她都肯把女儿嫁给你了,你还不满意什么!” 其实杜老妈不是那么不讲情理的人。如今她这样坚持,她的心态杜微晨多少能够理解。疼了那么多年养了那么大的女儿马上要出嫁了,她心里犯堵,看庄肃阳便有些不顺眼,就卯上劲了。 此时此刻,人前伶牙俐齿的庄教授在杜微晨面前却是少有地语塞了。 半晌后,他低声说道:“那不一样。这件事不一样。其他事情,我自然不会和妈争的。” “真的?”扬起的调子带着怀疑。 庄教授忙不迭地做了保证。 杜微晨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 偏偏她生气的模样在庄肃阳的眼里也是娇嗔可爱的,心痒难耐下,庄肃阳不顾她的挣扎,硬是掰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他身材高大样貌清俊,自然而然地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四周有不少人看了过来。 杜微晨脸皮薄,见状拼命甩手。 庄肃阳抓得更紧。 杜微晨本想着老夫老妻了,这样做也无所谓,结果旁边的酒店呼啦啦走出来一大群人。 对方本是要去旁边的ktv,结果到了杜微晨她们这里就齐齐停了脚,肃容喊了声“杜总监”,然后视线下移,望着两人交握的双手…… 多年精心维护的御姐形象摇摇欲坠,杜总监恼了。 庄教授倒是心情极好,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和大家一一打招呼。 待到下属们都走了,杜微晨心里不爽,边走边绷着脸说道:“以后在家你做饭。” “好。” “你烧菜。” “好。” “你洗衣服。” “好。” “就不能说点别的?” “好,呃,娘子,小生还能负责……暖.床。”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家里的事情多,没心思码字,结局刚写完。 新文就也还没时间写。过几天会开。还是古言。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多谢! 喜欢本文的妹纸可否戳一戳专栏帮忙收藏一下呢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白丶稀饭】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